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掛了蕭景年電話連忙起床穿戴。好歹今天跨入有證婦女的行列，稍微打扮一下還是有必要的。吹頭發、化妝、戴首飾，挑衣服選鞋子……一番捯飭後踩著大紅恨天高出門。

門衛大爺估計好久沒見我打扮得這麽山青水綠，對我和藹地笑了。

民政局人滿為患。有笑的皺眉的，黑發的白發的，拉手的搭肩的。翻開手機日歷。今天是農歷七夕。

奶奶由葉風和向東芳接來了。她坐在輪椅上，腿上放著一束花，在大廳外的休息區等我們。

蕭景年在人群裏十分顯眼，猶如灌木叢裏一株亭亭玉立的雲杉。我掐了一下大腿，確認不是做夢，才擡腳向他走過去。

蕭景年來得很早，下一個就排到。他一直盯著我。

我不適應，“看什麽？”

“看不夠。”蕭景年一本正經說完，把手上的證件遞給裏面辦事的阿姨。阿姨估計聽到他這句，癟嘴笑了。

我說：“哦。看夠了是不是就要跑路啦？”

蕭景年依然板著臉，“我家住風華府邸，跑了也不用追。”阿姨手裏打著字，動作柔了幾分。

他以為自己帥出新天地了呢！

我對阿姨笑笑。阿姨說：“笑起來多好看呀！等會拍照就這麽笑。”

登記完資料去拍照片。我對蕭景年說：“板著臉幹嘛？難道還想再來領一次結婚證？”

蕭景年順從地對著鏡頭咧開嘴。照片出來一看，他居然比我笑得還燦爛！

辦完證到宣誓儀式的地方。奶奶被向東芳、葉風推過來，等在旁邊看我和蕭景年宣誓。

走完一套流程，向東芳把花遞給我，說這是奶奶讓她準備的。

我把紅本本拿出來給奶奶。奶奶用右手顫巍巍地接過紅本本，左看右看。

“給……讀讀……”

我笑了，“奶奶，每個結婚證上的文字都是一樣的，只有姓名和身份證號不同。”

“你讀……你讀……”

蕭景年在一旁說：“奶奶要聽你親口說：政府準許蕭景年和蔣茹結為夫妻。”

我把結婚證上的漢字，一字不漏地讀給奶奶聽。還沒讀完，奶奶的眼淚滾了下來，“繼續讀……”

奶奶顧不得擦眼淚，又接過紅本本仔細看照片，“茹兒……夫妻相。”

我假裝羞澀了一下。奶奶心滿意足地把紅本本還給我。

我蹲下來拉著奶奶的手，看著奶奶的側臉，她眼眶裏仍然不停地湧出淚水。我的心忍不住又揪著疼。

蕭景年和葉風把我們送回醫院。

奶奶出來前跟孫醫生請過假。回醫院後醫生讓她臥床，她卻堅決不肯。既然出去過沒什麽問題，她肯定想自己已經沒問題可以直接出院。她迫不及待要跟我回家。

我和向東芳沒辦法只好問孫醫生的意見。孫醫生表示，如果病人情緒激動，抗拒住院，反而不利於治療。不如先帶奶奶出院，租一套監護設備回家，隨身看護。以藥物治療為主，按時回來透析。

我們四人商量半天，決定租一套病床及監護儀，帶奶奶出院。請護工阿姨跟奶奶回家繼續陪護。蕭景年打算讓我和奶奶直接搬去風華府邸。我不肯。我還沒見過他父母。我們也沒辦婚禮。這樣帶著生病的奶奶住進他家，實在不妥當。

最終決定回我的小兩房。小兩房已經打掃幹凈，再添點家電，把我現在租的房子裏自己買的的家具搬過去就可以應付日常生活需要。

向東芳去聯系借病床設備。葉風打電話找兄弟搬場公司。

蕭景年叫人來我租的公寓幫忙打包整理。

第二天傍晚，小兩房陽臺上，奶奶坐在輪椅上看我整理房間。

舊空調發出吱吱的聲響，夏蟬在賣力的詠唱。

日用家什、鍋碗瓢盆各歸其位。和奶奶團聚後的買汰燒日常，在我眼前鋪展開來。

這一天盼了那麽久，終於如此真實地在我眼前出現了！

我要牢牢地抓住真實的幸福！沒有什麽比更投入地工作、更熱切地生活能代表我的決心。

奶奶出院後，白天由護工阿姨陪護，晚上我回家陪她。

我抽空回了蘇州老家，和動遷組談好動遷方案，簽了協議。

房子裏的家什物件，有些送給李爺爺，有些搬到上海。其他的能送的送，沒人要的都沒拿，留在房子裏面和房子一同被我拋棄。

被迫拋棄那麽多零零碎碎的舊時光的證據，起初很痛，痛過之後又輕松了。

黃睿很高興我回歸工作狀態。一邊讓我抓緊趕圖紙，一邊勸我小心身體。最近他在接洽好幾個案子。瑪麗金也跟著忙起來。璞源的圖紙在進入最後交付階段，下一個案子即將開始。蘇州中心城的案子也有了眉目。馬不停蹄的工作就在不遠的前面等著我。

小甜甜不知道我和蕭景年領證的事，還在給我介紹精英，我婉拒她，又被她敲請吃飯。

黎幼天的實驗室離我的小兩房很近，晚上下班後時常來坐一會，偶爾還留下來吃晚飯。

來得最勤快的是蕭景年。每天我出門上班前，他就來了。

我問他為什麽那麽有空。他說：“每天提前一小時起床，我就多一小時陪你們啊！”

他帶不同的鮮花、點心、小玩意哄奶奶開心。

我們的約會主題就是陪奶奶。只要休息，到哪裏都帶著奶奶。有時候閑在家裏，蕭景年要吃這個湯吃那個菜。他只動動嘴，然後陪坐在奶奶旁邊。奶奶寵溺他，不讓他幫我。我只好一個人忙前忙後張羅。

蕭景年和奶奶有了共同的興趣愛好，一起看喜劇片。奶奶喜歡看周星星的喜劇片。蕭景年說他看不懂《大話西游》。我說大話西游要看三遍才能懂。他竟然真看了三遍。我問他看懂什麽？他說男人的抉擇。果然每個人看到的《大話西游》都不一樣。

他們還一起看我以前的詩稿、塗鴉。蕭景年很沮喪說沒有一首寫給他的詩、沒有一封寫給他的情書。我說這年代都用表情包代替情感表達了，誰還寫情書啊？再說寫了你也欣賞不來。他說我小看他。我說要麽他用先英文寫一首情詩給我，我再用中文寫一首回給他。最後這事不了了之。

奶奶慢慢能說幾個短句。她像孩子一樣，坦然接受我和蕭景年的照護。她跟天下的所有奶奶一樣，開始關心孫女和孫女婿的私生活。

比如，我大呼小叫粗魯地跟蕭景年說話的時候，她就會在一旁用眼神暗示我要像江南的女子那樣溫柔婉約。我總是不會輕輕的、溫柔的打噴嚏，她假裝沒聽見故意放大收音機的音量轉移蕭景年的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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