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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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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惜

沈清歡在床上躺了一日,身子還是疲乏。可老夫人卻突然接到了消息,宣帝要為五公主辦一場生辰宴,這是五公主十六歲生辰,宣帝有意借這場生辰宴為五公主擇婿,因此京都中有名望的世家都要進宮赴宴。

沈憬如今十七歲,自然也在宣帝考量的名單上。永定侯府的人都暗暗期待著府中能出一位駙馬,所以格外重視這次宮宴。

老夫人火急火燎地要回京都去,見沈清歡身子還虛弱著,便將她留在了莊子上,命何管事好好照看。

沈清歡和秋葉留在莊子上養病,老夫人不在這,她們反倒落得自在。等沈清歡身子好多了,秋葉將那夜去求宋三公子相幫的事都告訴了她。

沈清歡心生感激,又聽聞安王妃也已經回了京都,只留下宋淮舟獨自養傷,便吩咐秋葉將前幾日畫好的那幅夏日鳴蟬圖送了過去。

畫很快就送到了宋淮舟跟前,宋淮舟鞭傷已經愈合,穿著一件棉質繡暗紋的墨綠色衣袍正坐在窗前看書。侍衛江流步伐輕快地走到他跟前,將拴好紅繩的畫軸遞到他面前。

宋淮舟不緊不慢地翻動書頁,只用眼角的餘光掃了掃,沒有絲毫探究的興趣。江流漸漸有些沈不住氣,他擡眼望了望自家公子冷峻的容顏,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公子,這是永定侯府二房的三姑娘差人送來的。”

宋淮舟劍眉一斂,眸光停頓了書頁上的一排字上。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臉上,樹影斑駁,投射在他挺拔的鼻間,江流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

“什麽三姑娘?”宋淮舟嗓音低沈,語氣倒還算平和,江流不由松了口氣,隨即說道:“就是幾日前落水被您救起的那位姑娘。”

“她為何要送東西給我?”宋淮舟漫不經心地問著,一頁看完又翻到了下一頁。江流遲疑片刻後,吞吞吐吐地回道:“也許是為了感謝公子的救命之恩。”

聞言,宋淮舟將手中的書合上,擡頭望向眸光閃爍的江流。“若要致謝,為何拖到今日才來?”

江流看見他眼中的質疑,心中一慌,後背冒出了一層熱汗。他垂下頭,目光閃爍,自以為是地辯解道:“她一個閨閣姑娘,許是多有不便,何況那侯府的老夫人也不曾上門致謝,想來她也不敢自作主張,如今老夫人回京去赴宮宴,她才敢差人送來。”

宋淮舟唇邊溢出一抹冷笑,他目光淩厲,似一把利刃向江流刺去,驚得江流後背發涼。“那你如何敢自作主張了?”

他話音一落,江流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額前滴落大把大把的冷汗,連忙求饒:“公子饒命,是屬下該死。屬下不該自作主張,讓江宴拿了府醫的藥箱去替她看病……”

“下去自領二十棍。”宋淮舟目光收緊,語氣也冷若寒冰。見他責罰,江流千恩萬謝地站起身來朝外走去。

“停下。”見他著急地往外走,宋淮舟將他叫住了。江流轉過身子,驚疑不定地望著他。“把東西放下。”見宋淮舟喵了一眼他手中的畫軸,江流一個箭步走過來,將畫軸放在桌上,不敢停留,飛快地朝外面走了出去。

等江流走遠了,宋淮舟瞥見用紅繩紮好的畫軸,腦海裏想起了那日救起的姑娘。他們好像是很有緣份,不過短短數月,就見了三回面,只是沒有一次是愉快的。

那個小姑娘瞧著瘦瘦弱弱的,眼神裏卻透露出幾分堅定倔強。不過他向來對旁人無感,一個小姑娘而已,還不值得他掛懷。

但不知道為何,也許是那紅繩的末端紮的結過於秀氣,他鬼使神差地把紅繩解開,將畫軸展開,鋪在了桌上。

一幅夏日鳴蟬圖乍現,翠綠的柳葉和伸展的枝幹間,幾只金蟬穿行其中,似是放聲高唱。畫卷的最右端還用小楷寫了一句詩文,宋淮舟的目光落在那排娟秀的詩文上,眸色忽明忽暗。

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

這是唐代詩人虞世南的名作,他以蟬自喻,誓要做那品性高潔不攀附權勢之人。也唯有那登到高處之人,才能不畏浮雲。小姑娘這是借詩激勵他嗎?他何時落到要一個勢單力薄的小姑娘來同情的地步了?

宋淮舟不禁冷笑,隨手將畫卷丟到一旁,將桌上的書拿起,繼續翻看,只是看了許久,他腦中仍盤旋著那句詩和落水那日小姑娘蒼白的面容。

他心中煩躁,隨即合上書,起身朝屋外走去,站在廊下,神情莫測地看江流跪在地上受罰。

沈清歡在莊子上休養了三日,等身子徹底好了,便請何管事派人套了馬車送她回京都。莊子上的景色雖好,人也自由,但她卻不能在此久留。一來,她心裏牽掛沈恪,不知道他在書院裏過的可好;二來,她原本是陪祖母來避暑,卻因為生病耽擱在此,若是久久不歸,旁人定然會議論紛紛。

回京都的路上,沈清歡端坐在車上,秋葉卻耐不住寂寞,掀開簾子欣賞著沿途的景色。眼下離進城還遠,沈清歡也不拘束秋葉。

馬車行駛到半道突然劇烈一震,車身往前傾去,沈清歡和秋葉都搖晃著往前跌去,兩人沒有防備,額頭都撞在了車壁上。等車停下來時,秋葉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掀開車簾走了出去。車夫愁眉苦臉地看向秋葉,又望著車內的沈清歡說道:“姑娘,這輛車的前輪轂裂了。”

沈清歡有些驚惶,她透過車簾望見天邊飄來的黑雲,心中一緊,憂慮地望著車夫問道:“能修好嗎?”

車夫搖了搖頭道:“應該是修不好了,如今之計,只能在此等待,若有路過的車輛,再問問看能不能載咱們一程。”

馬車壞了,坐在車上又熱,眼看著暴風雨就要來了,空氣格外沈悶,沈清歡的身上冒出了陣陣熱汗。

秋葉實在太熱,便坐在車夫身旁,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一直等到天色將暗,這荒僻的小路上也沒有一輛車經過。

沈清歡平日再冷靜沈穩,此時也不禁焦躁不安起來。她身為大家閨秀,如何能在荒郊野外過夜?若是叫人知道了,對她的名譽有損。即便有車夫作證,也難免會被有心人拿去生事端。

就在她焦慮倉皇之時,一陣馬蹄聲漸漸逼近。秋葉遠遠地就瞧見了那駕車而來的人,她驚喜萬分地大叫道:“江流大哥,是我,我是秋葉呀!”

聽到秋葉的叫喚,從遠處駕車而來的江流勒緊韁繩將馬車穩穩地停了下來。秋葉高興地飛奔過去,喜笑顏開地說道:“遇到你真是太好了,我和我家姑娘正要回京都,可惜馬車壞在半路上了,我們等了半日都沒見到一個人。你能載我們回去嗎?”

江流三日前才剛挨了打,眼下正萬分為難。秋葉看著他為難的神色,不明白他為何不說話。沈清歡坐在馬車內,從窗戶那瞧見了,滿懷期待的心瞬間冷寂下來。

即便她處境再怎麽艱難,既然宋淮舟不願意幫忙,她也不能強人所難。她強壓著心中的苦澀,咬緊了嘴唇,沈著氣將秋葉叫了回來。“秋葉,你別為難人家,我們再等等吧。”

安坐在車內的宋淮舟聽出了她語氣中的幽怨,不禁掀唇一笑。怎麽著,還賭上氣了?這荒郊野外的,若是錯過了他們,興許等上一夜也不會再出現一個人。暴風雨即將襲來,她這是自暴自棄也不願意求他?

江流和江宴並排坐在車駕上,見主子遲遲不發話,江流縱然有心卻也無力相助。就在他正準備揮鞭前進時,宋淮舟的聲音卻緩緩傳出:“讓她們上來吧。”

聞言,江流面上一松,朝秋葉露出一個善意的笑。“快請你家小姐上來吧。”秋葉見狀也不敢耽擱,立刻回到自己的馬車上,扶著沈清歡迅速地走了過來。江流替沈清歡掀開門簾,讓她走了進去。隨後又去將沈清歡的行李搬上了車。

等沈清歡坐定,宋淮舟眸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對著車外吩咐道:“江宴,你回去一趟,找個人來接應車夫。”

江宴離開後,秋葉幹脆就坐在了外面,以她丫鬟的身份,也實在不方便坐在車內,正好她還能和江流說說話。

馬車緩緩行駛起來,沈清歡覷著宋淮舟冷淡的表情,心中一突,猶豫再三還是柔聲道了句謝。“多謝宋公子幾次相救。”

宋淮舟輕飄飄地應了一聲,也不和她交談。沈清歡尷尬地垂下了頭,小手緊握,一直用指甲摳著掌心。車外不時傳來秋葉的笑談聲,宋淮舟輕哼:“你這個丫鬟倒是話多。”

沈清歡驀地擡起頭,有些不安地問道:“秋葉性子很活潑,是不是吵到您了?我讓她小聲點。”沒想到宋淮舟卻擺了擺手說不必,搞得沈清歡一時有點吃不準他的意思。

但一想到眼前這人幾次三番救了弟弟和自己,心中更多的還是感激,只是宋淮舟性子冷,她不知道該和他說點什麽。

沈默了許久,沈清歡才怯怯地開口詢問他的傷勢。“您的傷好些了嗎?”沈清歡若不開口,宋淮舟還以為她是個悶葫蘆,見她還算有良心,宋淮舟面色緩和了些,又看了她一眼,才緩緩答道:“已經好了。”

沈清歡見他看著自己,不由自主地避開了他的視線,只淡淡地說了一句:“那就好。”詭異的沈默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與一簾之隔的秋葉和江流熱絡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宋淮舟見她避開了自己的目光,心中莫名不悅,他皺起眉頭,看向沈清歡的視線也多了一絲探究。“你怕我?”

突如其來的質問讓沈清歡一驚,她遲鈍地擡起頭,對上了宋淮舟探究的目光,飛快地搖了搖頭。“我沒有……”見宋淮舟眸中仍帶著疑惑,進而解釋道:“您救了我,我心中十分感激,又怎會懼怕您。我只是……”她停頓了一下,眼神堅定地回望著他。“我只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宋淮舟沒想到她會如此回答,有些訝異地看著她,碎發覆蓋在她微微泛青的額頭上,她的眼神如此堅定坦誠,讓他有些意外。他別過臉,出神地望著杏色的門簾,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幾道雷聲轟鳴,瓢潑大雨嘩啦啦地灑落下來,狂風卷起了兩側的窗簾,雨水打進了車廂內,沈清歡忙側身閃躲。這時江流的聲音突然傳了進來:“公子,雨太大了,今晚估計進不了城了。我記得前面不遠有一座山神廟,不如我們去那躲躲雨?”

宋淮舟關切地應道:“只能如此了,雨勢太大,你駕車小心點。”得到回覆的江流立刻加速往前駛去。很快,馬車停在了山神廟門口,等宋淮舟下了馬車後,渾身濕透的秋葉立刻過來攙扶沈清歡。

見秋葉渾身上下都濕透了,沈清歡心中不忍,隨即從箱籠中找出幹凈的衣服讓她去神像後面換上。等秋葉換好衣服走了出來,江流才過去將濕衣服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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