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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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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自己究竟醒來了沒有,我感到十分乏力,眼前一片模糊,連自己的手指也看不清楚,這裏十分陰冷,比北荒的冬天還要冷。

北荒。

對,我應該在北荒才是。雲杏要回北海一趟想要我作陪,經過北荒時,她告訴我,她從四萬年前就感覺到北荒的地底之下有一股強大的赤炎之力,因而那裏已有四萬年不曾落雪,她一直不明白那股赤炎之力從何而來,直到那日去了我的屋裏見到了那柄斷裂的赤陽劍,她便曉得那股赤炎之力定是四萬年前赤陽劍被一分為二後,另一部分深埋進了北荒的地裏,因而北荒才會有如此的異變。

於是,我便獨自一人留在了北荒尋找那另一半的赤陽劍。

可是,現在我在哪裏,這裏是什麽地方?為何我到北荒之後的事情都記不清了。

我掙紮著撐起了上身,手臂難以抑制地顫抖著,渾身上下都有陣陣的撕裂感傳來,四周散發著濃重的血腥味,身上的衣物大約也早就被血浸濕了。我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有人需要我的血來療傷,而這個陰冷滲人的地方大約就是史書裏所說的妖界關押重地——系溟獄。

傳說中妖族的紫月由此地誕生,這裏從妖族誕生的那一刻起便被視為四海八荒妖氣最重的地方,對於妖族而言此地是修煉的聖地,因而只有修為達到妖君的人才有資格進入此地,而始祖妖神的密宮也藏匿於此。

我蜷縮在一處墻壁邊,周遭的冰冷深入骨髓,在我幾乎要暈厥過去的前一刻,我聽見了一串從容不迫的腳步聲,一個身穿玄袍的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這裏,一步步地走近我,他的眼裏閃著妖冶的紫光,皮膚白得如死人一般,身上散發出的濃重妖氣讓我的不安感又加重了許多。

他蹲下身來,我看不清他的長相,但他眼裏的那團紫色的火焰卻越發地刺眼。

“你就是佑啟養了幾千年的蓮花仙?”他伸出手捏住我的下巴,只要再稍稍加重些力道,我的下巴便會被他折斷,“一直聽聞,成熟的千年蓮心可化一切毒,凡人食用了無需修煉便能飛升仙君,即使是修煉了禁術的人,也不必擔心遭到月盈反噬。”

“你,你……”我甚至難以開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他看向我的眼神十分貪婪,聲音也猶如鬼魅,我心底的恐懼不住地升騰。

“我?哈哈哈哈哈,我就是四萬年前親手斬殺了佑啟的始祖妖神,是未來的天地共主!”他的笑聲像利刃一般刺耳,手覆在我的蒼白的臉上竟帶著些憐惜地撫摸著,說道,“只要我拿到了你的心,統一四海八荒指日可待!可惜了你這朵蓮花尚未成熟,不過不要緊,成不成熟——

也就差那點‘處子之血’的事情。”

他矮下身自,突然伸出手猛地扯開我已然破損的衣物,用力將我摔在地上,我的喉嚨裏立時湧上了一股溫熱,一口鮮血直接噴在了地上,我攤倒在地上,感到四周的空氣都帶著一股惡心的甜腥味,腦海中一片空白,渾身上下早已使不出任何力氣,絕望攀上了心頭,卻什麽也沒辦法做。

他的手覆在我的背上,我只能不斷呢喃著“不要”,可他的笑聲卻越發地猖狂,尖利的手指在我背上劃開一道道傷口,貪婪地吮吸著那噴湧而出的鮮血。

血順著我的背滑落在地上,漸漸地蔓延開,朦朧中我看到一片澄凈透潤的微光——是照卿當初送與我的白蓮墜。

止不住的血很快就蔓延到了白蓮墜的四周,我想伸手抓住它卻一點也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被血染成了絳紅色。

可在下個瞬間,沾染了我的血的白蓮墜突然迸發出了一道刺眼的白光,直至天際,瞬間照亮了整個陰暗的妖界,始祖妖神驚喝一聲立刻從我身上彈起,滿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白蓮墜,怒吼一聲之後,發狂般拔出腰間的長刃便要向我砍來。

我閉上眼睛等著他給我一刀痛快,卻忽然聽到了一聲兵刃掉落在地上的聲音。再睜開眼時,眼前出現了一抹熟悉的素凈身影,照卿站在我面前,手裏的白玉簫上赫然出現了一道醒目的刻痕,臉色煞白,滿是震驚地看著我,眼底猛然升騰而起的殺氣看得我心下又驚又怕。就算剛剛直接被始祖妖神一刀了結,也好過被照卿看到我現在這副狼狽不堪又幾乎□□的醜態。

照卿蹲下身捏了個訣,封住了我身上的止不住的血,瞬間解下身上的長袍披在我的身上,眼神裏的殺意在看到我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時非但沒有半分的消退,反而越發地濃郁起來。

始祖妖神瞪著照卿的背影,又是震驚又是憤怒,嘴裏不停地念叨著:“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佑啟早在四萬年前就灰飛煙滅了!”

照卿從容不迫地站起身來,這裏濃重的妖氣似乎對他而言一點影響都沒有,他收起了那支白玉簫,第一次祭出了那柄散著月光銀輝的龍淵劍,“佑啟神君是你的手下敗將,我不是。”

說罷,就化作一條閃著銀輝的白龍,飛向始祖妖神,始祖妖神也在一瞬間化作了一條巨大的紫色妖蟒,輕巧地躲過了照卿的招式。兩人在空中不斷地纏鬥,出招的速度過快以致於我只能看見兩束光在半空中交錯盤繞。始祖妖神飲血之後已恢覆了七成修為,照卿本身的修為就難以與之抗衡,再加上先前並無任何經驗,很快便處於下風。

照卿的出招已經漸漸慢下來了,我看得見白龍身上被翻起的鱗片與道道傷痕,但始祖妖神卻好像越發地強大起來,乘勝追擊,趁照卿不備一刀砍在他的肩頭。

照卿從空中用力地摔在我的面前,身上的衣物早已被血浸染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捂住胸口猛地噴出一口鮮血之後又撐著龍淵劍強行半跪在地上。

始祖妖神也落回地面,提著刀緩緩地走進照卿,依舊是那副猖狂傲慢地模樣,說道:“四萬年前天宮的援兵支援不及,你死在了我的掌下,今日你就算重生了,也別再想活著走出系溟獄!”

我看著那柄寒光萬丈的長刀即將落在照卿的背上,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奮不顧身地撲了上去,照卿看向我的眼神也是充滿了驚詫,我卻在觸碰到照卿的那一刻感受到了來自他體內一陰一陽,生生相克的兩種氣息。然而,那在意料之中的痛感卻依舊沒有傳來,但手上那串龍晶卻碎成了粉末。

“你們兩個都瘋了嗎?!”

熟悉的聲音從我的身後響起,師父震怒地看著我和照卿,又立刻轉頭對始祖妖神說道:“滄牙,你別太過囂張了。”

“區區一個上神,就想從我滄牙的手裏救人?可笑之極。”說著便閃身到了師父的跟前,但卻在下一秒突然支持不住跪倒在地上。

滄牙偷習禁術,每至月圓之時便會遭到自身反噬,師父趁著這個機會,以劍破開系溟獄的大門,打算硬殺出一條生路。

滄牙怒吼一聲,從背後將長刀甩向師父,師父躲避不及,手臂被劃開了一道見骨的傷口,看管系溟獄的小兵也終於發現了異樣,從四面八方趕來支援。離開了妖氣甚重的系溟獄,師父立刻召出法陣,將我們護在其中,不顧身上的傷口與身後千軍萬馬的追趕,獨自一人強行沖出了各路妖君的重圍,在妖界的邊界與穆瑤接應,帶著我和照卿直奔天宮。

南天門的侍衛見到我們三人一身血的樣子嚇得驚慌失措,趕緊喚了小仙娥將我們擡去醫治。

雖說我在妖界受了極重的傷,但此刻我看著照卿在已然昏迷不醒的情況下卻依舊不斷地呢喃著雲杏的名字才真的讓我有種痛到喘不過氣的感覺……他來救我,不過是為了報答先前的心頭血之恩罷了,可是他不知道,我欠他的,可不是那點心頭血就能還得清的,而我卻還對他存有別樣的心思。

我只簡易地包裹了傷口,便一刻也不願停地在小仙娥的攙扶下去了昭陽宮。天君天後還有鶴舜娘娘都焦急地等在門口,雲杏一雙眼睛早已哭腫了,她看見了我,竟先是有些愧疚害怕,而後卻又立刻撲了上來,若不是師父攔住了她,我的傷口恐怕又要撕裂了。

“都,都是你!都是你將照卿害成了這副模樣!”雲杏哭得撕心裂肺,卻依舊不失那份楚楚動人的姿態,我靠在師父的背後卻一句話也不敢說,此刻的我即使哭都沒有資格像雲杏那樣大聲地喊出來。

穆瑤趕緊上前來拉住雲杏,說道:“照卿受傷怎麽能全怪出塵呢,你冷靜一些,天醫在裏面,照卿不會有事的。”即使穆瑤嘴上這麽說著,可是從她顫抖的聲音裏就聽得出她對這番話有多心虛。

“若不是她與照卿有私情,照卿又怎會在她出事的第一刻便知曉,還不顧一切地要去那麽危險的系溟獄救人!”雲杏雙手捂著臉,跌坐在地上哭著:“現在照卿一身的修為都幾乎散盡了,就算是出塵把整顆心都給了照卿他也沒辦法像從前那般了……”

鶴舜娘娘也紅了眼睛站在一旁,卻沒有半分怪罪於我的意思,“雲杏,你若是沒有證據,怎能隨意懷疑照卿與出塵有私情,照卿趕去救出塵也是因為出塵曾經對照卿有恩。”

雲杏還想繼續辯解,但照卿的寢殿卻打開了,天醫緩緩地走出來,面色有些憂慮對天君地說道:“六殿下已經清醒了,只是暫時失去了所有的仙法,修為也所剩無幾,必須要加以調養,才能有所好轉,”說罷,他又對雲杏說道,“六殿下說,他有話想對六皇妃說,請六皇妃獨自進去一下。”

所有人都有些詫異地看著雲杏。照卿醒來後第一件事不是向天君稟明在妖界的情況,而是要與雲杏單獨談話,實在是讓人想不通;雲杏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腳步十分沈重地進了寢宮,可她只在裏頭待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便又臉色煞白地挪了出來,旁邊的小仙娥想上前扶她卻被她一把推開,離開昭陽宮之前也是十分憤恨地瞪了出塵一眼。

“還有,六,六殿下,要出塵仙子在昭陽宮住下,直至痊愈……”天醫這句話越說越小聲,想必他也十分清楚照卿此番做法有多不合規矩。且不說照卿的昭陽宮內已有一位妃子,出塵與照卿兩人還未有任何婚約便要在同一宮中住下,無論怎樣都實為不妥。

天君有些怒意地看著我,他現在一定將我看得像紅顏禍水一般,先是害得夙懿在人間的歷劫不圓滿,而後又在眾仙面前掃了他的面子,現在又將照卿害成這幅樣子,可照卿卻還想著要將我留在自己的宮中。

“不妥!”天君皺著眉頭說道,“成何體統!這要是傳出去了,還不被人笑話!”

“父君……”照卿虛弱的聲音從殿門口傳來,他臉色蒼白,連嘴唇也沒有一絲血色,扶著門勉強地行了禮。

鶴舜娘娘立馬上前扶住照卿,滿是心疼地看著他,“你這是做什麽?你才剛剛清醒,趕緊休息才是!”

照卿好像沒有聽見鶴舜娘娘的話一樣,執著地看著天君,說道:“求,求父君恩準……讓出塵暫住於昭陽宮。”

天君看著照卿憔悴的樣子,也是欲言又止,最終看在照卿剛剛清醒不能太過勞累的份上,草草地答應了此事。

我一臉迷惑地看著照卿,可我卻無法從他的眼神裏讀出任何意思。

夜裏的昭陽宮依舊是一副白日青天的模樣,雲杏自白天裏出了昭陽宮後便再也沒有回來,也不知是照卿對她說了些什麽話。

我正側臥在床上發著呆,那個一直跟在照卿身邊照料他的小仙娥令河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見我還未入睡,從袖口抽出了一方玄色的絲帕,輕聲說道:“出塵仙子,六殿下猜想您會對天宮晝夜不分感到不適,睡前特意叮囑奴婢,若是您子時過了還未入睡,就將這絲帕交與您。”

令河輕輕地將帕子拋向空中,霎時四周一片漆黑,只剩下由門口照進來的那一束亮光。

“出塵仙子若是半夜傷口感到不適,盡管吩咐我們。”說完,就緩緩退出了房間。

我看著四周漆黑的一片,卻沒由來地感到一陣溫暖,可一想到照卿那時不斷呢喃著雲杏名字的模樣,卻又情不自禁地自嘲了起來:我這到底是在做什麽夢?他心心念念著的是雲杏啊。

也不知姑鳳山上的明月是盈是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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