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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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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本無心……

草木本無心……

草木本無心……

在我沈睡的日子裏,腦海中不斷有這五個字盤旋著,那是一個冷酷低沈的聲音,我明明很害怕這五個字,可卻一次又一次越發迫切地想聽到那個聲音,那聲音是誰?我又是誰?為何我的腦中出了那冰冷的五個字以外竟是一片空白?

我在一汪冰冷的泉水中醒過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片澄澈的藍天,我坐起身來,蓋在身上的絲綢也順勢滑下,我看見了我左胸前駭人的傷疤,我輕輕地撫上那些疤痕,卻完全想不起來它們是如何出現的,我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腦子裏一片空白,好像我在這處已經躺了很久,久到我將一切都忘掉了。

我只知道這泉水好冰,我想離開這,卻不知該往何處走。

然後我看見了一個女人,她穿著一身水綠色的衣服,看起來很溫柔。她告訴我她叫穆瑤,可我卻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甚至不願意相信她,但是那時候的我除了她以外暫時沒有人可以依靠。她手法嫻熟地為我穿上衣服,眼神裏不知為何總是帶著一絲歉意與心疼。

我想她肯定知道我是誰,也肯定知道我胸前的傷疤是怎麽回事,可她卻什麽也不願意透露。

她帶我去見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穿著藍色的衣袍,看起來氣宇非凡。他讓我叫他師父,還說我的名字叫“離塵”,意思是遠離紅塵。我實在不明白那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眼前的這兩個人究竟值不值得我信任。

那個名叫穆瑤的女人是師父的妻子,我想若那個男人真是我師父的話,那我是該叫她師母的,可這稱呼到了嘴邊卻總覺得不大對勁,怎麽也叫不出口。不過也沒差,不知為何,我總是不大願意同他們說話。

師父說我身上的疤是當初妖界大亂時留下的,也因此失去了記憶,但具體的事由他卻不願多說,甚至連有關妖界大亂的古籍也從不讓我閱讀,這一點讓我一直難以對他倆敞開胸懷,總覺得他們一定對我隱瞞了許多事情。

師父我將我安排在一個孤島上的幽僻山洞內修煉,甚至我的起居也皆在山洞內完成,除非教授劍術,師父不允許我踏出山洞半步,還在孤島外設下了結界,以防有外人來擾。師父說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讓我能快些恢覆,我點頭應好,反正就算讓我到外頭去自由走動,我也不知該去到哪裏。

可這日子卻過得同囚禁沒有兩樣,漸漸地我也感到了厭煩,並越發迫切地想知道我的來歷與身世。

師父有個小兒子,名叫熠封,看起來不過三萬歲的少年模樣,卻十分機靈聰穎,時常跟隨著師父去到四海八荒的各地雲游,一得空便會來同我講些新鮮事,例如天宮新繼任的太子為了一個女人現在不知所蹤、司命星君的宮裏忽然多了一個女娃娃。雖說在年歲上熠封肯定與我差了好幾萬歲,可卻算得上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熠封,你既然能打聽到這麽多事情,那可曾從你阿爹阿娘那裏聽說過我以前的事情?”我問道。

熠封搖了搖他的腦袋,一臉沮喪地說道:“不曾聽說,自熠封記事起姐姐就一直沈睡在那個冰泉裏,阿爹阿娘也從不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麽了。不過……”

“不過什麽?”我看著熠封閃著大眼睛賣關子的樣子,趕緊湊了過去著急地問道。

“我阿爹給你起這麽個怪名字,要你遠離紅塵世俗,所以我猜……姐姐你曾經定是為情所傷!”熠封一臉認真地說道。

我沒好氣地敲了一下他的頭,對他的看法實在不敢茍同,果然小孩就是小孩,想法還是太過單純了些,若是為情所傷,我身上又怎會有那些奇怪的疤痕?

“姐姐,還有一點,”熠封神秘兮兮地向四周看了看,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時才說道,“我阿爹阿娘好像特別擔心被別人發現你的存在似的,每次都叮囑我決不許向外人提起你。”

這一點我也一直感到疑惑不已,師父不允許我踏出山洞,還在孤島外設了結界,除了偶爾有熠封來陪我說話外,這裏沒有任何生靈,簡直與囚禁沒有兩樣,可無奈我修為淺薄,根本破不了師父設下的結界……

“姐姐,你很想知道關於你以前的事吧。”

我點點頭,“那是自然的,我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都在努力回想,可越想腦子越空,唯一的記憶就是每天晚上睡覺後我都可以聽到一個冷酷低沈的聲音在對我說話……”

熠封嘟著嘴沈思著,半晌才問道:“他在同你說什麽啊?”

“只有五個字:‘草木本無心’……”不知為何,我說出這五個字時胸口忽然傳來一陣刺痛。

“草木本無心?這什麽意思啊?”熠封撓撓頭,很是不解。

我也攤開手,無奈道,“我也不明白,但是我聽到這五個字就莫名心慌。”

熠封看著我皺著眉頭的樣子,下定決心一般拍拍胸脯,說道:“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找到答案的!

不過,再過幾日我就要同阿爹上天宮去辦事,大概很久不能來陪你了,這個送給你,”熠封從懷裏掏出了一個銅鏡遞給我,說道,“這是前幾日阿娘送與我的,等到了天宮我要是想同你說話,這面銅鏡便會發光,到時你拿起來就能看見我,同我說話了。”

我拿起鏡子來仔細端詳著,只覺得它不過是個平常銅鏡,或許是穆瑤拿來唬熠封的也說不定,於是並未對它上心。直到熠封離開三月後,它忽然發出了一道柔和的銀光,裏頭還傳來了熠封的聲音,我才對它感到好奇。

熠封在鏡子裏頭對我說他本以為天上的女仙自然是要比地上的女仙來得水靈,可去了那麽長時間卻找不出半個比得上我的,實在是失望;還說天宮裏的鶴舜娘娘終於又添了新子,過去喪子的病痛似乎也有了很大的好轉;而最重要的,則是他終於見到了那位佑啟神君,傳說中打敗了妖神滄牙,平定了妖界大亂,不問紅塵世俗,只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的佑啟神君,只可惜他一直戴著那個玉面具,熠封根本不清楚他真實的長相是如何。

熠封說到這位佑啟神君時激動地整個人都在晃。而我卻莫名地對這個名字感到有一絲熟悉。

後來,熠封再說的話我竟完全沒了印象,似乎是因為頭一次對一個人的名字感到熟悉吧,想得太過出神了,連銅鏡被我摔在了地上都沒發現。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就被銅鏡裏傳來的大叫聲吵醒了。

“姐姐,你可算醒了,昨天怎麽回事,說話說一半呢你怎麽就不見了。”熠封不知是在天宮哪一處,身子後面的架子上擺滿了竹簡和畫卷。

“昨晚太困了。”我沒精打采地應道。

“罷了罷了,我給你看樣新鮮東西,”說罷,他就對旁邊的人招了招手,然後給我看了一個女子的畫像。

畫像上的女子立在月桂樹下,身姿輕盈曼妙,膚白勝初雪,眉眼勝星華,丹唇微翹,似笑非笑的模樣竟與我像一個模子刻出的一般。

“姐姐,這畫像分明畫得就是你啊!”熠封激動地說著,伸手將身邊的人拽道鏡前,對他們說道,“你倆好好看看,這畫像上的美人是不是同我姐姐長得一模一樣。”

銅鏡裏忽然出現了兩個陌生的面孔,一個是身穿白衣看起來文文弱弱,大概同熠封差不大的書生模樣的男子,另一個則是個看起來不過三百來歲的女娃娃,眉心還有一枚蓮花一樣的印記。

他們兩人看到我時都像中了定身術一樣一動不動,過了半晌才驚呼了一聲,結結巴巴地問道:

“你你你你你是出塵仙子?”

“你你你你你是我姐姐?”

他們倆的表情看起來十分迫切,可他們口中說的人我實在是不認識,便搖了搖頭,解釋道:“大概只是長得相像吧。”

他們兩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白衣書生忽然十分篤定地說道:“不不不,算算時間,出塵仙子也早該魂歸了,只是不知為何,佑啟神君一直沒能找她的仙體而已。”

熠封一聽到這話,就趕緊問道,“這什麽意思?出塵仙子是誰?”

書生看了我一眼,轉頭長嘆一聲道,“這……就說來話長了。”

“你個吃墨水的還不懂得長話短說這四個字了?”女娃娃用力一拍書生的腦袋,十分不耐煩。

那小書生看起來有些糾結,眼睛四下飄忽,我正期盼著或許能從他的口中聽到與我的身世有關的東西,卻只聽見“啪”的一聲——銅鏡被他們反扣在桌子上,我竟什麽也聽不見了。

我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回想起剛剛那個畫像上那個同我十分相像的女子。聽那書生的意思,那個出塵仙子確實是在最近回來的,而我也恰巧便是在這幾月裏蘇醒的,難道她真的就是從前的我?可為何那個書生不讓我知道我的從前?出塵仙子……曾經的我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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