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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看不見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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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四個孩子中的個子最高的孩子說話了:“你們要找的人是馬五吧,他今天早早就回去了,他說要帶她姐姐去喬家柵吃湯團。”

“哦——

那他今天一定賺得多嘍?”嚴仲明和顏悅色問道。

“嗯。”那孩子點點頭。

嚴仲明又問:“那你們知道他家住在哪裏嗎?” 幾個孩子都說知道,指手畫腳的說了起來。

嚴仲明接著說:“那就幫忙帶我們去好不好?”幾個孩子皆點頭。

“四海,給孩子們一些辛苦錢。”馮四海立刻照辦,每個孩子都有份,最後由離馬五家最近的那個孩子領著去馬五家中。

馬五的家是一處低矮破爛的木板房,剛到門口就聽到一個男孩興奮而著急的聲音,喊著:“姐,你好了沒有?”

“好嘞,就快好嘞。”姑娘的聲音。

這時,帶路的男孩在門口一邊往裏走,一邊喊:“馬五,馬五!”

馬五回答:“今天沒空,明晚跟你一起。”

帶路的男孩說道:“不是我找你,有幾位先生找你有事。”

馬五轉頭,這時一個消瘦而清秀的男孩,一雙眼睛圓溜溜,顯得很機靈。

嚴仲明上前微笑著,說:“馬五啊,今晚是不是要帶姐姐去喬家柵吃湯團啊?”

“你怎麽知道?”馬五反問。

“我們找你打聽點事兒,耽誤不了你和姐姐吃湯團。

——等下我叫輛黃包車給你們送過去。”嚴仲明說。

馬五道:“不用,先生,我自己會叫車。

——有什麽你問吧。”

嚴仲明問道:“今天是不是有位先生叫你給匯舞臺的玉春小姐送花籃和茶葉啊?”

馬五點了點頭。

“那你跟我說說你跟那位先生打交道的情況。”

馬五說:“我們幾個在劇院門口,我正在賣香煙洋火。

——那個先生走過了跟我說他要買光我的全部香煙洋火,我一聽可高興了。他把香煙洋火全部買光後,說讓我幫他送花籃和茶葉給玉春小姐,我也答應了。

——他還教我怎麽跟玉春小姐說。”

嚴仲明又問:“那你出來以後他還在嗎?”

“在呀,他說讓我在劇院多待一會兒,幫他看看玉春小姐會不會喜歡他的茶葉,有沒有泡著喝?我就在門口多站了一會兒,我聽到玉春小姐找人泡茶就走了。

——那位先生就幫我拿著煙箱,在弄堂裏頭等我。”馬五回答。

嚴仲明接著問:“那你告訴他以後,那位先生高興嗎?”

“那位先生很高興。”馬五說道。

嚴仲明輕松而面露微笑說:“你真是個機靈的孩子,這位先生長什麽樣子啊,說不定是我認得的那個人呢。”

馬五說:“那位先生不太高,個兒有點瘦,說話很和氣。

——哦,對了,他的眼窩特別深,眼珠子很黑,盯著人看的時候有點怪。”

“跟我那位朋友還有點像的,他的鼻子長得怎麽樣啊?”嚴仲明又跟馬五聊了一會兒,還給了他一個銀元。

而南凱風自打離開盛葆霖的書房後,腦子一刻也沒有停過,他想起了自己當初在匯舞臺如何留下了玉春,想起了玉春的眼神,又想起了丁越營的眼神。

推開家門之前,南凱風調整了情緒,一如既往走進家門。

第二天一早,南凱風把事情統統告訴了徐七瑞。

徐七瑞知道南凱風的擔心,他用力的點了點頭說:“嗯,我知道了!姑爺放心!”

南凱風又差他給玉春送去了三百大洋。

可是,很奇怪,接下來一連三十餘天,並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還要等,還要等多久,你他娘的縮頭烏龜!

——老子快瘋了!”莊順來大聲地沖方謙吼道。莊順來比之前更暴躁了,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臉上胡渣更見濃密,面色憔悴,眼神幹涸。

方謙沒有說話。

丁越營說話了:“阿來,你住嘴!有這樣說自家兄弟的嗎?”

莊順來道:“營長,不是我想這樣,可是咱們怎麽辦,賭場沒了,帶來的錢也沒了。

——這錢是怎麽來的,是咱們刨墳摸金,拿命換來的。

——這個仇如果不報,咱們的錢怎麽辦?咱們有臉回黑龍江嗎?這臉往哪兒擱!?”

莊順來氣喘籲籲,渾身顫抖。

方謙還是沒有說話,丁越營說道:“老方啊,阿來的性子就是這樣,你別生氣!

——說說看,這幾天在外面轉悠有啥收獲,咱們什麽時候幹,怎麽幹?”

方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邊走,一邊說:“這幾天我每天出門去,摸清了不少情況,我已經有了一個十分周密的計劃,這次不但要讓他們把吃進去的全部吐出來,還要讓南凱風沒臉再在上海灘待下去。”

一聽這話,原本在椅子上癱軟成一團爛泥,滿臉戾氣的莊順來一下子從椅子上坐了起來,渾身閃爍著興奮的小星星,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方謙,大聲說:“快說!快說啊!”

他們三人現在居住在南區華界鹹瓜弄,這是一個不起眼的底層百姓居住區,房子一間間隔開的,有單獨的出路。住在這裏的有些是些勞動苦力,還有剛到上海討生活的外鄉人,也在此暫住,可能一兩月就會搬走換人,大家對生人都不太關註。他們三人在此落腳自然不會引起旁人的註意。

三人為了躲風頭已經多日足不出戶,只有最謹慎的方謙外出,而方謙外出時總會喬裝一番,非常小心。說道這裏,方謙起身,輕輕推開窗戶,向外仔細的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又關上窗戶,回到桌旁坐下,招了招手,三人湊到了一塊兒,方謙壓低了聲量,對著丁越營和莊順來一番耳語。

他們的聲音實在太輕了,別說窗戶外沒有他人,即使有,也是一個字兒也聽不見的。但是,他們臉上的表情卻令人心懼,一開始是狐疑,然後是好奇,再然後是興奮,說完以後是堅毅和期待。

三人說了好一陣,三個湊在一起的頭終於散開了,各自又坐了下來。

丁越營說:“老方是高人啊,什麽時候幹?”

莊順來也著急,問:“明天就幹,怎麽樣?”

方謙說道:“不能急,對我們來重要的不是早點幹;而是一定要把事情幹成。”

此言一出,丁越營和莊順來都點頭。

“那個戲子出事以後,他們一定會加強防範;而且再過十天就過年了,也不是很好下手。我打聽好了,年後正月十九就是南凱風的兒子百日,南凱風要在杏花樓宴客,連南凱風杭州的老丈人也要來……”方謙接著說。

莊順來:“好啊,好啊,就在杏花樓動手,給這個兔崽子一份大禮。”

丁越營:“是,那天人多眼雜,是個絕好的機會,讓盛葆霖和南凱風在眾人面前顏面盡失。”

方謙卻搖頭,說:“那天是個機會,這麽多客人都來了,他們的精力會被分散很多,人多也容易找機會,但是,我覺得正月十九並不是最好的機會。”

丁越營問道:“老方,那你要等什麽機會呀?”

方謙道:“人多眼雜是小機會,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才,是大機會。”

這一次,性急的莊順來也聽出了一點味道,他沒有插嘴,丁越營也沒有說話,他們都在聽方謙說。

“你想,匯舞臺的玉春我們這麽容易就得手了,他們肯定知道我們會有下一步動作,一定會嚴加防範,而且他們也會認為我們一定會在十九動手,我想盛老頭肯定會調集他的全部力量確保萬無一失,我們那天看似機會很多,但是很可能一動手就被拿下了,風險太大。”

丁越營點點頭,說:“嗯,有道理……”莊順來也點了點頭。

方謙繼續說道:“從那個戲子的事到現在已經三十多天了,這三十多天,雖然我們憋得很難受,但是我們有兩個收獲:

第一,我們在暗處,他們這三十多天並不知道我們會在什麽時候動手,三十多天戰戰兢兢、睡不下安穩覺,已經消耗了很多精力。接下來還有將近一個月,才到十九,那天所有的人都恨不得長出四雙眼睛,更是會疲累不堪。我們接下來則可以逸待勞。

第二,如果我們在十九沒有動手,讓他們一定會在接下來放松的,就算他們自己不想放松,精神和身體也會受不了。”

丁越營道:“那我們就在第二天動手。”

方謙說:“對!而且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們還必須聲東擊西,一來調虎離山,二來麻痹他們。”

丁越營說道:“好!就這樣幹!”

莊順來也說:“願聽老方調遣,老方就是我們的諸葛丞相啊?

——哈!哈!哈!”一陣爽朗的笑聲。

方謙:“哎,阿來不要亂講,我們是兄弟,當年一起扛槍沖過來的。

——我們不可輕敵啊。”

莊順來說:“那我兄弟仨,怎麽分工啊?”

方謙笑道:“阿來問得好。”

丁越營:“路上的事我來,門口的事交給阿來。

——老方是動腦子的人,端坐帳中等我們的好消息。”

方謙道:“營長不能去,路上的事是最危險的,讓我來。

——門口的事阿來去,阿來槍法好,說不定還能有所收獲。

——營長不能離開,營長一旦出事我們仨就沒了主心骨,而且我和阿來也不敢確保一定能成,萬一有事……”

丁越營道:“呸!不會有事。”

方謙道:“是!但我們兄弟仨也要有各種準備。”

丁越營說:“我也看明白了,咱們仨在這上海灘水土不服啊。

我想好了,咱們這一票如果幹成了,我們立刻回黑龍江,絕不能戀戰。

——咱們仨都要好好地回去。”

莊順來突然站了起來,行了個標準的軍禮,響亮地說道:“報告營長,阿來負責完成路上的任務,一定確保成功。

——我們都要活著回東北……

如果有事,活著的人都有三個老娘,三個家,三家的孩子!”

丁越營道:“好!阿來,老方,我的好兄弟!”

三人緊緊地抱在一起,然後又坐下來進行了細密分工和籌劃。

一切,將在某天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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