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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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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雨

靳逢鳴接到今時鹿受傷的電話時,姜妍剛好也在場。

“我是問了你室友才知道,原來你回圩陽了,”姜妍眼睛看著他,“你怎麽沒跟我說呀?我可以陪你一起回來的。”

靳逢鳴語氣裏沒什麽起伏,實話實說,“沒必要,你忙自己的事就行。”

“什麽沒必要啊,”姜妍,“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幹什麽都是在一起的,現在又上了同一所大學,回家當然也要一起呀,你怎麽能丟下我一個人呢?”

邊說著,她將手裏的東西獻寶似的舉到了靳逢鳴面前:“喏,這個是我媽媽做的桂花糕,我特意給你帶過來的。”

提起桂花糕,姜妍忍不住回憶起從前:“我記得,我小時候那會兒,每次放學經過你家的時候溫阿姨都會塞一塊桂花糕給我,雖然整個圩陽賣桂花糕的店多到數不過來,但都沒有溫阿姨做的好吃。”

靳逢鳴垂眸看了眼她手裏,雪白的桂花糕被油紙包的整齊嚴密,雖然沒有開封,但依舊藏不住裏面桂花和白米的香氣

“謝謝。”

聽到他的這句謝謝,姜妍雖然欣喜,但還是失落的垂下了下眼睫。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自從當初靳逢鳴搬離圩陽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就有什麽東西悄悄改變了,但又說不出具體是哪裏。

以至於連一句普通的謝謝,她都覺得是她和靳逢鳴之間關系疏離的表現。

要是換做以前,她並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妥,畢竟這些年,靳逢鳴身邊從來沒出現過哪個異性。

但直到迎新那天,她看到他身邊笑靨如花的今時鹿。

沒有人敢在他面前那樣放肆,他也沒對誰有過那樣的縱容,縱容到連對方偷親他都可以不變臉色。

姜妍的記憶力中,靳逢鳴這人從來不是什麽平易近人的主。

在圩陽那幾年,他早就見慣了人情冷暖,溫錦淑性子軟,容易逆來順受,但靳逢鳴不是,生來反骨,從來不知道什麽叫低頭。

從小就見不得別人說溫錦淑一句,那些說過他媽媽閑言碎語的熊孩子他一個都沒放過,到後來見了他都躲著走。

等到漸漸長大,他不再屑於理會那些閑言碎語,一次又一次用優秀的成績去碾壓同齡人,以至於別人再提起溫錦淑這個名字時,也不再是那些陳年舊事,而是羨慕她有一個爭氣的兒子。

他比同齡人更成熟,也更冷漠,永遠有著無法觸碰的邊界感,永遠讓人揣測不出那張冷漠自持的外表下究竟是何想法。

以至於和他認識這麽多年,姜妍都不敢輕易踏出那一步,只敢和他停留在多年朋友甚至更遠的距離之間,生怕因為自己的一時沖動,兩人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從前,她想慢慢焐熱這顆心,但是如今,她不敢再等下去了,因為今時鹿的出現給了她從未有過的危機感,而這種危機感,並不只是來自於今時鹿一方,更在於靳逢鳴,一次又一次地默許她的越界行為。

姜妍看著他,語氣帶著不甘:“逢鳴,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能不能對我說實話?”

靳逢鳴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顯然是察覺到了她此刻的執拗:“什麽事?”

“今時鹿,於你而言……”

“真的只是妹妹嗎?”

姜妍知道這個問題有點突兀,但還是固執的想要一個答案。

然而,靳逢鳴並沒有回答她。

一時之間,兩人之間陷入了長久的沈默。

直到一陣手機鈴聲響起,那份僵滯才終於被打破。

“餵?”

“你好,請問是今時鹿同學的哥哥吧?我是她的班主任。”

電話那頭,費磊的聲音混在醫院擁擠的喧鬧裏,周圍的消毒水味刺激著人的神經,連聲音都被染上了一層緊張。

靳逢鳴皺了下眉,一股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結果下一秒,就聽見電話裏費磊語氣焦急道:

“是這樣的,時鹿哥哥,時鹿同學今天在學校,發生了點小意外,不小心、不小心摔下了樓梯……”

短短一句話,讓靳逢鳴整個神經瞬間緊繃了起來。

今時鹿……

摔下樓梯這幾個字出來之後,靳逢鳴周身的氣息都凝滯了下來。

他握著手機的手下意識收緊:“她現在情況怎麽樣?”

空氣安靜極了,除了窗外偶爾刮過的幾陣風之外,就只剩下聽筒裏的人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姜妍聽不清電話那邊的內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光從靳逢鳴的反應,就已經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此刻的他與往日冷靜孑然的模樣判若兩人,唇線緊繃著,無聲滾了下喉結,好像很冷靜,但一開口,話裏的情緒還是暴露了他的慌亂。

“哪家醫院?”

姜妍看著靳逢鳴,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有如此強烈的情緒的起伏,那一瞬間,他一貫漠然的眼眸裏,像有什麽東西碎掉了一樣,心疼且疼惜。

之後,電話那頭又斷斷續續說了什麽,靳逢鳴聽完沒再多說,只留下一句“我馬上過去”。

說完,便迅速掛了電話。

見他收起手機要走,姜妍一臉茫然的拉住了他的衣袖:“出什麽事了?”

靳逢鳴:“今時鹿受傷了,我現在回上川。”

邊說著,他順手拿起了外套,頭也不回的往外面走。

姜妍楞了下,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讓他剛剛臉上所有的情緒都得到了解釋。

此時,屋外刮起了風,牽扯著樹葉窸窸窣窣地響,仿佛要吹亂少年那顆不安的心。

姜妍看那道決然的背影,剛剛抓著他衣袖的手早已空蕩蕩。

其實她剛剛那個問題,並不是有多難回答。

只是現在,已經沒必要再答了。

因為他所有的緊張與慌亂,所有為她牽動的情緒以及下意識的反應,都是答案。

……

靳逢鳴趕到到醫院的時候,醫生也剛好從病房裏出來,見他擔心的模樣,顯然是直奔病房裏的人來的,於是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後,便直接問了句:

“您是病人的男朋友?”

聽到這話,靳逢鳴下意識看向病房裏的人,而此時,今時鹿也剛好看向他。

兩人像是心有靈犀,目光越過嘈雜的背影音與彼此相遇。

短暫的對視過後,今時鹿看著靳逢鳴無聲收回視線,隔著喧鬧的空氣,她聽見他對醫生說了兩個字——

“家屬。”

聽後,醫生了然的點了下頭,面色嚴肅的又跟他說了什麽,今時鹿猜測,應該是有關她傷後的註意事項。

病房內,她的目光始終落在那道清俊的身影身上,見他眉頭緊鎖,安靜的聽著醫生的囑托。

當時,她摔下樓梯之後,場面一片混亂,連自己怎麽上的救護車都忘了,除了身體的疼以外,什麽都感覺不到。

直到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感知才重新活絡了起來。

想到他這幾天一直沒有消息,今時鹿一股委屈湧上心頭,甚至覺得,要不是因為這次受傷,自己都可能已經被靳逢鳴給忘了。

病房外,醫生交代完所有註意事項之後也沒再多留,馬不停蹄的忙別的事情去了。

等人走後,靳逢鳴推門進來。

看著眼前熟悉的臉,今時鹿像是有了某種肆意的底氣,後知後覺的恐懼連帶著他這幾天對自己不聞不問的委屈一並湧上了心頭,不受控制地紅了眼眶。

一雙杏眼肉眼可見覆滿了淚水,連睫毛都沾了淚花。

她不知道,每次她用這副含著眼淚要掉不掉的樣子看著他時,最是可憐,也最讓人心疼。

不再是狡猾的小狐貍了,反倒像只無辜的小兔子。

窗外,晚秋的落葉四散飄零,被吹落的銀杏卷著一地金黃,明明一切都是暖色調,但就是說不出的落寞淒涼,尤其是混著醫院裏的消毒水味,撲面而來的壓抑氣息。

靳逢鳴彎下腰撐在她床前,擡手,溫熱的掌心貼著她的臉頰,拇指輕輕撫上她濕潤的眼角時,一滴眼淚瞬間就滑進了掌間,無孔不入的燙著他心。

“對不起,我來晚了。”

聽到他這話,今時鹿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了。

就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明明之前練舞受過那麽多次傷,比這嚴重的時候都沒像現在這麽愛哭,為什麽一看到靳逢鳴,就變得這麽嬌氣了呢?

從前,今瀾不管她,她遇到什麽事情一直都是自己舔舐傷口,摔倒了爬起來,疼了就自己塗藥去醫院。

此時她的行為,完全應了那句話——

摔倒的孩子只有大人在身邊的時候才敢放聲大哭,而沒人的時候,只能忍著疼自己站起來。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如果是靳逢鳴在的話,她好像就有了喊痛撒嬌的資本。

於是下一秒,她就真的被攬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

那一刻,他身上久違的薄荷味縈繞在周圍,將病房裏令人壓抑的消毒水味盡數消散。

今時鹿埋在他胸前,抓著他外套的衣擺,小聲抽泣道:“你,你去哪兒了?”

她一邊哭一邊委屈,“我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你了你知不知道……”

“對不起,對不起……”

靳逢鳴抱著他將她按在自己的胸口處,輕撫她的頭發,一遍一遍的哄著。

原來,人在心疼自己的人面前是受不了任何委屈的,只要他一出現,所有的情緒就像是盛滿水的杯面,只要稍稍一碰,立刻決堤。

這一刻,靳逢鳴也同樣顧不得那些亂七八糟的猜想了,她是她,別人是別人,她什麽都沒有做錯,她那樣毫無保留的喜歡著自己,就算真的有什麽,他也不應該遷怒於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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