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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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韓晶晶難得鬧了個臉紅耳朵紅，明明只是接個吻，怎麽就偏偏被這人說出了少兒不.宜的味道。
待車子穩穩駛入小區，江衍這才意猶未盡地將人松開，順便幫她整理好有些亂的裙擺。
韓晶晶一言不發，只一雙如水的眸子盯著微微低頸的男人，任由江衍動作。
車子停下，司機正要推門下車，又被江衍止住，“不用了，你等在這裏。”
江衍看韓晶晶被欺負得已經有些微微紅腫的唇，眼底浮起淺薄笑意，他推開車門，“我送你上樓。”
“……”韓晶晶還在惱自己方才的不爭氣，不過就是被親了下，竟動情的那麽快。眼下觸上江衍眼底的笑，這份惱意順勢轉嫁，“江總日理萬機，不敢浪費您的時間。”
“你要是留我，我明早就不去公司了。”
饒是韓晶晶從小在男孩子堆裏長大，也有些招架不住江衍這樣直白的說辭。
“我……我家地方小，江總可能住不習慣。”
“沒關系，我可以將就。”
眼看身邊的女孩子要炸毛，江衍斂了笑，“晶晶。”
他認真喊她的名字，“之前的事很抱歉，我代爺爺向你道歉。”
韓晶晶沈默。
江衍看她微垂的眼睫，心底一陣心疼。
他知道她有多驕傲，可偏偏因為他，受了折辱。
男人的手掌收緊，將女孩子纖細的腕骨扣住。
“對不起。”
韓晶晶沒讓江衍送，自己一個人上了樓。
這間公寓是她自己買的，即便孟書棠之前已經在京北給她買了一套房子。
公寓面積不大，韓晶晶自己出了首付，每個月還有八千塊的月供。
小小的房子被她填得滿滿當當，雖然不夠寬敞，但卻讓她踏實。
墻上掛鐘的指針已經過了十二點，韓晶晶窩在沙發的角落休息，今晚的事情有點多，她需要再好好地理一理。
可每一次想要集中思路，又被那個強行擠占她大腦空間的“江衍”打斷。
最後，韓晶晶果斷放棄掙紮，任由思緒天馬行空。
她是在七歲那年被孟家人收養的，彼時婆婆剛剛過世，整個空蕩蕩的院子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她膽子小，害怕，常常趁著天黑的時候摸到江衍的房間。沒人教過她這個年紀已經不可以和男孩子住在一個房間，也沒人告訴她女孩子要怎麽保護自己。
是每一個深夜，脖頸通紅的小少年繃著臉一邊打地鋪，一邊告誡道：“你是女孩子，要知道保護自己，以後不可以再這樣隨隨便便進男生的房間。”
她裹著江衍的被子坐在床上，烏溜溜的眼中滿是不解，“我沒有隨便啊，我進來的時候有敲門。”
已經睡了一周地鋪的江衍：“……”
那個時候的韓晶晶怎麽也不會想到，她之後關於這方面的教育，竟然都來自江衍。
半年後，江家的人來接江衍，韓晶晶才知道他要回家了，回很大城市，住很大的房子。那個時候，孟家奶奶的身體已經不太好了，孟爺爺和孟奶奶也要離開老宅，搬到明市去。
孟爺爺收養了她，自然也打算帶著她一起離開。
可韓晶晶知道，她不想和江衍分開。
他還沒有教會她寫漂亮的字，畫好看的畫，他關於星星的故事才講了一半，他還沒有告訴她傑克和豌豆結局是什麽……
江家人來的那天，她哭得撕心裂肺，車子都已經開出了不知多遠又生生折回來。
她抹了把眼淚，山路崎嶇，腳底已經被磨起了泡。她看著車門被推開，看著斯文凈白的小男孩繃著臉走到她面前。
他說：“晶晶，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她打著哭嗝，“我……嗝……可以嗎？”
江衍朝她伸出手，“你願意的話，我帶你回家。”
那一瞬，韓晶晶好像好看了金燦燦的太陽光從山谷外爭先恐後地湧進來。
江衍回到江家的時候，別墅燈火通明，老爺子年事已高，平常早已經睡下，今晚卻精神矍然地坐在沙發的正中間。
江衍走上前，溫聲道：“爺爺。”
“這麽晚了，還有應酬？”老爺子已經年逾八旬，大約久居上位，開口便不怒自威
“去接晶晶。”
江老爺子驀地擡眼，清明的老眼中滿是威嚴，“阿衍，爺爺的話，你現在是一點都不願意聽了嗎？”
“爺爺。”江衍在老爺子另一側的沙發坐下。
江老爺子看著這個孫子，看他溫和平靜的眉眼，他似乎鮮少有情緒波動的時候，任何時候都從容淡定。
對於上位者，這很重要，對於這個他親自選中的接班人，江老爺子也很滿意。
江衍不懼江老爺子的審視，溫沈開口：“爺爺，我知道您執意要我和馮苒訂婚的良苦用心，我也清楚如果有了馮家這樣一個岳家，我之後在集團的路會走得更穩更容易。
可是爺爺，如果我是一個要依仗妻子及其家族才能在江氏立足的人，您真的放心把偌大的江家交給我嗎？無能至此，您又如何確定不會在將來的某天，江氏被馮家掣肘，甚至被取代。”
江老爺子沈默。
捆綁豪門本就是把雙刃劍，他浸淫商場多年，又豈會不知這其中的風險。
“但你也應該清楚，你在江氏的根基尚淺，如今那些老古董肯給你幾分面子，是因為我還沒咽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這個位置上了，你拿什麽掌控他們？”
“我聽爸講過，您當年入主江氏的時候也只有二十二歲。”
“爺爺，如果您放心，我也想試試。”
試試用自己的本事，掌控整個江氏。
長久的安靜。
就在江衍以為老爺子不會再說什麽的時候，老爺子卻嘆了口氣，“一個兩個，都不省心。”
江老爺子看一眼江衍，問得認真：“你想清楚了？”
“是。”
“這條路不會好走。”
“我，知道。”
江老爺子覺得腦殼疼。
當年兒子江松耘也是如此，放著好端端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不娶，非要娶孟家的女兒。雖然江孟兩家交好，但孟家是書香世家，於商場上對江家根本沒有幫助。
如今一晃眼三十年過去了，他的孫子坐在他對面，又說了相似的話。
老爺子一瞬有些恍惚，想了早逝的長子，還有亡妻。
哦，他想起來了，當初他也是這般執意要娶出身小戶的亡妻，甚至差點因此和父親決裂。
原來，這還是一脈相承。
長嘆一聲，江老爺子點頭，語氣松了下來。他揉著眉心，緩聲道：“行吧，我年紀大了，管不了你們小輩的事了，你愛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江衍依然眉眼溫淡，面上幾乎不見情緒波動。但他知道，爺爺松口了，只是老人家總歸還是要面子的。
之後只需要馮苒說服馮家，這場訂婚傳聞用不了多久便會消弭。
江衍不說話，他在等老爺子開口，依著老爺子的性子，必然還有叮囑。
果不其然，半晌之後，老爺子又開口問道：“那爺爺再問你一件事，韓家那個丫頭，你預備怎麽辦？這條路你走不容易，她嫁進江家，走起來也不見得輕松，你舍得她到時候因為你受委屈？”
一個沒有背景和依仗的女人嫁進豪門，風光背後很可能就是一地雞毛。
“我不會委屈她，也不會讓任何人委屈她。”江衍開口，溫沈的聲線，卻異常認真堅定。
江老爺子隱隱察覺到了他語氣裏的堅持，難得帶了情緒，聽著倒像是有了些人請味。
“我娶她，必然是要她風風光光成為我的妻子，成為江家的女主人，旁人再有不滿，也不敢對她生出半點惡言。至於您說的依憑，她如果願意，我就是她的背景和依仗，如果她不願意，我想，她自己也可以成為自己的背景和依仗。”
江老爺子沈默，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評判這一番話。
“爺爺，您可能還不太了解她。跟您說件小事吧，媽其實很早就在京北給她買了房子，但一直都她沒有住，一年前剛剛貸款買了套小公寓。”說到這裏，江衍眼底浮起笑意，“她是個很驕傲的女孩子。”
江老爺子輕咳了聲，有點聽不下去了。
“行了，別誇了。”
老爺子面色有點不大自然，但還是叮囑道：“有時間來家裏吃個便飯。”
“現在恐怕不行。”
“她還沒答應我的追求。”
江老爺子驀地起身，不管了，他不管了，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什麽糟心事。
他老人家不要面子的嗎？
他的兒子、孫子，怎麽一個個的都這麽不值錢！
韓晶晶這段時間小日子過得無比愜意，和塗蜜的工作室不斷有新的訂單湧入，趙顯也正式接手了她的畫廊。
趙顯不愧在這行混跡了很多年，給出的運營方案非常專業且全面，而這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包裝。
趙顯給畫廊簽了一波完全沒有名氣的年輕畫家，然後進行包裝，美其名曰用畫家的人氣帶畫廊的名氣。
韓晶晶看過這些畫家的作品，其中不乏一些有天分的，
但也有個別臉蛋勝過畫技的。韓晶晶笑瞇瞇地提醒趙顯，不許打著她畫廊的名義撩妹。
趙顯笑得渾不在意，看向她的視線卻定定，“我在你心裏就是這麽不靠譜的人？”
韓晶晶翻著畫冊點頭，“是的。”
趙顯：“……”
他動靜不小，落在趙家人眼中便只是追女人的手段，圈子裏相熟的人也笑他：顯哥，你這妞兒泡的，可是下了血本。
一次韓晶晶和趙顯吃飯，趙顯還專門提起了這件事，“想我萬花叢中過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擠兌，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傳成什麽樣子了？”
韓晶晶彼時打量著已經重新裝修過的南瀾汀，“之前不是挺好的嘛，怎麽又裝？”
“姑奶奶，不是你說這地方隔音不好的嘛。”
“哦，我忘記了。”
韓晶晶拎了拎唇角，她是真的忘記了，她當時也壓根兒沒想過之後還會來這個地方。
“你剛剛說什麽？”
“……”趙顯被噎，越發好笑地瞧著韓晶晶，“大小姐，你是真的拿我當打工仔了？”
女人眉眼精致漂亮，很認真地搖頭，“不啊，你明明是在給你自己打工。”
韓晶晶雖然不怎麽參與畫廊的日常運營，但她知道，趙顯最近借著她的畫廊，倒騰了不少自己的東西出去，連他那個狠厲的大哥都瞞了過去。
趙顯只是看著她，看著凈白骨瓷的手指收緊。
半晌，他點頭，頗有些認命的意味，“行。”
有些心思，一開始沒動，之後便也不適合再動。
更何況，欣賞不一定就要據為己有，朋友也是一種很長久的關系。
這一晚，兩人聊的有點晚，韓晶晶出來沒有開車，趙顯提議送她回去。
左右順路，韓晶晶沒拒絕，但也沒想到趙顯這個人接觸多了，竟然也如此八卦。
“嗳，你和江總是怎麽認識的啊？”
“嗳，有個事兒，我想提醒你一下，江衍好像有喜歡的人。”
“你知不知道他最近為了個女的，反抗家裏的聯姻，更離譜的是，江家老爺子居然答應了。這女的真牛逼，也不知道給江家那位灌了什麽迷魂湯。”
“我可不是內涵你不如那個女的，只是吧，人家倆要是真的感情好，你聽我一句勸，還是算了。這年頭，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呸，我說……”趙顯轉頭，卻發現韓晶晶已經睡著了。
他凝神看了會兒女人精致漂亮的側顏，唇角扯出個有些自嘲的笑，“這都能睡著，你還對我挺放心。”
韓晶晶哪裏能睡著，倒也不是不放心趙顯，只是不想聽他啰嗦。
聽塗蜜說，京圈裏如今都在議論江衍和那個讓他反抗聯姻的女人，她有種預感，快有人把她扒出來了。
至於趙顯說的迷糊湯……唔，她也不知道，明明一開始是江衍給她灌的。
那個時候，她跟著江衍來到江北，住進了江家。江家一家人都非常和善，待她也極好，江衍和江遇有的，從來也不會少了她那一份，大約因為她是女孩子，棠姨還總會給她準備更好更特別的。
就這樣日覆一日，年覆一年，她從懵懂孩童長到了十五六歲，身邊漸漸出現了許許多多的男孩子。
他們給她送禮物，遞情書，在她面前耍帥，可她全部都無感。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好像滿心滿眼，裝得都是那個人。
不多時，車子停在了她公寓的樓下，韓晶晶正要和趙顯道別下車，卻被趙顯喊住。
“等一下。”
“怎麽了？”
趙顯往後視鏡看了眼，“有人在跟我的車。”
韓晶晶觸到車門的指尖微頓，“那要怎麽辦？”
趙顯沈默，又擡頭看了眼十幾層高的公寓。
“方便嗎？讓我上去避一下。”
深更半夜帶一個單身男人回家，大約不是什麽明智之舉，但韓晶晶知道她現在和趙顯是合作關系，他如果被趙家的人發現了異樣，連帶著她的畫廊也要完蛋。
“上樓可以，但你不能進門。”
“……”趙顯無語，“你怕什麽？”
韓晶晶轉頭看他一眼，“你的名聲太差了。”
趙顯：“……”
這只是句玩笑話，認識這麽久，趙顯的人品她還是信得過的。
兩人一起上了樓，韓晶晶還在打趣：“就三分鐘啊，三分鐘過後，你就得走人。”
“我要是不走呢？”
“隨便你啊，反正你也是在門外待著。”
“不是，你真不讓我進門？”
“對啊。”
“韓晶晶——”
電梯門打開，兩人一同走出來，趙顯的話生生被噎在了喉嚨裏。
他方才八卦的男主角此刻正站在韓晶晶公寓的門口，男人一身筆挺的西裝，像是剛剛結束了一場規格極高的會議。
江衍側眸看過來，看正在說說笑笑的兩個人。
趙顯：“……？”
韓晶晶：“……？！”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海綿沒寶寶 40瓶；yan 30瓶；搖搖奶昔加曲奇、珊瑚絨 10瓶；一騎紅塵、u陶陶居 3瓶；不吃香菜、浪漫滿欣 2瓶；50790849、沒有名字啦、Jia、今夜也想你、洛洛洛溢、霖霖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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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衍看韓晶晶被欺負得已經有些微微紅腫的唇，眼底浮起淺薄笑意，他推開車門，“我送你上樓。”
“……”韓晶晶還在惱自己方才的不爭氣，不過就是被親了下，竟動情的那麽快。眼下觸上江衍眼底的笑，這份惱意順勢轉嫁，“江總日理萬機，不敢浪費您的時間。”
“你要是留我，我明早就不去公司了。”
饒是韓晶晶從小在男孩子堆裏長大，也有些招架不住江衍這樣直白的說辭。
“我……我家地方小，江總可能住不習慣。”
“沒關系，我可以將就。”
眼看身邊的女孩子要炸毛，江衍斂了笑，“晶晶。”
他認真喊她的名字，“之前的事很抱歉，我代爺爺向你道歉。”
韓晶晶沈默。
江衍看她微垂的眼睫，心底一陣心疼。
他知道她有多驕傲，可偏偏因為他，受了折辱。
男人的手掌收緊，將女孩子纖細的腕骨扣住。
“對不起。”
韓晶晶沒讓江衍送，自己一個人上了樓。
這間公寓是她自己買的，即便孟書棠之前已經在京北給她買了一套房子。
公寓面積不大，韓晶晶自己出了首付，每個月還有八千塊的月供。
小小的房子被她填得滿滿當當，雖然不夠寬敞，但卻讓她踏實。
墻上掛鐘的指針已經過了十二點，韓晶晶窩在沙發的角落休息，今晚的事情有點多，她需要再好好地理一理。
可每一次想要集中思路，又被那個強行擠占她大腦空間的“江衍”打斷。
最後，韓晶晶果斷放棄掙紮，任由思緒天馬行空。
她是在七歲那年被孟家人收養的，彼時婆婆剛剛過世，整個空蕩蕩的院子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她膽子小，害怕，常常趁著天黑的時候摸到江衍的房間。沒人教過她這個年紀已經不可以和男孩子住在一個房間，也沒人告訴她女孩子要怎麽保護自己。
是每一個深夜，脖頸通紅的小少年繃著臉一邊打地鋪，一邊告誡道：“你是女孩子，要知道保護自己，以後不可以再這樣隨隨便便進男生的房間。”
她裹著江衍的被子坐在床上，烏溜溜的眼中滿是不解，“我沒有隨便啊，我進來的時候有敲門。”
已經睡了一周地鋪的江衍：“……”
那個時候的韓晶晶怎麽也不會想到，她之後關於這方面的教育，竟然都來自江衍。
半年後，江家的人來接江衍，韓晶晶才知道他要回家了，回很大城市，住很大的房子。那個時候，孟家奶奶的身體已經不太好了，孟爺爺和孟奶奶也要離開老宅，搬到明市去。
孟爺爺收養了她，自然也打算帶著她一起離開。
可韓晶晶知道，她不想和江衍分開。
他還沒有教會她寫漂亮的字，畫好看的畫，他關於星星的故事才講了一半，他還沒有告訴她傑克和豌豆結局是什麽……
江家人來的那天，她哭得撕心裂肺，車子都已經開出了不知多遠又生生折回來。
她抹了把眼淚，山路崎嶇，腳底已經被磨起了泡。她看著車門被推開，看著斯文凈白的小男孩繃著臉走到她面前。
他說：“晶晶，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她打著哭嗝，“我……嗝……可以嗎？”
江衍朝她伸出手，“你願意的話，我帶你回家。”
那一瞬，韓晶晶好像好看了金燦燦的太陽光從山谷外爭先恐後地湧進來。
江衍回到江家的時候，別墅燈火通明，老爺子年事已高，平常早已經睡下，今晚卻精神矍然地坐在沙發的正中間。
江衍走上前，溫聲道：“爺爺。”
“這麽晚了，還有應酬？”老爺子已經年逾八旬，大約久居上位，開口便不怒自威
“去接晶晶。”
江老爺子驀地擡眼，清明的老眼中滿是威嚴，“阿衍，爺爺的話，你現在是一點都不願意聽了嗎？”
“爺爺。”江衍在老爺子另一側的沙發坐下。
江老爺子看著這個孫子，看他溫和平靜的眉眼，他似乎鮮少有情緒波動的時候，任何時候都從容淡定。
對於上位者，這很重要，對於這個他親自選中的接班人，江老爺子也很滿意。
江衍不懼江老爺子的審視，溫沈開口：“爺爺，我知道您執意要我和馮苒訂婚的良苦用心，我也清楚如果有了馮家這樣一個岳家，我之後在集團的路會走得更穩更容易。
可是爺爺，如果我是一個要依仗妻子及其家族才能在江氏立足的人，您真的放心把偌大的江家交給我嗎？無能至此，您又如何確定不會在將來的某天，江氏被馮家掣肘，甚至被取代。”
江老爺子沈默。
捆綁豪門本就是把雙刃劍，他浸淫商場多年，又豈會不知這其中的風險。
“但你也應該清楚，你在江氏的根基尚淺，如今那些老古董肯給你幾分面子，是因為我還沒咽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這個位置上了，你拿什麽掌控他們？”
“我聽爸講過，您當年入主江氏的時候也只有二十二歲。”
“爺爺，如果您放心，我也想試試。”
試試用自己的本事，掌控整個江氏。
長久的安靜。
就在江衍以為老爺子不會再說什麽的時候，老爺子卻嘆了口氣，“一個兩個，都不省心。”
江老爺子看一眼江衍，問得認真：“你想清楚了？”
“是。”
“這條路不會好走。”
“我，知道。”
江老爺子覺得腦殼疼。
當年兒子江松耘也是如此，放著好端端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不娶，非要娶孟家的女兒。雖然江孟兩家交好，但孟家是書香世家，於商場上對江家根本沒有幫助。
如今一晃眼三十年過去了，他的孫子坐在他對面，又說了相似的話。
老爺子一瞬有些恍惚，想了早逝的長子，還有亡妻。
哦，他想起來了，當初他也是這般執意要娶出身小戶的亡妻，甚至差點因此和父親決裂。
原來，這還是一脈相承。
長嘆一聲，江老爺子點頭，語氣松了下來。他揉著眉心，緩聲道：“行吧，我年紀大了，管不了你們小輩的事了，你愛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江衍依然眉眼溫淡，面上幾乎不見情緒波動。但他知道，爺爺松口了，只是老人家總歸還是要面子的。
之後只需要馮苒說服馮家，這場訂婚傳聞用不了多久便會消弭。
江衍不說話，他在等老爺子開口，依著老爺子的性子，必然還有叮囑。
果不其然，半晌之後，老爺子又開口問道：“那爺爺再問你一件事，韓家那個丫頭，你預備怎麽辦？這條路你走不容易，她嫁進江家，走起來也不見得輕松，你舍得她到時候因為你受委屈？”
一個沒有背景和依仗的女人嫁進豪門，風光背後很可能就是一地雞毛。
“我不會委屈她，也不會讓任何人委屈她。”江衍開口，溫沈的聲線，卻異常認真堅定。
江老爺子隱隱察覺到了他語氣裏的堅持，難得帶了情緒，聽著倒像是有了些人請味。
“我娶她，必然是要她風風光光成為我的妻子，成為江家的女主人，旁人再有不滿，也不敢對她生出半點惡言。至於您說的依憑，她如果願意，我就是她的背景和依仗，如果她不願意，我想，她自己也可以成為自己的背景和依仗。”
江老爺子沈默，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評判這一番話。
“爺爺，您可能還不太了解她。跟您說件小事吧，媽其實很早就在京北給她買了房子，但一直都她沒有住，一年前剛剛貸款買了套小公寓。”說到這裏，江衍眼底浮起笑意，“她是個很驕傲的女孩子。”
江老爺子輕咳了聲，有點聽不下去了。
“行了，別誇了。”
老爺子面色有點不大自然，但還是叮囑道：“有時間來家裏吃個便飯。”
“現在恐怕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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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爺子驀地起身，不管了，他不管了，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什麽糟心事。
他老人家不要面子的嗎？
他的兒子、孫子，怎麽一個個的都這麽不值錢！
韓晶晶這段時間小日子過得無比愜意，和塗蜜的工作室不斷有新的訂單湧入，趙顯也正式接手了她的畫廊。
趙顯不愧在這行混跡了很多年，給出的運營方案非常專業且全面，而這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包裝。
趙顯給畫廊簽了一波完全沒有名氣的年輕畫家，然後進行包裝，美其名曰用畫家的人氣帶畫廊的名氣。
韓晶晶看過這些畫家的作品，其中不乏一些有天分的，
但也有個別臉蛋勝過畫技的。韓晶晶笑瞇瞇地提醒趙顯，不許打著她畫廊的名義撩妹。
趙顯笑得渾不在意，看向她的視線卻定定，“我在你心裏就是這麽不靠譜的人？”
韓晶晶翻著畫冊點頭，“是的。”
趙顯：“……”
他動靜不小，落在趙家人眼中便只是追女人的手段，圈子裏相熟的人也笑他：顯哥，你這妞兒泡的，可是下了血本。
一次韓晶晶和趙顯吃飯，趙顯還專門提起了這件事，“想我萬花叢中過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擠兌，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傳成什麽樣子了？”
韓晶晶彼時打量著已經重新裝修過的南瀾汀，“之前不是挺好的嘛，怎麽又裝？”
“姑奶奶，不是你說這地方隔音不好的嘛。”
“哦，我忘記了。”
韓晶晶拎了拎唇角，她是真的忘記了，她當時也壓根兒沒想過之後還會來這個地方。
“你剛剛說什麽？”
“……”趙顯被噎，越發好笑地瞧著韓晶晶，“大小姐，你是真的拿我當打工仔了？”
女人眉眼精致漂亮，很認真地搖頭，“不啊，你明明是在給你自己打工。”
韓晶晶雖然不怎麽參與畫廊的日常運營，但她知道，趙顯最近借著她的畫廊，倒騰了不少自己的東西出去，連他那個狠厲的大哥都瞞了過去。
趙顯只是看著她，看著凈白骨瓷的手指收緊。
半晌，他點頭，頗有些認命的意味，“行。”
有些心思，一開始沒動，之後便也不適合再動。
更何況，欣賞不一定就要據為己有，朋友也是一種很長久的關系。
這一晚，兩人聊的有點晚，韓晶晶出來沒有開車，趙顯提議送她回去。
左右順路，韓晶晶沒拒絕，但也沒想到趙顯這個人接觸多了，竟然也如此八卦。
“嗳，你和江總是怎麽認識的啊？”
“嗳，有個事兒，我想提醒你一下，江衍好像有喜歡的人。”
“你知不知道他最近為了個女的，反抗家裏的聯姻，更離譜的是，江家老爺子居然答應了。這女的真牛逼，也不知道給江家那位灌了什麽迷魂湯。”
“我可不是內涵你不如那個女的，只是吧，人家倆要是真的感情好，你聽我一句勸，還是算了。這年頭，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呸，我說……”趙顯轉頭，卻發現韓晶晶已經睡著了。
他凝神看了會兒女人精致漂亮的側顏，唇角扯出個有些自嘲的笑，“這都能睡著，你還對我挺放心。”
韓晶晶哪裏能睡著，倒也不是不放心趙顯，只是不想聽他啰嗦。
聽塗蜜說，京圈裏如今都在議論江衍和那個讓他反抗聯姻的女人，她有種預感，快有人把她扒出來了。
至於趙顯說的迷糊湯……唔，她也不知道，明明一開始是江衍給她灌的。
那個時候，她跟著江衍來到江北，住進了江家。江家一家人都非常和善，待她也極好，江衍和江遇有的，從來也不會少了她那一份，大約因為她是女孩子，棠姨還總會給她準備更好更特別的。
就這樣日覆一日，年覆一年，她從懵懂孩童長到了十五六歲，身邊漸漸出現了許許多多的男孩子。
他們給她送禮物，遞情書，在她面前耍帥，可她全部都無感。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好像滿心滿眼，裝得都是那個人。
不多時，車子停在了她公寓的樓下，韓晶晶正要和趙顯道別下車，卻被趙顯喊住。
“等一下。”
“怎麽了？”
趙顯往後視鏡看了眼，“有人在跟我的車。”
韓晶晶觸到車門的指尖微頓，“那要怎麽辦？”
趙顯沈默，又擡頭看了眼十幾層高的公寓。
“方便嗎？讓我上去避一下。”
深更半夜帶一個單身男人回家，大約不是什麽明智之舉，但韓晶晶知道她現在和趙顯是合作關系，他如果被趙家的人發現了異樣，連帶著她的畫廊也要完蛋。
“上樓可以，但你不能進門。”
“……”趙顯無語，“你怕什麽？”
韓晶晶轉頭看他一眼，“你的名聲太差了。”
趙顯：“……”
這只是句玩笑話，認識這麽久，趙顯的人品她還是信得過的。
兩人一起上了樓，韓晶晶還在打趣：“就三分鐘啊，三分鐘過後，你就得走人。”
“我要是不走呢？”
“隨便你啊，反正你也是在門外待著。”
“不是，你真不讓我進門？”
“對啊。”
“韓晶晶——”
電梯門打開，兩人一同走出來，趙顯的話生生被噎在了喉嚨裏。
他方才八卦的男主角此刻正站在韓晶晶公寓的門口，男人一身筆挺的西裝，像是剛剛結束了一場規格極高的會議。
江衍側眸看過來，看正在說說笑笑的兩個人。
趙顯：“……？”
韓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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