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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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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狼毫筆用的是黃鼠狼毛。”

顧然無情地拒絕了謝重明的贈毛想法。狼尾巴毛有點硬, 不太適合書寫,而且想逮住狼薅毛著實不容易,所以一般人都不會拿真正的狼毫來做筆。

大白狼表示沒關系, 想薅它毛很容易。

說著它尾巴還甩啊甩的,仿佛只要顧然開口,連它身上那用來抵禦嚴寒的細密長毛都能全剃光給顧然。

顧然生氣向來持續不了多久, 沒過幾天就被謝重明哄回床上去。只是隨著秋意漸濃,他漸漸地就想起一些事,想起自己與朋友們的那些爭吵, 想起自己一度感受到的孤獨, 想起有個人說……要來向他報恩。

另一段被人造訪過的記憶忽然連接起來。

原來這一年他是這樣過的啊。

謝重明兩次“到訪”,都是想帶他遠離那一切,想讓他放下那一切。

顧然心中了然,卻始終不動聲色,每日還是彈琴寫字。偶爾謝重明纏得厲害,他也會配合謝重明的索求,只是不會太主動而已。

平靜而輕松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到南方下起了第一場雪, 顧然忽地感受到了什麽。

顧然捏著謝重明的狼耳朵說道:“我想騎著你出去走走。”

哪怕在這裏扮演的是“搶親的狼王”,謝重明也從不拒絕顧然的要求,他化作狼形把顧然馱了起來, 走在飄著細雪的街道上。

許是因為下雪太冷了, 往日很熱鬧的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

顧然坐在狼背上, 清楚地感受到白狼身上覆蓋著多厚的毛發。南大陸的動物一般沒有這樣厚實的皮毛,因為南大陸即使下雪也只是細雪, 鮮少能像北大陸那樣常年積雪。

這不是一只會出現在南大陸的狼妖。

而另一份記憶裏出現的那個謝重明是個人類。

謝重明是來陪伴他的, 陪他度過記憶中並不輕松、並不愉快、並不美好的一段日子。在那個遙遠的將來,他們應該是非常親密的伴侶, 他們不會有太多無能為力的事、不會有太多無可奈何的遺憾。

他們會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顧然伸手環抱住謝重明的脖子,俯身親了親謝重明那只沾上了雪花的狼耳朵。

“謝謝你來陪我。”

顧然輕聲說完了,靠在白狼背上緩緩合上眼。

小秘境漸漸潰散。

不管往前開始多少次,這段記憶都只能走到這一天,走到那具化身永遠停留在寂靜雪夜裏的這一天。

這也是當初顧然靈識歸位後為什麽會有一段時間走不出來的原因,對於那個走過了亂世、卻沒有走過人心的少年來說,一切都終止於那個孤寂的雪夜。

謝重明不知道顧然這次又是什麽時候發現的,不過他已經習慣每次都輕易被顧然看透,因為他比誰都清楚很多東西是藏不住的,比如他看顧然的眼神,比如他對顧然的占有欲,再比如他只要有機會就想貼在顧然身上不挪開這種癖好。

謝重明緩緩睜開眼。

天光乍亮。

他們在回憶裏度過了大半年。

實際上卻只過了一夜。

話本裏總說“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這小秘境裏俗世與世外的區別確實宛如天上與地下。

謝重明乍然脫離小秘境也有些沒緩過來,伸手抱住了還閉著眼睛入定的顧然。

作為記憶的提供者,顧然還是比謝重明晚醒來一會。他睜開眼感覺自己被困在謝重明寬闊的懷抱中,一時有些分不清是夢是醒。

想到小秘境中那些廝纏,顧然無奈地笑道:“膩了一整晚還不夠嗎?”

對於謝重明在小秘境裏那些“脅迫”行為,顧然全然沒有放在心上,只是覺得謝重明現在是越發纏人了。

“不夠。”

謝重明說道。

若不是知道顧然不是個能夠拋下所有事整日醉心情愛的人,他真想每天和顧然單獨待在一起,把過去錯失的每一天都補上。

顧然當然不會讓他如願。

沿海防線全面開啟以後,各宗弟子搜羅回來的海獸就多多了。南北大陸的煉器師都聚攏在了沿海據點,悉心研究更進一步的共鳴法器,如果能有所突破,說不定能搗毀母巢。

這是雙方達成合作協議並共享研究成果以後提出的大膽方案。

根據每年獸潮出現的方位來判斷,母巢是會在迷霧之中移動的,只要他們能確定母巢的具體方位以及移動路線,哪怕沒法穿越迷霧興許也能對它進行毀滅性攻擊。

比起南大陸那時常進入休眠的母巢,北大陸這邊的母巢顯然更活躍,幾乎常年都會制造獸潮,所以他們準備先嘗試定位北大陸的母巢,對它進行鎖定和攻擊。

只要能夠成功搗毀母巢,有望徹底解決困擾南北大陸的獸潮。

說不定還能驅散迷霧、開辟新的人類宜居地。

即便有了工具,也要有能用好工具的人。接下來一段時間顧然暫且離開了沿海航線,與謝重明相攜前往別處執行宗門任務。

準確點來說,一開始因為顧然是外來者,既不熟悉這邊的地形,也不熟悉這邊的人,所以必須有謝重明領路。

這般走了將近兩年,顧然幾乎環著整個北大陸走了一圈,將所有情況都摸了個七七八八,謝重明的存在便顯得有點多餘了。主要是許多事顧然自己便能解決,兩個人一起出手省下的時間幾乎都被謝重明拿雙修來補上了。

……這家夥幾乎將這次出行當環北大陸蜜月旅行來過。

饒是顧然這麽有包容性的人,也有些受不住他這夜夜當新郎(有時一晚還當無數次)的勁頭,和他商量著接下來分開行動。

人總要有點自己的私人空間才是,就謝重明這麽形影不離地跟著,很多人都不太敢和顧然放開了交流。

謝重明當然不想分開,不過聽顧然話是他極大的優點。眼看自家幾個師弟師妹很有些蠢蠢欲動,想頂替自己的位置跟著顧然出任務,謝重明直接把他們提溜走了,說是要親自給他們特訓。

看把他們閑的,肯定是訓練量太少了。

厲宗主得知此事後不免又和長老們得瑟了一番:看看吧,看看吧,成了親就是不一樣,都知道盡他身為大師兄的責任了。

顧然哪裏知道謝重明為了不叫師弟師妹纏著他,竟有了教導他們的擔當。他如今行走於北大陸已不需要旁人引路,對於各地的情況都已經了然於心。

這日顧然禦劍經過一座城池,察覺城中有魔氣彌漫,當即降落下去查看是怎麽回事。

那是一座位於雪原之上的城池,為了不讓積雪壓垮仿佛,城中的建築都是石壁尖頂,堅固非凡。顧然收起本命劍行走在那別具雪原風情的街道之中,很快找到了魔氣的來源。

竟是城主府。

魔氣已經蔓延開,不少人在睡夢中被魔氣侵蝕,行屍走肉般走出門來。

今夜烏雲密布,街道上半點光亮都沒有,只有城中居民的腳步聲與呵氣聲自四面八方傳來,顯得分外詭譎。顧然已經處理過許多次這種魔氣逸散的情況,利落地朝空中擲出一把用以清理魔氣的靈符,揚手揮劍,以滿天劍光牽引著靈符四散開去。

乍然出現的光亮喚回了城中居民的理智,他們如夢初醒,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心中滿是惶惑不解:他們不是在家裏睡覺嗎?怎麽跑大街上了?有些身上什麽都沒穿的男女更是驚叫起來,既驚又臊地往回跑,驚得躲在樹上的烏鴉都撲棱棱地往天上飛。

一時間,有人羞哭了,有人樂笑了,有人點了燈,有人栓死了門,有人罵罵咧咧地鉆回被窩。

原本寂靜得格外詭異的街道仿佛一下子鮮活起來。

顧然聽著四周的動靜,也輕輕地笑了笑,他很喜歡俗世之中這股熱鬧勁,一直希望能夠盡自己的能力守護這片人們賴以生存的土地。不管北大陸也好,南大陸也罷,所有人都正認真而努力地生活著……

當年他入世歷練,體會到最多的就是“無能為力”,許多人哪怕竭盡全力地想要好好活著,也會遭遇各種各樣的厄難。

天災人禍便已讓人難以抗衡,何況還有時常趁虛而入的邪魔外道?

顧然邁步進入城主府。

城主府中燈火通明。

卻一個人都沒有。

地上倒著許多屍體,具具都已幹癟,仿佛一下子被人吸幹了血肉,只餘下骷髏和皮囊。

慘不忍睹。

顧然很快走到魔氣最濃烈之處。

那是一處防守十分嚴密的庭院,院墻高得足以遮蔽所有日光。

哪怕是白天進來,這個地方恐怕都暗無天日。

顧然走入屋中,只見魔氣源頭是兩具同樣幹癟的屍身。不同之處在於,兩人身上都穿著城主服飾,且他們的心口都釘著一枚魔氣濃郁的長釘。

這又是……一場獻祭!

只是怎麽會有兩具穿著城主服飾的骸骨?

顧然當即把這邊發生的事匯報給北宗長老,詢問他們是否知道這座城池的相關情況。

北宗長老得知顧然阻止了一場差點賠上全城的血祭,一邊罵魔族亡我之心不死一邊叮囑顧然千萬要小心些。等確定顧然沒有危險以後,長老們才給他說起那邊為什麽會有兩個城主來。

根據記錄,這座城池的城主是雙生子,另一具身穿城主服飾的屍首應該是他的兄長沒錯。

說起他這個兄長也是可憐,只因為少年時不小心毀了半邊臉,繼承權便和他沒有關系了。後來他興許是有些心灰意冷了,越來越少出現在人前。

其實對於俗世中這些小事(城主換來換去對修行者而言確實是小事),他們一般是不會知曉的,不過當初北宗有人相中了哥哥的天賦想帶他回宗,才稍微了解了一下。沒想到對方竟是斷然拒絕,不久之後還意外毀了容貌失去繼承權……

至於他們為什麽會同時穿著城主服飾向魔神獻祭全城,他們就不得而知了。

當初曾有意帶那哥哥回宗修行的長老得知此事,不免在旁邊罵了一句“糊塗”。

人都已經死了,他們是怎麽想的恐怕沒人會知曉。

既然已經把魔氣源頭解決了,顧然也就沒有多留,收起那兩枚險些引來大禍的長釘前往此行的目的地與其他人會合。

盛無衣正巧也在。

得知顧然路上的見聞,盛無衣道:“巧了,我手頭正好有樣可以憑借兇器追溯亡者生前最後影像的法器,你把那釘子拿來試試我這新法器好不好用。”

盛無衣年紀輕輕就當上百煉宗宗主不是沒有原因的,他在煉器方面有著旁人無法比擬的天賦。

聽盛無衣這麽一說,顧然便把其中一枚長釘拿了出來。

隨著他輸入靈力催動法器,眼前緩緩投影出一些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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