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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阿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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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阿螢

東方曜只曉得自己見義勇為,哪知道裏頭還有這樣一層在裏頭?想著上午那人的品行,覺得阿螢的話倒有幾分可信度。

“好了好了,別哭了,拿去擦擦臉,本來就醜,一哭更醜了。”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塊帕子遞給阿螢,見阿螢不接,就自顧自地拿了給她擦眼淚。

天知道這小東西的眼淚怎麽這麽多,帕子沾水濕了,擦拭起來容易了些。他就順勢把她臟兮兮的小臉兒都擦了個遍。

小乞丐的眼睛很好看,水靈靈的大大的,透著一股子機靈勁兒,鼻子也好看,很挺,嘴巴也好看,小巧玲瓏的,看著也是粉嫩嫩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餓的,看起來面黃肌瘦的,不過五官這樣組合起來,活脫脫一個就是個小美人。

東方曜心頭詫異,卻也沒說什麽,直言問她的家在哪,自己送她回去。

一個乞丐哪會有什麽家呢?不過天大地大,有處落腳的地方罷了。

來的路上,她告訴他,她叫阿螢。東方曜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熟悉,也很好聽。

阿螢住的是城郊一個破舊的城隍廟,裏頭年久失修,殘磚破瓦。東方曜一向大大咧咧,倒也沒在意這些。

到了地方以後,她熟練地從角落裏搬出來些柴火 ,生了火堆,就抱著從進門以後就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黑狗不說話。

明滅不定的火光,在阿螢的臉上跳出晦朔的影子。東方曜也順勢坐到一旁,“你的家人呢?你的家在哪兒?”。

阿螢抱著懷裏動都不動的小黑,搖搖頭:“我是從魏地逃難逃過來的。”據她所說,她出生時母親難產,是由父親拉扯長大的,幾個月前,魏蜀戰火頻頻,父親被抓了壯丁服兵役,再後來,家鄉水患,她隨著難民群一路向北,淪落至此……

說謊的最高境界大概就是,虛實結合,真真假假,誰又非得那麽清楚呢?魏蜀吳三國常年戰火紛飛,百姓流離失所,像她這樣無家可歸流落接頭的有千萬個,誰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千百次的輪回,阿螢當然知道話說的越多,露出的破綻就越多,她的話甚至經不住有心人往下查,但是這些都不打緊,她需要的只是一個楚楚可憐,身世浮沈的孤女人設,等到東方曜的好感度達到90%,她拿到了她想要的就會轉身離開,誰也不會記得她,她也不會給別人往下查的時間。

【系統提示:東方曜好感度25%。】

越單純的人越好利用,雖然很殘忍,但這就是事實,自己本就是這麽一個陰險狡詐的人。

在心底狠狠地嘲弄了一下自己的不堪和骯臟,阿螢擡起頭,哭的紅腫的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東方曜,帶著哭腔說道:“上午那個人……”她抽噎了一下,“上午那個人本來就是個無賴,他坐在凳子上,我給他上菜,他非要說我撞倒了他,讓我賠錢,不給錢就不走,酒樓老板覺得我剛上班就惹事,就把我辭退了,我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我實在沒有辦法了,我不是偷他的錢,我是拿回本來就屬於我的錢。”

遇到什麽樣的人,說什麽樣的話,千百次的輪回,阿螢當然知道過去、現在乃至將來發生的任何事情,這是他人的人生劇本,她循著蛛絲馬跡滲入其中,誠如她給少年制造了見義勇為的戲碼,然後理所當然地闖入他的人生。

阿螢生的極美,仔細看著那雙眼睛,竟是動人心魄,讓人沈迷其中。東方曜喉頭動了動,試探性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好了好了,別哭了。”他把自己今天出門帶的所有錢都拿了出來,零零碎碎的,還有各種吃的玩的,一股腦兒全放到地上,“這些你先拿著,你現在的境遇我幫你想想辦法。”

阿螢用力的點點頭,“嗯”了一聲,大大的眼睛裏氤氳了些許的霧氣,好像又要哭了。

東方曜最怕女孩子哭了,一下子又慌了神,“哎呀,你怎麽又哭了,別哭了別哭了。我不是沒欺負你嗎。”

阿螢哭的一抽一抽的,一邊哭一邊說:“我有記憶以來,從來沒人對我這麽好。”

【系統提示:東方曜好感度30%。】

對你好?其實自己並沒有做些什麽。東方曜拍了拍阿螢的肩膀,柔聲道:“好啦,別哭啦。以後我罩著你,我會保護你的。”

阿螢看著東方曜,有片刻的楞神,半晌,再次用力的點頭,哇得更大聲了。

就像積壓已久的情緒終於得到宣洩,那天晚上阿螢哭了很久,東方曜第一次知道女孩子的眼淚可以這麽多。他一直拍著她的背,把自己能想到的安慰的詞說了個遍。

在幸福安寧的環境下成長出來的人,善良似乎成了他們固有的標簽。但這樣的善良,往往會被利用的徹底。

所以久而久之,善良的人就少了。

東方曜在這裏待了一個半時辰就走了,臨走前跟阿螢說明天還會來看她。阿螢點點頭,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懵懂無知的模樣:“你說話算話,你不來,我就一直等到你來。”

一直等,一會等,只要一直等下去,你會愛上我。

少年的心總是最容易被真誠打動的。

東方曜走了很久很久以後,阿螢擦了擦臉上的淚,抱著懷裏奄奄一息的小狗,垂眸微微嘆息。懷裏的小狗嗚咽了兩聲,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舔了舔她的掌心。

阿螢知道,它本就撐不過今晚的。

她從隨身的布袋裏拿出了一個半幹的饅頭,往小狗的嘴邊遞了遞,狗狗側過頭不吃。阿螢把手裏的饅頭掰開,一半塞到嘴裏,一半又遞給小狗。小狗這才張嘴把半個饅頭吃了下去。

時至三更。阿螢懷裏的小狗似乎趴著睡著了,不時地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阿螢一下又一下地摸著它幹枯打劫的皮毛,輕聲哼唱道:

“七月初七,銀燈昭昭,天河迢迢,千裏山川萬裏遙。明月長無千日圓,人無千日好。海誓雖然在,山盟容易老。聚散等閑事,竟多少。”

歌謠婉轉輕柔,撩撥著人心底最柔軟的那個地方。廟裏的篝火劈劈啪啪的燃燒,時不時爆出一個火星,懷裏的小狗呼吸聲越來越弱,阿螢閉上眼睛,口中低唱的歌謠停止了,

“臨死前我還在利用你……”

“對不起啊……”

“對不起。”

黎明初曉,阿螢抱著懷裏已經僵透了屍體,緩緩站起身,走到寺廟旁邊挖了個坑,埋了。

從破廟回去的當晚,東方曜又做夢了,生性活潑的少年往日裏很少做夢的,只是不知為何最近心神不寧,睡覺也不得安生。

哭聲,不是很大,是女孩子小聲啜泣生怕被人聽到的聲音。東方曜想要循著哭聲去找,卻發現眼前一片混沌,什麽也看不清,什麽也找不到。胸口處好像有千斤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那哭聲那樣淒楚,讓他不由得心生憐憫。

一個男人的憐愛,也是愛

——只要在他清楚自己的心意之前。

【系統提示:東方曜好感度40%。】

江南又下雨了,不大,淅淅瀝瀝的。

“隊長,江陵驟雨連綿半月,河壩坍塌,壩下百姓流離失所,莊周老師說,稷下的學生都要過去幫忙。”

一大早,西施拿著稷下學院下發的通知吵吵嚷嚷的往東方曜的屋子裏跑。東方曜聽到西施的聲音,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起來,當下披了件外套就急匆匆往門外走。

他今天會出門,並且很晚很晚才回來。

細雨連綿,把阿螢本就單薄的衣衫打的更濕。她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冷不丁的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阿螢靠在寺廟大門的註資旁,一雙看不見底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這灰蒙蒙的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的天空。

阿螢討厭下雨,黏膩膩的空氣,空氣中的塵土味兒也讓她渾身不舒服。只是因為那個酒鬼喜歡,她為了迎合他,也會說自己喜歡雨。

這漫長的輪回仿佛一把尖刀,一點一點的磨平她所有的棱角,直到她變得圓滑,變得世故,變得不是自己,沒有喜好,沒有愛憎。她曾經用一句話這麽形容自己:活著的行屍走肉。活下去的意義是什麽呢?生活中那麽多美好的東西,難道半分值得留戀的都沒有嗎?

想到這裏,她動了動幹涸的眼珠,恰逢這時候,一滴雨水從天而降落在了她的眼眶裏。她眨了一下眼睛,雨水便順勢從眼眶裏流了出來。

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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