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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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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

虞清鳶伏在密林深處的石桌上,長發鋪灑在身後,好不可憐。

薛珩的身影透過竹葉投入虞清鳶的眼簾,她並不感到有任何驚喜,她此時精疲力竭,只想吃一些飲一些。

因而薛珩見她第一面就是笑話她是鄉下坯子,不知府苑形式。

“你若是想說這些,那你可以滾了。”虞清鳶看了看他,覆垂首伏在自己的小臂上。

薛珩知她已經無力與他說話,冷哼一聲也不準備與虞清鳶計較了。

他說:“長兄讓我帶你去膳堂用膳,你還去不去?”

虞清鳶答:“沒力氣。”

薛珩沈默片刻,“那你不如餓死在此處好了。也不知你哪有心思走到這裏來了。”

他說完話,自己又想到什麽,連忙問虞清鳶道:“在路上,可有遇到什麽人。”

見虞清鳶沒有動作,薛珩又狐疑問她,“你是不是遇見了一人……”

“不止遇見,拜他所賜,引我來此。”虞清鳶說完了。

薛珩聞言想笑,大抵猜到虞清鳶遇見的人是太子,他覆又上下打量虞清鳶,“你是怎麽得罪他了?”

虞清鳶不耐煩道:“你還要不要聽從你長兄之命,領我去膳堂?”

薛珩撇撇嘴,“不是你自個兒說沒力氣嘛。”

虞清鳶當即起身,“現在有了,行了嗎?”

薛珩不再說什麽了,他領著虞清鳶去了薛氏府邸之中距離他們最近的小廚房,此時正是府內下人用膳的時刻,膳堂內還存放著一些新鮮食材。

“你需何菜肴?”薛珩難得問起虞清鳶的喜好。

虞清鳶瞧了瞧,沒說什麽,一切從簡就好。畢竟是在薛氏府邸,她可不想今日鋪張造次享受了,明日她的這幅德行就傳到了薛氏掌家的面前。

等到虞清鳶精微輕細地用過膳之後,薛珩還站在小廚房的庭院前等她。

虞清鳶這時是真的有力氣了。所以她明確表示不願與薛珩同行。

但薛珩笑著問她,“你可知宴會何處走?你可知長兄的院子在哪裏?現下除了我,你可知還有誰能替你帶路?”

一連三問,虞清鳶沈默了。

無奈之下,虞清鳶只好跟著薛珩。

薛珩倒也不似先前為虞清鳶指路的那人玩把戲,只是他們尚且走在長廊上,薛珩卻冷不丁的說了一句。

“虞清鳶,你真不害臊。”

末了,又覺得這句話的力度不夠,方又補充了一句說:“虞清鳶,你真不知羞。”

虞清鳶當然知道薛珩說這些話的原因。無非是因為他在雲樓之上,聽到了虞清鳶對薛修筠的申白之詞,她對他言宣於口。

只是……這與他有什麽關系?

虞清鳶毫不在意的回了句:“我害不害臊,知不知羞,與你何幹?你是誰?焉能多管閑事管到我頭上?”

薛珩果然被一句給說噎住了。

他古裏古怪地說道:“你說得對。我確實不該管你這閑事。”

虞清鳶冷冷瞥了他一眼。薛珩此人甚毒,不比隆安郡主差幾分毒性。

原先虞清鳶受隆安郡主一眾人的脅迫,薛珩什麽都沒管,他也不是不知道她們想對她做什麽,但是他偏偏什麽都不做,哪怕隆安郡主等人是在他薛氏府邸之內犯禁,他都不聞不問。

今日若是虞清鳶遇到的人不是薛修筠,她怎麽可能輕易的從隆安郡主手中掙脫。

虞清鳶覺得薛珩惡心,不僅覺得他惡心,還覺得他沒擔當,甚至不如隆安郡主她犯惡那般坦蕩。

薛珩以為自己站在了旁觀的地方,隆安郡主的所作所為就都與他無關了,因此任意放縱隆安郡主。實際上就是薛珩的這種行為、思想,在鼓舞隆安郡主。他卻覺得與他關系不大,因此還有臉皮再出現在虞清鳶的面前。

想到這些虞清鳶心情頓時就不好了,怎麽會讓她遇到這麽些個令人作嘔的東西。

“今日之事,郡主已然知錯。”薛珩一面觀察虞清鳶的臉色,一面說。

虞清鳶隨口嗯了兩聲,不對此事作出任何表示。

薛珩道:“不止郡主自己知錯,我母親也就是薛氏的二夫人,也在宴會之上眾責郡主。”

“至於長兄那裏也應對你有所安撫。”

虞清鳶停住腳步,冷眼看薛珩,“你想說什麽便直說,與我還要打什麽啞謎嗎?”

她這麽一說,搞得薛珩像是矯揉造作之徒。薛珩面子上過不去,便僵著臉皮直言:“今日之事,郡主已經知錯了,日後郡主將親自登門向你致歉,到時候希望你能夠與郡主握手言和才好。”

虞清鳶哼笑一聲,“說得這麽冠冕堂皇做什麽?原來是現下有求於我了。”

薛珩臉色微變,“何須將話說的這麽難聽。”

虞清鳶反問:“那你告訴我,如何是不難聽的話?”

薛珩說不出來。因為他心中也知此事,是隆安郡主有錯在先。

虞清鳶在薛珩眼中從來不是溫順乖巧的世家女子,而是薛珩最討厭的那種,從鄉野間爬到京城的野心女子。

所以他想要在隆安郡主登門鎮北侯府之前,探一探虞清鳶究竟是什麽樣的想法。免得到時候虞清鳶又使出什麽詭計,讓隆安郡主難看。

只是等不到薛珩探及虞清鳶此時對此事的心思,虞清鳶就撇開他,兀自快步向前。

薛珩趁著還能見到虞清鳶時,大聲對她說:“你還是考慮考慮吧,畢竟這都是為了你好。”

虞清鳶回首對他呲牙笑了一個,“為了我好,莫非你現在在關心我嗎?”

薛珩想都沒想就立馬否決。

虞清鳶笑著說:“那就好,否則我可會惡心的。”

畢竟從虞清鳶踏入京城的第一天起,薛珩就是屹立不倒的站在她對面的人物。

說完這些虞清鳶才懶得管薛珩是什麽表情。

而事實證明,沒有薛珩,就算七繞八繞,虞清鳶也能在薛氏府中找到一處能讓她安身的居所。

還是薛修筠原先為她準備的廂房。

只是她在廂房內不能安坐長久,過了小半刻,便有一侍婢來招呼她,說是薛氏府中的二夫人想要見一見虞清鳶。

長輩之托,沒人會推辭,即便此刻虞清鳶累極。

薛氏共有四房子孫,其中薛修筠便是長房長孫。而在薛氏府內後宅掌事的卻是薛氏的二房夫人,只因長房長夫人,早些年在誕幼女時難產而亡,因此後宅管家之權落在了二房夫人身上,也就是薛珩之母。薛氏的三房及四房,除子孫身在府內,三房四房的大人們都被聖上所重用調離京城,遠赴外官。

可以說虞清鳶將要拜見的二房夫人,能夠掌控薛氏後宅一切生活調配,更是能將薛氏一族的部分家財運用自如。二房夫人大抵是薛氏未有新婦入府前,整個後宅的主人。

為何只是新婦入府門前呢?

因為虞清鳶也想爭一爭這後宅的掌事權利。當然,前提一定是她能夠順順利利嫁入薛氏。

這樣對長輩頗為不敬的心思,虞清鳶自然是不能在見到二夫人時顯露出來。

她將自己的小心思收起,入內拜見。

二夫人瞧見虞清鳶額頭上的一道小傷,故作心疼的哎呦一聲。

“且上前來與我看一看。”二夫人道。

虞清鳶溫順地伏首走過去。

二夫人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生怕摸痛了虞清鳶額頭上傷痕的模樣。索性最後還是把手遠遠離了額頭,只在口中稱痛。

“這個隆安郡主,下手真是沒輕沒重,好在傷口輕小,否則若是開了口子,當真是折了一張美人臉。”二夫人嘆說道。

二夫人又伸手擡起虞清鳶的面頰,“乖乖,可痛否?”

虞清鳶不自覺眼皮一跳。

搖搖頭,虞清鳶道:“只是小傷,上了藥,已然不痛了。多謝夫人關心。”

“何必言謝字呢。”二夫人笑了笑,神色豁達。

“只要你不再計較,隆安郡主的莽撞無禮。那便是最好了。”

由於二夫人的這番話,虞清鳶在之前就已經聽薛珩說過了。大抵意思相同,便是要她諒解隆安郡主。

此事乃是隆安郡主理虧在先,薛珩為其說話,是因為他與隆安郡主之間早有舊交。

可虞清鳶不懂,二夫人為何要替隆安郡主說話?若是二夫人也如薛珩一般,向來都是包容體諒隆安郡主之人,今日又怎會在宴席上當眾對郡主發難?

前後矛盾之處,便是虞清鳶想要的答案了。只是她需得懷柔,不然就沒機會知道答案了。

虞清鳶笑了笑,溫溫柔柔地說:“郡主只是得知我將嫁予修筠,氣糊塗了,我自不會就此與她計較。”

二夫人聽到虞清鳶接近完美的回答後,心中甚喜。她沒想到在薛珩口中難纏的虞清鳶,在她面前竟如此溫馴。

在想到虞清鳶話中親昵的“修筠”二字,二夫人便覺得虞清鳶是不想得罪未來她這個二叔母,才在她眼前溫順至此。

不過無論如何,結果對二夫人來說都是好的。既解決了不好給薛修筠交代之事,又解決的太子殿下的重任。一舉兩得,豈非幸事。

於是二夫人待虞清鳶越發親近歡喜起來,二夫人早就聽說過虞清鳶的那可憐身世,因此聰明得不在她眼前提起。

只與她談論在鎮北侯府的生活如何,又問他在薛氏府中如何如何。

前者虞清鳶自然是假模假樣的掉兩滴眼淚,後者自然是無限吹捧,就如虞清鳶在雲樓之上,對薛修筠的無限誇大之詞是一個道理。

畢竟只有這樣才能讓二夫人覺得,她將薛氏府邸調教管理的好。

二夫人高興了,便與虞清鳶說起薛修筠的事。

“乖乖,你以為我薛氏的長公子如何?”二夫人問。

虞清鳶故作羞澀,“修筠他,自然是極好的人。”

二夫人見狀全以為她真待薛修筠有情誼在身,於是順水推舟,問她一個重難的問題。

“乖乖,你與我說句實話,長公子不幸丟了眼。就為此事,不說別的,你可嫌他有疾?”

這個問題薛修筠曾說過類似的,虞清鳶本想用原來的那個雖眼盲但心不盲的答案回答二夫人。

但仔細考量之後,虞清鳶覺得二夫人是後宅之人,對他們這些女子的小心思,定然是熟稔知曉的。如若虞清鳶拿敷衍薛修筠的那一套來敷衍二夫人,恐怕是會露餡啊。

那什麽樣的答案才能夠讓二夫人覺得,那是最真誠不過的呢?

那當然是真話假話摻和到一起。

見虞清鳶醞釀許久沒有回答,二夫人以為是她不敢說,方寬慰虞清鳶說道:“乖乖,在夫人面前莫要有什麽不敢的。我不說別的,就說你那位幺妹,不正是嫌棄我家長公子失了眼,才匆匆將這婚事推送予你。”

果然,虞茗雪是當真得罪了薛氏。

聞言虞清鳶連連頷首,說:“不瞞夫人,我早先便心慕長公子。長公子受了傷,起初聽聞我當真是心有悲痛。後來幺妹竟將這樁婚事予我,那時我又是萬分驚喜。”

“我且對夫人說實話,有時我倒是慶幸長公子受此傷。畢竟若無此傷,我何德何能,與長公子相配。但此外,我心中更多便是心疼長公子。”

說著虞清鳶已潸然淚下。

“您說他正值風華年紀,就這樣失了雙眼,世上眾人都是一邊說著可惜,一邊嫌棄他。我卻生不出嫌棄之心,我倒更願替他失去這雙眼睛。只是終究不能,所以我便想著既得了與長公子的這樁婚事,日後便好好待著他。鳶鳶必不會如我家幺妹一般,還望夫人寬心。”

虞清鳶言辭誠懇,俱是務實之言。

什麽嫌棄不嫌棄,可惜不可惜,過好日子才是最要緊的。二夫人如是想。

她看著虞清鳶這副做低做小的姿態,忽然覺得她與薛修筠當真是絕配。

一個身有傲骨不肯低頭,另一個為愛人處處低頭。

二夫人有預感,只要薛修筠的雙眼永無治愈的可能,薛修筠終有一日會為這個虞氏的鳶鳶,動了他冰清玉潔的心肝腸肺胃,即是喜怒哀樂都將會與這個虞氏鳶鳶牽扯在一起。

當然,一切的前提便是薛修筠永遠瞎了。

他若是此時還能夠睜大眼睛,二夫人敢保證,薛修筠是絕不會喜歡上虞清鳶這種頂著妖艷皮子的柔弱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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