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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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
這一年，是宋聽歡和江遇相遇的第八年，在一起的第五年。
江遇保研本校，師從方懷良，宋聽歡也終於通過翻譯司的最後一輪觀察培訓，成為那一年唯一一個留下來的本科畢業生。
宋明誠和孟書棠商議過後，將兩人的婚禮定在了來年的十月。
宋家這邊沒有什麽親人，大都是宋明誠在生意場上的朋友；但江、孟兩家尤其是江家，家大業大，光是需要宴請的賓客名單就長長一串。
江松耘過世後，江老爺子又重新執掌江家，他原本屬意江遇，但江遇志不在此，從半年前開始，江老爺子就把江衍帶在身邊，親自教習。
作為準新娘，宋聽歡完全抽不出時間去準備婚禮，婚禮的各種安排和細節便全都交給了孟書棠。
是夜，宋聽歡還在聽一場新聞發布會的翻譯錄音，江遇走進書房，她敏感地摘下耳機，“有事？”
“媽發來的，讓我們選一下。”
宋聽歡接過平板，才發現是婚紗照。
孟書棠原本是想去南法和瑞士，但介於宋聽歡如今的工作性質，便只能作罷。宋聽歡前段時間才聽同事吐槽了拍婚紗照的艱辛，眼下再看這些光鮮夢幻的照片，只覺頭大。
她眨巴著眼睛，看向江遇。
“……”江遇沈默一瞬，點頭，“行，我去和媽說。”
“老公最好了！”
“……”江遇擡手揉她的發頂，“那你就這麽狠心，舍得讓你最好的老公每天等到三更半夜？”
說完，江遇又去看宋聽歡的電腦屏幕，每天下班宋聽歡就一頭紮進書房，除了吃飯和洗漱，能在裏面待好幾個小時。
“你是不是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
宋聽歡索性關掉視頻，將耳機放在桌上，順勢靠進江遇懷裏，“我是這次唯一一個進翻譯司的本科生，要是再不給自己點壓力，我怕我做不好。”
即便名校畢業，優秀如她，也會有懷疑自己的時候。出了校園，步入社會，才知道身邊優秀的人太多太多了。
“你很好。”
很輕卻很認真的三個字。
宋聽歡恍然想起很多年前，江遇也和她說過這三個字，那個時候，她也像現在這樣仿徨猶豫，不敢擔任雙語藝術節的領讀。
宋聽歡仰頭，彎起眼，看江遇郁黑的眸子。
不管再過多久，有這個男人在身邊，總會給她一種難言的安定感，好像一只漂泊在大海上的小船，只要擡頭，就能看到那盞穩穩的燈塔。
關於婚紗照，江遇之後和孟書棠溝通過，將拍攝簡化，終於選了三個地方，三個對他和宋聽歡來說都很有意義的地方。
第一站是陵城的清水鎮，是宋聽歡從小長大的地方。宋聽歡和江遇趁著回陵城過年的時候就可以把照片拍了。
宋聽歡沒有假期，除夕這一天才和江遇一起搭乘飛機回陵城。而韓晶晶早在三天前就已經回去了，陪宋明誠采購年貨。
從機場接了宋聽歡和江遇，韓晶晶就一直在車裏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之前棠姨還說要請一個攝影工作室跟拍，開什麽玩笑，有我韓晶晶拍不了的片子？”
這幾年，韓晶晶除了畫畫，還對攝影產生了興趣，只要沒有課，就掛著個相機，天南海北到處跑。
韓晶晶拍拍胸口保證道：“聽歡你放心，從妝造到成片，都包在我身上，我保證給你拍得漂漂亮亮！”
“好。”宋聽歡莞爾。
進了翻譯司之後，宋聽歡就把頭發剪短了，不再是及腰的長發，堪堪過肩膀，整個人的氣質有種清和的柔美。
“我又額外給你準備了三套衣服，你看看喜歡哪一個，或者我們都拍。”說著，韓晶晶拿出手機，給宋聽歡看照片。
“都好看誒。”
“是吧是吧，我的眼光當然都好看了，再說就你這個身材和臉蛋，披個麻袋也是好看的。”
“這個毛茸茸的鬥篷好可愛，到時候我們一起拍吧，拍一組喜慶的全家福。”
“可以，沒問題！”
兩個女孩子完全投入到接下來的拍攝中。前排，江遇和宋明誠對視一眼，江遇眼底凝著縱容的笑，宋明誠搖搖頭——都是結婚的人了，還是小孩子心性。
可笑著笑著，宋明誠的眸色又黯淡下來。
他已經知道了韓晶晶和江衍的事。如今江衍被江家老爺子帶在身邊，韓晶晶畢業之後雖然開了個畫廊，但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國內，也不知道這兩個孩子什麽時候才能修成正果。
一行人到了宋家老宅，宋聽歡和韓晶晶準備明天的拍攝，江遇幫忙宋明誠準備年夜飯，兩個大男人在廚房裏忙得不亦樂乎。
“這些年的年夜飯，都是我一個人張羅，這回終於有幫手了。”
“爸，我來吧，您在旁邊指揮就成。”
“那不行，你給我打下手。”
見宋明誠堅持，且樂在其中，江遇也沒有再多說什麽，乖乖地跟在宋明誠身後幫忙，聽宋明誠講宋聽歡小時候的事情，偶爾聽到一些喜好，他便記下來。
不知道何時，屋外飄起了洋洋灑灑的小雪，宋明誠道：“這兩年陵城的冬天冷些，我記得去年這個時候，也下了好幾場雪。”
江遇輕嗯了聲。
去年的除夕夜，也下了雪。
他和宋聽歡約定好，以後的每一個萬家團圓的日子都一起過。
房間裏，宋聽歡正在試衣服，偏生活化的衣服，只是多了一點婚紗的元素，這也是之前宋聽歡和韓晶晶達成的共識。
不要誇張的禮服，她只想記錄日常。
“寶貝，你這個胸到底怎麽長的啊。”韓晶晶一邊幫宋聽歡整理衣服，一邊羨慕地感嘆道。
宋聽歡有點耳熱，主動岔開話題，“我聽江遇說，江衍哥今年會留在京北過年。”
韓晶晶頓了下，“嗯。”
“你們兩個……”
沒有在一起，但也不能說不在一起。
“不知道。”韓晶晶似是想起什麽，眼底閃過難得的羞赧，“人家現在是江家的太子爺，繼承人，哪能瞧得上我這個小破畫家。”
她是個孤兒，從小沒爹沒媽，承蒙孟江兩家照顧，給她一口飯吃，供她讀書教她做人，這已經是天賜的恩情。
從前年紀小，不懂事，尚且可以不顧一切一頭紮進去，可如今長大了——江衍又回到了江家，不是江北的江家，是京市的江家。
前段時間韓晶晶還聽在京市的小姐妹說，江家的老爺子有意撮合江衍和一個富家千金。
“你又在說氣話，你自己都知道，江衍哥不是那種人。更何況這幾年……”宋聽歡微頓，她好像有點明白了。
“晶晶，你是不是擔心江衍哥對你好，是因為愧疚？”
熱烈如韓晶晶，她這些年的一腔愛意，如果被回以愧疚，那真的……很不不公平。
韓晶晶微怔了下，旋即扯出大大的笑容，“我的新娘子，你專心一點好不好，你明天就要拍婚紗照了，快看看，這套衣服還有哪裏覺得不合適的。”
兩個女孩子一同往鏡子裏看去，又同時彎起眼。
“挺好的。”
“好看！”
話落，韓晶晶彎著眉眼看宋聽歡，“寶貝，你就別操心我了，我堅持了這麽多年，我心裏有數。”
也對。
韓晶晶看向窗外，眼眸又一亮，“咦，下雪了！走，我們出去打雪仗！”
淩水鎮的這點雪，距離打雪仗還很遠，但好在可以在地面上積澱出白色，如果照這個樣子下個半天，興許夜裏的時候真的可以打雪仗。
韓晶晶剛剛跑出來，就聽到院門外車子停駐的聲音，她走過去，通身漆亮的黑色轎車，車門推開，最先落在地上的是一截黑色的手杖。
韓晶晶眨了下眼，有晶瑩的雪花沾在她纖長的眼睫上。
江衍俯身從車上下來，西裝革履，套著黑色的長大衣。
他安靜的立在車邊，看幾步之外怔怔望向他的女孩子。
點點雪花落在肩頭，他們看著對方，誰都不上前。
半晌，還是江衍先開了口。
他牽起一點笑，身上那最後一點冰冷的氣質也被消融。
“你確定不過來扶我一下？我可能，真的站不住了。”
韓晶晶驀地回神，看向那柄手杖，不是說已經都好了麽，完全不需要了麽，怎麽還……腿已經比大腦先做出了反應。
“你……”韓晶晶在江衍面前站定，指尖微擡，又被她按了下去。
“嗯，還沒有恢覆好，前段時間京市天氣冷，有些覆發。”
韓晶晶不太懂，這種……也能覆發？怔忡間，已經被面前的男人抓住了手腕，看起來就像是她主動去扶了他。
“你不是，在京市過年麽？”
江衍捏著手杖的指骨收緊。
他開口，溫沈的音色，“已經陪爺爺吃過了午餐。”
答非所問。
“走吧，去看看宋叔。”
韓晶晶頓了頓，垂著眼，輕嗯了聲。
江衍的到來，讓整個宋家老宅的氣氛發生了極微妙的變化。
最高興的人莫過於宋明誠，婷婷已經找到了和她共度一生的人，希望韓丫頭也有這個福氣，只是許久未見，江家的這個大兒子怎麽瞧著愈發不易親近了呢。
韓晶晶則開始感到不自在。
因為無論她走到哪，總有一道視線黏在她身上，到最後，韓晶晶忍無可忍終於回頭警告，“不許再看了。”
江衍站在離她幾步遠的位置，看著女孩子嬌俏生動的眉眼，溫和地點點頭，“好。”
宋聽歡和江遇自然是看熱鬧。
這會兒，看著別別扭扭的兩個人，宋聽歡感嘆：“哥哥脾氣真好。”
不管晶晶說什麽，他都只是一個好，無底線無原則的縱容。
江遇輕呵，“那是你沒見他在公司的樣子。”
“什麽樣？”
“反正不是現在這副不值錢的樣子。”
這頓年夜飯，宋明誠吃得格外高興，人年紀大了，所求莫過於身體康健，兒孫滿堂。不過現在兩個女兒都還小，不急。
宋明誠的左手邊，江遇將剔了刺的魚肉放在宋聽歡的碗裏，宋聽歡又自覺地夾了一個蝦子給他。
於是，所有人便見江遇放下了筷子，又開始剝蝦。
宋明誠：“……”
韓晶晶輕嘖了聲，這一看就是平時沒少練習，一套動作極其流暢和熟練。
驀地，碗裏多了一塊鮮白的蟹肉，韓晶晶微怔，側眸看向身邊的人。
退下西裝的男人身上少了那股清冷勁兒，凈白修長的手指捏著蟹鉗，正慢條斯理地將蟹肉一點點挑出來。
他身上有種不疾不徐的平和感，便是連剝蟹這樣的事情看起來也賞心悅目，自成一格。
許是高興，宋明誠今晚的酒喝得有些多，不到十點就回房間休息了，守歲的事情自然落在幾個年輕人身上。
江遇一向不許宋聽歡進廚房幹活，眼下多了一個幫手，便是連進廚房陪聊這件事也不需要宋聽歡了。
宋聽歡就和韓晶晶煮了紅酒，坐在窗邊聊天賞雪。
不多時，江遇和江衍的交談聲從廚房的一側傳來，估摸著兩人已經忙完，宋聽歡湊到韓晶晶耳邊，和她小聲說話，烏湛湛的眼底盡是狡黠。
江遇和江衍從廚房走出來，聊這段時間彼此的近況。
江遇進了方懷良的團隊，參與京舟航天港項目，這是國內第一個航天海上發射母港。江衍則跟在江爺爺身邊，學習如何管理和掌控一家大型集團，如何做好一個繼承人。
“阿遇，謝謝你。”江衍看向江遇，當年調皮的小男孩如今身量已然和自己一樣高，他昏迷不醒的這些年，是江遇在撐著這個家。
江遇扯出個笑，“不用謝，以後你好好賺錢，我呢就當個混日子的富二代。”
江衍斂眸笑了下，“這樣也挺好。”
他們兩個，總有一個可以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這樣很好。
冷不丁的，一個白球在空中劃出道弧線，不偏不倚，砸在江遇的頸側，冰涼的雪球散開，大半鉆進脖子裏。
江遇轉頭，就看到躲在廊檐下的宋聽歡，女孩子滿眼的笑意和狡黠。
江遇哼笑了聲，抖落脖頸間的雪，俯身撈起一個更大的雪球，宋聽歡見狀，扭頭就跑，還不忘提醒韓晶晶，“晶晶快跑！”
堪堪轉過一個廊檐，宋聽歡就被江遇捉住了。
江遇一手抓著她的手腕並在一起，一手托著雪球，宋聽歡縮著脖子閉起眼睛，“不要不要，我錯了！”
江遇噙著笑看她。
“哪錯了？”
“我不該趁你不備，用雪球砸你。”
“那怎麽辦？”
宋聽歡悄咪咪地睜開眼，瞥見江遇手中的加大號雪球。
“我……讓你砸回來，但是……”她小聲打著商量，“你能不能換個，小一點的。”
驀地，江遇輕笑出聲，薄薄的笑聲，帶了胸腔的震顫。
宋聽歡瞇著眼睛看他，還沒看清楚他眼底的意思，紅軟的唇就已經被覆上。
廊檐外瑩白的雪粒子紛紛揚揚，她被江遇抵在古樸的柵格門上，肆意欺負。
前院。
沒能及時逃跑的韓晶晶被江衍堵了個正著，江衍低眼看女孩子捏在手心裏的雪球，因為遲遲沒有丟出去，雪球已經變得越來越小，有雪水順著指縫溢出來，將細白的手指冰得發紅。
“為什麽不扔？”
溫涼的聲線，韓晶晶垂著眼，視線裏是一截黑色的手杖。
不敢扔。
也怕讓他失了平衡。
畢竟是下雪天，他還撐著手杖。
慌忙丟掉手裏的雪球，韓晶晶轉身就要走，“我突然想起來，我還……”
指尖驀地被捏住，冰涼的指腹貼上溫熱寬厚的手掌。
慌亂之下，韓晶晶本能想要掙脫，身形高大的男人卻已經將她逼到角落，他的手杖阻了她的去路，她只能被困住。
宋聽歡和江遇胡鬧一通，正要原路返回，隔著一個轉角，就聽到韓晶晶的聲音。
“你不是還沒恢覆好？”
聲音停了一瞬，韓晶晶便有些氣急敗壞，“江衍，你居然騙我！你……唔……”
宋聽歡眼眸一亮，偏頭看江遇，江遇唇角勾著笑。
掙紮聲愈大，被桎梏得越緊，最後只剩下韓晶晶越來越微薄的抗議。
宋聽歡才發現，江衍看似溫和的外表下居然這麽強勢和霸道，她伸手扯了扯江遇，示意他從後面繞道，不要打擾前院的兩個人。
瑞雪兆豐年，果然是個好兆頭。
宋聽歡和江遇的第二組婚紗照是在京大校園內拍攝的，依然由韓晶晶擔任攝影師。
五月的京市氣溫已經回暖，日光和煦，宋聽歡第一次穿上婚紗，簡約的抹胸款。
饒是知道她穿婚紗的樣子一定很美，但韓晶晶將人帶出來的一瞬，江遇還是被狠狠驚艷到。
校園裏人來人往，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們這處投來。
“那不是航工院的江遇？”
“他有女朋友呀？”
“這貌似不是女朋友吧。”
“這是老婆。”
“你們不知道嗎？”
“知道什麽？”
“宋聽歡，外文院的女神，去年剛從咱們學校畢業，直接考進了翻譯司。”
“我去……”
“真沒想到，他倆居然真的修成正果了。”
路人議論紛紛，宋聽歡和江遇的眼中卻只有彼此。
江遇勾著笑，眼底是化不開的愛意和喜歡。宋聽歡被他盯得有點不好意思，纖長的眼睫垂下，一旁的韓晶晶趕緊舉起相機，記錄下這一瞬間的美好。
兩人的第三套婚紗照拍攝是在西洲島。
這個地方是宋聽歡挑的，她還特意為此請了兩天假。
夏天、海灘、月色，依然是當初的那個西洲島。
宋聽歡穿著輕紗質地的白色裙子，細細的肩帶系成了蝴蝶結，江遇則是寬松的白色T恤和藍色短褲，和當年那個夏夜一模一樣。
他們漫步在海邊，宋聽歡回想起當初種種，唇角不自覺地牽起笑。
耳朵忽得一涼，一只耳機塞了進來，她微怔。
餘光裏是一根深綠的耳機線。
耳機裏響起低沈的男聲，用粵語吟唱道：
“願你此刻可會知
是我衷心的說聲——
喜歡你，那雙眼動人
笑聲更迷人”
這不在宋聽歡的計劃之內，她詫異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江遇牽著她的手，也不解釋，只是跟著節奏淺淺地吟唱。
“喜歡你，那雙眼動人
笑聲更迷人
願再可，輕撫你
那可愛面容，挽手說夢話”
眼角開始發酸，有水光湧上，宋聽歡吸吸鼻子，江遇太了解她了，知道這個地方對她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
他陪她舊地重游，細心地覆刻當初的一切。
淺淺的海浪聲，一層疊了一層。和著宋聽歡幾近失序的心跳，不管再過多久，她都會為身邊的這個男人瘋狂心動。
夏末秋初，終於到了兩人婚禮的日子。
婚禮的地點選在了江北，而婚禮的前三天，宋聽歡才被告知，這一次的拍攝還有最後一站——勤德中學。
拍攝的這一天恰逢國慶休假，學校裏沒有學生上課。宋聽歡被韓晶晶推到禮堂後臺的更衣裏，一並被遞進來的還有兩個紙袋。
宋聽歡打開袋子，才發現是勤德的新校服，白色襯衫配深藍色的百褶裙。
隔著一道門板，韓晶晶解釋道：“之前那款校服廠家已經停產了，這是勤德現在的校服，按照你的尺碼準備的，另一個袋子裏還有領結和鞋襪哦。”
不多時，宋聽歡換好了衣服，她將頭發紮成高馬尾，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好像真的回到了他們的高中時代。
她推門出來，“晶晶？”
可哪還有韓晶晶的影子。
宋聽歡走出大禮堂，十月的江北正是一年中氣候最舒服的季節，陽光不盛，落在身上暖烘烘的。
“耳朵！”
身後響起清脆的女聲，宋聽歡轉過頭，竟然是和她穿著一樣校服的關琳琳。關琳琳也紮了馬尾，頭發卷卷的，和她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樣子很像。
宋聽歡：“你……”
“走吧，新同學，我帶你去教室看看。”
“晶晶呢？江遇呢？”
“噓——”關琳琳沖她眨眨眼，“跟我走就對啦。”
宋聽歡被關琳琳拉著，一路經過高三高二的教學樓，最後走進了高一的教學樓。
教室的門角掛著“高一三班”的牌子，裏面傳來打鬧聲。
“李一亮，你在幹嘛！草！”是李闊的聲音。
一瞬的近鄉情怯。
宋聽歡擡手，輕輕推開教室的門——
韓晶晶、李一亮、韓書銘、李闊、方茜、閆玥、林溪、陸凝霜、孟湉……
一張張笑臉。
宋聽歡看到了坐在最後一排的江遇。
“咳咳——”
宋聽歡轉頭，秦叔俠夾著教案，手裏端著保溫杯，“上課了，上課了，還在鬧騰！”
時光好像從來沒有流轉，以一種近乎夢幻的方式將她身邊的人帶到一起，回到了十六歲的那一年。
他們，初遇的那一年。
安利基友文文《軟櫻桃》by沅芷兮：
【冷靜克制老男人vs乖中帶皮甜妹/年齡差10歲】
沈朊和謝容嶼是兩個世界的人。
謝容嶼是謝家高高在上的掌權者，冷淡矜貴，而她不過是寄住在謝家的孤女。
沈朊至今記得她初來謝家時面對謝家人送禮物時，有多麽忐忑不安。
第一次，她拒絕了。
第二次，她也拒絕了。
到了第三次的時候，謝容嶼站在她面前，冷白指尖捏著深紅色的禮物盒，音色不重而壓迫力十足。
“第三次拒絕，以後就沒有了。”
熟悉沈朊的人對她的印象一直是成績很好，長的漂亮。
最主要的是太乖了。
這話不知怎地傳到謝容嶼耳中，他冷淡的眉眼多了絲溫度，反問道：“她乖？”
也不知是誰在他訂婚前夜，敲響了他的房門。
只穿著單薄的睡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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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是宋聽歡和江遇相遇的第八年，在一起的第五年。
江遇保研本校，師從方懷良，宋聽歡也終於通過翻譯司的最後一輪觀察培訓，成為那一年唯一一個留下來的本科畢業生。
宋明誠和孟書棠商議過後，將兩人的婚禮定在了來年的十月。
宋家這邊沒有什麽親人，大都是宋明誠在生意場上的朋友；但江、孟兩家尤其是江家，家大業大，光是需要宴請的賓客名單就長長一串。
江松耘過世後，江老爺子又重新執掌江家，他原本屬意江遇，但江遇志不在此，從半年前開始，江老爺子就把江衍帶在身邊，親自教習。
作為準新娘，宋聽歡完全抽不出時間去準備婚禮，婚禮的各種安排和細節便全都交給了孟書棠。
是夜，宋聽歡還在聽一場新聞發布會的翻譯錄音，江遇走進書房，她敏感地摘下耳機，“有事？”
“媽發來的，讓我們選一下。”
宋聽歡接過平板，才發現是婚紗照。
孟書棠原本是想去南法和瑞士，但介於宋聽歡如今的工作性質，便只能作罷。宋聽歡前段時間才聽同事吐槽了拍婚紗照的艱辛，眼下再看這些光鮮夢幻的照片，只覺頭大。
她眨巴著眼睛，看向江遇。
“……”江遇沈默一瞬，點頭，“行，我去和媽說。”
“老公最好了！”
“……”江遇擡手揉她的發頂，“那你就這麽狠心，舍得讓你最好的老公每天等到三更半夜？”
說完，江遇又去看宋聽歡的電腦屏幕，每天下班宋聽歡就一頭紮進書房，除了吃飯和洗漱，能在裏面待好幾個小時。
“你是不是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
宋聽歡索性關掉視頻，將耳機放在桌上，順勢靠進江遇懷裏，“我是這次唯一一個進翻譯司的本科生，要是再不給自己點壓力，我怕我做不好。”
即便名校畢業，優秀如她，也會有懷疑自己的時候。出了校園，步入社會，才知道身邊優秀的人太多太多了。
“你很好。”
很輕卻很認真的三個字。
宋聽歡恍然想起很多年前，江遇也和她說過這三個字，那個時候，她也像現在這樣仿徨猶豫，不敢擔任雙語藝術節的領讀。
宋聽歡仰頭，彎起眼，看江遇郁黑的眸子。
不管再過多久，有這個男人在身邊，總會給她一種難言的安定感，好像一只漂泊在大海上的小船，只要擡頭，就能看到那盞穩穩的燈塔。
關於婚紗照，江遇之後和孟書棠溝通過，將拍攝簡化，終於選了三個地方，三個對他和宋聽歡來說都很有意義的地方。
第一站是陵城的清水鎮，是宋聽歡從小長大的地方。宋聽歡和江遇趁著回陵城過年的時候就可以把照片拍了。
宋聽歡沒有假期，除夕這一天才和江遇一起搭乘飛機回陵城。而韓晶晶早在三天前就已經回去了，陪宋明誠采購年貨。
從機場接了宋聽歡和江遇，韓晶晶就一直在車裏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之前棠姨還說要請一個攝影工作室跟拍，開什麽玩笑，有我韓晶晶拍不了的片子？”
這幾年，韓晶晶除了畫畫，還對攝影產生了興趣，只要沒有課，就掛著個相機，天南海北到處跑。
韓晶晶拍拍胸口保證道：“聽歡你放心，從妝造到成片，都包在我身上，我保證給你拍得漂漂亮亮！”
“好。”宋聽歡莞爾。
進了翻譯司之後，宋聽歡就把頭發剪短了，不再是及腰的長發，堪堪過肩膀，整個人的氣質有種清和的柔美。
“我又額外給你準備了三套衣服，你看看喜歡哪一個，或者我們都拍。”說著，韓晶晶拿出手機，給宋聽歡看照片。
“都好看誒。”
“是吧是吧，我的眼光當然都好看了，再說就你這個身材和臉蛋，披個麻袋也是好看的。”
“這個毛茸茸的鬥篷好可愛，到時候我們一起拍吧，拍一組喜慶的全家福。”
“可以，沒問題！”
兩個女孩子完全投入到接下來的拍攝中。前排，江遇和宋明誠對視一眼，江遇眼底凝著縱容的笑，宋明誠搖搖頭——都是結婚的人了，還是小孩子心性。
可笑著笑著，宋明誠的眸色又黯淡下來。
他已經知道了韓晶晶和江衍的事。如今江衍被江家老爺子帶在身邊，韓晶晶畢業之後雖然開了個畫廊，但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國內，也不知道這兩個孩子什麽時候才能修成正果。
一行人到了宋家老宅，宋聽歡和韓晶晶準備明天的拍攝，江遇幫忙宋明誠準備年夜飯，兩個大男人在廚房裏忙得不亦樂乎。
“這些年的年夜飯，都是我一個人張羅，這回終於有幫手了。”
“爸，我來吧，您在旁邊指揮就成。”
“那不行，你給我打下手。”
見宋明誠堅持，且樂在其中，江遇也沒有再多說什麽，乖乖地跟在宋明誠身後幫忙，聽宋明誠講宋聽歡小時候的事情，偶爾聽到一些喜好，他便記下來。
不知道何時，屋外飄起了洋洋灑灑的小雪，宋明誠道：“這兩年陵城的冬天冷些，我記得去年這個時候，也下了好幾場雪。”
江遇輕嗯了聲。
去年的除夕夜，也下了雪。
他和宋聽歡約定好，以後的每一個萬家團圓的日子都一起過。
房間裏，宋聽歡正在試衣服，偏生活化的衣服，只是多了一點婚紗的元素，這也是之前宋聽歡和韓晶晶達成的共識。
不要誇張的禮服，她只想記錄日常。
“寶貝，你這個胸到底怎麽長的啊。”韓晶晶一邊幫宋聽歡整理衣服，一邊羨慕地感嘆道。
宋聽歡有點耳熱，主動岔開話題，“我聽江遇說，江衍哥今年會留在京北過年。”
韓晶晶頓了下，“嗯。”
“你們兩個……”
沒有在一起，但也不能說不在一起。
“不知道。”韓晶晶似是想起什麽，眼底閃過難得的羞赧，“人家現在是江家的太子爺，繼承人，哪能瞧得上我這個小破畫家。”
她是個孤兒，從小沒爹沒媽，承蒙孟江兩家照顧，給她一口飯吃，供她讀書教她做人，這已經是天賜的恩情。
從前年紀小，不懂事，尚且可以不顧一切一頭紮進去，可如今長大了——江衍又回到了江家，不是江北的江家，是京市的江家。
前段時間韓晶晶還聽在京市的小姐妹說，江家的老爺子有意撮合江衍和一個富家千金。
“你又在說氣話，你自己都知道，江衍哥不是那種人。更何況這幾年……”宋聽歡微頓，她好像有點明白了。
“晶晶，你是不是擔心江衍哥對你好，是因為愧疚？”
熱烈如韓晶晶，她這些年的一腔愛意，如果被回以愧疚，那真的……很不不公平。
韓晶晶微怔了下，旋即扯出大大的笑容，“我的新娘子，你專心一點好不好，你明天就要拍婚紗照了，快看看，這套衣服還有哪裏覺得不合適的。”
兩個女孩子一同往鏡子裏看去，又同時彎起眼。
“挺好的。”
“好看！”
話落，韓晶晶彎著眉眼看宋聽歡，“寶貝，你就別操心我了，我堅持了這麽多年，我心裏有數。”
也對。
韓晶晶看向窗外，眼眸又一亮，“咦，下雪了！走，我們出去打雪仗！”
淩水鎮的這點雪，距離打雪仗還很遠，但好在可以在地面上積澱出白色，如果照這個樣子下個半天，興許夜裏的時候真的可以打雪仗。
韓晶晶剛剛跑出來，就聽到院門外車子停駐的聲音，她走過去，通身漆亮的黑色轎車，車門推開，最先落在地上的是一截黑色的手杖。
韓晶晶眨了下眼，有晶瑩的雪花沾在她纖長的眼睫上。
江衍俯身從車上下來，西裝革履，套著黑色的長大衣。
他安靜的立在車邊，看幾步之外怔怔望向他的女孩子。
點點雪花落在肩頭，他們看著對方，誰都不上前。
半晌，還是江衍先開了口。
他牽起一點笑，身上那最後一點冰冷的氣質也被消融。
“你確定不過來扶我一下？我可能，真的站不住了。”
韓晶晶驀地回神，看向那柄手杖，不是說已經都好了麽，完全不需要了麽，怎麽還……腿已經比大腦先做出了反應。
“你……”韓晶晶在江衍面前站定，指尖微擡，又被她按了下去。
“嗯，還沒有恢覆好，前段時間京市天氣冷，有些覆發。”
韓晶晶不太懂，這種……也能覆發？怔忡間，已經被面前的男人抓住了手腕，看起來就像是她主動去扶了他。
“你不是，在京市過年麽？”
江衍捏著手杖的指骨收緊。
他開口，溫沈的音色，“已經陪爺爺吃過了午餐。”
答非所問。
“走吧，去看看宋叔。”
韓晶晶頓了頓，垂著眼，輕嗯了聲。
江衍的到來，讓整個宋家老宅的氣氛發生了極微妙的變化。
最高興的人莫過於宋明誠，婷婷已經找到了和她共度一生的人，希望韓丫頭也有這個福氣，只是許久未見，江家的這個大兒子怎麽瞧著愈發不易親近了呢。
韓晶晶則開始感到不自在。
因為無論她走到哪，總有一道視線黏在她身上，到最後，韓晶晶忍無可忍終於回頭警告，“不許再看了。”
江衍站在離她幾步遠的位置，看著女孩子嬌俏生動的眉眼，溫和地點點頭，“好。”
宋聽歡和江遇自然是看熱鬧。
這會兒，看著別別扭扭的兩個人，宋聽歡感嘆：“哥哥脾氣真好。”
不管晶晶說什麽，他都只是一個好，無底線無原則的縱容。
江遇輕呵，“那是你沒見他在公司的樣子。”
“什麽樣？”
“反正不是現在這副不值錢的樣子。”
這頓年夜飯，宋明誠吃得格外高興，人年紀大了，所求莫過於身體康健，兒孫滿堂。不過現在兩個女兒都還小，不急。
宋明誠的左手邊，江遇將剔了刺的魚肉放在宋聽歡的碗裏，宋聽歡又自覺地夾了一個蝦子給他。
於是，所有人便見江遇放下了筷子，又開始剝蝦。
宋明誠：“……”
韓晶晶輕嘖了聲，這一看就是平時沒少練習，一套動作極其流暢和熟練。
驀地，碗裏多了一塊鮮白的蟹肉，韓晶晶微怔，側眸看向身邊的人。
退下西裝的男人身上少了那股清冷勁兒，凈白修長的手指捏著蟹鉗，正慢條斯理地將蟹肉一點點挑出來。
他身上有種不疾不徐的平和感，便是連剝蟹這樣的事情看起來也賞心悅目，自成一格。
許是高興，宋明誠今晚的酒喝得有些多，不到十點就回房間休息了，守歲的事情自然落在幾個年輕人身上。
江遇一向不許宋聽歡進廚房幹活，眼下多了一個幫手，便是連進廚房陪聊這件事也不需要宋聽歡了。
宋聽歡就和韓晶晶煮了紅酒，坐在窗邊聊天賞雪。
不多時，江遇和江衍的交談聲從廚房的一側傳來，估摸著兩人已經忙完，宋聽歡湊到韓晶晶耳邊，和她小聲說話，烏湛湛的眼底盡是狡黠。
江遇和江衍從廚房走出來，聊這段時間彼此的近況。
江遇進了方懷良的團隊，參與京舟航天港項目，這是國內第一個航天海上發射母港。江衍則跟在江爺爺身邊，學習如何管理和掌控一家大型集團，如何做好一個繼承人。
“阿遇，謝謝你。”江衍看向江遇，當年調皮的小男孩如今身量已然和自己一樣高，他昏迷不醒的這些年，是江遇在撐著這個家。
江遇扯出個笑，“不用謝，以後你好好賺錢，我呢就當個混日子的富二代。”
江衍斂眸笑了下，“這樣也挺好。”
他們兩個，總有一個可以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這樣很好。
冷不丁的，一個白球在空中劃出道弧線，不偏不倚，砸在江遇的頸側，冰涼的雪球散開，大半鉆進脖子裏。
江遇轉頭，就看到躲在廊檐下的宋聽歡，女孩子滿眼的笑意和狡黠。
江遇哼笑了聲，抖落脖頸間的雪，俯身撈起一個更大的雪球，宋聽歡見狀，扭頭就跑，還不忘提醒韓晶晶，“晶晶快跑！”
堪堪轉過一個廊檐，宋聽歡就被江遇捉住了。
江遇一手抓著她的手腕並在一起，一手托著雪球，宋聽歡縮著脖子閉起眼睛，“不要不要，我錯了！”
江遇噙著笑看她。
“哪錯了？”
“我不該趁你不備，用雪球砸你。”
“那怎麽辦？”
宋聽歡悄咪咪地睜開眼，瞥見江遇手中的加大號雪球。
“我……讓你砸回來，但是……”她小聲打著商量，“你能不能換個，小一點的。”
驀地，江遇輕笑出聲，薄薄的笑聲，帶了胸腔的震顫。
宋聽歡瞇著眼睛看他，還沒看清楚他眼底的意思，紅軟的唇就已經被覆上。
廊檐外瑩白的雪粒子紛紛揚揚，她被江遇抵在古樸的柵格門上，肆意欺負。
前院。
沒能及時逃跑的韓晶晶被江衍堵了個正著，江衍低眼看女孩子捏在手心裏的雪球，因為遲遲沒有丟出去，雪球已經變得越來越小，有雪水順著指縫溢出來，將細白的手指冰得發紅。
“為什麽不扔？”
溫涼的聲線，韓晶晶垂著眼，視線裏是一截黑色的手杖。
不敢扔。
也怕讓他失了平衡。
畢竟是下雪天，他還撐著手杖。
慌忙丟掉手裏的雪球，韓晶晶轉身就要走，“我突然想起來，我還……”
指尖驀地被捏住，冰涼的指腹貼上溫熱寬厚的手掌。
慌亂之下，韓晶晶本能想要掙脫，身形高大的男人卻已經將她逼到角落，他的手杖阻了她的去路，她只能被困住。
宋聽歡和江遇胡鬧一通，正要原路返回，隔著一個轉角，就聽到韓晶晶的聲音。
“你不是還沒恢覆好？”
聲音停了一瞬，韓晶晶便有些氣急敗壞，“江衍，你居然騙我！你……唔……”
宋聽歡眼眸一亮，偏頭看江遇，江遇唇角勾著笑。
掙紮聲愈大，被桎梏得越緊，最後只剩下韓晶晶越來越微薄的抗議。
宋聽歡才發現，江衍看似溫和的外表下居然這麽強勢和霸道，她伸手扯了扯江遇，示意他從後面繞道，不要打擾前院的兩個人。
瑞雪兆豐年，果然是個好兆頭。
宋聽歡和江遇的第二組婚紗照是在京大校園內拍攝的，依然由韓晶晶擔任攝影師。
五月的京市氣溫已經回暖，日光和煦，宋聽歡第一次穿上婚紗，簡約的抹胸款。
饒是知道她穿婚紗的樣子一定很美，但韓晶晶將人帶出來的一瞬，江遇還是被狠狠驚艷到。
校園裏人來人往，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們這處投來。
“那不是航工院的江遇？”
“他有女朋友呀？”
“這貌似不是女朋友吧。”
“這是老婆。”
“你們不知道嗎？”
“知道什麽？”
“宋聽歡，外文院的女神，去年剛從咱們學校畢業，直接考進了翻譯司。”
“我去……”
“真沒想到，他倆居然真的修成正果了。”
路人議論紛紛，宋聽歡和江遇的眼中卻只有彼此。
江遇勾著笑，眼底是化不開的愛意和喜歡。宋聽歡被他盯得有點不好意思，纖長的眼睫垂下，一旁的韓晶晶趕緊舉起相機，記錄下這一瞬間的美好。
兩人的第三套婚紗照拍攝是在西洲島。
這個地方是宋聽歡挑的，她還特意為此請了兩天假。
夏天、海灘、月色，依然是當初的那個西洲島。
宋聽歡穿著輕紗質地的白色裙子，細細的肩帶系成了蝴蝶結，江遇則是寬松的白色T恤和藍色短褲，和當年那個夏夜一模一樣。
他們漫步在海邊，宋聽歡回想起當初種種，唇角不自覺地牽起笑。
耳朵忽得一涼，一只耳機塞了進來，她微怔。
餘光裏是一根深綠的耳機線。
耳機裏響起低沈的男聲，用粵語吟唱道：
“願你此刻可會知
是我衷心的說聲——
喜歡你，那雙眼動人
笑聲更迷人”
這不在宋聽歡的計劃之內，她詫異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江遇牽著她的手，也不解釋，只是跟著節奏淺淺地吟唱。
“喜歡你，那雙眼動人
笑聲更迷人
願再可，輕撫你
那可愛面容，挽手說夢話”
眼角開始發酸，有水光湧上，宋聽歡吸吸鼻子，江遇太了解她了，知道這個地方對她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
他陪她舊地重游，細心地覆刻當初的一切。
淺淺的海浪聲，一層疊了一層。和著宋聽歡幾近失序的心跳，不管再過多久，她都會為身邊的這個男人瘋狂心動。
夏末秋初，終於到了兩人婚禮的日子。
婚禮的地點選在了江北，而婚禮的前三天，宋聽歡才被告知，這一次的拍攝還有最後一站——勤德中學。
拍攝的這一天恰逢國慶休假，學校裏沒有學生上課。宋聽歡被韓晶晶推到禮堂後臺的更衣裏，一並被遞進來的還有兩個紙袋。
宋聽歡打開袋子，才發現是勤德的新校服，白色襯衫配深藍色的百褶裙。
隔著一道門板，韓晶晶解釋道：“之前那款校服廠家已經停產了，這是勤德現在的校服，按照你的尺碼準備的，另一個袋子裏還有領結和鞋襪哦。”
不多時，宋聽歡換好了衣服，她將頭發紮成高馬尾，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好像真的回到了他們的高中時代。
她推門出來，“晶晶？”
可哪還有韓晶晶的影子。
宋聽歡走出大禮堂，十月的江北正是一年中氣候最舒服的季節，陽光不盛，落在身上暖烘烘的。
“耳朵！”
身後響起清脆的女聲，宋聽歡轉過頭，竟然是和她穿著一樣校服的關琳琳。關琳琳也紮了馬尾，頭發卷卷的，和她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樣子很像。
宋聽歡：“你……”
“走吧，新同學，我帶你去教室看看。”
“晶晶呢？江遇呢？”
“噓——”關琳琳沖她眨眨眼，“跟我走就對啦。”
宋聽歡被關琳琳拉著，一路經過高三高二的教學樓，最後走進了高一的教學樓。
教室的門角掛著“高一三班”的牌子，裏面傳來打鬧聲。
“李一亮，你在幹嘛！草！”是李闊的聲音。
一瞬的近鄉情怯。
宋聽歡擡手，輕輕推開教室的門——
韓晶晶、李一亮、韓書銘、李闊、方茜、閆玥、林溪、陸凝霜、孟湉……
一張張笑臉。
宋聽歡看到了坐在最後一排的江遇。
“咳咳——”
宋聽歡轉頭，秦叔俠夾著教案，手裏端著保溫杯，“上課了，上課了，還在鬧騰！”
時光好像從來沒有流轉，以一種近乎夢幻的方式將她身邊的人帶到一起，回到了十六歲的那一年。
他們，初遇的那一年。
安利基友文文《軟櫻桃》by沅芷兮：
【冷靜克制老男人vs乖中帶皮甜妹/年齡差10歲】
沈朊和謝容嶼是兩個世界的人。
謝容嶼是謝家高高在上的掌權者，冷淡矜貴，而她不過是寄住在謝家的孤女。
沈朊至今記得她初來謝家時面對謝家人送禮物時，有多麽忐忑不安。
第一次，她拒絕了。
第二次，她也拒絕了。
到了第三次的時候，謝容嶼站在她面前，冷白指尖捏著深紅色的禮物盒，音色不重而壓迫力十足。
“第三次拒絕，以後就沒有了。”
熟悉沈朊的人對她的印象一直是成績很好，長的漂亮。
最主要的是太乖了。
這話不知怎地傳到謝容嶼耳中，他冷淡的眉眼多了絲溫度，反問道：“她乖？”
也不知是誰在他訂婚前夜，敲響了他的房門。
只穿著單薄的睡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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