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盡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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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盡甘來
【第一年】
“今日是你當值啊，你這咋呼的性子可得長些心眼兒！能避則避，千萬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尊上最近心情不好。”魔兵拍了拍同伴的肩膀，對面的年輕魔兵鎧甲震了震。
“哦哦……好嘞！”新來的魔兵眼神中透露著清澈的愚蠢，他擊打自己的前胸以示自己的可靠。
魔兵搖著頭看新兵離去，眼裏滿是憐憫。
新兵才來內城一月，還從沒見過赤焰城的魔尊。只聽家中女眷花癡連連，說這魔尊大人不僅法術高強，更是英俊瀟灑，一年前若不是魔尊和尚未過門的魔尊夫人聯手，赤焰城哪兒有今日這樣的好日子。
大家都說是天降福澤，讓他們的田一日之間變得肥沃，家家戶戶都可以自力更生、自給自足。
但也有人說，這些都是魔尊夫人犧牲了自己才換來的。
魔兵邊想這事，便在拐角處與巡邏隊走散了，等他回過神來已經杵在主殿的門前。他突然想起前輩說的“能避則避”，猛地打了個寒顫。
他的第六感告訴他什麽危險的正在靠近他。
一股巨大的力將他吸引主殿中。
我的娘！這可是尊上的辦公場所！娘，孩兒不孝，他可能第一個月就要被開了。
魔兵覺得自己被鎖脖了，他停下來時只見面前一雙微微上挑的眼，危險又邪魅，美到令人心驚。
但他從這眼神裏看出了失望以及一絲怒意。
那人問他：“見到葉青煙了嗎？”
這名字怪耳熟的，噢噢……好像是傳聞中魔尊未過門夫人的名字。
“尊上……她……她不是已經……”死了。
“本座問你……見到她了嗎？”陸一行的瞳孔在眼眶裏震顫，手上動作又加重了幾分，“回答本座！”
“沒……沒……”他們新兵第一課，可沒說尊上本人提不開的壺怎麽辦啊。
“那你來幹什麽？！滾！”陸一行的手背一擡，魔兵便飛出五米，鎧甲直磕得黑金地磚碎裂翻起。
“下次想死去鬼城，別來本座跟前礙眼。”
緊接著又傳來陶瓷或是金屬狠狠摔落在地的聲音。
“謝……謝尊上不殺之恩。”新兵連連後退，被主殿的門檻拌了一腳，直接摔出了殿外。一個翻身就爬起，逃命似地離開殿門口。
半晌，陸一行一階階渾渾噩噩地走到主殿中間。他與葉青煙初見便是在此，她居然嚇得直接暈了過去。不知是他長得太可怕，還是她太膽小。
一定是她過於膽小，不然……為什麽她不說一聲就離開，為什麽她不願意回來，為什麽不願意與他再見一面。
“葉青煙，你為什麽不願意見本座。”
他仰起頭，閉上眼。
“……求你。”
【第五年】
陸一行這麽些年經常往赤虹殿看。
好像只要他回頭，那裏就會蜷縮著一個小小的身影，有的時候在看書，有的時候在曬太陽。只要一見他，就會笑著和他說話。
他看了許多許多遍。
每一次他的眼睛都告訴他，葉青煙已經不在那裏。
他微微勾起嘴角，看來要眼睛也沒有什麽用。
連他想看的都看不到。
他的手撫過左眼的昆侖神玉，那裏冰涼又光滑，他慢慢閉上眼。
這個位置偶爾會一陣尖銳的刺痛，但已經比前幾年好多了，他的身體已經和昆侖神玉結合得越來越好，不再互相排斥。
他再度睜開眼。
赤虹殿的陽臺上停了一只碧魔鴉，是一直負責照顧她的那只。此刻正以奇異的角度扭著腦袋往裏頭望，好像在好奇這人怎麽這麽久不吃東西。
陸一行的眼神落到碧魔鴉身上，碧魔鴉便自覺地朝他飛來。
他突然掐住碧魔鴉的脖子。
碧魔鴉一動不動，只是眨著好奇的眼睛。
陸一行手上陡然用力。
“嘎嘎嘎——嘎嘎——”碧魔鴉揮舞著翅膀，發出近似鴨子的噪聲。
陸一行的耳朵得到了反饋，似乎這樣，他才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再度有了聯結。
“她死了，你怎麽還活著。”
“她死了，本座居然還活著。”
他又忽然笑了起來。
“全世界都該死，包括本座。”
“可本座死了，世上就沒人記得她了。到時，她找不到回家的路，怎麽辦？”
陸一行松開了手，碧魔鴉翅膀拍打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音，從他的手中飛走。
陸一行從懷裏掏出那塊魂石，眼裏是無限眷戀，他的指尖輕輕摸過它每一個紋路。
最後閉上眼，將唇貼了上去。
還好，本座沒有感受錯，你還在。
然後，魔軍中漸漸流傳起一個奇怪的消息，他們說尊上有異食癖。
“救……真的！我看到，我看到尊上對一塊鵝卵石又親又啃的！！！”
【第十年】
修仙界閉關時間已經到了，現在已經沒有什麽仙盟，修仙世家百花齊放。
修仙界和赤焰城約定千年和平，互不冒犯。
現如今，天下局勢已經基本穩定。
陸一行終於有空出去散心。
他的每一次仰望都冷漠地告訴他，這裏沒人，葉青煙已經離開了。
他索性不再看赤虹殿。
【第五十年】
他帶著魂石去了很多地方，游山玩水、樂此不疲。
這世上石頭千萬，有的被敲碎用來鋪成山路，有的被軟墊托著價值千萬。
可無論哪一塊，都不如他懷裏那塊。
陸一行才發覺，許多事物本沒有價值，從來都是人的記憶賦予物所謂的意義。
月圓夜，這日是陸一行的生日。
他在殿內出神，從前他不喜過生日，現在他怕過生辰。赤焰城內的人自然是不會自作主張。
他案上的紫色花朵開得同五十年前一樣。
可身邊再無人陪伴。
他伸出手指，極為緩慢地點在了花瓣上。
留聲花突然張開大嘴巴。
“陸一行，生辰快樂。”
陸一行支著下巴，嘴角微微勾起。
“謝謝。”
他的手指懸在空中，終究是沒有再點下去。
他期盼聽到葉青煙的聲音，卻也怕聽見葉青煙的聲音。
強烈的思念和巨大的痛苦讓他不能忍受了。
五十年，五十年，對魔修來說似乎並不長久，但對他來說卻比從前的三千年還要冗長、煩悶。
有時候他想，若是永遠都等不到了怎麽辦？
他想那就等一輩子，直到他死去，直到他也離開。
深夜。
青色倩影出現在他的夢中。
他們在水中纏綿漫游，在雲海中錯落起伏，在山間扶持穿梭。
陸一行醒來時渾身汗涔涔，似乎將夢裏的水汽彌漫、濕滑黏膩都帶到了現實中。
他一陣失落，笑自己沒用。
而後，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葉青煙若是真的狠心，為什麽還要到夢裏來找她。
他知道，並不是葉青煙來找他，只是他太過思念。
“本座會找到你……本座一定會找到你。”
她的魂魄不屬於這裏，鬼城容不下她。
她的臉、她的聲音還會如從前麽？
“你在哪裏……”
【第一百年】
有人說找到了葉青煙。
陸一行便喚她來殿上。
他居高臨下地一瞧，這人只是長得有幾分相似，而且年齡也對不上。
“你們覺得本座記性這麽差？這才一百年，便癡傻到連人都認不出？”
那位姑娘滿眼癡迷：“尊上，我心悅你。聽說你獨愛寶石，我特意給你奉上了稀世罕見的寶貝。”
她身後送來許多寶石、仙丹。
“本座的喜好你也敢擅自揣摩？”
“不如你猜猜，本座會不會殺了你。”陸一行的眼神驟然冰冷。
然後掌門之女便被轟出了赤焰城。
路人紛紛評論：“都一百年了。都說這魔尊陸一行與他的青梅竹馬感情至深，看來是真的。”
【第一百三十六年】
這麽多年，陸一行見過與葉青煙長相相似的少說也有幾十人。但只是一眼，他便能認出她。
第一百三十六年，他再次聽到找到葉青煙這個消息的時候依舊出門了。
抓起那只野兔，他見到了額頭上印著的“煙”字。
此時，陸一行才明白，甘來的時候，先前的苦竟然會消失得這樣徹底。
原來她為了讓他找到，連名字都沒有變。
“你讓本座找你，本座便來赴約了。”
“別來無恙……葉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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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年】
“今日是你當值啊，你這咋呼的性子可得長些心眼兒！能避則避，千萬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尊上最近心情不好。”魔兵拍了拍同伴的肩膀，對面的年輕魔兵鎧甲震了震。
“哦哦……好嘞！”新來的魔兵眼神中透露著清澈的愚蠢，他擊打自己的前胸以示自己的可靠。
魔兵搖著頭看新兵離去，眼裏滿是憐憫。
新兵才來內城一月，還從沒見過赤焰城的魔尊。只聽家中女眷花癡連連，說這魔尊大人不僅法術高強，更是英俊瀟灑，一年前若不是魔尊和尚未過門的魔尊夫人聯手，赤焰城哪兒有今日這樣的好日子。
大家都說是天降福澤，讓他們的田一日之間變得肥沃，家家戶戶都可以自力更生、自給自足。
但也有人說，這些都是魔尊夫人犧牲了自己才換來的。
魔兵邊想這事，便在拐角處與巡邏隊走散了，等他回過神來已經杵在主殿的門前。他突然想起前輩說的“能避則避”，猛地打了個寒顫。
他的第六感告訴他什麽危險的正在靠近他。
一股巨大的力將他吸引主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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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兵覺得自己被鎖脖了，他停下來時只見面前一雙微微上挑的眼，危險又邪魅，美到令人心驚。
但他從這眼神裏看出了失望以及一絲怒意。
那人問他：“見到葉青煙了嗎？”
這名字怪耳熟的，噢噢……好像是傳聞中魔尊未過門夫人的名字。
“尊上……她……她不是已經……”死了。
“本座問你……見到她了嗎？”陸一行的瞳孔在眼眶裏震顫，手上動作又加重了幾分，“回答本座！”
“沒……沒……”他們新兵第一課，可沒說尊上本人提不開的壺怎麽辦啊。
“那你來幹什麽？！滾！”陸一行的手背一擡，魔兵便飛出五米，鎧甲直磕得黑金地磚碎裂翻起。
“下次想死去鬼城，別來本座跟前礙眼。”
緊接著又傳來陶瓷或是金屬狠狠摔落在地的聲音。
“謝……謝尊上不殺之恩。”新兵連連後退，被主殿的門檻拌了一腳，直接摔出了殿外。一個翻身就爬起，逃命似地離開殿門口。
半晌，陸一行一階階渾渾噩噩地走到主殿中間。他與葉青煙初見便是在此，她居然嚇得直接暈了過去。不知是他長得太可怕，還是她太膽小。
一定是她過於膽小，不然……為什麽她不說一聲就離開，為什麽她不願意回來，為什麽不願意與他再見一面。
“葉青煙，你為什麽不願意見本座。”
他仰起頭，閉上眼。
“……求你。”
【第五年】
陸一行這麽些年經常往赤虹殿看。
好像只要他回頭，那裏就會蜷縮著一個小小的身影，有的時候在看書，有的時候在曬太陽。只要一見他，就會笑著和他說話。
他看了許多許多遍。
每一次他的眼睛都告訴他，葉青煙已經不在那裏。
他微微勾起嘴角，看來要眼睛也沒有什麽用。
連他想看的都看不到。
他的手撫過左眼的昆侖神玉，那裏冰涼又光滑，他慢慢閉上眼。
這個位置偶爾會一陣尖銳的刺痛，但已經比前幾年好多了，他的身體已經和昆侖神玉結合得越來越好，不再互相排斥。
他再度睜開眼。
赤虹殿的陽臺上停了一只碧魔鴉，是一直負責照顧她的那只。此刻正以奇異的角度扭著腦袋往裏頭望，好像在好奇這人怎麽這麽久不吃東西。
陸一行的眼神落到碧魔鴉身上，碧魔鴉便自覺地朝他飛來。
他突然掐住碧魔鴉的脖子。
碧魔鴉一動不動，只是眨著好奇的眼睛。
陸一行手上陡然用力。
“嘎嘎嘎——嘎嘎——”碧魔鴉揮舞著翅膀，發出近似鴨子的噪聲。
陸一行的耳朵得到了反饋，似乎這樣，他才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再度有了聯結。
“她死了，你怎麽還活著。”
“她死了，本座居然還活著。”
他又忽然笑了起來。
“全世界都該死，包括本座。”
“可本座死了，世上就沒人記得她了。到時，她找不到回家的路，怎麽辦？”
陸一行松開了手，碧魔鴉翅膀拍打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音，從他的手中飛走。
陸一行從懷裏掏出那塊魂石，眼裏是無限眷戀，他的指尖輕輕摸過它每一個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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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魔軍中漸漸流傳起一個奇怪的消息，他們說尊上有異食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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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界閉關時間已經到了，現在已經沒有什麽仙盟，修仙世家百花齊放。
修仙界和赤焰城約定千年和平，互不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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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年】
他帶著魂石去了很多地方，游山玩水、樂此不疲。
這世上石頭千萬，有的被敲碎用來鋪成山路，有的被軟墊托著價值千萬。
可無論哪一塊，都不如他懷裏那塊。
陸一行才發覺，許多事物本沒有價值，從來都是人的記憶賦予物所謂的意義。
月圓夜，這日是陸一行的生日。
他在殿內出神，從前他不喜過生日，現在他怕過生辰。赤焰城內的人自然是不會自作主張。
他案上的紫色花朵開得同五十年前一樣。
可身邊再無人陪伴。
他伸出手指，極為緩慢地點在了花瓣上。
留聲花突然張開大嘴巴。
“陸一行，生辰快樂。”
陸一行支著下巴，嘴角微微勾起。
“謝謝。”
他的手指懸在空中，終究是沒有再點下去。
他期盼聽到葉青煙的聲音，卻也怕聽見葉青煙的聲音。
強烈的思念和巨大的痛苦讓他不能忍受了。
五十年，五十年，對魔修來說似乎並不長久，但對他來說卻比從前的三千年還要冗長、煩悶。
有時候他想，若是永遠都等不到了怎麽辦？
他想那就等一輩子，直到他死去，直到他也離開。
深夜。
青色倩影出現在他的夢中。
他們在水中纏綿漫游，在雲海中錯落起伏，在山間扶持穿梭。
陸一行醒來時渾身汗涔涔，似乎將夢裏的水汽彌漫、濕滑黏膩都帶到了現實中。
他一陣失落，笑自己沒用。
而後，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葉青煙若是真的狠心，為什麽還要到夢裏來找她。
他知道，並不是葉青煙來找他，只是他太過思念。
“本座會找到你……本座一定會找到你。”
她的魂魄不屬於這裏，鬼城容不下她。
她的臉、她的聲音還會如從前麽？
“你在哪裏……”
【第一百年】
有人說找到了葉青煙。
陸一行便喚她來殿上。
他居高臨下地一瞧，這人只是長得有幾分相似，而且年齡也對不上。
“你們覺得本座記性這麽差？這才一百年，便癡傻到連人都認不出？”
那位姑娘滿眼癡迷：“尊上，我心悅你。聽說你獨愛寶石，我特意給你奉上了稀世罕見的寶貝。”
她身後送來許多寶石、仙丹。
“本座的喜好你也敢擅自揣摩？”
“不如你猜猜，本座會不會殺了你。”陸一行的眼神驟然冰冷。
然後掌門之女便被轟出了赤焰城。
路人紛紛評論：“都一百年了。都說這魔尊陸一行與他的青梅竹馬感情至深，看來是真的。”
【第一百三十六年】
這麽多年，陸一行見過與葉青煙長相相似的少說也有幾十人。但只是一眼，他便能認出她。
第一百三十六年，他再次聽到找到葉青煙這個消息的時候依舊出門了。
抓起那只野兔，他見到了額頭上印著的“煙”字。
此時，陸一行才明白，甘來的時候，先前的苦竟然會消失得這樣徹底。
原來她為了讓他找到，連名字都沒有變。
“你讓本座找你，本座便來赴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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