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傳言說，冥府第七殿的守殿人最善釀酒，但也有許多年未曾釀過了。

奉天提著從第六殿借來的一盞燈，就那麽緩緩走進了第七殿。

在提出想向守殿人討教釀酒之法後，瘸腿老人並不驚異，並直言定會傾囊相授。

許是天資聰穎，在加上有老人從旁指點，奉天的酒從選料到下曲，再到最後的出酒，都無絲毫差錯。

開壇時，酒香四溢，然而這只是尋常的酒，並非奉天所求。

老人溫言道：“此後，奉天大人便可試著去釀造您所需的酒了。釀酒之法，大致相同，除卻對每道工序的把控，最重要的，便是酒引，最終釀出的酒是好是壞，是濃是淡，都看你的酒引是何物。”

奉天細細聽著，抿了一口自己釀的酒，滋味濃厚，回味無窮。

瘸腿老人眉毛長長的，胡須也長長的，眼簾耷拉著，他思量了許久，還是開了口：“老兒我冒昧一問，奉天大人想用何物做酒引？”

奉天擡首，瞳仁倒映著燭火的暖色，瞧著溫柔極了：“我所求甚多，只可惜身無長物，唯有心頭血尚算珍貴，用做酒引如何？ ”

“心頭血？”

老人一怔，喃喃自語後，拄拐起身，在殿中蹣跚數步，步伐輕慢，久久不言。

枯枝一般的指掌牢牢撐著拐杖，似是將半身的重量都放了上去。

長情燈置於桌上，本該安置燈芯的位置，卻燃著一根香，青煙繚繞，繞過柱廊，最後盈盈環落在老人肩上。

奉天靜坐案旁，儀態端方。

他閉上眼，緩緩擡起下頜，發尾從耳後一直垂落到雪白的袍角，每一寸，都意味著國祚綿長。

他是身擔君侯神職的泰山白鹿，他身負每一朝帝王都渴求的天下王權。

卻一腳踩碎帝王臺，放任世間王朝不斷興替，來到冥府學習釀酒，祈盼著得償所願。

“這燈……”瘸腿老人轉身，攏袖在懷，垂著渾濁的眼眸，目光穿過長情燈鏤空的燈罩，忽而呵呵笑道：“原來這就是長命香，一根香，便是十萬年壽命，裊裊這丫頭，果真執拗到如此。”

奉天睜眼，微微一側首，有幾縷發絲拂上面頰，他道：“我依稀記得，這盞燈與酒仙還有一段淵源。”

瘸腿老人滿頭白發，面容蒼老，眼角皺紋層層疊疊，盡是似水流年。

清雪林風一般的白衣青年就坐在他眼前，樣貌俊美非常。

老人就露出和藹笑意：“歲月不饒人吶，記得我年輕那會兒，生的比你還好看些。”

奉天笑意吟吟，頷首道：“嗯，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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