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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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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心

薛珩握住信箋的手指修長,壓在信封一角,指骨微壓,信箋表面滿是褶皺。

虞清鳶看了一眼,心中驚疑不定,下意識地伸手去奪,但是薛珩個子高、手又長,稍微舉高一些,任虞清鳶使出渾身解數,也不能碰到他手中信箋。

虞清鳶很快放棄。

“我兄長對你這麽好,你居然還與他人勾結。”薛珩說出這話時,咬牙切齒,面上顯露痛恨神情,虞清鳶覺得多看他一眼他就能把她吃了似的。

她脊骨一顫。

同時對薛珩話中之言生出不滿,但又不能將內心不滿抒出。

虞清鳶努力平覆心中雜亂的情緒,用著平穩聲線對薛珩說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聽不懂?”薛珩嗤了聲,又搖動手中高舉的信箋,在虞清鳶意欲擡腳上前半步之時,薛珩落手,將手中信箋甩到她身上。

微黃信箋打在虞清鳶的裙擺之上,她立刻俯身去撿,鮮紅裙擺在她起俯之間蕩漾。

撿起地上信箋後,虞清鳶打開一看,內裏竟是一張白紙,明白薛珩只是在詐她後,虞清鳶頓時松了口氣。

她漫不經心折疊起這封假信箋,信封上面的褶皺本來就多,經她手後,就更多了。

耳邊薛珩的譏言不斷:“你聽不懂我在說什麽,你還知道這信箋重要,知道要奪要搶走?虞清鳶,你真是蠢得沒救了。”

他才蠢。虞清鳶暗罵一聲。

薛修筠擡眸看薛珩一副氣急敗壞模樣,心中暗爽,卻不說話,叫薛珩以為她被他拿捏到七寸,薛珩看她的眼神更冷。

“你一五一十告訴我你與四皇子的關系,看你誠意,我會考慮要不要將此事轉告給兄長。”薛珩冷冷說道,言語之中確實要給虞清鳶“改正”的機會。

虞清鳶眉目微動,語聲含笑問道:“你不是知道我與四皇子是什麽關系嗎?怎麽還要我來告訴你。”

被虞清鳶這麽一問,薛珩的臉色登時變得很不好。

虞清鳶靜靜欣賞他經歷一番變化的神情,面上笑意更甚,她掌中揉捏著那封假信箋,將它揉成一團,變成垃圾,學著薛珩之前的姿態,虞清鳶往後退一步,然後將手中垃圾遠遠扔到薛珩身上。

不過她可不會眼神不好丟在薛珩的衣擺上,虞清鳶直接將手中那團揉爛的信箋打在了薛珩的臉頰上。

薛珩臉色更差,沈得要滴水一般,虞清鳶看著這樣的他,才勉強覺得順眼。

“沒有十足把握的事情就不要拿到我面前胡亂言說,想詐我,又沒有真憑實據,想誘騙我傾吐真實,說什麽‘看我誠心’‘會考慮’……”虞清鳶笑了,容色嫣然,語氣裏滿是不屑:“你也不想想你有哄騙我的本事嗎?”

薛珩看著她,眼中暗色更深,“虞清鳶,你不要得寸進尺,即便我不甚知情,可若是我將這些零碎事放在兄長面前言說,兄長初時或許不起疑心,可日久天長,你敢保證兄長永不知情?”

“那你就去告訴薛修筠。”虞清鳶語氣冷淡。

聽清虞清鳶說得話,薛珩楞了下,“你說什麽?”薛珩沒反應過來。

“你只管將你想說的都告訴你兄長,又何必在我面前講這些有的沒的。”虞清鳶冷笑了聲,實則篤定薛珩不敢輕易開口。

薛珩一旦說出口,傷的不是虞清鳶與薛修筠夫妻感情,就是他與薛修筠的兄弟情誼。可是他真的有十足把握讓薛修筠疑心妻子而完全相信他這個素來對長嫂懷有偏見的弟弟嗎?

嘖。

怎麽可能?

虞清鳶笑了,面上容色嬌艷無比,即便眼含輕微厭惡神色,在薛珩看來也一如牡丹花艷。

不過……

是野牡丹。

沒有牽制束縛鄉野之間自由成長,而在繁榮帝京盛放的滿身披覆細密軟刺的野牡丹。

薛珩凝望虞清鳶許久。

僵持之下,薛修筠上前,在虞清鳶狐疑目光下向她露出微笑。

虞清鳶沒有避開薛珩的突然靠近,其實更多是因為她心中篤定薛珩不會對她做出什麽事情來。

可誰知道,薛珩探出一只手,意圖伸向虞清鳶的一邊臉頰。虞清鳶心中一亂,連忙躲開了薛修筠的動作。

“你做什麽?”虞清鳶退到一邊,連忙呵斥住薛珩。

眼見虞清鳶微微皺眉,她好看的眉目頓生愁容,薛珩不知為何,驀地生出一種滿足感。

但還不夠。

“我會將你趕出薛氏。”薛珩註視著虞清鳶,在他認真說出這句話後,薛珩緊緊望著虞清鳶,不願錯過虞清鳶臉上的任一表情。

她看他的眼神果然更加憎惡了,虞清鳶冷眼瞥著薛珩,不欲再與薛珩多言,她匆匆繞過薛珩,想要離開此處。

“我會用我的方式,將你趕出去。”在虞清鳶的身影消失在拐口之前,薛珩又說一句。

他沈著冷靜的話音清晰地進入她的耳中,虞清鳶莫名生出一重驚悸,於是腳下步伐愈快,她回到了院中,打發走身側侍婢,虞清鳶一個人坐在房內,她思考了很長時間才從薛珩的那些信誓旦旦的威脅的話裏緩過神來。

思來想去,虞清鳶認定薛珩是一只紙老虎,從前在她面前掀不起大風大浪,現在……

虞清鳶咬唇。

她想到了薛珩的長兄,她的夫君。

如若薛修筠能一直站在她身側,即便薛珩待她有千番不滿、萬般針對,也是徒勞。

那她夫君是怎想的呢?

虞清鳶懷揣疑慮。

晚些時候,薛修筠回來了。

聽到房門被從外面打開的聲響,虞清鳶隔著珠簾往外探去一眼,眼見薛修筠的白衣長袂,虞清鳶又匆忙收起視線。

她可不敢與薛修筠“對視”。

而經過薛珩這一遭,虞清鳶對薛修筠隱瞞眼疾之事倒少了些許慍念,反正……她心裏也藏著事從未向他坦誠,不是麽?

“鳶鳶,我能坐過去嗎?”良久,薛修筠主動開口。

虞清鳶坐在床邊,遠遠地看向他,看不太清薛修筠的臉上神色。薛修筠既已這樣詢問她,虞清鳶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她輕聲應下:“要我扶你過來嗎?”虞清鳶問了聲,聲音語調和往常很不同。

有些毛絨小刺藏在裏面。

薛修筠聽出來了。

他沈默片刻。

他們各自心知肚明虞清鳶話中為何帶刺,而薛修筠縱然明白,卻也只能默默承受她的不滿,這是他應該受著的,別說是幾句虛詞,就算虞清鳶要打要罵也都是應該的。

薛修筠動身上前,走到床前,靠著虞清鳶慢慢坐下。他剛坐好,虞清鳶就下意識似地往內側避開身形,衣衫擺動之時拂過薛修筠的手背,倒教他生出一瞬的迷惘。

好像所過之物並非他妻子的衣衫,而是他妻子的心,離他越來越遠……

薛修筠心中登時一緊,卻也不敢為著一己私心而“冒犯”虞清鳶。

他忍著刺痛,斂去愁苦之情溫柔詢問虞清鳶:“鳶鳶……可是不適?”

“我無礙。”虞清鳶瞥他一眼,很快回覆說道。

一問一答,二人態度各自冷淡,薛修筠並未將自己心中的諸多情愫顯於表面之上,因此虞清鳶只以為他心思縝密、事事慣常善於以鎮定自處。

想到這裏,虞清鳶不由無聲冷笑卻不教薛修筠察覺她的異常。

其實比起現在面對“裝瞎”的薛修筠,讓虞清鳶更為糾結的是薛珩一事。

她與景昭鈺分明清白,除卻救命恩情再無其它,但在薛珩口中卻是有著別種“關聯”。

景昭鈺是何心思虞清鳶其實也知道一二。

無非是她現今身為薛家婦,而薛家勢大,景昭鈺依托對她的救命恩情想要得到還報與薛氏有關的報答罷了——虞清鳶從未想過她僅僅是依憑己身便能得到四皇子的青眼,其實又何嘗不是她通透聰慧,明白四皇子所為利益,而非其它呢?

因著往日恩情,她會幫景昭鈺,而如此一來就勢必會惹薛修筠不平。

再加上薛珩不知為何早有窺見,弄得虞清鳶現今面對此種情況有些心煩意亂,尤其是面對薛修筠,她更是頭疼。

薛修筠尚未再多做其它動作,便忽然察覺到虞清鳶的不快……

她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長嗟短嘆,只是往床榻裏頭一個側身,便讓薛修筠覺察出她的心緒不佳。

他不免在心中嘆氣,分外躊躇與惆悵之意滿懷他的一整顆心。

“天深了,歇息吧。”最終還是臥伏在床榻裏面位置的虞清鳶出聲說道,而今日的虞清鳶也沒再像以往一般仔細詢問薛修筠可有行洗漱沐浴之事,態度敷衍,顯然不是真心與他同眠共枕。

薛修筠明白。

可縱然明白她之離心,薛修筠卻也不願走開。

斂去室內燈火微光後,薛修筠靜靜立在床緣處,目光柔順卻又沾染許多難掩藏的痛色。

……他不知道他要怎麽樣做才能重新讓虞清鳶對他敞開心扉。

而薛修筠從始至終都不知道的一點是虞清鳶面對他時,很少有完完全全真心的時候,所以薛修筠試圖挽回虞清鳶的“真心”的設想從一開始就是不成立的。

虞清鳶起初煩悶,沈默不語也無甚動作,後來漸漸陷入夢鄉,夢裏有無窮野怪,驚擾她分分毫毫,卻始終不能從此險惡夢境之中清醒。

直到次日天微微亮,虞清鳶有了醒覺之意,從夢中脫困,一聲驚呼,緊接著在迷迷蒙蒙之間就聽到了薛修筠的安撫之聲。

“鳶鳶不怕、不怕……”薛修筠一邊說著一邊撫手緩著她的後背,虞清鳶這才發覺自己早在薛修筠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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