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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賽成績出來後沒幾天，靳正洪特意抽時間回來了一趟。
這天一中放學鈴聲剛一響起，清一色的黑白校服像池塘中的魚兒一樣沖出了教學樓，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笑著往校門外走。
天空已是半透明的黑色，遠處的高樓商廈漸漸掛起了霓虹，閃動著色彩的液晶屏裏跳動著城市的喧囂與繁忙。
今時鹿像往常一樣坐進了那輛顏色低調的車裏，一上來，鄭忠就跟她提起了一件事：
“今天靳先生回來了，說是一家人一起吃個飯。”
聞言，今時鹿楞了一下，下意識擡頭看向後視鏡，不過很快，她便收回視線，平靜的應了一聲好，以為只是一場普通的家庭聚餐。
幾個紅綠燈之後，車子一轉眼就開進了一個地下停車場。
靳正洪將地方定在了榮廂居，是上川最有名的私人會所。下車後，今時鹿被穿著一身板正的服務生帶上了樓。
一進去，今時鹿瞬間就明白了為什麽榮廂居會為什麽成為上川各界商業大佬們談商論事的首選之地。
不得不說，這裏從整體到細節每一處都滿足了有錢人想要的所有儀式感，宮廷風的裝潢，一路軟毯相送，連空氣都是高級香薰的味道。
包廂內，靳正洪正坐在桌前，靳逢鳴在他邊上坐著，目光隨意落在窗外，直到看見今時鹿進門，才將視線收了回來。
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麽事，就連平日整天泡在劇組裏的今瀾這次也在場，那張臉一如既往的嫵媚張揚，只不過看向今時鹿的眼神裏，總多了些審視和打量的意味。
看來，今天不單單是只聚在一塊吃個飯那麽簡單了。
不過究竟是為了什麽事呢？今時鹿一時沒想到。
見她進門，靳正洪立馬露出了一副和藹的笑容，擡手招呼道：“時鹿，過來坐。”
今時鹿朝靳正洪點了下頭，禮貌問好：“靳叔叔。”
包廂的座位是按照用餐人數設計的，兩兩一排，靳正洪和今瀾並排坐在一起，而對面，剛好是他們各自的子女，乍一看，溫馨和諧的畫面與其他家庭無異。
今時鹿坐下後，今瀾一派如常地將桌上的平板推了過去。
“看看想吃什麽？”
這副親和的模樣，讓今時鹿覺得仿佛剛剛今瀾嚴肅的神情只是她的錯覺。
一旁的靳正洪也附和道：“對，先看看菜單，逢鳴剛才已經點了幾道，你再看看，還有沒有想吃的？”
今時鹿接過平板，滑動屏幕的同時，視線無意間落在某幾道菜後面的備註上。
都是不加香菜。
她輕眨了些眼睫，視線不自覺的看向了身邊的靳逢鳴。
這個餐桌上知道並且記得她不吃香菜的，只有他一個。
她記得，這個習慣還是上次在冒菜店時隨口提的一句，沒想到，靳逢鳴還記得。
雖然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她還是很開心，就像之前在火鍋店他記得她打疫苗期間不能吃辣一樣。
只是這短暫的開心並沒有持續多久。
只因為，靳正洪接下來的說的話——
“咱們一家人今天好不容易坐在一起，正好，幫逢鳴慶祝慶祝，成功保送A大！”
話音剛落，今時鹿翻看菜單的手指驀然停頓了一下。
此刻，她終於明白過來，靳正洪突然約一家人聚在一起的原因是什麽，也恍然明白了，今天這頓飯的主題在哪。
這幾天，學校廣播室裏幾乎每天都在循環播報的全國聯賽獲獎名單，靳逢鳴的名字，排在最前面。
與此同時，廣播稿件結尾還不忘附上了一句，“以上同學，不日即將進入A大進行集訓”的消息。
或許對大多數人來說，這無疑是個好消息，但是對於今時鹿來說，總是悲大過於喜。
A大在北都，與上川隔著一千多公裏的距離，靳逢鳴如果真的去了，那意味什麽，不言而喻。
然而靳正洪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今時鹿的一顆心直接推進了谷底。
“其實也不一定要在國內，國外的大學也可以看看，現在的年輕人不都流行出國嗎？”
聽著靳正洪的慷慨陳詞般的規劃，今時鹿下意識看向靳逢鳴。
他身上依舊帶著令她熟悉的木質薄荷香，讓人著迷，卻又沒有辦法靠近。
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即將要去往下一個征程，而她只能停留在原地目送他離開，其餘的什麽都做不了。
而今天的這頓飯，剛好就是離別的預兆。
一想到這，今時鹿心裏就像被壓上了一股化不開的沈悶，哪還有看菜單的心思。
她默默將平板放回桌子上，說了句：“就這樣吧，我沒什麽想點的了。”
靳正洪這才收起話頭：“好，那就先這樣。”
而後，他給了一旁的侍者一個眼神，侍者便立刻心領神會的拿著平板走了出去。
**
餐桌上，今瀾全程是一副得體又精致的模樣，深栗色的長卷發搭配一絲不茍的眼妝，連唇線都被精細勾勒過，看似親近卻又氣場十足。不過面對今時鹿，她始終是一言不發的狀態，偶爾也會把目光往她那放一放。
不知是不是錯覺，不經意對視的瞬間，今時鹿總覺得那目光裏帶了點耐人尋味的情緒，以至於從這頓飯開始之時，她就覺得今瀾今天的心情並沒有那麽好，至少沒有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麽好。
或許這就是演員和普通人的區別，在別人看來沒什麽的同時，又能十分精準的把情緒傳達給想要傳達的人。
而此時，今瀾正雲淡風輕的同身邊的靳正洪閑聊：
“逢鳴這個成績，A大那邊保送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吧？”
說完，她挑起眉眼看了一眼靳逢鳴的方向，狀似無意地說了句：“你這兒子倒是養的不錯，學習成績到是從來都不讓人操心。”
靳正洪則笑而不語，不管怎麽說，靳逢鳴到底是給他長臉了，眼裏的喜悅顯而易見，不過反觀當事人，卻全程一副置之事外的姿態。
之後，靳正洪和今瀾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很是投入，基本上圍繞著大學，出國之類的字眼展開。
今時鹿在一旁聽得思緒神游，註意力根本沒在菜上，對著面前的一道剁椒魚頭夾了一遍又一遍。
原來榮廂居裏的菜也不過如此，味同嚼蠟一般。
這頓飯，吃的好苦，她眼眶都要酸了。
直到不小心吃了一粒花椒，一股濃烈的麻瞬間在舌尖上彌漫開來時，今時鹿才回過神，但是為時已晚，辛辣苦澀的味道早已占據了她的味覺，喉嚨裏像被塞了一把辣椒，又麻又嗆。
今時鹿難受地皺起眉：“咳咳——”
伴隨著劇烈的咳嗽聲，瞬間，她原本白皙的臉迅速染上了一片紅。
一旁正跟靳正洪說話的今瀾也停了下來，將目光投向這邊：“怎麽了這是？”
今時鹿辣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嗓子跟火燒一樣，發不出一點聲音。
就在此時，一只勁而有力的手握著水杯遞到了她面前，今時鹿想看到了解藥一般，趕緊接過來喝了一口。
看著她泛紅的眼底，靳逢鳴下意識想要幫她順背，然而就在擡起手的那一刻，理智又迅速將他迅速拉了回來，轉而伸向了桌上的紙巾盒。
一杯水下肚之後，喉嚨間的不適感終於沖散了不少，今時鹿接過靳逢鳴遞過來的紙巾，解釋道：“剛才吃到花椒了。”
靳正洪：“這裏花椒都是用辣椒裏腌過的，比普通的辣多了，吃的時候一定得註意點兒。”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會這麽辣。
這段小插曲之後，飯桌上又恢覆了平靜，只是這次今時鹿面前的那道剁椒魚頭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靳逢鳴換成了萵筍蝦仁。
她擡頭看過去，卻見他此時已經放下了筷子，面前只放著一碗湯，瓷質的湯碗裏冒著暖白色的霧氣，映著頭頂晶瑩的水晶燈。
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靳逢鳴也側頭看了過來，雖然這頓飯的本意是為他慶祝，但今時鹿並沒有從他眼裏看出多少喜悅，暗棕色的瞳孔像琥珀色的湖面，平靜到讓她覺得這只不過是一頓普通的飯而已。
短暫的對視之後，兩人很快便各自別開了目光。
今時鹿有些心虛，下意識看向了今瀾的方向。
此時今瀾正拿著手機發消息，應該是沒有註意她和靳逢鳴之間細微的互動。
整頓飯下來基本上都是靳正洪和今瀾在說話，靳逢鳴和今時鹿偶爾會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幾句。
結束之後，靳正洪直接去了公司，今時鹿本以為今瀾也會直接離開，但沒想到，她並沒有上保姆車，而是徑直走向了那輛保時捷。
在上車之前，她回頭看了今時鹿一眼，語氣上明顯比在飯桌上冷了不少。
“我有事跟你說。”
撂下這句話之後，她頭也不回的上了車。
今時鹿不由得心下一沈，但面上還是狀作無事，乖乖走了過去。
**
冬日的夜總是來的很快，零星的燈火和通堂明亮的門店將這個城市烘托得格外喧囂，高架橋上是切割不斷的車水馬龍，無數盞車燈在濃稠的幕色裏來回穿梭。
一路上，母女兩人誰都沒有說話，車裏安靜到落針可聞。
車子很快駛進了別墅，今瀾踩著十厘米的恨天高跨下車，今時鹿跟在她身後，聽著她腳下極具節奏的“噠噠”聲。
每一下都踩得穩而有力，回蕩在空曠的院子裏，像是計時器的倒計時，讓人不自覺地心生一股緊迫感。
今天晚飯是在外面吃的，陳嫂不用做晚飯，打掃完屋內的衛生之後就離開了，此時，明亮空曠的客廳裏就只有她們母女兩人。
今瀾隨手將包扔到了沙發上，抱著胳膊轉身看向今時鹿，上挑的眼梢輕而易舉的勾出幾分嚴厲。
“我昨天跟你們班主任打了個電話，他說你前幾天的期中考試數學沒及格？”
聽到這話，今時鹿瞬間明白了今瀾這一路上的情緒是出自何種原因。
沒想到……今瀾還是知道了。
今時鹿低下頭，垂在兩側的手指下意識捏緊衣擺，默認了沒有及格的事實。
今瀾：“為什麽沒及格？”
“題……有點難。”
“題難？”
今瀾哼笑了一聲，踩著高跟鞋往前走了一步：“我看你是跳舞跳的沒心思學習了吧？”
今時鹿咬著下唇沒說話。
殊不知這反應在今瀾眼裏，恰恰成了她默認自己玩物喪志的證明。
“今時鹿，之前你不懂事也就算了，我可以由著你，但是都到現在了你如果還這麽不知上進的話！就別怪我不給你留情面！！”
聽到這話，今時鹿心中瞬間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什麽意思？”
果然下一秒，就聽見今瀾語氣冷淡道：“施敏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比賽的事情到此為止，不許去！”
聞言，今時鹿一臉楞怔。
雖然心知肚明這件事今瀾早晚都會知道，也想過她可能不會同意，但今時鹿怎麽沒想到，她會出手如此幹脆。
一時間，那種久違的受牽制感再次席卷而來。
今時鹿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個行走在馬路上的人，明明前方有那麽多岔路口，可她卻只能按照今瀾所畫的斑馬線走，一旦她偏離了這些線，下一秒，就立刻會有一無形的雙手將重新她推回去。
她閉了下眼，用力平覆下心裏的燥郁之後，才艱難開口，試圖說服今瀾：
“我這次，不會影響學習了。”
“你說不會就不會？”今瀾毫不留情地冷笑一聲，“要真是這樣的話，你之前就不會被人拍到從酒吧裏出來了知道麽？”
今時鹿抿著嘴沒說話，上次和易釋聞的那事她已經解釋過了，現在已經不想再多說，今瀾這會兒重提此事也無非是想秋後算賬。
“我把你接回來是讓你好好學習的，不是讓你在媒體面前到處晃，到處給我找麻煩的知道嗎！！”
找麻煩……
聽及此，今時鹿只覺得如鯁在喉，幾秒之後，才認命般地苦笑道：“原來在你心裏，我一直都是在給你添麻煩是嗎？？”
今時鹿知道今天這場爭吵不可避免，索性直接破罐子破摔：“那你當初不如直接把我扔在興城自生自滅就好了，何必再帶著我這個累贅擋你的大好星途！！？”
“今時鹿！！你怎麽說話呢？！”
今瀾顯然也被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態度給激怒了。
“我說錯了嗎？”
今時鹿一眼不眨地直面她的火氣，甚至感覺下一秒，一個響亮的巴掌就會應聲落下來。
然而事實卻沒有。
因為下一秒，她便聽到耳邊響起“哢嚓”一聲開門聲。
客廳的門不合時宜的被推開，靳逢鳴從外面走了進來。
激烈的爭吵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動打斷，母女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也瞬間被按下了暫停鍵。
一時間，空氣裏安靜到只剩下隨之而來的關門的聲，突兀又詭異。
然而靳逢鳴卻像是沒察覺到這凝滯的氣氛一般，一臉淡然的將目光從手機屏幕上移開，他看向今時鹿，恍若無事的說了句：
“我剛才打電話問陳嫂，她說收拾東西的時候沒註意，把我的那件短袖放到你那屋了。”
他語氣帶著詢問：“幫忙找一下？”
“？……”
反應了兩秒後，今時鹿這才想起來他說的短袖是怎麽回事，不管靳逢鳴說這話的目的是為她解圍也好，還是真的想把衣服拿回來也罷，今時鹿總歸是有理由不用在客廳繼續待下去了。
於是想也不想地點了下頭，對靳逢鳴說道：“你等一下，我上去找找。”
說完，她看了一下對面的今瀾，轉身上了樓。
今瀾大概也沒想到都這麽晚了還會有人回來，臉上的情緒都沒來得及收回。
這會兒客廳裏只剩下她和靳逢鳴，雖然他面上如常，但今瀾打死也不會相信他真的什麽都沒聽見。
剛剛上演了一出勃溪相向的鬧劇，這會兒客廳裏的氣氛多少有些微妙，而靳逢鳴好像卻沒有絲毫想要上樓的意思，翻著手機
走到沙發上坐下後，還順手還拿起了桌上的電視遙控器。
今瀾看著電視屏幕上跳動的綜藝畫面，再待下去難免尷尬。所以等今時鹿再出來的時候，客廳裏早已經沒了今瀾的身影。
今時鹿看著空蕩蕩的客廳，走過去，將那件在圩陽時向他借的那件短袖還了回去：“給你。”
一開始本想回來洗完就還給他的，結果事情太多，就給忘了，一直拖到現在。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被今瀾吼傻了，她此刻的聲音小的可憐，多虧了這個房子大，又沒人，多少帶了點擴音的功能，要不然還真聽不清。
靳逢鳴順手將手機擱到了矮幾上，接過衣服的同時，看見了她眼裏推散不開的陰霾，於是隨意一般提了一句：
“出去逛逛？”
今時鹿這兒會心情不好，對什麽事都意興闌珊，下意識想要拒絕，但看著眼前清冷空蕩的家，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我上去換個衣服。”
靳逢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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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已是半透明的黑色，遠處的高樓商廈漸漸掛起了霓虹，閃動著色彩的液晶屏裏跳動著城市的喧囂與繁忙。
今時鹿像往常一樣坐進了那輛顏色低調的車裏，一上來，鄭忠就跟她提起了一件事：
“今天靳先生回來了，說是一家人一起吃個飯。”
聞言，今時鹿楞了一下，下意識擡頭看向後視鏡，不過很快，她便收回視線，平靜的應了一聲好，以為只是一場普通的家庭聚餐。
幾個紅綠燈之後，車子一轉眼就開進了一個地下停車場。
靳正洪將地方定在了榮廂居，是上川最有名的私人會所。下車後，今時鹿被穿著一身板正的服務生帶上了樓。
一進去，今時鹿瞬間就明白了為什麽榮廂居會為什麽成為上川各界商業大佬們談商論事的首選之地。
不得不說，這裏從整體到細節每一處都滿足了有錢人想要的所有儀式感，宮廷風的裝潢，一路軟毯相送，連空氣都是高級香薰的味道。
包廂內，靳正洪正坐在桌前，靳逢鳴在他邊上坐著，目光隨意落在窗外，直到看見今時鹿進門，才將視線收了回來。
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麽事，就連平日整天泡在劇組裏的今瀾這次也在場，那張臉一如既往的嫵媚張揚，只不過看向今時鹿的眼神裏，總多了些審視和打量的意味。
看來，今天不單單是只聚在一塊吃個飯那麽簡單了。
不過究竟是為了什麽事呢？今時鹿一時沒想到。
見她進門，靳正洪立馬露出了一副和藹的笑容，擡手招呼道：“時鹿，過來坐。”
今時鹿朝靳正洪點了下頭，禮貌問好：“靳叔叔。”
包廂的座位是按照用餐人數設計的，兩兩一排，靳正洪和今瀾並排坐在一起，而對面，剛好是他們各自的子女，乍一看，溫馨和諧的畫面與其他家庭無異。
今時鹿坐下後，今瀾一派如常地將桌上的平板推了過去。
“看看想吃什麽？”
這副親和的模樣，讓今時鹿覺得仿佛剛剛今瀾嚴肅的神情只是她的錯覺。
一旁的靳正洪也附和道：“對，先看看菜單，逢鳴剛才已經點了幾道，你再看看，還有沒有想吃的？”
今時鹿接過平板，滑動屏幕的同時，視線無意間落在某幾道菜後面的備註上。
都是不加香菜。
她輕眨了些眼睫，視線不自覺的看向了身邊的靳逢鳴。
這個餐桌上知道並且記得她不吃香菜的，只有他一個。
她記得，這個習慣還是上次在冒菜店時隨口提的一句，沒想到，靳逢鳴還記得。
雖然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她還是很開心，就像之前在火鍋店他記得她打疫苗期間不能吃辣一樣。
只是這短暫的開心並沒有持續多久。
只因為，靳正洪接下來的說的話——
“咱們一家人今天好不容易坐在一起，正好，幫逢鳴慶祝慶祝，成功保送A大！”
話音剛落，今時鹿翻看菜單的手指驀然停頓了一下。
此刻，她終於明白過來，靳正洪突然約一家人聚在一起的原因是什麽，也恍然明白了，今天這頓飯的主題在哪。
這幾天，學校廣播室裏幾乎每天都在循環播報的全國聯賽獲獎名單，靳逢鳴的名字，排在最前面。
與此同時，廣播稿件結尾還不忘附上了一句，“以上同學，不日即將進入A大進行集訓”的消息。
或許對大多數人來說，這無疑是個好消息，但是對於今時鹿來說，總是悲大過於喜。
A大在北都，與上川隔著一千多公裏的距離，靳逢鳴如果真的去了，那意味什麽，不言而喻。
然而靳正洪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今時鹿的一顆心直接推進了谷底。
“其實也不一定要在國內，國外的大學也可以看看，現在的年輕人不都流行出國嗎？”
聽著靳正洪的慷慨陳詞般的規劃，今時鹿下意識看向靳逢鳴。
他身上依舊帶著令她熟悉的木質薄荷香，讓人著迷，卻又沒有辦法靠近。
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即將要去往下一個征程，而她只能停留在原地目送他離開，其餘的什麽都做不了。
而今天的這頓飯，剛好就是離別的預兆。
一想到這，今時鹿心裏就像被壓上了一股化不開的沈悶，哪還有看菜單的心思。
她默默將平板放回桌子上，說了句：“就這樣吧，我沒什麽想點的了。”
靳正洪這才收起話頭：“好，那就先這樣。”
而後，他給了一旁的侍者一個眼神，侍者便立刻心領神會的拿著平板走了出去。
**
餐桌上，今瀾全程是一副得體又精致的模樣，深栗色的長卷發搭配一絲不茍的眼妝，連唇線都被精細勾勒過，看似親近卻又氣場十足。不過面對今時鹿，她始終是一言不發的狀態，偶爾也會把目光往她那放一放。
不知是不是錯覺，不經意對視的瞬間，今時鹿總覺得那目光裏帶了點耐人尋味的情緒，以至於從這頓飯開始之時，她就覺得今瀾今天的心情並沒有那麽好，至少沒有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麽好。
或許這就是演員和普通人的區別，在別人看來沒什麽的同時，又能十分精準的把情緒傳達給想要傳達的人。
而此時，今瀾正雲淡風輕的同身邊的靳正洪閑聊：
“逢鳴這個成績，A大那邊保送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吧？”
說完，她挑起眉眼看了一眼靳逢鳴的方向，狀似無意地說了句：“你這兒子倒是養的不錯，學習成績到是從來都不讓人操心。”
靳正洪則笑而不語，不管怎麽說，靳逢鳴到底是給他長臉了，眼裏的喜悅顯而易見，不過反觀當事人，卻全程一副置之事外的姿態。
之後，靳正洪和今瀾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很是投入，基本上圍繞著大學，出國之類的字眼展開。
今時鹿在一旁聽得思緒神游，註意力根本沒在菜上，對著面前的一道剁椒魚頭夾了一遍又一遍。
原來榮廂居裏的菜也不過如此，味同嚼蠟一般。
這頓飯，吃的好苦，她眼眶都要酸了。
直到不小心吃了一粒花椒，一股濃烈的麻瞬間在舌尖上彌漫開來時，今時鹿才回過神，但是為時已晚，辛辣苦澀的味道早已占據了她的味覺，喉嚨裏像被塞了一把辣椒，又麻又嗆。
今時鹿難受地皺起眉：“咳咳——”
伴隨著劇烈的咳嗽聲，瞬間，她原本白皙的臉迅速染上了一片紅。
一旁正跟靳正洪說話的今瀾也停了下來，將目光投向這邊：“怎麽了這是？”
今時鹿辣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嗓子跟火燒一樣，發不出一點聲音。
就在此時，一只勁而有力的手握著水杯遞到了她面前，今時鹿想看到了解藥一般，趕緊接過來喝了一口。
看著她泛紅的眼底，靳逢鳴下意識想要幫她順背，然而就在擡起手的那一刻，理智又迅速將他迅速拉了回來，轉而伸向了桌上的紙巾盒。
一杯水下肚之後，喉嚨間的不適感終於沖散了不少，今時鹿接過靳逢鳴遞過來的紙巾，解釋道：“剛才吃到花椒了。”
靳正洪：“這裏花椒都是用辣椒裏腌過的，比普通的辣多了，吃的時候一定得註意點兒。”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會這麽辣。
這段小插曲之後，飯桌上又恢覆了平靜，只是這次今時鹿面前的那道剁椒魚頭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靳逢鳴換成了萵筍蝦仁。
她擡頭看過去，卻見他此時已經放下了筷子，面前只放著一碗湯，瓷質的湯碗裏冒著暖白色的霧氣，映著頭頂晶瑩的水晶燈。
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靳逢鳴也側頭看了過來，雖然這頓飯的本意是為他慶祝，但今時鹿並沒有從他眼裏看出多少喜悅，暗棕色的瞳孔像琥珀色的湖面，平靜到讓她覺得這只不過是一頓普通的飯而已。
短暫的對視之後，兩人很快便各自別開了目光。
今時鹿有些心虛，下意識看向了今瀾的方向。
此時今瀾正拿著手機發消息，應該是沒有註意她和靳逢鳴之間細微的互動。
整頓飯下來基本上都是靳正洪和今瀾在說話，靳逢鳴和今時鹿偶爾會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幾句。
結束之後，靳正洪直接去了公司，今時鹿本以為今瀾也會直接離開，但沒想到，她並沒有上保姆車，而是徑直走向了那輛保時捷。
在上車之前，她回頭看了今時鹿一眼，語氣上明顯比在飯桌上冷了不少。
“我有事跟你說。”
撂下這句話之後，她頭也不回的上了車。
今時鹿不由得心下一沈，但面上還是狀作無事，乖乖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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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夜總是來的很快，零星的燈火和通堂明亮的門店將這個城市烘托得格外喧囂，高架橋上是切割不斷的車水馬龍，無數盞車燈在濃稠的幕色裏來回穿梭。
一路上，母女兩人誰都沒有說話，車裏安靜到落針可聞。
車子很快駛進了別墅，今瀾踩著十厘米的恨天高跨下車，今時鹿跟在她身後，聽著她腳下極具節奏的“噠噠”聲。
每一下都踩得穩而有力，回蕩在空曠的院子裏，像是計時器的倒計時，讓人不自覺地心生一股緊迫感。
今天晚飯是在外面吃的，陳嫂不用做晚飯，打掃完屋內的衛生之後就離開了，此時，明亮空曠的客廳裏就只有她們母女兩人。
今瀾隨手將包扔到了沙發上，抱著胳膊轉身看向今時鹿，上挑的眼梢輕而易舉的勾出幾分嚴厲。
“我昨天跟你們班主任打了個電話，他說你前幾天的期中考試數學沒及格？”
聽到這話，今時鹿瞬間明白了今瀾這一路上的情緒是出自何種原因。
沒想到……今瀾還是知道了。
今時鹿低下頭，垂在兩側的手指下意識捏緊衣擺，默認了沒有及格的事實。
今瀾：“為什麽沒及格？”
“題……有點難。”
“題難？”
今瀾哼笑了一聲，踩著高跟鞋往前走了一步：“我看你是跳舞跳的沒心思學習了吧？”
今時鹿咬著下唇沒說話。
殊不知這反應在今瀾眼裏，恰恰成了她默認自己玩物喪志的證明。
“今時鹿，之前你不懂事也就算了，我可以由著你，但是都到現在了你如果還這麽不知上進的話！就別怪我不給你留情面！！”
聽到這話，今時鹿心中瞬間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什麽意思？”
果然下一秒，就聽見今瀾語氣冷淡道：“施敏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比賽的事情到此為止，不許去！”
聞言，今時鹿一臉楞怔。
雖然心知肚明這件事今瀾早晚都會知道，也想過她可能不會同意，但今時鹿怎麽沒想到，她會出手如此幹脆。
一時間，那種久違的受牽制感再次席卷而來。
今時鹿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個行走在馬路上的人，明明前方有那麽多岔路口，可她卻只能按照今瀾所畫的斑馬線走，一旦她偏離了這些線，下一秒，就立刻會有一無形的雙手將重新她推回去。
她閉了下眼，用力平覆下心裏的燥郁之後，才艱難開口，試圖說服今瀾：
“我這次，不會影響學習了。”
“你說不會就不會？”今瀾毫不留情地冷笑一聲，“要真是這樣的話，你之前就不會被人拍到從酒吧裏出來了知道麽？”
今時鹿抿著嘴沒說話，上次和易釋聞的那事她已經解釋過了，現在已經不想再多說，今瀾這會兒重提此事也無非是想秋後算賬。
“我把你接回來是讓你好好學習的，不是讓你在媒體面前到處晃，到處給我找麻煩的知道嗎！！”
找麻煩……
聽及此，今時鹿只覺得如鯁在喉，幾秒之後，才認命般地苦笑道：“原來在你心裏，我一直都是在給你添麻煩是嗎？？”
今時鹿知道今天這場爭吵不可避免，索性直接破罐子破摔：“那你當初不如直接把我扔在興城自生自滅就好了，何必再帶著我這個累贅擋你的大好星途！！？”
“今時鹿！！你怎麽說話呢？！”
今瀾顯然也被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態度給激怒了。
“我說錯了嗎？”
今時鹿一眼不眨地直面她的火氣，甚至感覺下一秒，一個響亮的巴掌就會應聲落下來。
然而事實卻沒有。
因為下一秒，她便聽到耳邊響起“哢嚓”一聲開門聲。
客廳的門不合時宜的被推開，靳逢鳴從外面走了進來。
激烈的爭吵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動打斷，母女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也瞬間被按下了暫停鍵。
一時間，空氣裏安靜到只剩下隨之而來的關門的聲，突兀又詭異。
然而靳逢鳴卻像是沒察覺到這凝滯的氣氛一般，一臉淡然的將目光從手機屏幕上移開，他看向今時鹿，恍若無事的說了句：
“我剛才打電話問陳嫂，她說收拾東西的時候沒註意，把我的那件短袖放到你那屋了。”
他語氣帶著詢問：“幫忙找一下？”
“？……”
反應了兩秒後，今時鹿這才想起來他說的短袖是怎麽回事，不管靳逢鳴說這話的目的是為她解圍也好，還是真的想把衣服拿回來也罷，今時鹿總歸是有理由不用在客廳繼續待下去了。
於是想也不想地點了下頭，對靳逢鳴說道：“你等一下，我上去找找。”
說完，她看了一下對面的今瀾，轉身上了樓。
今瀾大概也沒想到都這麽晚了還會有人回來，臉上的情緒都沒來得及收回。
這會兒客廳裏只剩下她和靳逢鳴，雖然他面上如常，但今瀾打死也不會相信他真的什麽都沒聽見。
剛剛上演了一出勃溪相向的鬧劇，這會兒客廳裏的氣氛多少有些微妙，而靳逢鳴好像卻沒有絲毫想要上樓的意思，翻著手機
走到沙發上坐下後，還順手還拿起了桌上的電視遙控器。
今瀾看著電視屏幕上跳動的綜藝畫面，再待下去難免尷尬。所以等今時鹿再出來的時候，客廳裏早已經沒了今瀾的身影。
今時鹿看著空蕩蕩的客廳，走過去，將那件在圩陽時向他借的那件短袖還了回去：“給你。”
一開始本想回來洗完就還給他的，結果事情太多，就給忘了，一直拖到現在。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被今瀾吼傻了，她此刻的聲音小的可憐，多虧了這個房子大，又沒人，多少帶了點擴音的功能，要不然還真聽不清。
靳逢鳴順手將手機擱到了矮幾上，接過衣服的同時，看見了她眼裏推散不開的陰霾，於是隨意一般提了一句：
“出去逛逛？”
今時鹿這兒會心情不好，對什麽事都意興闌珊，下意識想要拒絕，但看著眼前清冷空蕩的家，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我上去換個衣服。”
靳逢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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