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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杭州到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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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三爺又飲了一口茶,繼續道:“葆霖兄還說,他這就會著人去找合適的房子,還說,小風一時半會兒不要急著拿主意,做什麽事情,等選好了行當再投資。他說盛唐商會正好也缺人手,想讓小風先去他那兒,一邊接觸些各行各業的人,一邊留心看看,再拿主意。”

薛福祥也很高興,說:“老爺,看樣子這塊盛葆霖的金字招牌還是管用的呢!”

薛三爺道:“是哦,小風,你看呢?”

“我覺得盛先生的安排很周到,我人年輕,對上海灘的事情也不熟悉,邊學邊看,摸清些門道再決定,自然更好。”南凱風答道

“小風,你跟盛先生也有數面之交,你是個聰明人,我也不用叮囑你些什麽,爹相信你。

——那我們就一邊準備著過個好年,一邊安排著小風和秋兒去上海的事。”薛三爺笑著說道。

冬日的杭州城,既不像閩粵兩省一樣好似春秋時節般溫暖,感覺不到一絲寒氣,也不像北方一樣冰天雪地、讓人整日只得圍在爐邊、盤在炕上。江南的冬季,有時會飄落一些潔白的雪花,但都積得不會太厚、積雪的時間也不會太長。常常會有些悉悉索索的小雨,濕潤而微冷的空氣,樹葉不會掉盡,河港交錯之間還能看到蘆花在開放。郊野之間不但沒有那種肅殺雕零之氣,反而讓你確信“春天肯定不遠了”。

就在這樣一個季節,整個薛公館更加忙碌起來了,為了年,也為了開春後南凱風、薛美秋去上海。整個薛公館洋溢著一種對未來的美好期待,也彌漫著一種離別的氣氛。

前一天剛下了一場細雨,次日午後,薛三爺和薛福祥到了河灘,特意去看南凱風和徐七瑞練拳腳和槍法。

城西的餘杭塘河灘,蘆葦叢中時不時有噗噗嗤嗤的聲音,那是幾只野鴨在撲騰,有時更可見幾只白鷺滑翔著一掠而過。

薛三爺等人來到河岸邊。

“岳父,凱風的拳腳和槍法都比七瑞差了太多,真是獻醜了。”南凱風道。

“姑爺學得很快,特別是槍法,師父,讓姑爺給您露一手。”徐七瑞說。

“好,就看看槍法,關鍵時刻還是得靠這曲尺。”薛三笑道。

南凱風取出槍,將彈夾退出來,拉了幾下套筒,把子彈一顆顆壓進彈夾。徐七瑞則飛快的在遠處擺上了一排盛滿水的小罐子,高高低低的。當南凱風把最後一顆子彈壓進彈夾,擡手間就迅速開了七八槍,隨著槍響的是罐子的“劈劈啪啪”的破碎聲,驚起一灘禽鳥。

“好!”薛三、薛福祥和徐七瑞歡喜地喊道。

“凱風這一手,不亞於玩過幾年槍的老手啊!”薛福祥道。

“福祥叔,過獎了。聽七瑞說,岳父和您都是神槍手呢。”南凱風言道。

薛三爺笑了笑,道:“七瑞,好樣的。”

“師父,是姑爺聰慧勤懇,我就是把我會的和姑爺一說,沒兩天他就會了。”徐七瑞道。

又看著南凱風和徐七瑞練了一會兒拳腳,一行人才回去。

日子很快,過了一個團圓美好的春節、元宵節之後,離南凱風和薛美秋出行的日子更近了,日子定在正月廿九,是專門找人挑過的。

薛三爺也早說過了,這一趟他自己不會陪著南凱風和薛美秋去上海,他覺得自己應該放手了,讓他們自己去,徐七瑞和齊媽跟著一起去上海。

出發的頭一晚,王沛生來找徐七瑞,給他送行,王沛生好像喝多了:“七兒,你小子就是招師傅喜歡,不愧是師傅身邊長大的,只要有什麽好事……師傅都照顧你。”

徐七瑞說:“沛生哥,其實師傅對你也挺好的,你在咱們薛源堂的時間更長,是師傅最得意的大弟子,他是因為這裏少不了你,才讓我去的。”

王沛生苦笑一聲,說:“七兒,你就別哄我了,就說去年六月的事,是我綁了姓謝的小子,這不錯。可是盛葆霖來的時候,師傅隨便找個人去賠罪就可以的,偏偏讓我親自去給盛葆霖和那個姓謝的小子賠罪,讓我低聲下氣的。被我綁來的人,讓我親自放了,還要向他們賠罪,這江湖上的人怎麽看我。

——還有,我跟了師傅這麽多年了,他不管去哪裏,都不喜歡讓我跟著,去紹興也好,去上海也罷,都沒我的份兒,師傅他壓根兒就看不起我。

——我做的再多、再苦又怎麽樣?師傅他這樣對我!丟人現眼的事就要我上,好事就找別人。”

“沛生哥,你今天喝多了吧,可別酒後胡言,師父他老人家對咱們可有大恩啦,你可別忘了師傅的好。”徐七瑞一邊說著,一邊攙著醉醺醺的王沛生送他回去:“你想來上海那也方便得很,等我跟姑爺小姐他們去到那邊安頓好以後,你就可以來找我玩,到時候,我帶著你到處的逛逛。”把王沛生送回住處,徐七瑞才收拾停當後歇下。

而臨行的前一天,南凱風則在父母的牌位前上香,同自己的父親和母親安安靜靜的待了好久,他好像聽見父親的叮囑,看見母親的慈愛的眼神,一種離別的愁緒湧起,更兼躊躇滿志。然後他恭恭敬敬的把牌位包好,裝進皮箱。

薛美秋和母親收拾東西都來不及,早早挑好了一大堆東西,吃的、穿的、用的,雖然知道上海什麽也不缺,但是薛美秋的母親還是想多帶點。

走的時候,薛三爺、薛太太、宋姨太、薛世勳、薛福祥都到火車站的站臺送行了,即使有千萬般的不舍,薛三爺和薛太太、宋姨太也不得不看著自己女兒、女婿乘坐的火車,慢慢消失在視線裏。

南凱風在火車上面色平靜但心潮起伏,薛美秋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緊緊地靠著他,也不知是因為這車外吹來的風,還是因為心裏的感慨,兩人靠得更緊了,南凱風和薛美秋的手牢牢地握在了一起。

經過六個小時,兩人終於抵達上海火車站,嚴仲明派了寶瑞來接。寶瑞把他們一行四人接到了公共租界思迪路的一座小巧的二層洋房前,這裏與盛家花園相距很近,往東走大約七八百米的路就到盛家花園了。這棟小樓是盛葆霖和唐彩屏送給南凱風和薛美秋的見面禮,薛三爺要付錢,盛葆霖跟他生氣,硬是攔住了。這棟小樓不大,但幹凈實用,裏面一應俱全,而且還提前裝好了電話。前面有一個小小的院子,二樓有三間臥室,其中一間方方正正的是南凱風和薛美秋的臥室,還有衛生間、曬臺、書房,小客廳。一樓是大客廳、廚房、餐廳、傭人房、客房。特別是這樣一個地段,真是稱心。

薛美秋是真正的女主人了,而不是那個賴在父母身邊的嬌小姐了,她立即打開行李,帶上齊媽和徐七瑞收拾起來。這棟小樓裏本來東西就齊全,盛家的人早就提前收整過了,所以可收拾的也不多,主要是把自家從杭州帶來的東西歸整好。至於晚飯,宋姨太裝了許多吃的,熏魚、板鴨、腌蘿蔔、蔥包燴兒、酥油餅、荷花糕,有些只要熱一熱,還有一些直接就可以吃,他們可有得一頓豐盛的晚餐。第二天再去找買菜的地方。

晚飯之後,南凱風和薛美秋步行到盛家花園去答謝盛葆霖和唐彩屏,就唐彩屏一個人在家。

唐彩屏問:“怎麽樣,地方勉強還行嗎?”

南凱風答道:“盛太太,地方很好,幹凈雅致,地段又好,多謝盛先生和您的精心安排。”

唐彩屏笑著說:“我們就近稍微找了下,不費勁的。你們不要這麽客氣,葆霖已經跟我說了,他和薛三爺是兄弟,你們以後莫要再叫我盛太太了,改口吧。”

兩人都叫了:“是,盛伯母。”

唐彩屏說:“今天本來你盛伯伯也要在家等你們的,可是有一個叫雷克的洋人突然約他,他和仲明匆匆就走了。

——我就是喜歡你們兩個,凱風年紀輕輕幹練沈穩、頗有幾分氣度;美秋更是我的可心人兒嘍。

——說起來,這幾年家裏的事我是不管的,但,你們倆的事我同葆霖商議了,凱風先在盛唐商會跟著他們做,等看好了門道,選好了行當,你們再自立門戶,早一點、晚一點都不要緊,看你們的主意。”

薛美秋拿出了給唐彩屏準備的禮物:

一個藍布金墨汁書寫的卷軸,是宋姨太小楷蘸金粉親筆所寫的《大悲咒》,又在凈慈寺觀音殿誦了五百遍。

五個棉布縫制的小小的網袋,布料軟綿、收口方便。這是薛美秋自己縫的,上次她為唐彩屏調配了三花湯,唐彩屏很是喜歡,也常常沖飲,可是辛夷花上有些小絨毛,在喝的時候會影響口感,把這三種花裝進這個小小的網袋,再紮緊袋口,放入壺中沖泡,就不會再有小絨毛。泡一次、洗曬一次,五個剛好換著用。

唐彩屏歡喜得不得了,直說,讓男人們在外面忙著生意的事去,美秋一定要經常過來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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