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土的土鱉，沒喝過洋墨水的女屌絲，其標配是小強精神。我不服。

“龔博士和張常傑什麽想法？”

“他們同意按蕭總的意見重新做。大家辛苦些，多加加班，時間來得及。”

“……”

“既然大家都沒意見，你就不要堅持了。”

“今天周五。可不可以等到下周一再做決定？”

黃睿同意了。

今天周五。葉風打電話提醒我下午早點到。我哼哼兩聲應答了他。向東芳打電話說她失戀了。我把她安慰過我的話說了一遍。她不滿意。

“我都失戀了。你怎麽不請我化悲痛為食量？”

“你現在已經晉級為美女。光想著吃有損形象。跟我去喝茶。下午兩點。XX茶館。”

向東芳接著跟我嬉笑，發人來瘋，問我是不是要介紹帥哥給她認識。我也笑了。

人來瘋原來是別人家的孩子，優秀、保守、一本正經。估計這些年跟我在一個寢室，臉皮才變厚的。

我們不是一個班，但是同寢室。第一年不知她的家庭情況，時常照顧老實本分的她。

後來才知道，她爸爸是魔都某牛醫院高層，多高不知道。她母親是中學老師。雙親健在，家境富足。我才是那個需要照顧的人。

我傷了心，好長時間一蹶不振。向東芳安慰我，她說會對我好，一輩子對我好。事實是她總忘了對我好。我想，算了，她不坑我就算對我好。

以工作的名義出來喝茶，這是頭一回。不過今天蕭景年也來。只要他往那裏一坐，我就進入工作狀態了。權當下午是去工作不是溜號。

提前一小時到葉風的茶館，為了不買單。

茶館門前幾叢瀟湘竹，把馬路的喧囂隔絕開來。

下車後先穿過木板路。流水幽幽，曲曲折折的木棧道，通向玻璃花房。花房內竟無一花，只有流水環繞著坐席。潺潺水聲隱去了席間人的談話。布局坦蕩而又有私密性。

穿過玻璃花房向裏是前臺區。負責前臺接待的茶仙子，個個玲瓏剔透的模樣，還穿得仙氣十足。前臺附近是等候的散座。

過了等候區，樓上樓下有大小不一的茶室。各間茶室風格各異。有榻榻米式的，唐式宋式的、明清式的……總之但凡茶流行過的國家和歷史時期，無一不包。

葉風還真真的會折騰。留的這間茶室是民國老上海式的裝修，洋溢著上世紀三十年代老上海的風情。雕金砌銀的家具，富麗堂皇的壁紙，奢靡無度的歐式插花。

我不相信葉風有這等雅趣，問茶仙子：“你們老板是叫葉風嗎？”

“是的呀！我們老板有十幾間茶樓，三個會所，一個溫泉館。目前還單身呢！姐姐可以留意一下他哦！”

如此賣力推銷自己的大齡剩男老板，茶仙子有當紅娘的潛質。我點點頭。

還好我跟向東芳說的時間是兩點不是三點，她遲到半小時我不意外。她穿成那樣我很意外。粉嫩的蕾絲蛋糕裙，珍珠小手包。

“不要拉低我們建築師的審美水平，好不好？”

“沒有啦！你看我和這間茶室裝修格調配不配。”

我無奈地說：“絕配。”

“那不就得了。買過就沒機會穿，快壓箱底了。”

“……”我無語。女人都一個德性。

“我以為茶館是爺爺們看戲聽曲的，沒想到……真不錯。”

向東芳把茶樓上下檢閱了一遍後，這才開始跟我訴苦。

剛剛結束的戀情因為她父母的反對無疾而終。反對理由是他們認為那個男生的基因不好，對向家培養優秀的下一代不利。結合老早以前向東芳自述的悲催身世，我理解他們。

向父在向東芳還沒出生前，就取好了名字，男孩叫向東方，女孩叫向東芳。寓意東方升起的明星。向父母一心要栽培出一個總理、科學家、院長樣的人物。事與願違的向父母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下下一代。

向東芳為此做出了犧牲。我油然而生同情心。心下想，是不是撮合她和葉風。葉風一看就是聰明人，基因極好的。

葉風掐著點進來，一身黑色中山裝，像極了《刀馬旦》裏的林青霞。

我不禁問：“你怎麽穿成這樣？”這與他一貫雅痞的風格不符。

他笑笑：“我平時來茶館都這樣穿。”

他和向東芳站一起還真配。

向東芳看見葉風，不禁臉紅，舌頭打攪，開不了口。

我連忙介紹說：“葉風，我朋友。向東芳，我閨蜜。”

倆人點頭微笑，分別在我左右落座。茶仙子開始上茶品。

蕭景年還沒到。他日理萬機，只要能在買單前趕到就好。

比蕭景年早到的是馮老六。他漂了棕灰的發色，穿著泡袖的白襯衫。時尚造型師時常把握不住自己的造型。這身打扮我欣賞不來。

我把造型師介紹給向東芳，向東芳對造型師馮老六說：“你看我適合什麽造型？”

“你適合原始粗獷的造型。”

“怎麽說？”

“樹葉加獸皮的那種。”

向東芳明白馮老六故意逗她，倆人一陣打鬧。

那邊打鬧嬉笑著，這邊葉風給我講解茶。

茶有好幾種，綠的、白的、黑的，分別用精致的賞茶碟裝著。每人一套茶具，茶葉、茶點，各吃各的。

房間裏正鬧騰著，蕭景年被茶仙子領進來。

蕭景年西裝馬甲小禮帽。我算看出來了，都是民國風。

蕭景年對我報以禮貌地一笑，笑得恰到好處。他應該是料想到我們內部會向他妥協，才如此波瀾不興地面對我。

蕭景年在葉風旁邊坐下問他今天喝茶有什麽講究。

葉風把他最近挖掘的新品種一一介紹給大家。從綠茶到黑茶，引導大家品評。

品評完畢開始自由活動。

馮老六拉著葉風說長道短，向東芳跟在旁邊聽八卦。

蕭景年細細地品味著茶仙子給他煮的茶。

我去露臺看梧桐樹下的車水馬龍。

不一會兒，蕭景年也出來了，站我旁邊，“壓力別太大。我會給你們足夠的修改時間。”

他太自信。我說：“是什麽讓你感覺我們一定會重做方案？”

“直覺。”

男人往往自我感覺好百分之三百。

“蕭總，我們的方案並沒有問題。”

“不是有沒有問題，而是，我才是這個項目的最終責任人。你們做得結果好與不好，關系到百盛未來幾年百分之五十的利潤。這是百盛的存亡問題。這個擔子現在我在挑，不是你們。”

“如果我們沒有中標的實力，以蕭總這麽犀利的眼光，也不會放心與我們合作吧？”

“我看中你們的執行力。實話告訴你吧，在招標之前我就已經考慮好這個案子怎麽做了。招標只是走個形式，這是公司的制度。我需要一個執行力強的配合團隊，來實現我的設想。至於……整體概念規劃，請按我的意思來。你那天，開標那天說的話我不在意。只不過佩服你膽子大而已。”

這意思就好比飯店招聘一位行政總廚，然後跟他說“你來我這裏給大廚打下手”。

從昨晚到今天，那個一直在費盡心機協調的人，原來是蕭景年。他比我還要敬業。我差一點以為他就是給我光的人。差一點以為他喜歡與我一起的人間煙火。

我把老臉一橫，那樣子應該如戰場中倒下的革命鬥士，被炮轟後沒死透又站起來往前沖。我想要往前沖，佛來斬佛，魔來斬魔，痛痛快快地死透。

“蕭景年，你以為自己挑著整個公司的擔子，我們就是來玩兒的嗎？你以為你花了心思在這個項目，我們就是不動腦子做項目的嗎？我們十多個人四個月，就像懷胎生孩子一樣做這個案子，你知道嗎？！”

我吼完，房間裏外都沒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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