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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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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大長公主今日難得入宮, 太後自是舍不得她直接離開,遂命人備了宮宴。

帝王,以及後宮嬪妃皆出席。明面上是來太後的長壽宮吃席, 實則只是被太後叫來, 陪伴大長公主殿下。

這也算是給足了大長公主面子。

可大長公主看似並不領情, 以至於當面提及了懷淑公主。

大長公主倚著楠木圈椅, 這般年紀了,風韻猶存, 眉目之間甚至還隱有一股英氣,到底是上過戰場的女子,一個眼神就能威懾旁人。

“懷淑年紀也不小了,是該早些尋覓良婿。可她也不能堂而皇之, 纏著霍少將軍, 委實有失皇家體統。人家霍少將軍, 可是心有所屬的人了,天家總不能棒打鴛鴦吧?”

話音一落,大長公主眼梢一擡, 瞪向了帝王與德妃。

她倒不至於有多喜歡葉棠, 但對棒打鴛鴦一事,卻是深惡痛絕。

起初, 探查到葉棠與霍晏禮是兩情相悅後, 她就毫無保留的偏向這一對。這大抵是因著她曾感同身受,所以,才懂得。

大長公主的話,無疑是在含沙射影。

帝王當場露出難堪之色, 彼時,便是他從中作梗, 讓大長公主、衛淵、霍長卿三人,皆以遺憾收場。

德妃也登時覺得臉上無光。懷淑是她的女兒,也是這一輩皇嗣中唯一的公主,豈能上桿子去追求男子?!

況且,那霍晏禮還對懷淑視而不見!

德妃再也沒有臉面,要求帝王給懷淑與霍晏禮賜婚了。

皇太後清了清嗓門,試圖化解一時的尷尬:“艷兒啊,哀家記得,你從前最喜歡看戲,哀家特意讓人搭了戲臺子,你看夠了再離宮。”

蕭艷,是大長公主的閨名。

此刻,大長公主紅唇一勾,偏生不如皇太後的意,更不想息事寧人,盯著帝王,露出嘲諷之色:“皇上,我記得,幾年前你最寵愛的那江南女子,與一宮廷侍衛私/通,也生了一個女孩兒出來,是麽?那三人皆被皇上處死了,委實可惜。”

“皇上又怎知,那女孩兒不是龍嗣呢?”

眾人:“……”

帝王:“……!”

幾年前的那樁事,是帝王的恥辱。

便是那女孩兒有可能是帝王的孩子,她也留不下來。

但凡她有五成的可能是個野/種,她都沒有活路。

大長公主的嘲諷,就像是幾巴掌掌摑在了帝王的臉上。奈何帝王還不能當場暴怒,唯有強顏歡笑,咬牙吐詞:“皇姐怕是誤聽了謠言,朕的後宮,不曾有人行背叛之事,朕也只有懷淑一個公主。”

大長公主噗嗤一笑,以帕遮唇,發出如少女般的銀鈴笑聲:“噗嗤——呵呵呵呵,皇上呀,你這幾年可是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東西?”

“瞧瞧,龍顏已是老態百出。”

“三年前不是選秀了麽?怎麽無一位嬪妃生出龍嗣?”

“整整三年,後宮嬪妃的肚子就沒一點反應麽?”

眾嬪妃:“……”大長公主說出了她們心中的困惑,難道是皇上他不行了?

帝王:“……!”

大長公主又一個冷凝的眼神掃向曹公公。

她與衛子衍的眸子一般無二,一旦眼神冷凝時,頗有一股殺意。

曹公公一僵,但很快就收斂眸中異色。

帝王也瞥向了曹公公,因著他所服用的丹藥,皆是曹公公親手奉上,因著大長公主方才的嘲諷,帝王首先想到了丹藥有問題。

曹閹捏著拂塵的手一緊:“……!”大長公主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壞事啊!

這一場宮宴充滿了硝煙。

即便皇太後想留大長公主住上幾日,也終是沒有開口。

大長公主離開之際,回頭特意看了一眼帝王:“皇上,你可要保重龍體呀。”

帝王:“……”

多疑如帝王,只覺得大長公主的每一個眼神,都是在藐視他!

他自幼不如皇姐。文不如她,武也不如她。不知是不是血脈壓制的緣故,又或者曾經虧心事做多了,導致帝王每次看見大長公主,都有些發怵。

總算送走了毒舌皇姐,帝王單獨訓斥了德妃。

“你看看你養的好女兒!竟是學會了倒貼男子!他霍晏禮即便是俊傑,也容不得他輕視朕的女兒!”

“懷淑禁足一個月!你也好好反省!”

德妃:“……”

帝王將怒氣都撒在了德妃身上。

德妃只覺得今日宣見葉棠,委實不明智。沒能將葉棠拿下,還惹了一身騷!

葉崇尚收到葉棠的書信,馬不停蹄帶著葉嬌來了京都。

登門永寧伯府之前,葉崇山掏出懷中小鏡,反反覆覆照了照,生怕有一絲錯處,謹小慎微。

又對葉嬌交代:“你姨娘害死了我的發妻,等見到衛家的老夫人,你定要夾著尾巴做人,可聽見了?”

柳氏原本是秋後問斬,但前幾日卻暴斃在獄中。

葉嬌雖傷懷,但本性自私,只顧著自己的前程,所以,她即便痛恨葉崇山,明面上也老實服從:“父親,我曉得了。”

葉崇山一想到長女,即將與鎮國大將軍府的少主定親,一臉與有榮焉。

“你長姐用不了多久,就會成為官家夫人了。鎮國大將軍府,是大燕數一數二的門第,你長姐這回是縱身一躍,徹底飛上枝頭,成了鳳凰。你要是能有你長姐一半的本事,為父也能高看你幾分。”

葉嬌:“……”

她內心憤恨不已。

長姐是嫡女,自是有高嫁的機會。

可她不過就是庶出身份,姨娘又犯了命案,她拿什麽跟長姐比?!

再者,長姐也是托了衛家的福氣,不然,哪有機會接近霍少將軍那樣的勳貴!

葉嬌始終認為,她輸給長姐的地方,只有出身。她姨娘卑微,是煙花柳巷的女子,可長姐的生母卻是衛老夫人的女兒。

這讓她如何與長姐比?!

葉嬌垂眸,儼然一朵柔弱小白花。

葉崇山對她也逐漸放松警惕,他以為葉棠可以高嫁,這個庶女也可以。

他即便此生命裏無子,可倘若三個女兒都高嫁,他臉上也能有光。

遂大肆鼓勵:“葉家不缺銀子,此次,為父就打算在京都暫時安身立命,你多與你長姐走近,也能有機會認識京都才俊,屆時,眼睛擦亮了,也尋一門好姻緣。如此,也不枉為父養你一場。”

葉嬌面上依舊唯唯諾諾應下。

她深知父親就是個生意人。

此前,長姐在冀州惹事,父親也不顧長姐的死活。

而今,長姐可以高嫁,父親又變了一副嘴臉。

葉嬌很清楚,她與長姐一樣,都不過是待價而沽的“物件”。

誰值錢,誰就能得到父親的偏寵。

葉嬌自然也想高嫁,她還想嫁得比長姐更好,屆時,她就能將長姐踩在腳底下,替姨娘報仇了!

望著車窗外的繁花似錦的長安街,葉嬌丹鳳眼中一片野心勃勃。

此次,葉崇山攜重禮登門。

他原先心高氣傲,又覺之衛老夫人瞧不起他,這才數年沒有登門。

眼下情況都變了。

他不可能有兒子,嫡長女成了他將來的倚仗,再加上,他未來女婿,可是霍家少主。如此,葉崇山仿佛可以擺脫一身銅臭味,這便大膽登門。

“一會見了衛老夫人,你立刻跪下懇請原諒,替你姨娘贖罪。”葉崇山叮囑葉嬌。

葉嬌緊抿著唇,掐了掐指尖,告誡自己務必要忍住。

她得高嫁,也只能依仗著長姐了!誰讓她沒有高門大戶的外祖母呢。

“是,父親,女兒省得了。”

車隊緩緩停靠在了朱雀巷。

父女兩人剛下馬車,便看見持劍侍衛正站在府門外,不愧是京都數一數二的將門,單單是門口的石麒麟,也格外高大威猛。

葉崇山又當即有些怯場,命管事上前遞腰牌,他無意識的挺直了腰桿,試圖讓自己有些底氣。

可誰知,守門護院一見腰牌,當場便下了逐客令:“老夫人交代過了,除卻葉家兩位嫡小姐之外,旁的葉家人一概不得入內!硬闖者,亂棍打出去!”

葉崇山:“……”

葉嬌身子一僵,她雖有野心,但到底是個膽小怕事的,她姨娘害死了衛老夫人的女兒,保不成衛老夫人會尋她報仇。

“父、父親,咱們還是先去置辦宅子吧。”葉嬌壓低聲音催促。

好在葉家不缺錢。

即便是在京都寸土寸金的地段,也照樣可以置辦宅邸。

這時,葉棠從府門走了出來。外祖母不見父親,她得見。

她要嫁給霍晏禮,要正兒八經嫁入鎮國將軍府,所以,即便她厭惡父親,但她得確保出嫁的體面。

在身份上,她與霍晏禮本就不對等了。

葉棠只想盡可能的確保婚事順利。

葉崇山迎上前,詢問女兒:“棠兒,你外祖母可是還記恨著為父?”

葉棠無話可說。

任誰也不能原諒害死自己女兒的人吧……?!

葉崇山擡袖擦拭了額頭的汗:“為父這次給你外祖母帶來不少奇珍異寶,你幫為父,轉交給你外祖母,就說是為父的一片心意。”

葉棠一口應下:“好。”

“對了,父親。這裏是京都城最值錢的地段,我將上面值得購置的宅邸,都畫下來了,你且按著這些宅邸挑選,擇一最佳府邸購置。”

葉崇山接過京都地圖,連連誇讚女兒:“還是棠兒思量周詳啊,為父今日就去挑選。”

京都也有葉家的產業,葉崇山要想在一日之內購置下府邸,並非是什麽難事。

葉棠又交代:“父親不必顧惜銀子,府邸代表著咱們葉家的顏面,也能方便父親日後在京都宴請好友。另外,莫要耽擱了我與霍少將軍的婚事。哪些事該提前準備起來,父親理應清楚。”

葉棠將便宜父親視作了下屬,將明面上的事,交給他去做。

葉崇山自是歡喜應下:“好、好!為父定讓棠兒風風光光出嫁!對了,為父幾時可以見見乘龍快婿?”

眼下,葉崇山對葉棠言聽計,又說:“上次在冀州,為父就覺得霍少將軍乃天人之姿,必定是人中龍鳳。為父瞧著他,也覺得十分順眼吶。原來,為父與霍少將軍竟有翁婿緣分。”

“有道是,女婿便是半子,為父日後也算是有兒子的人了呀!”

葉崇山臉上的欲/望愈發膨脹。

竟是想將霍晏禮視作兒子了。

葉棠對渣爹沒甚耐心:“行了!父親慎言!若無其他事,父親可以先走了。”真是想要兒子,想瘋了吧。

葉崇山張了張嘴,一路日夜兼程,他連一杯水也討不到麽?

不過,這永寧伯府的門第太高,不是他可以撒野的地方。

葉崇山笑了笑,再不敢惹了長女不悅:“那好,為父這就先去置辦宅邸。”

葉棠一直在等著葉崇山關切一聲妹妹。

可渣爹自始至終,都沒有提及葉嫻一句。

就仿佛,他根本不記得,自己還有一個嫡次女。

今晨,嫻兒還在念著父親呢。

葉棠目送著葉家的車隊離開朱雀巷,忽然無力苦笑。

她不該對父親抱有太大期待。

便將父親視作一個可以擺布的工具人即可。

如此一想,葉棠平覆心緒。

她鐵了心要與霍晏禮喜結連理,同時,她也會將葉家發揚光大,再轉交到妹妹手裏。眼下,留著渣爹,尚有一些用處。

這廂,葉棠交代護院,將葉崇山留下的幾只木箱子,送去給老夫人。

她知道,外祖母如今對她改觀,是因著發現她有了價值。

葉棠不介意與旁人交換價值。

她可以給外祖母帶來財富。

她也需要外祖母繼續當她的靠山。

這才剛邁入府門,葉棠迎面撞上一人。

她嚇了一跳,一雙水眸睜得老大,卻見衛子衍的眼底一片深邃冷沈,墨色的冷眸,仿佛將人牢牢鎖住。

“二表哥!”葉棠驚呼。

衛子衍腮幫動了動,伸手握住了葉棠的手腕,一股大力拉著她往前拽。

葉棠不想將事情鬧大,並沒有大聲嚷嚷。

她一路小跑才能跟上衛子衍,很快,兩人來到一處無人的甬道,衛子衍戛然止步,幾乎是頃刻間轉身,低喝:“就那麽迫不及待嫁給霍晏禮?我的話,你一句也不放在心上?!”

“你以為,嫁了霍晏禮,就能高枕無憂了?”

實在太天真!

葉棠感覺到了明顯的威脅,她很不喜被人拿捏的感受。

“二表哥,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承擔,你放手!”

美人態度決絕。

衛子衍已經拿出了十足的耐心,怒極反笑:“霍家遲早都保不住,你嫁給霍晏禮,是自尋死路!”

葉棠:“……”

她經歷過上輩子,自是知道霍家會有一劫,但後面還是熬過來了。

她真心心悅霍晏禮,當然要陪著他共渡難關。

“那就用不著二表哥操心了,我會嫁給霍少將軍,二表哥也會娶旁人,你我一定會各自歡喜,還望二表哥自重。”

葉棠又試圖掙脫,卻瞥見了衛子衍右手虎口上的牙印。

她自是不能再咬他,可當下,也不想繼續糾纏。

下一刻,誰知,衛子衍主動松了手。

葉棠得了機會,半句不想多言,轉頭就走。

足可見,她有多厭惡他。

衛子衍閉了閉眼,像是在極力隱忍某種情緒。

葉崇山親自來了京都,下一步,就是葉棠與霍晏禮正式議親了。

“呵呵……”

男人的嗓音像是淬了毒,語氣陰鷙。

“我要的東西,準備好了麽?”

聞言,長安和鐘北走上前,如實說:“回世子爺,您要的男子吉服已經在置辦了。”

世子又不成婚,為何要準備吉服?

便是世子爺想當新郎官,可也沒新娘子呀……

夜幕輕籠,蟲鳴陣陣不絕。

出伏了,夜風微微涼。

浮光之下,男子的眸子裏映著細細碎碎的影。

鹿先生如今再面對著愛徒,竟有些怕他了。

“慕卿啊,為師已經盡力了,催眠之術必定傷身,待明日,我再給葉大小姐送些補藥。”

衛子衍眸色沈沈。

上次催眠太過短暫,他還有些事沒有問清楚。

不過……

他知道,之所以今夜又將葉棠擄來,還是私心作祟。

葉棠只有在被催眠時,才會完完全全服從於他。

衛子衍嫉妒霍晏禮。

人一旦執念,很容易行為偏執。

衛子衍點頭:“我知道了。”

語畢,衛子衍邁入屋內,從裏面合上房門,將鹿先生關在了外面。

鹿先生:“……”

愛徒這行徑委實不厚道啊。

他這是在助紂為虐麽?

鹿先生搖頭輕嘆,雙手朝後,踱步離開青玉閣。

屋內燈火如豆,光影婆婆,混雜著女子身上的楚楚女兒香,輕易就讓人心神蕩漾。

衛子衍走向床榻,榻上美人嫻靜溫柔。

“告訴我,你……當真心悅霍晏禮?”衛子衍還是問出了口。

葉棠平靜回答:“嗯,我心悅霍晏禮。”

衛子衍垂在廣袖下的手掌握了握,無聲冷笑。

他耐著極大的性子,詢問了葉棠諸多細枝末節的小事。

譬如,上輩子還有哪些害過她的人;她到底喜歡什麽;又到底討厭他哪一點……

片刻過後,衛子衍得到了答案。

“呵,我蠻橫霸道不講理?”

“在你心裏,我是個心腸歹毒之人?”

“我還唯恐天下不亂?”

“我是一塊寒冰?”

衛子衍氣笑了,一手擱置在了窄腰的玉鉤上,指尖一扣,腰帶滑落,他褪下外裳,這便覆了上去,堵住了美人即將喃喃自語的唇……

翌日一早。

鹿先生給葉嫻看診的同時,也給葉棠帶了不少滋補藥材。

葉棠尚未起榻,她難得睡懶覺,采薇喚了幾聲沒喚醒,便仍由葉棠繼續昏睡下去。

晌午十分,葉棠才起榻洗漱用飯。

這個時候,衛子衍不請自來。

葉棠與他昨日鬧了罅隙,以為這人不會給她好臉色,亦或是又來威脅她。

可衛子衍行至花廳下,開口便是:“你可好些了?”

葉棠正食著一碗小米粥,聞言,茫然望著男人:“二表哥,你在說甚麽?”

衛子衍:“……”

因著男人是迎著光而站,葉棠一眼就瞥見了他通紅的耳垂。

甚至於,衛子衍的眼神,也似有些躲閃。

葉棠更是茫然:“二表哥,你有何事?”

這廝從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兩人四目相對,衛子衍的目光很快就移開,在葉棠瑩潤唇瓣上一掃而過。

這尷尬之時,小丫鬟過來稟報:“表小姐,霍少將軍來了。”

霍晏禮與葉棠即將定親的消息,已不是什麽秘密。

眼下,仿佛霍晏禮來見葉棠,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衛子衍臉色驟變。

葉棠鬼使神差的又瞄了他的耳垂,見方才還漲紅的耳,這又恢覆了正常。

奇怪啊……

霍晏禮款步邁入庭院,見衛子衍也在場,他眸色一變,大步走了過來。

即便霍晏禮將衛子衍視作重要之人,但吃醋是男子的本性。

霍晏禮直來直去,沒有拐彎抹角:“表弟,你也該早日娶妻了。”

表弟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就不會再惦記他的棠兒。

衛子衍眸色冷沈,餘光在葉棠身上一掃而過,這才回懟了霍晏禮:“不用你提醒,我自是……盡快籌備。”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又掃了一眼葉棠,讓葉棠一陣不適。

她總感覺衛子衍在織一條無形的網,而她就是他網中的獵物。

可她毫無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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