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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臘月,年關將近。經不住小曾氏和沈瑯的哀求,曾老夫人還是決定讓人去莊子上將沈清雪接了回來。

臘月二十九的傍晚,沈清雪風塵仆仆地回來了。一進春暉堂便肝腸寸斷地哭著認錯,一番情深意切悔不當初的懺悔,讓老夫人和小曾氏都熱淚盈眶。

沈清歡一直待在翠竹院裏,直到除夕晚宴才被香玉請到了春暉堂。自從穆時安那件事後,沈清寧像是變了一個人,整日懨懨地也沒個笑臉。算起來她們已經半年沒有說過一句話了。

沈清雪乖覺地坐在老夫人身邊,整個人都變得穩重沈默了。若不是她看向沈清歡的眼神裏還隱隱藏著怨懟,所有人都要認為她已經改過自新了。

沈清歡擡眸望向沈清雪,思緒萬千。再瞥向右手邊的空位,想到被送入家廟的沈清韻,心中唏噓。沈瑯雖然是個浪蕩不著邊際的人,但論起來他還算是個好父親。

她的眸光停在了酒酣耳熱的沈瑭身上,目光一沈,對沈瑭,多少還是有些失望的。無論是她還是沈清韻,其實都沒有得到過他多少的溫情和憐愛。但若說他不會愛人,可他對沈清雅和沈愉卻又那樣好。

一頓團圓飯沈清歡吃得沒有滋味。老夫人留下了三個兒媳打葉子牌,沈清寧和沈清悅並肩而行,應該是去擷芳院一起守歲。沈清歡許久沒見沈恪,正想拉著他一起去翠竹院,沈清雪突然走到了她面前。

“三姐姐如今不認得我了?”沈清雪神色莫辨地望著沈清歡,語氣中有說不出的挑釁,聲音卻嬌柔得很。

“五妹妹有什麽事?”沈清歡定定地望著她,眼神有戒備卻沒有半分畏懼。

沈清雪掀唇一笑,湊近了沈清歡的耳邊陰冷地說道:“我回來了。”沈清歡不過是片刻的楞住,側過頭看著她。她眼中的怨毒之色讓人心驚。

“五妹妹去了莊子那麽久,看來還是沒有大徹大悟。”沈清歡毫不畏懼地直視她,眼神堅定帶著一絲輕蔑。

說罷,也不等沈清雪反應,拉著沈恪的胳膊就朝外走去。回到翠竹院後沈恪一直擔憂地望著她。方才沈清雪的眼神他看得一清二楚,幽怨仇恨,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沈清歡安撫地握住了沈恪的手,笑著讓秋蘭從衣櫃中取出一套剛做好的衣衫。“我給你做了一身新衣服,我知道你喜歡竹子,袖間繡了一圈竹葉,你試試看可還合身。”

沈恪眼眶微紅地摩挲著柔軟的布料,在她的催促下站起了身,秋蘭服侍他去屏風後面換上了新衣服。

沈恪生得眉目清俊,皮膚白皙,穿上靛藍色的衣袍顯得格外溫潤俊秀。沈清歡含笑打量著他:“阿恪又長高了。”

沈恪翻過年就十二歲了,正是抽條長個子的年紀。沈恪落落大方地來到沈清歡面前,眼眶裏燃著感動的火焰。

自沈清歡學會拿針的那日起,他的貼身衣物鞋帽香囊就都是她一針一線縫制出來的。他一出生便沒有了母親,沈清歡只比他大兩歲,卻時時刻刻護著他。

“我的衣服已經夠穿了,往後這些事姐姐不要再親自做了,我聽說針線活做多了眼睛會不好。”沈恪心疼她,不忍心讓她勞累。

“你在書院讀書,衣服多做點才好,省得教人看輕了。我每日閑著,做點針線活也好打發時間。”沈清歡憐愛地拉著沈恪坐下,語重心長地說道:“母親不在,這些事我自然要為你打算,只盼著你早日長大,將來成了親,娶了妻子,我才能放心。”

沈清歡說到娶妻的事,沈恪紅了臉。“姐姐說這些幹什麽?我才多大,怎麽就扯到那些事了。我只想好好讀書,將來能做姐姐的依靠。”

聽了沈恪反駁的話,沈清歡和秋蘭秋葉都笑出了聲。見她們笑成一團,沈恪有些惱了,他語氣堅定地看著沈清歡道:“姐姐不信我嗎?我一定會出人頭地的。”

見他惱了,沈清歡斂去笑意,正襟危坐地安撫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姐姐以後就全靠阿恪了。”

眼前的少年眉目間依稀還有兒時的印記。沈恪自小就寡言少語,自尊心極強。也正因如此,他才會那般刻苦求學。幼年他身子病弱,即便是臥病在床,他也總愛拿本書在床榻上看。

“姐姐知道你讀書用功,但是無論如何也要保重好身體,明白嗎?”沈清歡語重心長地握著沈恪的手,眼神憐愛地說道:“比起出人頭地,姐姐更希望你健康長壽。母親不在,咱們姐弟倆更要好好地活著。”

“我明白。”沈恪鄭重地點頭,“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只是你一個人在內宅,許多事我都幫不上忙,我看沈清雪對你懷恨在心,你一定要防著點她。”

沈清歡聞言從淡然地點了點頭道:“你別怕,我心裏有數。”姐弟倆又說了好長一會兒話,直到午夜來臨,守完歲,沈恪才在秋蘭的護送下回到前院。

沈清歡是在新年的鞭炮聲裏醒來的。熬了大半夜,她神情疲倦地被秋葉催促著起床。正月初一,一大早她們就要去春暉堂給老夫人拜年,男丁要去祠堂祭祖,女眷則聚在一起閑聊。

沈清歡和沈清雅坐在一塊,正沈默地聽著老夫人說話間,侯府的總管沈砌帶著一個穿著藏青色錦袍、儀表堂堂的中年男子走進了春暉堂。

沈清歡擡頭望去,只見男子眉眼間竟然有幾分與沈恪相像。正滿心疑惑,男子心有靈犀地朝她看了一眼,隨後恭敬的朝著曾老夫人拜了一拜,朗聲說道:“季詢拜見老夫人。多年未見,老夫人一切可還安好?”

“季家後生來啦?上次一別,倒真是有許多年沒見了。”曾老夫人望著眼前的男子,轉過頭對著沈清歡說道:“歡姐兒,快來見過你舅舅。”

聞言,沈清歡愕然地望著季詢。她沒想到舅舅那麽快就會回來。當初她還托曲先生為她寄信到越州給外祖父,沒想到外祖父沒盼到,倒是舅舅先來了。

她抑制不住滿心的喜悅,快速地站起身子走到季詢身邊站定,莊重地行了禮,激動地喚了一聲“舅舅”。

她的外祖父只生了一個兒子和兩個女兒,她的母親季雲娘是嫡女,季詢是她的親哥哥。還有一個小姨母是繼室所生,後來遠嫁到了揚州。

季詢望著眼前的嬌媚可人的沈清歡,心裏有些發澀。他眼含熱淚地摸了摸沈清歡的頭,“好孩子,你受苦了。”

沈清歡看著季詢慈愛的眼神,心裏一暖,也跟著留下喜悅的熱淚。曾老夫人年紀大了,見不得這樣落淚的場面,眉頭一緊道:“你們舅甥多年未見,你先帶你舅舅去翠竹院歇個腳,等恪哥兒回來了,再好好敘個舊吧。”

老夫人對季家一貫不熱情,其中既有沈瑭的緣故,也有季家自身的原因。自從季氏去世後,季家就鬧過一回,想要將兩個孩子接回去撫養。但沈清歡與沈恪畢竟是侯府的血脈,怎麽可能交給季家?

後來季詢外放,這些年一直也沒能回來,沈瑭也外放了好些年,兩家人便越發疏遠了。老夫人也沒想到季詢會突然回來。

“是,多謝祖母。”沈清歡歡喜地道了謝,帶著季詢朝翠竹院走去。到了翠竹院,沈清歡讓季詢坐在上座,秋蘭立即捧了一杯熱茶過來,沈清歡接過茶杯,親自奉給了季詢。“舅舅用茶。”

季詢微笑著從沈清歡手中接過茶杯,茶香四溢,他掀開茶蓋,輕輕地抿了口,隨後警覺地瞥了一眼站在房裏的杜媽媽等人。

沈清歡看出了他的意思,隨後笑著對杜媽媽等人說道:“你們先下去歇著吧,我和舅舅說會兒話。”

杜媽媽是個明白人,知道他們舅甥倆要說些私密話,便笑著答道:“哎,舅老爺和姑娘先聊著,我去院子裏候著,有什麽事姑娘再喊我。”說罷,給了秋葉和秋蘭一個眼色,三人便依次退了出去。

等她們全都走了,季詢才放下茶杯,正色道:“歡兒,你寫的信你外祖父給我看過了。從前我們都在越州,京都裏的事我們都幫不上忙,但如今不一樣了,吏部考績出來了,這些年我在越州也算是小有成績,年後就要調回京都。雖說只是六品的吏部郎中,但好歹是回來了,今後也能堂堂正正地護著你和阿恪了。”

“舅舅要進吏部了?”沈清歡驚喜地望著季詢,吏部是六部之首,又負責官員的考績升遷之事,即便只是個六品的郎中,只要穩紮穩打,將來不是沒有晉升的機會。

“嗯,年前收的信,再過幾日就要去上職了。這次我是一個人先回來的,等開了年天氣暖和些,你舅媽和你外祖父他們再回京。你且等等,等你外祖父回來了,我把你接過去住些日子。”

自從收到沈清歡的信起,他和父親就一直籌謀著,到處托關系想要調回京都,沒想到事情會這麽順利,他不但能回來,還意外地進了吏部。

“舅舅,你們能回來真是太好了。”沈清歡喜悅極了,算起來她已經有十年沒見過舅舅和外祖父了。兒時的記憶早就模糊,她的腦海中已經想不起外祖父的模樣了。

“是啊,總算是回來了。”季詢透過沈清歡回憶著妹妹的樣子,他記得妹妹也有一雙如水的杏眸,擡起眼望人時也是這般的眼含秋波水潤動人。

兩人又閑聊了許久,臨近午時沈恪才回來。沈恪對這個舅舅已經沒有任何記憶了。季詢外放時他才兩歲,又隔了這麽多年,兩家連書信都不曾來往過。

他楞楞地站在沈清歡身邊,仰起頭看著這個高大俊朗的男人,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絲熟悉感。季詢一見到沈恪,便紅著眼眶著摸了摸他的頭。

都說外甥肖舅,沈恪的眉眼都生得很像季詢。沈清歡見沈恪楞楞的樣子,笑著說道:“阿恪,還不快喊舅舅。”

沈恪紅著臉叫了一聲:“舅舅。”這麽多年了,還從來沒有人像他這樣摸過自己的頭。

“好孩子,聽你姐姐說,你已經進了樂山書院讀書。在那裏還好嗎?”季詢抽回自己的手,慈愛地望著沈恪問道。

“阿恪一切都好,舅舅莫要牽掛。”沈恪不愛與人說話,但對著眼前和自己有幾分相像的舅舅,與生俱來的血脈親情讓他忍不住想要與其親近。

“往後若是遇到難處,隨時來找舅舅。舅舅這次回來,以後就不走了。”季詢想到這些年這兩個孩子受到的委屈,心中很是心疼。

正說話間,杜媽媽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姑娘,老夫人派人請你們去春暉堂用飯。”正月初一,按理說他們是要去春暉堂和曾老夫人一起用膳的。此番季詢又來了,老夫人怎麽著都要請他吃頓飯的。

“舅舅,咱們走吧。”沈清歡率先起身,朝門外喊了一聲:“我們馬上就來。”

季詢隨即拉著沈恪的手,三個人一並走出了屋子,朝春暉堂走去。到了春暉堂時,沈玨兄弟三人都已經依次坐好了。

季詢依禮向沈玨等人一一問好。沈玨掛著笑和季詢說話:“季兄請坐。聽說你要調職回京了,可知道年後要去哪裏入職了?”

季詢拱手笑道:“前兩日收到曹大人的信,讓我過兩日去吏部報道。”他話音一落,曾老夫人也詫異地望了過來。

季詢外放也有十年了,怎麽會突然就調職回京,還這麽幸運入了吏部?吏部是哪?那可是多少人擠破頭都進不去的地方。季家若是有人脈,也不可能會在越州待這麽多年了。

若是是沒人打點,曾老夫人是不相信的。她目光睿智清明地望著季詢,壓住心頭的疑惑,化作了一抹誠摯的笑,道:“你能回來是最好不過的,往後咱們兩家也好多走動走動。”

“老夫人說的是。我父親母親開春的時候回來,到時候定然會請你們去做客。”季詢春風化暖、端方一笑。

“那是極好的。”見季詢願意多來往,曾老夫人自然是高興的。雖然從前兩家關系冷淡,但如今季詢進了吏部,沈清歡和沈恪也大了,能把兩家的關系撿起來是最好不過,以後也能多個助力。

沈玨身為刑部尚書,與吏部的曹尚書關系也不錯。季詢能得到曹大人的青眼,往後自然是無可限量的。沈玨待他越發客氣了幾分,一頓飯也算吃得賓客盡歡。

只有沈瑭有些郁悶,因為從始至終季詢對他的態度都很冷漠。他垂眼看著沈恪與季詢親密的樣子,心中堵地發慌。苦酒一杯接一杯地往嘴裏灌,很快就喝的醺醺然。

等午膳結束時老夫人想讓他出去相送時,沈瑭早已經醉得東搖西晃了。老夫人見沈瑭大過年喝成這樣,心中不悅地板起了臉,最後還是沈恪主動請命送了季詢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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