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問：“蕭景年，要給你老婆上品酒課啊？”

他隨口答：“這是必修課。不過，我是一對一教學，只能負責一個學生。葉風老師一起來，你負責對面那位。”

向東芳搶道：“哎呀！謝謝葉老師。葉老師我一定好好學。辛苦葉老師！”

葉風白了蕭景年一眼，還是端起自己的酒杯，煞有介事地教向東芳品酒。觀色、聞香、品味、吐酒、歸納……

蕭景年教我先看葡萄酒的顏色和透明度。對比顏色之後，他輕輕晃動酒杯，湊近杯口聞。我學著樣子做。

以我這幾年的飲酒經驗，對葡萄酒的鑒別，還停留在顏色和透明度的區別上。既然都是葡萄做的酒，葡萄的顏色有深有淺，當然葡萄酒的顏色也因此不同。蕭景年聽我說了這個因果關系，笑得差點把酒杯裏的酒晃出來。

葉風在那邊教得不耐煩，對向東芳說：“一塊爛木頭，甭想開竅！”

向東芳回敬他，“就是爛木頭、土包子！怎麽樣？叫一聲葉老師，你還真拿起教鞭啦！”

葉風把酒杯一推，“誰愛教誰教。”

向東芳嚷嚷著，“喝酒又不是搞高科技，差不多得了。那麽較真做什麽？”

葉風沒搭理向東芳自顧出了門。沒多久，隔壁房間傳來聲響，估計葉風在看電影。

蕭景年對向東芳說：“房間櫃子裏有爆米花和飲料。”

向東芳明白他的意思，轉怒為喜，跑去隔壁房間。

向東芳想要撲倒葉風，絕對需要蕭景年做軍師。

蕭景年意興盎然，把他泊來的品酒技巧一股腦教給我。可惜我聽了後半段，忘了前半段。不過不影響我用味蕾找出酒的區別。這應該歸功於我祖傳的舌頭。以前奶奶煲湯的時候，總是讓我先嘗。我嘗過之後能告訴奶奶，她當天的哪種材料與上次同種材料的分量有區別。

除了祖傳的舌頭，我還有祖傳喝酒不臉紅的狀態。雖然喝著暈，但不上頭。基於這一點，蕭景年認為我是可造之才。他的意思是加以鍛煉，我的酒量不輸給他。呵呵，我看他的企圖是希望我酒量練大點，以免日後再對他發酒瘋吧。

幾輪品下來，我能用不專業的詞匯說出區別。他頗為得意，意在他教導有方，想不到我這種屌絲在他一堂課的教導下就能有如此驚人的進步。

其實要我說，喝酒這事跟教育和財富沒有關系。中國自古堪稱酒仙酒神的，都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古代酒文化十分風雅而且普及。不過到了現今社會，喝酒好像變了味。

蕭景年正和我頭碰頭交流品酒心得，葉風突然站門口，敲了幾下門框，“餵餵，這裏是公共場所，還有客人。”

蕭景年不動聲色，“我正在上課。”

葉風哀求道：“幫忙教教隔壁那位和男士看電影的註意事項。”

向東芳此時已經走到葉風側面，極不情願地說：“我好心給你拿爆米花、可樂，陪你看電影，哪裏惹著你了？至於麽？”

葉風不搭話，重新坐回桌邊，重新挑了幾樣食物到盤子裏。

我把向東芳拉回看電影的房間。盤問之後，她說剛才正好葉風在放一部她看過的電影，她忍不住說漏了一點點情節。我問她多大一點點。她說，就三個緊張刺激的地方。我罵她笨豬，一部電影得鋪墊多久才能有一個高潮，被她劇透三個地方，那也沒什麽看頭了。難怪葉風不開心。

罵完向東芳返回，葉風正要走。我留葉風再玩一會兒。

葉風看著我旁邊的向東芳，懶懶地問：“你還想賴著不走，繼續當電燈泡？”

向東芳馬上點頭，歡快地對我說：“喔喔……不妨礙你們二人世界，我跟葉風先回去。”

看她小鳥依人跟在葉風後面的樣子，我忍不住笑了。

他倆離開後，蕭景年帶我在樣板房裏到處轉，讓我提意見。

這間存酒的房間，位於半地下室，有一扇小窗。旁邊是影音室，連窗也沒有。這兩間房對面是個大廳，大廳旁邊有間工作室。工作室的落地窗對著下沈花園。我和蕭景年穿過廳，出大廳的門來到花園。

從樓下花園轉到樓上。

蕭景年突然對我說，“還有個地方，要帶你去一次。”

“改天吧！今天太晚了。”

“怕以後沒機會帶你去。我曾經在那裏住了兩年的地方，有助於你更了解我。”他邊走邊說。

我猜到要去的地方大約在哪裏。

蕭景年對我沒有私人財務秘密，但是我沒打算把那些明細一一記住。因為我沒想讓它們屬於我，我何必花精力在上面呢？

過慣了窮屌絲的生活，給我一大筆錢，我也不會保管，不會理財，不會花。我就是這麽懶惰加自甘墮落。

我們到了不遠處的另一個別墅小區。在他給我的清單裏，這套別墅註明他擁有一半產權。另一半產權人姓顧。

他打開花園外面的大鐵門。

我們停好車。

“你搬出這裏多久了？”我問。

“不到兩年。”蕭景年示意我在戶外椅上坐坐。我搖搖頭。他也沒坐。

花園似乎一直有人打理。初秋仍然花團錦簇。

“這裏很好。環境清幽，交通便捷。”我說。

“嗯。進去看看吧。”他向我伸出手。我讓他走前面，沒跟他牽手。

花園裏有個迷你游泳池。池水在景觀燈下閃著幽藍的光。

蕭景年繞過泳池拉開正門，引我進去。

玄關桌上放著一盆新鮮的插花。空氣裏彌漫著清幽的淡香。

應該有人經常來這裏維護保養房子裏的一切。

他開了整個一樓的燈。客廳和餐廳的家具在亮晃晃的燈光下熠熠生輝。厚實的坐墊、抱枕和窗簾告訴我，這個家的主人很會享受生活。一樓有一間臥室一間活動室，布置得簡單幹凈。

二樓有書房，三間臥室。蕭景年打開第一和第二間房門。在第二間門口，我能感覺到那是他的臥室，風格極簡冷淡。我們停在第二間房門口。

我看著第三間關著的房門，若無其事地問：“旁邊那間是……”

他起先看著我的眼睛，而後垂下眼道：“我和她……以前的臥室。”

我心裏略微一沈，轉而扯出個笑臉，“哦哦……”

“還沒收拾過，就不看了吧！”他說。

蕭景年腳步沒挪，不說話我也能看出他沒有打開那間房的意思。

我無意窺探他的過去。

“隨你。”

他帶我去上面的閣樓。閣樓地面鋪著榻榻米，上面放著幾個軟椅一張矮桌。靠墻書櫃裏散放著一些書和一臺電腦。閣樓頂上有窗，能看見夜空。

“坐一會兒吧。”他說。

我坐下了。他挨著我坐，打開的電腦開始工作。電腦上開著一篇稿件，他在上面逐句審閱批註。回覆郵件後，他又用手機編輯了一條消息：抱歉我才回家。意見已回覆，請查收郵箱。

他做這些的時候，我發著呆。看看他又看看黑洞洞的天窗。

我對這套房子的前主人顧婷婷有羨慕有嫉妒，但沒有恨。如果不是她，蕭景年不會回國，他會在紐約做建築師。我和蕭景年這輩子不可能有交集。我感謝她。她把蕭景年帶回國。她陪他走過初回國內的適應期。她帶他走上另一個平臺。所以，他說尊重顧家老人的感受不辦婚禮，我能理解。如果顧婷婷不走，他們該是一家人了。

我問：“前面你說怕沒有機會帶我來，為什麽？”

蕭景年也看著天窗，“下個月，這房子就要過戶給顧伯伯。”

我說：“你和他們達成股權購買協議了？”

他說：“是的。六個月內，分批付清。現金，債券，股票，這棟房子、還有其他的固定資產……折算給他們。”

我忍不住問：“一共有多少？”

蕭景年報了一個數，金額巨大。我不知道他怎麽籌到這筆錢。就算是海龜精英，也不可能有那麽多的資產。

他補充道：“還有一些銀行貸款，部分民間借貸。”

我一驚，“民間？找個人借款？”

他說：“個人、社會閑散資金。”

最近兩年P2P貸款確實開始走到陽光下。

“誰有這麽多閑錢？有方向沒？”

“蘇丹。”

“沒有別的選擇嗎？”

“也許有。我還沒找到。”

我們第一次聊到他的財務話題。 我的能力幫不了他，我的財力更是無能為力。蘇丹的名字讓我隱隱有些不快，盡量壓抑刨根究底的念頭，沒有問得更深入。

他繼續說：“再過幾個月，我的凈資產將變成負值。”

我抱住他的一只胳膊，“保住百盛，實現你的目標。我為你驕傲。”

蕭景年苦笑著，面無喜色。

我用肩膀蹭了蹭他的肩膀，“沒關系。變成“負翁”我養你呀！”

他摟住我，“今晚住這裏吧！”

我環顧四周，“這裏是你和她曾經的家。我只是個過客。”

“我也是個客人。陪我在這裏住最後一晚。”他說。

馮老六曾說他為了避免睹物思人再沒有回這套房子住過。

初戀是深入骨髓的傷，需要經年累月的藥，才能痊愈。

蕭景年說“我們之間慢慢來”，是給我時間徹底接受他，也是給他自己時間和過去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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