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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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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辛榆市醫院的腫瘤科收治著數十位癌癥末期病人。

他們大多是知道自己將要死去,而且時間越來越近的人。

裴游等新加入的志願者培訓第一天去的是積善寺,則是由智明法師做主,收容著數百位無人照料老人的地方,原本是民間行為,後來獲得了官方的支持,但還是很缺志願者。

臨終關懷的培訓其實並不難,他們要做的就是和服務對象聊天,並且幫助他們減輕身體上的痛苦,很多志願者在一段時間內只會服務幾名對象,但對象常常更替。

培訓剛開始兩天,就有人忍不住退出了。

——忍受不了老人身上腐朽的氣味,以及困難的溝通。

很多臨終的老人性格都有些古怪。

來到醫院後,他們又見到了臨終的年輕人。

黃姐沒有烏壓壓帶一群人來,他們這些熟練的老志願者沒人負責幾個新人,她身邊跟著裴游和另外一男一女,都是大學生,其中那個叫應曲的女孩子還是明南大學的學生,裴游的學妹。

黃姐和病人聊天時,裴游就撥弄脖子上掛著的封印陶罐。

她用空心木把陶罐縮小成餅幹大小,掛在胸口像個裝飾,鹹菜就藏在裏面,因為有毛線織成的小兜,鹹菜那點黑霧並不明顯。

三人在門口小聲聊天,應曲問:“學姐學的是什麽專業?”

“商務管理,”裴游的大學專業完全是父母決定的,“你們呢?”

三人交換了一下信息,他們也知道了裴游剛失業。

男生說:“志願者一個月就一千多,好像不夠生活吧?”

裴游點頭:“對啊,都不夠我交物業費。”

那男生:“……”

你究竟是住在什麽地方,物業費那麽貴?

黃姐走出來,眾人立刻就閉嘴跟上。

走在前面時,黃姐突然說:“不用繃那麽緊,病人也不喜歡緊張的環境。”

在面對其他人時,黃姐總是很少笑,但和病人交流時,即使病人語氣不好,她也帶著溫和的淺笑,此時她轉頭看了幾個年輕人一眼:

“我們知道病人時間不多了,病人自己也知道,很多病人……其實並不相信臨終關懷的效果,所以很抗拒,讓我們的工作沒法開展。”

“因為志願者們還有未來,可以討論找工作,買房,

上學的話題,但他們都沒有未來了。在我最開始幹這一行時,我也都是和病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麽……找話題也只能尬聊。”

三人閉嘴,腦海中則想到了培訓時的內容:

和病人聊他們臨終前的願望,撫慰他們病痛折磨下的精神,讓他們忘記痛苦。

這是臨終關懷的意義。

黃姐:“下一間病房,你們跟我進來吧。”

病房裏不止一位病人,一人呆呆地坐著,看向對面空白的墻壁,根本沒在意進來的人,另一人在睡覺,埋著頭,還有兩人清醒著,但似乎精神不佳。

陪護的親屬看了看志願者們,只勉強露出半個笑,權當打招呼了。

黃姐迎上去,示意身後的新人別吵鬧,開始和醒著的病人小聲聊天,關心他們的心情。

新人就只好站著,當一位微笑服務員。

裴游胸前的陶罐裝飾微微晃動了一下。

她知道,那是鹹菜正在吸食空氣中絕望的情緒——

直接貼身效果會更好,但那樣也太明顯了。

一起來的男生避著人大口呼吸了一下,似乎自己也被壓抑的環境影響到了。

黃姐輕聲細語說了很多句話,那名流淚的病人才給出了一點反應,但也是半理不理。

看到另外兩名病人醒了,裴游主動走過去,幫他們調整床鋪,這樣會稍微舒服一些。

其他人也動彈起來,黃姐看了眼,沒有制止。

裴游面前的病人是一名四十多歲的女性,也可能更年輕,就是之前埋著頭睡覺的人,看到裴游時只掃了她一眼,又閉上眼睛。

裴游微微伏低身子,握住她的手,她似乎想抽回來,但已經沒了那個興致。

徹底失去希望的人,知道自己即將死亡的人,連死前的這段時間都覺得是折磨了。

裴游沒有說話,病人也沒有開口。

裴游聽到了應曲和男生正努力和病人尬聊,但都有些磕磕絆絆。

半晌,那病人突然看了裴游一眼:“……水。”

裴游給她倒了杯水。

鹹菜吸走了她身上部分絕望情緒,她的雙眼似乎稍微有了些神采。

她感知到了口渴,難得主動想要喝點水。

裴游便先介紹了一下自己志願者的身份,然後問她:“你還有什麽想要做的嗎?”

病人皺了皺眉。

但她的眉頭很快松開。

“我以為我會在女兒高考結束後死,但我……還沒死,”她躺在床上,“已經沒什麽在意的了。”

但她喜歡這一刻的感覺,平靜,思維在正常地運轉……和前些日子都不一樣。

兩人相對著沈默,但氣氛卻還不錯,病人的眼中沒有痛苦,似乎在享受這片刻的沈默。

她們握著手,裴游突然說:“要聽歌嗎?”

病人點了點頭。

她調出輕音樂歌單,幫病人塞好耳機,對方躺在床上,眉頭舒展著。

過了一會兒,病人的手指在被單上擡起,又落下。

像是在輕輕打著節拍。

裴游悄悄走到隔壁床,沒有插入應曲和她身邊病人的對話,只是攬著應曲的胳膊聽他們聊天,聊到最後,病人有些困了,但睡著之前,對著應曲露出一個笑容。

“謝謝你們……過來和我聊天。”

他們在一間病房裏待了兩個小時,又換了另一間病房,最頑固的病人也只是背對著他們睡覺,但其他病人都或多或少給予了一點反應。

離開前裴游從第一名病人的女兒手裏接過了自己的手機,為了放歌她把手機留在了病房,臉上還帶著嬰兒肥的女孩握著她的手用力晃了晃,憋到最後也沒能說出感謝的話,只在低頭鞠躬時砸下了幾滴淚。

她說媽媽問她晚飯吃了什麽,還讓她多吃點肉菜,要營養均衡。

站在醫院門口,黃姐看了看他們,突然露出一個輕松的笑。

“真難得……”她笑著說,“今天病人的情緒都很好。”

“我請你們吃晚飯吧。”

第二天,黃姐把幾名病人家屬的聯系方式給了裴游,告訴她可以在志願者不自己組織活動的時候去探望他們,還送給她一個發卡。

她頭發偏長,有時盤在頭上,卻還有幾縷發絲竄出來,有些礙事。

黃姐認真地說:“我覺得你在這一行很有天賦,這些病人都說過喜歡和你交流。”

想了想,她又說:“正式員工的補助能有三千多,我會盡快給你申請的。”

她大概是聽到了物業費和失業的話題。

裴游咳嗽一聲:“不用了,我其實不缺錢。”

她用自己身上的名牌證明了這一點。

裴游的確不缺錢,幾天之後,她的卡上就會到賬四百萬。

——她沒有動那些金幣,只是用空心木放大了一批珍珠,便宜的小珍珠轉手就成了稀有的正圓形大珍珠,輕輕松松就拿到了一筆錢。

因為拒絕回家繼承家產,父母斷掉了她的生活費,不過,她也沒法放著鹹菜不管。

在結束第一天的志願者工作後,裴游很認真地告訴鹹菜:

“雖然你現在是惡魔,但能力本身沒有邪惡和正義之分,惡魔進食的方式也能夠為病人緩解痛苦,所以你是很棒的鹹菜。”

鹹菜當然聽不懂這些,但裴游覺得她需要說。

這句話,也是她對待超能力的態度。

只能從恐怖游戲裏召喚又如何,恐怖游戲中的道具同樣有價值。

這幾天,裴游忙著處理典當珍珠的流程,白天當志願者,只有每天晚上能交給希娜一個暫時完不成的任務,讓她自己在游戲中探索。

“只有希娜睡著的時候才能把她拉進來,”裴游也琢磨出來規律,“說起來,能拉的人數就不能變多點嗎?成為奉獻之識的規律究竟是什麽?”

這個叫做“希娜”的小姑娘……究竟是誰來著?

-

摩利多醫院。

瓦地小鎮的事件熱度已經降低了不少,因為惡魔沒有繼續出現。

治好傷後,一部分幸存者回到了瓦地,還有一部分拿到了捐款,還獲得了前往其他國家進行後續治療的機會。

希娜就知道有幾個人決定去阿美莉卡,但治好後,他們還是要被送回瓦地的。

“我可以想辦法留在阿美莉卡,”同病房的女人抽著煙,“總有辦法的,我不想再回瓦地了,你呢?”

希娜坐在床上。

這段時間來了不少人,很多操著陌生語言的人來探望過他們,她一遍遍重覆說過的話,然後看著離開的人在門口失望搖頭。

去阿美莉卡真的是一件好事嗎?

“我要去華國,”她說,“安裝假肢更便宜,我的錢足夠。”

女人:“嗤。”

伸出援手的國家都答應為他們免費治療,錢當然自己存著,選擇器材最貴的國家就行。

看希娜不懂,她也懶得提醒。

希娜看了看她,同樣沒有說話。

不知道為什麽,每天在夢境裏跑來跑去,她能感覺到自己的五感變得更敏銳了……在華國過來的人身上,她感受到了一種和女騎士克麗絲相似的氣質,而阿美莉卡和其他國家的人身上都沒有這種感覺。

於是她選擇了華國。

誰知臨到離開時那一天,希娜才知道,只有她選擇前往華國,因為阿美莉卡給予的補助條件要更高。

帶著不安與忐忑,她跟著華國的志願者登上了飛機——惡魔事件後摩利多因為自身醫療條件不足,向各國發出了“求援”信息,所以各國的醫護人員和志願者都抵達了摩多利,他們還派人去瓦地查看了情況。

每天似乎都在忙忙碌碌地做著什麽。

-

“做無用功,”惡魔案調查組負責人抓了抓自己的雞窩頭,抽出一根香煙夾在指尖,“收集了一堆似是而非的口供,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線索。”

他四十多歲,穿著一件發皺的白襯衫,是從國內調來的高級警探,完全是靠破案能力穿上了這件代表著級別的白襯衫——

“林處,”他對面的特警把煙給取了下來,“飛機上禁止吸煙。”

林叢叫冤:“我就聞聞!”

特警姓許,是隊伍裏年齡最小的女性,但槍法很好,此時手指夾著煙在半空中劃過一個冷酷的圈,把香煙隔空丟回了林叢上衣口袋的煙盒裏。

林叢:“……你直接還我不行嗎?”

華國的人包了這輛機,希娜身體虛弱,

就坐在他們斜對面

她在上飛機前睡了一覺,卻沒能進入那個“夢”,現在有點無聊。

她瞇著眼睛,飛機起飛,突然聽到隔壁的交談急促了起來,似乎是在說——

“白霧……怎麽回事?”

“我們的飛機從上方擦過了?還好,能確定就是那個級別的……嗎?”

“只是擦過嗎?算了,讓大家先警醒起來。”

她聽不懂華語,只能好奇地看著。

他們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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