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查郵箱，收到蕭景年發來的五個字：“同意不領證。”像領導批閱似的。郵件發送時間淩晨兩點。

中午葉風找我要銀行賬號。我發給他後，馬上給中介打電話問那套房子還在不在賣。

中介小哥忙說：“姐，我給你留著呢！就知道你會買。我根本沒帶別人去看過。”

中介小哥這麽會說話，都不好意思挑毛病了。

下班後，我第二次站在這間老舊的小兩房客廳，上下打量。房間比我現在住的一房略大，但是設施陳舊。地面是九十年代的小塊木地板，布滿劃痕、汙漬。墻上有幾處裂痕，窗子是老式的鐵框窗，門是普通覆合門。廚房墻上貼著最便宜的白磚，油膩的竈臺和油煙機。櫥櫃門有幾塊合不上。

中介小哥見我看這麽仔細，在一旁說：“這房子最適合居家過日子，收拾一下就能拎包入住。姐你看，地板實木的，門都完好無損，鐵框窗非常牢固，再用十年都沒問題。之前在我手裏買房的人，沒一個後悔的。早買早劃算。”

領教了中介小哥能把稻草說成黃金的功夫，我笑笑，“我也是這麽想的。十五天內我要搬進來。”

房東和小哥聽完一起笑了，樂呵呵帶我回中介公司簽合同。

簽完合同付了兩萬定金，已是晚上九點。

回到公寓一點都不覺得累。手寫欠條拍照，鄭重其事地附在郵件後發給葉風。然後捧著電腦，在網上瘋狂敗家。買了全套家用電器、窗簾。約了上門保潔、磨地板。在家具公司預付了門和櫥櫃門的定金。在塗料店定了即刷即住換新服務。送貨上門時間定在周日。周五先回趟家，給奶奶一個驚喜。

三小時刷掉幾萬塊，痛並快樂著 。一夜無夢。

早上六點被電話吵醒。蕭景年在那頭問：“醒了？”

“被你吵醒了。”

“我在樓下等你。”

蕭景年想和我領證，事發突然，我還沒想明白怎麽回事。 但我確實拒絕他了。整件事有點蹊蹺。

可是我借到錢湊夠了買房的首付。貌似占便宜的是我，但這其中會不會有陰謀？哪是我們小市民能猜測到的？

他在車子旁邊，迎著我說：“今晚在家吃頓飯吧！”

我懵了。

他不等我開口，“叫上葉風和向東芳，就我們四個人。”

為了安撫各方情緒，蕭景年說要請葉風和向東芳吃飯，我應該同意。一則是感謝葉風借錢給我，二則向東芳要是知道有機會和葉風一起吃飯，肯定一百個樂意。

我答應蕭景年的提議，“好。在你的哪個家？”

蕭景年皺著眉，凝視我，“你覺得我應該有幾個家？”

我覺得蕭景年應該不止一個家。狡兔三窟嘛！

“風華府邸？”

“嗯。秘書會把食材定好送到家。你來做晚飯。”

我脫口而出，“不如再定個上門的大廚。”

“有你在就不必浪費了。”

他接著說，“明天我去紐約。”

蕭景年說罷向我頷首微笑，優雅離開。

他可以優雅，難道我就必須灰頭土臉鉆廚房麽？

我給向東芳打電話，把晚上吃飯的事情說給她聽。

向東芳在電話裏高興得聲音都變了，“天哪！這麽好的機會！還可以秀一下廚藝。你知道嗎？書上說，要想拴住男人的心，先拴住男人的胃。”

“這是哪本書在給婦女洗腦呢？男人要變心你用鍋鏟拴得住嗎？”

“不試試怎麽知道？總要試試看嘛！”

“好吧。展示廚藝的機會就讓給你了。可別塌了臺。”

向東芳得了聖旨掛掉電話。我趕回公司上班。

中午趁午飯時間去房產中介和賣家碰頭。首付款金額比較大，我們去銀行櫃臺轉賬。後面的手續還很多，按照中介小哥的安排有條不紊地進行。

轉完帳，我拿到小房子的鑰匙。鑰匙裝在口袋裏，感覺它滾燙滾燙的。

下午去百盛開璞源項目組的進度通氣會。馬總樂呵呵地指揮後勤人員上下午茶。下午茶分門別類，用不同樣式的精致碟子盛滿，高低錯落、品類豐富，遠超以往開會的茶點。我說太客氣不必這麽麻煩，喝點礦泉水就好。馬總直說公司文化、公司文化，合作兩個月，早把你們當自己人了，往常會議緊張，今天時間寬松所以齊全些。

會議室裏的人在喜慶祥和的氣氛下開完會，做完總結，又閑聊一會，才友好結束。

結束後來到風華府邸，向東芳和蕭景年的秘書已經開始忙活。我見已是下班時間，便讓秘書回去。

秘書磨蹭著不走，跟我後面和氣地說：“蔣小姐，你人真好。”她又不了解我，怎知我好。不過好聽的話總沒錯。

“快下班吧。辛苦你了。”

“好的。我姓秦，蔣小姐以後叫我小秦吧。”

我點了頭，小秦才洗手離開。蕭景年調教員工有一套，會說話又會看眼色。向東芳也對小秦讚不絕口。

晚餐準備時間比較短，我和向東芳分工。我煲湯，她做菜。向東芳攢足勁頭，按照小秦送來的食材上網一一查菜譜，對著菜譜做菜，照貓畫虎擺盤，弄出來的成品賣相不錯，色香味俱全，配上音樂鮮花，美酒美景……。

蕭景年和葉風還沒到，我和向東芳坐在落地窗前，凝望魔都地標夜景。

向東芳感慨：“你和蕭景年，我和葉風，我們四個人在一起……前兩天還覺得這樣的日子遙遙無期，沒想到今天就實現了。像做夢一樣。”

我說：“夢時常與現實相反。越美好越像假的。”

“哎，你就不能讓我暫時快樂一下嘛？就算現在是做夢，也讓我睡到自然醒，好不好？”

“老呂那時還警告說做咱們這行活不過五十歲。趁年輕把該做的夢做了。你看他都七十了。”

“他是特例。三十歲要是熬不出頭，這輩子就沒法出頭了。”

“現代社會不僅需要高逼格的建築，也需要平凡但是溫情脈脈的建築。這個行業只有少數明星建築師，但需要大量盡職盡責的普通建築師。”

向東芳一臉哭相：“這是真相……真相……”

我拋開真相和向東芳嬉笑，就讓夢境更像美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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