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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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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雀

婚約之事,就此立成。消息傳到薛修筠耳中時,他得知虞清鳶一口應下此事,他登時楞住許久,才想要前去見一見虞清鳶。

薛修筠忽然後悔此前沒有向虞清鳶提及半分,而是讓薛二夫人從中協調。他明知那是父親的心意,明知薛氏上下無人可違逆家主,卻讓虞清鳶獨自面對這些……

等到虞清鳶滿口應承,薛修筠才反應過來她本不該如此。

薛修筠行至院前,還未走進院內,就聽到虞清鳶與侍婢交談的聲音。

虞清鳶身旁的侍婢,正是前幾日虞清鳶病裏時侍奉她的青衫侍婢,名喚雲蘇,原先是伺候在薛二夫人院裏的丫鬟。

“雲蘇,你要來玩嗎?”虞清鳶的聲音飄散在風裏,未著重音。

“姑娘你且要小心,我自小見到這些就怕的不得了,我是不敢與姑娘同樂的。”雲蘇稍稍擡眼,看了看晃蕩在半空的秋千椅,心下裏發慌。

自幾日前,鎮北侯府的虞二姑娘來過後,雲蘇就一直留在虞清鳶身邊伺候。當日虞清鳶護她,平素又待她十分親昵,不像府內旁的主子那樣盛氣淩人。

虞清鳶偶爾心裏有些小事,也會同她說上一二句。因此雲蘇就不像往日在薛二夫人院裏那般蜷縮手腳,緊閉唇舌。

雲蘇瞧著虞清鳶的歡樂模樣,在日光裏鍍上了一層柔色,她想起府內與她交好的侍婢同她說的事情。

雲蘇小心翼翼地詢問:“等到家主歸來,姑娘是真要與長公子成婚了嗎?”

聞言,虞清鳶笑了一笑,沒有立刻回覆雲蘇。虞清鳶從高處落下,停住秋千椅,似笑非笑地看著雲蘇,“為何關心此事?莫非雲蘇也同我家幺妹一般,這裏藏著薛氏的長公子?”

虞清鳶指了指雲蘇的心房,卻不想此舉將雲蘇嚇得後退兩步。雲蘇反應過來,面色脹紅,她支支吾吾想極力澄清虞清鳶的胡思亂想,但是語聲措辭不成一片。

虞清鳶見她窘狀,也不再與雲蘇說這些玩笑話,等到雲蘇緩過神來,忙向虞清鳶埋怨,“我哪裏同虞二姑娘一般了。”

雲蘇頓住,又道:“我也不曾藏著長公子,我是在關心姑娘你啊。”

虞清鳶的目光微沈,她看著眼前低頭的青衫侍婢,心底莫名滋生一種甜美的心情。來到都城後的多年間,除了被虞清鳶哄騙的薛修筠,就再沒有人同她說——“關心”。

至於薛修筠,虞清鳶根本不在乎這世上有多少女子對他傾心。因為她覺得那些女子是瞎了眼,只見薛修筠的表皮,不問內裏就言說歡喜。

虞清鳶靜靜看著雲蘇,聽她言說。

“我雖是個下人,但等來年也是要議親成婚的。”說著,雲蘇面上浮露嬌羞顏色,她擡頭看了看虞清鳶,見她願意聽就說下去。

“同是女子,姑娘不覺得您與長公子的婚事略微倉促了嗎?”雲蘇道。

虞清鳶沒覺得雲蘇對她說這番話有何不妥,過往在鎮北侯府虞清鳶過得日子連個下人都不如。她覺得雲蘇應當是真的在為她著想,但是虞清鳶該如何告訴雲蘇,對於此事,她願意是要願意,不願意也得願意。

虞清鳶對雲蘇笑了一下,語調揚起,“沒關系,長公子他心中有我,縱然婚事倉促,我也不怨無悔。”

她說得好生認真,雲蘇是相信了,也全然不知虞清鳶話裏的虛情。

雲蘇看著眼前的年輕女子,美艷的外表,心思卻十分單純,她忍不住同虞清鳶道:“可是姑娘,若有一日長公子心中又有旁人,到那時……您該怎麽辦?”

虞清鳶故作驚訝地看了看雲蘇,學著虞茗雪小白花的模樣,然後嗔怪道:“怎麽會呢?修筠說過會與我永結良緣,他定不會欺我。雲蘇莫要胡言,小心修筠聽了不高興。”

這時雲蘇心中忽地升起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情愫,她萬沒有想到虞姑娘看似精明沈穩,實則如此良善可掬,長公子同她說什麽,她竟都也信了。

“可是,可是……”雲蘇還想說些什麽,卻發覺自己無力勸說虞清鳶。

雲蘇原本提示虞清鳶婚事倉促,只是盼著虞姑娘能夠發覺薛氏待她未必是真心看重。婚前尚且將婚事辦得匆匆忙忙,更不提婚後將待虞姑娘是如何敷衍了。

自小,她家阿娘就與雲蘇說,嫁人定要看準對方品性、家境,要他足夠看重你,也要他足夠敬重你,如此不論婚前婚後,才能將他的心牢牢抓住。

眼下看來,虞姑娘與長公子是截然相反,完全是長公子抓住了虞清鳶的心竅才對。

雲蘇欲哭無淚,深覺她所看到的虞姑娘和話本裏的天真單純的閨閣小姐一模一樣。

雲蘇嘆氣,愁眉不展,“姑娘,總歸在薛氏萬事留道心眼可好?”

見虞清鳶點了點頭,雲蘇這才舒心。她哪裏知道虞清鳶是不敢讓她見她的蛇蠍模樣,才處處裝得純白無辜,生怕嚇走雲蘇。

虞清鳶想著雲蘇還未嫁人,就已通曉為人婦的千般道理,不由發笑,虞清鳶覺得雲蘇才是那個最單純可愛之人。

於是沈了聲音,虞清鳶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囑咐她說:“是了,雲蘇日後不論在薛氏還是在夫家,也都要萬事留下心眼才好。否則被旁人坑害,姑娘我自是無力救你。”

雲蘇沒聽出她的認真意思,只聽到“夫家”二字,連忙羞紅了面頰。

“姑娘莫要胡說,我何曾有什麽夫家……”

虞清鳶笑笑不語,院裏起了風,她坐上秋千椅,讓雲蘇推她一把。

雲蘇不敢用力,只低著頭仔細地柔柔地推攘她的後背。

忽地一片陰影投落在虞清鳶的眼前,她頓時心底慢一拍,緩了片刻擡頭,身後的雲蘇已站立在一側,稱喚:“長公子安。”

見到薛修筠,虞清鳶就知道先前與雲蘇調笑不過是輕描淡寫,與薛修筠才是今日的重頭戲。

為著不嚇到雲蘇,虞清鳶提前讓她與薛修筠的侍從一同離開,等到院所內只剩下薛修筠與她時,虞清鳶拍了拍身側的秋千椅。

拍打實木的特別聲音傳入薛修筠耳中,他一時沒想到那是虞清鳶在邀他與她同坐。等後來想到時,已經遲了。

薛修筠本就心中有事壓著,方才又隱約聽見主仆說的許多話,最清晰的一句莫過於那婢女說他來日會另有所愛。

想到這裏,再想到婚約之事,他心底登時酸澀起來,在虞清鳶面前沈默許久,才說:“四弟與黃氏姑娘議婚兩載,這才成婚。鳶鳶與我卻要趕在父親與三叔回來時,匆匆完婚。我雖盼望與鳶鳶早日成婚,但思量之下,還是少了許多莊重。”

“鳶鳶不必勉強自己,若是不願這樣完婚,我會同父親說明,定予鳶鳶一個足夠隆重的婚事。”薛修筠說這話時多少藏著些心虛。

就連薛氏侍婢都知道如此匆匆完婚對虞清鳶而言是極不妥帖的,薛修筠更是知道。但是他還是為了自己能夠擁佳人入懷,偏心地不去思考這些,這對虞清鳶何其不公。

因而等薛修筠悔悟過來,滿心就只盼著虞清鳶莫要寒心。

薛修筠的眼上蒙著紗,他甚至有種沖動想要將全部都說與虞清鳶聽,包括婚事,包括虞清鳶,也包括他的眼睛……

但是薛修筠沒有說出口,因為虞清鳶對他笑了。

虞清鳶的笑意不達眼底,只浮於表面,怎奈何薛修筠眼瞎了連表面也是看不到的。

“修筠怎會這樣想呢?成婚哪裏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我自然也迫切希望能早日成婚。至於什麽莊重,什麽考慮,我全然都不想管。有情人終成眷屬不就是最好的嗎?”虞清鳶笑說,心底卻發冷。

原來薛修筠也知道匆匆完婚只會讓薛氏甚至世人看輕虞清鳶,但是他也僅是知道,而不去解決此事。是因為薛修筠樂見其成,見她嫁入薛氏,見她成為他的籠中鳥雀。

虞清鳶忽然感到一陣疲軟,她有些瞧不懂薛修筠的心意了。看著薛修筠因她的兩三句胡謅假意的話,就被迷得暈頭轉向,虞清鳶又有些迷茫,他究竟是愛,還是不愛?

最終虞清鳶確定了薛修筠的心意,他愛她,但還不夠愛。

其實只要薛修筠愛她就足夠了,畢竟虞清鳶分毫情意都不曾給他,又為何要強求他足夠愛她?

想明白這些後,虞清鳶看薛修筠的目光越發明亮,她看他對她笨拙的顯露笑容,聽他溫吞言語,頗有些討好意味。

虞清鳶忍不住想笑,她對他招了招手,猶若逗弄鳥雀。

虞清鳶料想薛修筠看不到她的這副輕浮舉措,因此心中毫不設防,陡然瞧見薛修筠受到感召似的朝她走來,虞清鳶的脖頸一陣發毛。

但她不曾多想,和那時一樣與薛修筠近身相依,語氣埋怨,“好些時候沒見到修筠了。”

薛修筠僵著身子,只嗯一聲作答。

薛修筠不可能告訴虞清鳶他之所以不見她,是害怕動搖自己決意成婚的心意。

但是他也想告訴虞清鳶,他對她的滿腔歡喜。

“那侍婢的話,你統統都不要相信。”薛修筠吐露心腔酸澀。

虞清鳶還沒反應過來,就聽他說:“我不會另有所愛,也不會讓旁人輕視鳶鳶。”

“鳶鳶的心只是自己的,不必交托給任何人,但我的心永遠都是鳶鳶一個人的。”

薛修筠說得極為動聽,虞清鳶伏在他身前竟也能聽見砰砰心跳,她眨了眨眼,心想此刻她若是讓薛修筠立下毒誓,他定也是應允的。

於是她貼近薛修筠的耳畔,低聲輕蠱,“我不信,除非修筠發誓,這輩子、下輩子,只能愛我,只能娶我,床榻身側也只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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