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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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大三的這個寒假，江遇從波士頓接回了孟書棠和江衍，一同來的還有江衍在波士頓的醫療團隊。
原本孟書棠是想江衍繼續待在波士頓做康覆，但江衍堅持要回國，他的身體較之前又有了起色，已經可以漸漸脫離輪椅拄拐行動。
宋聽歡在微信上江遇發消息：【我還沒有見過江衍哥，也很久沒有見棠姨了】
Jy：【不急，宋叔叔已經在給我媽打電話了】
宋聽歡：“？”
宋聽歡踢踢踏踏跑出房間，便聽到宋明誠正樂呵呵地打電話：“行，那就這麽說定了，你們來陵城，我盡地主之誼。”
宋聽歡：“……？”
“哈哈哈哈哈哈，不客氣不客氣，都是老朋友了，行，那我等你的消息。”
待宋明誠放下電話，宋聽歡才湊上前，“爸，誰要來陵城？”
“你書棠阿姨和她兩個兒子。”
宋聽歡眼皮狠狠一跳。
“什麽時候？”
“臘月二十八。”
“來過年？”
宋明誠怔了下，旋即點點頭，“也對，可以一起約著過個年，我這就給書棠打電話。”
“別——”宋聽歡連忙按住宋明誠的手，哪有……哪有第一次雙方家長見面，就一起過年的。
宋明誠一眼就看出女兒的心思，故意道：“那你是想把爸爸一個人丟在家裏，自個兒跑去江家過年？”
宋聽歡：“？”
宋明誠：“女兒大了，果然心思不在爸爸身上了。”
宋聽歡：“……”
見宋聽歡不語，宋明誠終於笑出聲，不再逗她，“行了，逗你玩的。你呢別胡思亂想，你書棠阿姨不僅僅是江遇的媽媽，也是你爸爸我的老同學，我們很多年沒見了，敘敘舊，他們過來主要是去孟家，看望孟老。”
宋聽歡這才想起來，江遇的外公也在南省。
“哦。”
宋明誠輕嘖一聲，“怎麽，爸爸瞧你還還有失望？”
宋聽歡：“？”
後知後覺意識到宋明誠又在逗她，宋聽歡扯著宋明誠的袖子不依不饒，“爸爸，你怎麽能這樣呢！你明明知道……”
“我怎麽樣了？哦，我明明知道我的寶貝女兒心裏現在只裝得下那個混小子，還不許我吃味？”
“才沒有。”
“沒有？”宋明誠上下打量她一眼，“從你放假回來，一天到晚就抱著個手機聊天，你倆就有那麽多話要說，在學校幾個月都說不完？天天說就不膩歪？”
“……”宋聽歡被噎，心裏卻在默默琢磨宋明誠的話。
可是，好像——真的不膩歪誒。
眼見宋明誠又要借題發揮，宋聽歡連忙挽上他的手臂，“才沒有，爸爸你胡說，我最愛爸爸了，什麽江遇王遇李遇，都得排在宋明誠後面。”
宋明誠：“……”
這件小棉襖，雖然貼心，但似乎有點漏風？
宋聽歡當真信了宋明誠的話，認為孟書棠一家來陵城只是順路，主要是回孟家看望孟老爺子。直到除夕上午，她穿著一身喜氣洋洋的夾棉睡衣，躺在老宅前院的躺椅裏逗貓時，被停在院門外的車子驚住。
兩輛黑色轎車，南A的牌子，顯然不是陵城本地的車。宋聽歡下意識警覺，直起身，肥嘟嘟的橘貓順勢跳上她的腿。
宋聽歡已經顧不上擼貓了。
宋家在淩水鎮沒有什麽親人了，這大過年找上門的……不會是債主吧？腦子路天馬行空的瞬間，一直在後廚忙活的宋明誠已經迎出來，“發什麽呆，趕緊接一下你書棠阿姨。”
宋聽歡：“……？”
書棠阿姨？？？
宋聽歡一瞬震驚，院門外的車門已經被推開，將近一個月未見的人出現在視線裏。
江遇穿著件黑色的羽絨服，裏面一件深灰衛衣，雖然不是多麽正式的裝束，但整個人格外清俊。反觀自己——
這還是宋聽歡第一次穿這麽花裏胡哨的衣服，淺粉色的絨棉上一圈活潑可愛的十二生肖。這是前兩天她和宋明誠一起逛街買年貨的時候，被宋明誠忽悠買下來的，說是過年了，要穿得喜氣一點。
左右一件睡衣，老宋既然覺得好，她倒是無所謂。只是沒想到這套喜氣洋洋的衣服穿著格外舒服，今早宋聽歡起床，便直接套上了身。
眼下，宋聽歡完全感覺不到喜氣，全是尷尬慌亂過後的垂頭喪氣。
人都已經到家門口了，她也總不能跑回去換衣服吧。
不止衣服沒換，頭發也被躺椅睡得亂糟糟的。
宋聽歡閉了閉眼，算了，破罐子破摔吧。
她擡手抓了兩下頭發，再看過去時，就觸上了江遇眼底明晃晃的笑。
宋聽歡：“……”
這會兒也顧不上尷尬了，宋聽歡連忙走出院子，孟書棠已經從後面一輛車子上下來，看見她的一瞬，漂亮的眉眼裏有驚訝掠過，繼而滿眼笑意。
宋聽歡難為情地和孟書棠打招呼：“棠姨，過年好。”
孟書棠點點頭，“婷婷瞧著比從前更漂亮了，也……更可愛了。”
宋聽歡：“……”
身邊車子的後門被拉開，一根黑色漆光的手杖先落地，江遇已經走了過來，便聽車裏傳來溫沈的男音：“不用，我自己可以。”
鋥亮的皮鞋、黑色的褲管，男人從車裏緩緩挪出，罩一件黑色大衣，裏面是高領的薄線衫，他用手杖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整個人氣質斐然，溫和裏帶著霜雪色。
饒是宋聽歡已經見過江衍許多次，可眼下他活生生地立在面前，還是令她無比驚訝。
太過出塵的一個人，尤其是一雙眼睛，溫潤裏透著涼寂，讓人很難準確分別此刻的他是溫和的，還是冷淡的。
驀地，男人唇角牽起小小的弧度。
只一瞬，便如冰雪消融，春風如度。
江衍開口，依然是溫厚的嗓音：“宋聽歡。”
咬字清晰且慢，“常聽阿遇和晶晶提起你。”
宋聽歡有些微怔，發頂冷不丁地被揉了把。
“傻了？”
是江遇微涼的聲音。
宋聽歡驀地回神，“哦，江……江衍哥。”
江遇：“……”
江衍沖她點點頭，唇角噙著抹溫淡的笑意。
一旁，孟書棠將孟老爺子攙扶下車，宋明誠招呼宋聽歡過來幫忙搬東西，“不是說什麽都不用帶麽，你這也太客氣了。”
孟書棠：“都是老爺子的意思，第一次登門拜訪，怎麽能空著手來。”
孟老爺子也笑瞇瞇點頭，“對，不能空著手來。”
宋聽歡已經被江遇領到了老爺子面前，“外公，這是婷婷。”
孟老爺子看向面前漂亮的小姑娘，一雙老眼裏盡是笑。
“好看，難怪小遇心心念念惦記。”
宋聽歡被打趣得有點不好意思，腦子一空，跟著江遇的稱呼就叫了出來：“外公過年好。”
所有人倏然一怔。
宋明誠：“……”
宋聽歡一下子反應過來其中的不妥，即便她和江遇已經是鐵板釘釘，但眼下開口就叫外公，顯得她好像多著急似的。
“我……”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更何況是在第一次見面的長輩面前。
孟老爺子回過神的時候連忙笑著應下，“哎，乖囡囡，乖！”
宋聽歡：“。”
她求助地看向宋明誠，宋明誠卻默默轉過了臉。
宋聽歡：“……”
倒是身邊的江遇幫她解了圍：上前扶著老爺子，“外公，天氣冷，有什麽話我們進去再說。”
一行人進了宋家老宅，孟老爺子年輕的時候也曾陪妻子來過淩水鎮，對這方小鎮格外有感情。
宋聽歡揪住宋明誠，用眼神拷問他：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宋明誠無辜搖頭。
他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那個時候宋聽歡已經睡下了，今早他又忙著張羅年夜飯，根本顧不上提醒她。
“怎麽了？”
怎麽了？
宋聽歡低眼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壓著聲音，爸爸也不叫了，“老宋，你怎麽能讓我穿成這樣見人呢。”
宋明誠不解，“這怎麽了？這不是挺好的麽。”
宋聽歡：“……”
觸上女兒眼底的無語，宋明誠恍然大悟，“哦，醜媳婦怕見公婆啊。但你又不醜，書棠剛才不是還誇你漂亮又可愛。”
宋聽歡：“……”
可看著宋明誠樂呵呵的樣子，宋聽歡合理懷疑，老宋就是故意的，就是想讓她在孟書棠面前尷尬！
宋明誠摸摸女兒的頭，“你爸爸我是那種人？我宋明誠的女兒怎麽都好看，沒必要因為江家小子要來就刻意捯飭自己。”
說著，宋明誠又端詳起宋聽歡身上的衣服，“嗯，喜氣，好看。”
宋聽歡：“……”
他還挺驕傲。
宋明誠去前廳陪老爺子聊天，宋聽歡溜到自己的房間去換衣服，剛剛繞過前院，便見江遇已經等在後院門口。
和爸爸算不清的賬，那就和男朋友算！
“你都不告訴我！”
江遇無辜擡手，“我從今早打了六個電話，發了十幾條信息。”
“……？”宋聽歡這才想起來，她手機一直在房間裏充電，根本沒看。
宋聽歡有點郁悶，又找不到發難的對象，最後只能氣鼓鼓起回了自己的房間。換了身正常一點的衣服，宋聽歡拉開房門，才發現江遇還站在門口。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江遇就已經擠了進來，順勢關上了房門。旋即，手腕被扣住，腰也被攬上。
“想我沒有？”江遇問。
宋聽歡偏頭，抿著粉潤的唇。
“不說話就是想了。”
“不好意思說。”
江遇自圓其說，擡手扣住宋聽歡的後頸，就去吻紅軟的唇。
宋聽歡輕唔了兩聲，可身體的弱點早已經被江遇悉知，好在這是後院，又是在她自己的房間，房間的窗簾被拉著，不會有人發現。
兩人胡鬧了片刻，江遇才意猶未盡地將人放開，宋聽歡頂著一張微紅的臉整理衣服，江遇就站在一邊，直勾勾地看著她。
宋聽歡：“你……你轉過去，不許看。”
“哦。”江遇輕應了聲，濯黑眼底凝著笑，但還是乖乖聽話地轉過了頭。
孟書棠一家子的到來讓宋家老宅再度熱鬧起來，宋明誠整個下午都在後廚張羅年夜飯，孟書棠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但架不住孟老爺子興致勃勃，非要親自下廚做兩個拿手菜，她只能寸步不離地跟著。
前院便只剩下宋聽歡、江遇、江衍三個人。
江衍正在逗貓，家裏的大橘貓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自打江衍來了就一直黏在他身上。
宋聽歡再一次把視線投在江衍身上的時候，某人不樂意了。
江遇：“好看？”
宋聽歡：“？”
江遇：“比我好看？”
“……”宋聽歡抿唇笑，又湊過去和江遇咬耳朵，“我有點知道晶晶為什麽喜歡江衍哥了。江衍哥有種溫厚卻又冷然的氣質，讓人很有征服欲。”
江遇：“？”
他瞥向身邊的小姑娘，語氣涼颼颼，“怎麽，你也想征服一下？”
宋聽歡：“……”
又來了又來了，某人又開始亂吃醋了。
“那是你哥。”
“那你說，是我長得帥，還是我哥長得帥？”
“宋婷婷，你這還要考慮？”
“……”宋聽歡沒忍住，輕笑出聲，又伸出雙手去揉江遇的臉，“你好看你好看，全世界你最好看了。”
話落，宋聽歡直覺有道視線落在他們這處，她微微偏眸，便觸上江衍笑意溫和的一雙眼睛。
宋聽歡：“……”
啊啊啊啊啊好丟人啊。
宋家的年夜飯晚上七點開席，滿滿當當一桌子好吃的，正中間擺著孟老爺子親手燒的魚。
一群小輩先是祝賀老爺子長命百歲，才又毫無拘束地大快朵頤起來。
家裏的飯桌上許久都沒這麽熱鬧了，宋明誠看著高興，又有些遺憾，“可惜晶晶今年沒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江衍要回國，韓晶晶這個假期去了意大利，說是學校老師的安排。
桌上有一瞬的安靜，尤其是江衍，唇角的弧度肉眼可見的拉平。
宋明誠不清楚江衍和韓晶晶之間的糾葛，宋聽歡眼皮一跳，連忙給孟老爺子夾了一塊糖藕，“孟爺爺，您嘗嘗這個，這是我們淩水鎮的特色，每年年夜飯的必備菜，寓意吉祥如意甜甜美美。”
孟老爺子笑瞇瞇地應下，“好好好，外公嘗嘗，囡囡說好吃的，一定錯不了。”
宋聽歡鼓鼓臉頰，搭在膝蓋上的手被覆上，她轉頭看江遇，江遇眼底含笑，沖她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一頓年夜飯吃得其樂融融，孟老爺子年事已高早，由孟書棠照顧著早早睡下，宋明誠忙了一天，眼下正在和江衍聊天，許是自己腿腳有疾，見著江衍這樣便格外想多聊幾句。
江遇主動承擔起收拾廚房的工作，他不用宋聽歡幫忙，但要她陪著。
宋聽歡搭不上手，只好站在一旁陪江遇說話，“江衍哥和晶晶現在怎麽回事？”
江遇：“放心，我哥臉皮厚著呢。”
宋聽歡：“……”
哪有人總這麽說自己哥哥的。
“晶晶還沒消氣？”
江遇沈吟。
也不是還沒消氣，是江衍又把人欺負跑了。
宋聽歡一邊聊天一邊刷手機，忽然想起件事，她點開微博給江遇看，“你看，我昨天註冊了一個微博，現在已經兩個粉絲了。”
微博ID：宋耳朵與abc
兩條語音動態，是宋聽歡念的英文詩歌。
下面的評論不多，都在說小姐姐聲音好好聽，發音也標準。
“怎麽突然想做這個？”江遇問。
“就是覺得想要留一點痕跡吧。等開學了，我還可以分享一些學習方法和校園vlog。”宋聽歡似乎對這個事情正在興頭上，還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標，“爭取今年年末的時候，粉絲可以突破100！”
江遇笑著沒接話，只鼓勵地點點頭，“分享學習方法和vlog可以，自己不要出鏡。”
宋聽歡：“？”
江遇沈默一瞬，一本正經開口：“在網絡上也要保護好自己。”
畢竟他女朋友太漂亮太優秀了，饒是一個京大，想挖他墻角的人已經不勝枚舉，他不會去阻止宋聽歡做她想做的事，但也著實不想給自己添堵。
宋聽歡琢磨一下，點點頭，“也對。”
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飄起了小雪，點點銀白，宋聽歡眸中一亮，“下雪啦。”
陵城地處南方，下雪是件很難得的事。
“京市的雪不比這個大？”語氣裏帶著笑，江遇還是洗了手，牽過身邊的女孩子，“走，出去看看。”
院子裏空蕩蕩的，只廊檐下亮著燈，映亮幹凈古樸的一方小院。院門外立著一道修長的身影，男人穿著長大衣，單手拄著手杖，正在打電話。
細細的雪花落在他的肩頭，整個人溫和又清寂。
宋聽歡被捏了下指尖，觸上江遇毫不掩飾的警告，“夠了啊。”
宋聽歡：“……”
他是醋精轉世嗎？
雪下得不大，落在地上連一點痕跡都沒有，但宋聽歡還是興致勃勃地伸手去接雪花，眉間眼底全是笑。
“瑞雪兆豐年，這可是好兆頭。”
“嗯。”
“江遇，明年的除夕，我們也一起過好不好？”
女孩子笑意盈然，纖長的眼睫上落下雪花，沾了晶瑩。江遇看著她，已經勾勒出了他今年想要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好。”他應了聲。
宋聽歡轉過頭，“馬上就新年了，快說說，這一年最讓你開心的事情是什麽？最難忘的是什麽？新的一年，有什麽目標和願望？”
也算是對過去一年的總結，對新一年的期冀。
江遇沈吟，眼底凝著溫柔笑意，“開心難忘的太多了，非要挑一件的話，應該是收到了最好的生日禮物，也送給了自己最好的禮物。”
宋聽歡怔了一下，旋即眼底浮起笑。
她知道江遇說的生日禮物是她送的那幅畫，可送給自己的禮物是什麽？
“你還給自己送了禮物？”
“嗯。”江遇將人圈在身前，去捂宋聽歡微涼的指尖，“把自己從宋聽歡的男朋友變成宋聽歡的準老公。”
宋聽歡懂了，是他生日前夜的那個求婚。
“還不是。”
“想耍賴？”
“不是……”宋聽歡咬唇，“我還沒有和我爸提這個事。”
“明早我就去和宋叔提。”
宋聽歡眼皮一跳，“不行！”
老宋前段時間已經在吃味了，江遇要真的提了這個事，老宋肯定會難過。
新年的第一天，她想爸爸開心。
江遇垂眼看她，眼底的笑意卻更甚，“我覺得宋叔心裏很清楚。”
今天是除夕夜，萬家團圓的日子，孟書棠不僅帶著江遇和江衍來了，一同來的還有孟家的老爺子。
說是敘舊，但也不僅僅是敘舊。
宋聽歡微訝，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那……你說說，新年的願望是什麽？”她轉移話題，試圖掩飾自己的緊張。
“願望啊——”江遇微頓，“我努努力，爭取把自己從準老公，變成老公。”
宋聽歡沒想到他會這麽說，睜著烏軟的一雙大眼睛，纖長的眼睫眨了下。
江遇擡手，拭掉沾在她眼睫上的小水滴，“往後的年年歲歲，每一個除夕，我們都一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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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的這個寒假，江遇從波士頓接回了孟書棠和江衍，一同來的還有江衍在波士頓的醫療團隊。
原本孟書棠是想江衍繼續待在波士頓做康覆，但江衍堅持要回國，他的身體較之前又有了起色，已經可以漸漸脫離輪椅拄拐行動。
宋聽歡在微信上江遇發消息：【我還沒有見過江衍哥，也很久沒有見棠姨了】
Jy：【不急，宋叔叔已經在給我媽打電話了】
宋聽歡：“？”
宋聽歡踢踢踏踏跑出房間，便聽到宋明誠正樂呵呵地打電話：“行，那就這麽說定了，你們來陵城，我盡地主之誼。”
宋聽歡：“……？”
“哈哈哈哈哈哈，不客氣不客氣，都是老朋友了，行，那我等你的消息。”
待宋明誠放下電話，宋聽歡才湊上前，“爸，誰要來陵城？”
“你書棠阿姨和她兩個兒子。”
宋聽歡眼皮狠狠一跳。
“什麽時候？”
“臘月二十八。”
“來過年？”
宋明誠怔了下，旋即點點頭，“也對，可以一起約著過個年，我這就給書棠打電話。”
“別——”宋聽歡連忙按住宋明誠的手，哪有……哪有第一次雙方家長見面，就一起過年的。
宋明誠一眼就看出女兒的心思，故意道：“那你是想把爸爸一個人丟在家裏，自個兒跑去江家過年？”
宋聽歡：“？”
宋明誠：“女兒大了，果然心思不在爸爸身上了。”
宋聽歡：“……”
見宋聽歡不語，宋明誠終於笑出聲，不再逗她，“行了，逗你玩的。你呢別胡思亂想，你書棠阿姨不僅僅是江遇的媽媽，也是你爸爸我的老同學，我們很多年沒見了，敘敘舊，他們過來主要是去孟家，看望孟老。”
宋聽歡這才想起來，江遇的外公也在南省。
“哦。”
宋明誠輕嘖一聲，“怎麽，爸爸瞧你還還有失望？”
宋聽歡：“？”
後知後覺意識到宋明誠又在逗她，宋聽歡扯著宋明誠的袖子不依不饒，“爸爸，你怎麽能這樣呢！你明明知道……”
“我怎麽樣了？哦，我明明知道我的寶貝女兒心裏現在只裝得下那個混小子，還不許我吃味？”
“才沒有。”
“沒有？”宋明誠上下打量她一眼，“從你放假回來，一天到晚就抱著個手機聊天，你倆就有那麽多話要說，在學校幾個月都說不完？天天說就不膩歪？”
“……”宋聽歡被噎，心裏卻在默默琢磨宋明誠的話。
可是，好像——真的不膩歪誒。
眼見宋明誠又要借題發揮，宋聽歡連忙挽上他的手臂，“才沒有，爸爸你胡說，我最愛爸爸了，什麽江遇王遇李遇，都得排在宋明誠後面。”
宋明誠：“……”
這件小棉襖，雖然貼心，但似乎有點漏風？
宋聽歡當真信了宋明誠的話，認為孟書棠一家來陵城只是順路，主要是回孟家看望孟老爺子。直到除夕上午，她穿著一身喜氣洋洋的夾棉睡衣，躺在老宅前院的躺椅裏逗貓時，被停在院門外的車子驚住。
兩輛黑色轎車，南A的牌子，顯然不是陵城本地的車。宋聽歡下意識警覺，直起身，肥嘟嘟的橘貓順勢跳上她的腿。
宋聽歡已經顧不上擼貓了。
宋家在淩水鎮沒有什麽親人了，這大過年找上門的……不會是債主吧？腦子路天馬行空的瞬間，一直在後廚忙活的宋明誠已經迎出來，“發什麽呆，趕緊接一下你書棠阿姨。”
宋聽歡：“……？”
書棠阿姨？？？
宋聽歡一瞬震驚，院門外的車門已經被推開，將近一個月未見的人出現在視線裏。
江遇穿著件黑色的羽絨服，裏面一件深灰衛衣，雖然不是多麽正式的裝束，但整個人格外清俊。反觀自己——
這還是宋聽歡第一次穿這麽花裏胡哨的衣服，淺粉色的絨棉上一圈活潑可愛的十二生肖。這是前兩天她和宋明誠一起逛街買年貨的時候，被宋明誠忽悠買下來的，說是過年了，要穿得喜氣一點。
左右一件睡衣，老宋既然覺得好，她倒是無所謂。只是沒想到這套喜氣洋洋的衣服穿著格外舒服，今早宋聽歡起床，便直接套上了身。
眼下，宋聽歡完全感覺不到喜氣，全是尷尬慌亂過後的垂頭喪氣。
人都已經到家門口了，她也總不能跑回去換衣服吧。
不止衣服沒換，頭發也被躺椅睡得亂糟糟的。
宋聽歡閉了閉眼，算了，破罐子破摔吧。
她擡手抓了兩下頭發，再看過去時，就觸上了江遇眼底明晃晃的笑。
宋聽歡：“……”
這會兒也顧不上尷尬了，宋聽歡連忙走出院子，孟書棠已經從後面一輛車子上下來，看見她的一瞬，漂亮的眉眼裏有驚訝掠過，繼而滿眼笑意。
宋聽歡難為情地和孟書棠打招呼：“棠姨，過年好。”
孟書棠點點頭，“婷婷瞧著比從前更漂亮了，也……更可愛了。”
宋聽歡：“……”
身邊車子的後門被拉開，一根黑色漆光的手杖先落地，江遇已經走了過來，便聽車裏傳來溫沈的男音：“不用，我自己可以。”
鋥亮的皮鞋、黑色的褲管，男人從車裏緩緩挪出，罩一件黑色大衣，裏面是高領的薄線衫，他用手杖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整個人氣質斐然，溫和裏帶著霜雪色。
饒是宋聽歡已經見過江衍許多次，可眼下他活生生地立在面前，還是令她無比驚訝。
太過出塵的一個人，尤其是一雙眼睛，溫潤裏透著涼寂，讓人很難準確分別此刻的他是溫和的，還是冷淡的。
驀地，男人唇角牽起小小的弧度。
只一瞬，便如冰雪消融，春風如度。
江衍開口，依然是溫厚的嗓音：“宋聽歡。”
咬字清晰且慢，“常聽阿遇和晶晶提起你。”
宋聽歡有些微怔，發頂冷不丁地被揉了把。
“傻了？”
是江遇微涼的聲音。
宋聽歡驀地回神，“哦，江……江衍哥。”
江遇：“……”
江衍沖她點點頭，唇角噙著抹溫淡的笑意。
一旁，孟書棠將孟老爺子攙扶下車，宋明誠招呼宋聽歡過來幫忙搬東西，“不是說什麽都不用帶麽，你這也太客氣了。”
孟書棠：“都是老爺子的意思，第一次登門拜訪，怎麽能空著手來。”
孟老爺子也笑瞇瞇點頭，“對，不能空著手來。”
宋聽歡已經被江遇領到了老爺子面前，“外公，這是婷婷。”
孟老爺子看向面前漂亮的小姑娘，一雙老眼裏盡是笑。
“好看，難怪小遇心心念念惦記。”
宋聽歡被打趣得有點不好意思，腦子一空，跟著江遇的稱呼就叫了出來：“外公過年好。”
所有人倏然一怔。
宋明誠：“……”
宋聽歡一下子反應過來其中的不妥，即便她和江遇已經是鐵板釘釘，但眼下開口就叫外公，顯得她好像多著急似的。
“我……”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更何況是在第一次見面的長輩面前。
孟老爺子回過神的時候連忙笑著應下，“哎，乖囡囡，乖！”
宋聽歡：“。”
她求助地看向宋明誠，宋明誠卻默默轉過了臉。
宋聽歡：“……”
倒是身邊的江遇幫她解了圍：上前扶著老爺子，“外公，天氣冷，有什麽話我們進去再說。”
一行人進了宋家老宅，孟老爺子年輕的時候也曾陪妻子來過淩水鎮，對這方小鎮格外有感情。
宋聽歡揪住宋明誠，用眼神拷問他：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宋明誠無辜搖頭。
他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那個時候宋聽歡已經睡下了，今早他又忙著張羅年夜飯，根本顧不上提醒她。
“怎麽了？”
怎麽了？
宋聽歡低眼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壓著聲音，爸爸也不叫了，“老宋，你怎麽能讓我穿成這樣見人呢。”
宋明誠不解，“這怎麽了？這不是挺好的麽。”
宋聽歡：“……”
觸上女兒眼底的無語，宋明誠恍然大悟，“哦，醜媳婦怕見公婆啊。但你又不醜，書棠剛才不是還誇你漂亮又可愛。”
宋聽歡：“……”
可看著宋明誠樂呵呵的樣子，宋聽歡合理懷疑，老宋就是故意的，就是想讓她在孟書棠面前尷尬！
宋明誠摸摸女兒的頭，“你爸爸我是那種人？我宋明誠的女兒怎麽都好看，沒必要因為江家小子要來就刻意捯飭自己。”
說著，宋明誠又端詳起宋聽歡身上的衣服，“嗯，喜氣，好看。”
宋聽歡：“……”
他還挺驕傲。
宋明誠去前廳陪老爺子聊天，宋聽歡溜到自己的房間去換衣服，剛剛繞過前院，便見江遇已經等在後院門口。
和爸爸算不清的賬，那就和男朋友算！
“你都不告訴我！”
江遇無辜擡手，“我從今早打了六個電話，發了十幾條信息。”
“……？”宋聽歡這才想起來，她手機一直在房間裏充電，根本沒看。
宋聽歡有點郁悶，又找不到發難的對象，最後只能氣鼓鼓起回了自己的房間。換了身正常一點的衣服，宋聽歡拉開房門，才發現江遇還站在門口。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江遇就已經擠了進來，順勢關上了房門。旋即，手腕被扣住，腰也被攬上。
“想我沒有？”江遇問。
宋聽歡偏頭，抿著粉潤的唇。
“不說話就是想了。”
“不好意思說。”
江遇自圓其說，擡手扣住宋聽歡的後頸，就去吻紅軟的唇。
宋聽歡輕唔了兩聲，可身體的弱點早已經被江遇悉知，好在這是後院，又是在她自己的房間，房間的窗簾被拉著，不會有人發現。
兩人胡鬧了片刻，江遇才意猶未盡地將人放開，宋聽歡頂著一張微紅的臉整理衣服，江遇就站在一邊，直勾勾地看著她。
宋聽歡：“你……你轉過去，不許看。”
“哦。”江遇輕應了聲，濯黑眼底凝著笑，但還是乖乖聽話地轉過了頭。
孟書棠一家子的到來讓宋家老宅再度熱鬧起來，宋明誠整個下午都在後廚張羅年夜飯，孟書棠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但架不住孟老爺子興致勃勃，非要親自下廚做兩個拿手菜，她只能寸步不離地跟著。
前院便只剩下宋聽歡、江遇、江衍三個人。
江衍正在逗貓，家裏的大橘貓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自打江衍來了就一直黏在他身上。
宋聽歡再一次把視線投在江衍身上的時候，某人不樂意了。
江遇：“好看？”
宋聽歡：“？”
江遇：“比我好看？”
“……”宋聽歡抿唇笑，又湊過去和江遇咬耳朵，“我有點知道晶晶為什麽喜歡江衍哥了。江衍哥有種溫厚卻又冷然的氣質，讓人很有征服欲。”
江遇：“？”
他瞥向身邊的小姑娘，語氣涼颼颼，“怎麽，你也想征服一下？”
宋聽歡：“……”
又來了又來了，某人又開始亂吃醋了。
“那是你哥。”
“那你說，是我長得帥，還是我哥長得帥？”
“宋婷婷，你這還要考慮？”
“……”宋聽歡沒忍住，輕笑出聲，又伸出雙手去揉江遇的臉，“你好看你好看，全世界你最好看了。”
話落，宋聽歡直覺有道視線落在他們這處，她微微偏眸，便觸上江衍笑意溫和的一雙眼睛。
宋聽歡：“……”
啊啊啊啊啊好丟人啊。
宋家的年夜飯晚上七點開席，滿滿當當一桌子好吃的，正中間擺著孟老爺子親手燒的魚。
一群小輩先是祝賀老爺子長命百歲，才又毫無拘束地大快朵頤起來。
家裏的飯桌上許久都沒這麽熱鬧了，宋明誠看著高興，又有些遺憾，“可惜晶晶今年沒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江衍要回國，韓晶晶這個假期去了意大利，說是學校老師的安排。
桌上有一瞬的安靜，尤其是江衍，唇角的弧度肉眼可見的拉平。
宋明誠不清楚江衍和韓晶晶之間的糾葛，宋聽歡眼皮一跳，連忙給孟老爺子夾了一塊糖藕，“孟爺爺，您嘗嘗這個，這是我們淩水鎮的特色，每年年夜飯的必備菜，寓意吉祥如意甜甜美美。”
孟老爺子笑瞇瞇地應下，“好好好，外公嘗嘗，囡囡說好吃的，一定錯不了。”
宋聽歡鼓鼓臉頰，搭在膝蓋上的手被覆上，她轉頭看江遇，江遇眼底含笑，沖她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一頓年夜飯吃得其樂融融，孟老爺子年事已高早，由孟書棠照顧著早早睡下，宋明誠忙了一天，眼下正在和江衍聊天，許是自己腿腳有疾，見著江衍這樣便格外想多聊幾句。
江遇主動承擔起收拾廚房的工作，他不用宋聽歡幫忙，但要她陪著。
宋聽歡搭不上手，只好站在一旁陪江遇說話，“江衍哥和晶晶現在怎麽回事？”
江遇：“放心，我哥臉皮厚著呢。”
宋聽歡：“……”
哪有人總這麽說自己哥哥的。
“晶晶還沒消氣？”
江遇沈吟。
也不是還沒消氣，是江衍又把人欺負跑了。
宋聽歡一邊聊天一邊刷手機，忽然想起件事，她點開微博給江遇看，“你看，我昨天註冊了一個微博，現在已經兩個粉絲了。”
微博ID：宋耳朵與abc
兩條語音動態，是宋聽歡念的英文詩歌。
下面的評論不多，都在說小姐姐聲音好好聽，發音也標準。
“怎麽突然想做這個？”江遇問。
“就是覺得想要留一點痕跡吧。等開學了，我還可以分享一些學習方法和校園vlog。”宋聽歡似乎對這個事情正在興頭上，還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標，“爭取今年年末的時候，粉絲可以突破100！”
江遇笑著沒接話，只鼓勵地點點頭，“分享學習方法和vlog可以，自己不要出鏡。”
宋聽歡：“？”
江遇沈默一瞬，一本正經開口：“在網絡上也要保護好自己。”
畢竟他女朋友太漂亮太優秀了，饒是一個京大，想挖他墻角的人已經不勝枚舉，他不會去阻止宋聽歡做她想做的事，但也著實不想給自己添堵。
宋聽歡琢磨一下，點點頭，“也對。”
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飄起了小雪，點點銀白，宋聽歡眸中一亮，“下雪啦。”
陵城地處南方，下雪是件很難得的事。
“京市的雪不比這個大？”語氣裏帶著笑，江遇還是洗了手，牽過身邊的女孩子，“走，出去看看。”
院子裏空蕩蕩的，只廊檐下亮著燈，映亮幹凈古樸的一方小院。院門外立著一道修長的身影，男人穿著長大衣，單手拄著手杖，正在打電話。
細細的雪花落在他的肩頭，整個人溫和又清寂。
宋聽歡被捏了下指尖，觸上江遇毫不掩飾的警告，“夠了啊。”
宋聽歡：“……”
他是醋精轉世嗎？
雪下得不大，落在地上連一點痕跡都沒有，但宋聽歡還是興致勃勃地伸手去接雪花，眉間眼底全是笑。
“瑞雪兆豐年，這可是好兆頭。”
“嗯。”
“江遇，明年的除夕，我們也一起過好不好？”
女孩子笑意盈然，纖長的眼睫上落下雪花，沾了晶瑩。江遇看著她，已經勾勒出了他今年想要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好。”他應了聲。
宋聽歡轉過頭，“馬上就新年了，快說說，這一年最讓你開心的事情是什麽？最難忘的是什麽？新的一年，有什麽目標和願望？”
也算是對過去一年的總結，對新一年的期冀。
江遇沈吟，眼底凝著溫柔笑意，“開心難忘的太多了，非要挑一件的話，應該是收到了最好的生日禮物，也送給了自己最好的禮物。”
宋聽歡怔了一下，旋即眼底浮起笑。
她知道江遇說的生日禮物是她送的那幅畫，可送給自己的禮物是什麽？
“你還給自己送了禮物？”
“嗯。”江遇將人圈在身前，去捂宋聽歡微涼的指尖，“把自己從宋聽歡的男朋友變成宋聽歡的準老公。”
宋聽歡懂了，是他生日前夜的那個求婚。
“還不是。”
“想耍賴？”
“不是……”宋聽歡咬唇，“我還沒有和我爸提這個事。”
“明早我就去和宋叔提。”
宋聽歡眼皮一跳，“不行！”
老宋前段時間已經在吃味了，江遇要真的提了這個事，老宋肯定會難過。
新年的第一天，她想爸爸開心。
江遇垂眼看她，眼底的笑意卻更甚，“我覺得宋叔心裏很清楚。”
今天是除夕夜，萬家團圓的日子，孟書棠不僅帶著江遇和江衍來了，一同來的還有孟家的老爺子。
說是敘舊，但也不僅僅是敘舊。
宋聽歡微訝，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那……你說說，新年的願望是什麽？”她轉移話題，試圖掩飾自己的緊張。
“願望啊——”江遇微頓，“我努努力，爭取把自己從準老公，變成老公。”
宋聽歡沒想到他會這麽說，睜著烏軟的一雙大眼睛，纖長的眼睫眨了下。
江遇擡手，拭掉沾在她眼睫上的小水滴，“往後的年年歲歲，每一個除夕，我們都一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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