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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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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姨娘,二爺來了。”

聽見丫鬟的通報,秦詠雪高興的連忙起身到門前相迎,嬌艷的臉龐露出得體的笑容,福身道。“詠雪見過二爺。”

“不用多禮了。”盛明封清俊的臉上又恢覆了一貫冷峻的神色,暗自打量了秦詠雪幾眼。

她自進門一向表現得落落大方,知書達禮,溫婉可人,閑暇時還能陪他談詩論道,頗得他歡心,可他已從青眉那裏得知她為了爭寵,明裏暗裏沒少給蘭悅使絆子,甚至狠心得讓自己流產來陷害蘭悅。

眼下雖看在她有身孕的分上沒即刻責罰她,但她這般心性,待她把孩子生下來後,他沒打算再讓她留在府裏,既然當初她逼得蘭悅不得不避去家廟,那就罰她在家廟懺悔十年好了。

“你今日是不是去見過蘭悅了?”坐下後,他質問。

“是,一聽說姊姊醒了,我便過去探望她,可姊姊似是還在生我的氣,沒多久就把我趕出來了。”她話裏隱約流露一抹委屈。

若是以往聽了這話,他必會以為是蘭悅欺負了她,如今已了解蘭悅的性子,再仔細一聽,就能聽出這是秦詠雪有意為之,想令人以為她受了欺負。

他沈下臉,冷著嗓告誡她,“往後你沒事就少去吵她,她身子不好,禁不得吵。”

見他沒如往常那般護著她,話語反倒透著責怪之意,秦詠雪微訝,但她很快掩去臉上的神色,溫馴的應了聲,“是,往後我會少去打擾姊姊。對了,姊姊住的院子莫總管已命人整理好,如今已是一塵不染,可以讓姊姊搬回去住了。”

“她現下在我那裏住得好好的,用不著再搬來搬去。”這話表明了日後他將與胡蘭悅同寢同食。

秦詠雪聞言臉色霎時一變,下一瞬,他卻突然握住她的手。

“你如今有身孕,該當心點,在屋裏多休息,別再到處走動。”他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手佯作不經意的搭在她的脈上,一邊吩咐她,一邊暗自查探她的脈象,先前蘭悅刻意提到脈象的事,多半是與此有關。

聽見他飽含關懷的話,又見他親昵的握著她的手不放,秦詠雪欣喜的應了聲,“多謝二爺的關心,詠雪這次一定會特別留意身子,讓肚子裏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出世。”

上次懷孕,她腹中的胎兒未足三月就流掉了,她遂嫁禍給胡蘭悅,一來可隱貓真相,二來可讓胡蘭悅被婆婆和丈夫斥責,但這回她不會再故技重施,她已安排好了一切,屆時她會給盛家一個孩子,而且還是個兒子。

探完脈,盛明封放開她的手,神色震怒的吩咐屋裏的丫鬟,“去給我把替雪姨娘看診的大夫找來!”

秦詠雪吃了一驚,“二爺,怎麽突然要找大夫?”

他臉色鐵青,“因為我想知道,究竟是哪個庸醫說你懷孕了!”他先前雖然只診過一次喜脈,但喜脈的脈象極好認,她的脈象壓根就不是喜脈。

蘭悅先前定是藉機探過她的脈,察覺了這事,才會拿話激他過來找秦詠雪,目的便是為了讓他親自發現真相。

他萬萬沒有想到秦詠雪居然如此大膽,明明沒有懷胎,竟敢欺騙他和盛家上下。

秦詠雪心中一驚,不明白他怎麽會突然懷疑起她懷孕一事,面上仍努力維持著鎮定。

“二爺這是在懷疑詠雪嗎?我是真的有了身孕,沒有騙您,您是不是聽了什麽人的話,所以才懷疑詠雪?”她眼眶泛紅、聲音哽咽道,“給詠雪十個膽子,詠雪也不敢欺騙您啊,求您不要信了別人的挑撥!”

盛明封對她那柔弱可憐的模樣視若無睹,見她房裏的下人竟沒一個出去找大夫,他大怒,“你們這些丫鬟婆子都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嗎?再不將那個大夫給我找來,所有人都攆出府去!”

見他撂下重話,下人們嚇得不敢再有所遲疑,其中一個丫鬟連忙跑出去請大夫,盛明封吩咐自己的隨從也跟著她一塊去,並不許她多言。

見他這般,秦詠雪再也鎮定不了,驚駭得臉色發白,卻仍按捺著住心頭的驚濤駭浪,哭得更加哀柔幽怨,“二爺,您這是要逼詠雪以死來證明自個兒的清白嗎?”見他仍是無動於衷,她把心一橫,說出更加決絕的話來,“好,詠雪這就一死以證清白!”話落,她便從針線盒中翻找出一把剪刀,朝著自個兒的心口要束下去。

她的貼身丫鬟雁兒著急的攔住她,“雪姨娘,使不得、千萬使不得啊,您不顧惜自個兒,也要顧著腹中的孩子啊,您若是死了,孩子該怎麽辦?”她是秦詠雪的心腹,自然明白主子究竟有沒有身孕,一旦讓盛家得知這一切全是假的,別說是主子了,就連她也別想有好果子吃。

盛明封既然知道秦詠雪懷胎的事是假的,又哪裏會看不出這對主仆尋死覓活的把戲,他冷眼看著,一言不發,打算要看看這兩人要如何演下去。

見他絲毫不為所動,秦詠雪只得更加賣力的哭喊著,繼續和雁兒搶著那把剪刀。

盛明封兩手橫胸觀看她們表演,既不勸阻也不責備,他渾身上下散發出的那抹寒氣讓屋裏其他的丫鬟婆子不敢出聲,噤聲杵在一旁。

秦詠雪主仆兩人鬧到最後,在瞅見莫總管親自領著大夫過來時,雁兒一時驚訴的失了手,將秦詠雪手上的剪刀往她胸口刺去。

“啊——”秦詠雪淒慘的叫出聲。

莫總管傻眼,不知這是怎麽回事。

秦詠雪的意外受傷,導致大夫一來就得先為她治傷,幸好那剪刀刺得不深,只是皮肉傷,並無大礙。

盛明封一直等到她敷好藥後,冷峻的眼神才望向那姓朱的中年大夫,質問道:

“朱大夫,詠雪懷胎之事,是你診治的?”

“是,盛大人無須擔心,雪姨娘的傷無妨,並不會影響胎兒。”沒提前接獲消息的朱大夫,仍依著先前秦詠雪的交代,對外一律表示她懷有身孕。

“是嗎?”見這人當著他的面還敢睜眼說瞎話,盛明封怒斥,“難不成朱大夫學藝不精,竟診不出什麽是喜脈嗎?!”

被他一喝,朱大夫嚇住了,驚疑不定的看向臉色灰敗的秦詠雪。

當盛明封說出喜脈兩字,秦詠雪已明白自個兒佯裝懷孕之事被他給識破了,定是他方才按著她的手時,暗中切了脈,她不知他是怎麽會探脈的,卻知道事情已敗露,她先前安排好的一切都完了。

見她這般神情,朱大夫哪裏還不知道她假懷胎的事被揭露了,驚惶的跪了下來,結巴的求情,“我全、全是受了雪姨娘所托,才、才會幫著她……求盛大人原諒,我再也不敢了!”

“她給了你多少銀子,買通你幫著她欺瞞盛家上下?”見他親口承認,盛明封陰怒著臉盤問他。

“五、五十兩。”朱大夫坦白招認。

盛明封狠踹他一腳,“身為醫者,你竟為了錢財而做出這等騙人之事,你這等心性豈能再成為醫者。曹方,把他給我扭送官府治罪。”

“是。”

就在曹方要將朱大夫拉走時,陡然想起一件事,盛明封喊住他,“等等,我問你,先前雪姨娘滑胎之事,是不是也是子虛烏有?”

“不,那回她是真的有了身孕,只是不足三個月就小產了,小產後傷了根本,已無法再受孕,但她不敢讓您知道,才會想出這方法來欺瞞大人。”朱大夫回答完,痛哭流涕的再跪下去磕頭求道:“盛大人,求您饒了我這一次吧,我這麽做也是逼不得已,我母親患有心疾,她每月要服用不少昂貴的藥才能吊著一口氣,我不得不艇而走險,幫著雪姨娘瞞騙您和盛家!”

聽聞他母親患有心疾,盛明封想起同樣受心疾所苦的妻子,將心比心,臉色當下緩和了幾分,略一沈吟,朝曹方擺擺手,示意他將人放了。

“這次看在你母親的分上,本官饒你一次,但倘若讓我知道你不知悔改,再仗著醫術幫著人行騙,我絕不寬宥!”

見盛明封肯改變心意饒了他這一回,朱大夫激動的重重磕了幾個響頭,“絕不敢了、絕不敢了,多謝盛大人、多謝盛大人!”他爬起來抹了抹淚,躬身一揖後,便趕緊離開。

處理完朱大夫,盛明封神色嚴厲的看向秦詠雪,“現下你還有什麽話好說?!”她神色淒楚的跪下泣道:“事已至此,二爺要怎麽罰詠雪,詠雪都不敢有怨言,可二爺,詠雪會這麽做,全是因不想失寵於您,上次意外滑胎造成詠雪無法再受孕,這對詠雪來說無異是青天霹靂,詠雪一度傷心得要活不下去,唯恐讓您知道這事會不要詠雪,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只是一次意外小產便就此不孕,她心裏哪能不恨,她怨這種不幸的事為何會發生在她身上,既然她不好過,也不會讓別人好過,所以她誣陷胡蘭悅,要讓盛明封對胡蘭悅徹底寒了心,而為了想讓自個兒在盛家占有一席之地,她假裝再次懷胎,哪裏料想得到竟會被他拆穿了。

盛明封面沈如水的痛斥,“所以你就可以昧著良心誣陷蘭悅嗎?這次你假裝懷胎,又想使出什麽毒計來?”這事若非被蘭悅識破,他到現下都還被蒙在鼓裏。

秦詠雪緊咬著唇,默默垂淚,一副柔弱得宛如隨時都要昏厥過去的模樣。跪在她身邊的雁兒攙扶著她,也低垂著頭不敢出聲,不想下一瞬便被指名了。

“雁兒,你來說,倘若你敢不從實招來,就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那惱怒的嗓音令她一顫,嚇得抖如篩糠,不知該怎麽辦。

見她還不從實招來,盛明封出聲命令,“來人,給我將她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雁兒嚇得連連磕頭,“我招、我招,二爺別打奴婢!”她不敢看向秦詠雪,二爺既已得知一切,她也沒必要再替她瞞著了,為了避免這一頓板子,她老實說出秦詠雪的計謀。

“雪姨娘之所以假裝有孕,是因她先前已暗中買通了兩個懷胎的婦人,一旦她們兩人之中哪個人產下了兒子,就悄悄接進盛家來,冒充是自個兒所生。”原本秦詠雪只找了一個,但擔心那婦人生下的不是兒子,這才又找了另一個以防萬一。

聽完她所說,盛明封不敢置信的看向秦詠雪,“你竟然想另抱他人之子充作我的孩子,你簡直是膽大包天!”要是蘭悅沒有發現她假懷胎之事,那麽屆時他豈不是要平白替別人養孩子。

一旁的莫總管和曹方聞言也暗自咋舌,混淆血統這種事一向被人所忌諱,這秦詠雪也未免太大膽了,竟連這種事都敢做。

盛明封忍無可忍,寒著臉看向莫總管,“給她一個時辰收拾,一個時辰後將她送回秦家。”

“是。”莫總管恭敬應道,不敢對二爺有絲毫的不敬。

順安侯府雖是侯爵門第,但侯爺已病得癡癡呆呆無法識人,而身為嫡長子的盛明東卻是平庸無能,凡事全聽老夫人的話,眼下真正撐起整個侯府的是盛明封這個次子。

可老夫人卻看不清現下的局勢,一心以長子為重,忽略了次子。但他可不糊塗,明白這整個侯府真正的支柱是誰。

“還有,給我查清楚這事除了雁兒之外,這屋裏還有誰知情,全都給我攆出去。”交代完,盛明封拂袖離去。

李氏很快也得知了此事,在知道秦詠雪竟佯裝懷孕,想從外頭偷抱一個孩子進盛家冒充她所生,氣得叫來秦詠雪,重摑了她兩巴掌,再痛斥她一頓後,吩咐莫總管,除了她當初帶進盛家的,但凡盛家之物皆不許她帶走一分一毫,要她凈身離開。

另一頭,盛明封滿臉恚怒回到寢房。

胡蘭悅見他氣得不輕,詢問他發生何事,她心忖若只是發覺秦詠雪假懷胎一事,應當不至於令他如此氣忿才是。

他將事情的經過略說了一遍,怒道:“你說怎會有如此荒唐的事!”

聽畢,胡蘭悅溫言安撫他,“更荒唐的事咱們倆不是才親身經歷過,比起來,這點事還算不上什麽,何況高門大戶裏,妻妾們為了爭寵,這種事並不算少見。”

以前在娘家時,她沒少聽娘親說那些大戶人家裏的陰私事。

聽她這麽一說,他想起先前與她互換身子的那段經歷,比起當初以為差點換不回來,這事確實算不得什麽,怒氣不由得稍斂,嘴上卻道:“哪有你這般安慰人的。”

她輕笑道:“二爺不如這麽想吧,幸好這事咱們提前發覺了,沒讓她得逞,二爺總算不用替人白養孩子了。”

看著她臉上的盈盈淺笑,盛明封剩下的怒氣也消散了,有感而發的將她摟進懷裏,“我怎麽會這麽遲才知道你的好。”

“誰教你傻。”胡蘭悅取笑道。

“夫人說的是,為夫以前是傻,所幸現下省悟還來得及。”他怔怔凝視著她,覺得她千般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她的身子,她就像是易碎的瓷器,一旦力氣拿捏不當就會碰碎,他忽然很害怕有朝一日會失去她。

思及他今日去太醫院詢問有關心疾的問題時,那些太醫們的回答,就令他心情一沈——

“心臟天生有缺損之人,這世上無藥可治,這樣的病人年壽都不長,鮮少活過三十歲,泰半的人更在幼年即夭折,一般也頂多活到一、二十歲。”

思及此,他不由得抱緊她。

察覺他異樣的神色,她有些納悶,但接著想起秦詠雪畢竟是他的妾室,發生這種事,他難免心情不好,也就由著他。

她一手輕輕拍撫著他的後背安慰道:“雪姨娘這次雖做錯了,但她因小產造成不孕,心中難免悲痛,一個女子不能生育,這對她的打擊太大了,因此才會一時糊塗做錯了事,你也別再怪她了。”

他不是為了秦詠雪的事,而是為了她,但即使知道她誤會了,他也沒有澄清,他不會死心,他會繼續查訪,也許會有醫術更高明的大夫,能治好她的病。

“蘭悅,不要離開我。”他低聲道。

她聽見了,眼裏漾出一抹暖笑,哄著他,“好,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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