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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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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探

再次見到靳逢鳴,是周日下午。

房間裏,今時鹿正坐在桌前寫作業。

等到她從一堆試卷中擡起眼時,窗外滾燙的夕陽已經翻滾著熾紅色的晚霞緩緩下落,穿過玻璃窗,橙黃色的光暈灑在鋪滿字跡的書桌上,連帶著紙張上的幾何圖形都被覆上了一層神聖感,倒顯的眼前這道證明題更加遙不可及了些。

今時鹿嘆了口氣,一臉苦悶,對著桌上的數學課本自言自語道:“好難啊,你怎麽這麽難啊。”

和眼前的幾何圖形對峙了半天,她最終還是放棄了,放下筆,推開椅子走到了衣櫃前。

這段時間她沒怎麽去舞蹈室,只是趁著晚上睡前的一段時間在房間裏練一下軟度和韌帶。

但是現在,她突然很想跳一下。

反正家裏也沒人,她索性直接在二樓的客廳跳了。

她沒有特意選,突發奇想跳了之前在圩陽比賽時跳的那支舞,記得她當初跳舞那段視頻在某站爆火的時候,這支舞還被一眾網友配上了各種背景樂,不過其中有那麽一兩首還真挺搭的。

今天她就用了其中的一首,前奏婉轉溫柔,副歌情真意切,讓人心緒疊起,有種牽動心弦的故事感。

起舞的那一刻,她身上鵝黃色的裙擺與身後的落日完美融合,雙腿纖細筆直,透過紗裙綻放成一朵輕薄的花,裏面隱綽著少女動人的線條。

背後的蝴蝶骨細膩似綢緞,細窄的吊帶掛在肩上,手臂舒展之時,肩線處的骨骼一直連接到脖頸,繪出起伏精致的鎖骨,宛如平靜湖面泛起的漣漪。

她像是沒有重量,羽翼一般的身體在夕光洋溢的客廳裏繪出一幅浪漫旖旎的油畫,任誰見了都忍不住駐足仰望。

在之後身處異國他鄉的那幾年裏,靳逢鳴偶爾會回憶起這個午後,雖然忘了自己當時在那裏站了多久,但所有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包括夕陽照在臉上的溫度。

那一刻,好像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只待少女回眸時,所有的事物才能重新被點亮。

一舞畢,今時鹿眼裏還帶著未從自己所沈溺的世界中抽離出的漠然,安靜又破碎,懵懂而疏離。

直到看到身後站著的人時,她才有些錯愕的眨了下眼:“……你怎麽回來了?”

靳逢鳴不動聲色地將視線移開,越過她,徑直走進了廚房,順便提醒了一句:“今天周日。”

“我知道,”今時鹿跟在他身後,一起走了進去,“可是明明周五就放假了,你為什麽現在才回來啊?”

靳逢鳴:“預選賽考試,耽誤了一天。”

“哦……”

靳逢鳴偏頭,發現她跟著自己進來後,也沒說什麽,只自顧自從櫥櫃裏取出了一個杯子,而後又拿起一旁的溫水壺往裏面倒水。

與此同時,他抽空往她身上看了一眼,隨口問了句:“喝嗎?”

今時鹿搖搖頭:“我想喝果汁。”

說完,她打開冰箱門,從裏面拿了一瓶鮮榨果汁。

因為剛剛冰鎮過一段時間,一拿出來,果汁的玻璃瓶身就瞬間結起了一層水霧,今時鹿用力擰了幾下,結果因為瓶身太滑了,試了幾次都沒擰開。

“你幫我擰一下唄?”

邊說著,今時鹿將果汁遞到了靳逢鳴面前。

她看著他,黑亮的眼睛裏清晰的映著他的模樣,眼尾處的睫毛長而翹,飽滿的唇瓣張合之時,唇珠微微翹起,撩人於無形。

長發被紮成一個蓬松的丸子,幾縷碎發落在脖頸處,肩頭瑩潤細膩。

靳逢鳴垂眸,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果汁,明知故問了一句:“擰不開嗎?”

今時鹿點頭:“嗯,太滑了。”

她現在這樣,跟前幾天在食堂眉頭不皺一下就輕松幫易釋聞擰瓶蓋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不過靳逢鳴也沒說什麽,接過她手裏的果汁,擰開後給她遞了過去。

“謝謝。”

今時鹿接過來抱著瓶子喝了一口,之後,還不忘評價一番:“嗯,不錯。”

她看著瓶子上貼的包裝紙,註意到上面印著的保鮮日期。

48小時。

哎,真短。

與此同時,她無意間瞥見了靳逢鳴身後的櫥櫃裏放著的一盒剛開封的保鮮膜,下意識想起了自己之前看過一部電影,叫重慶森林。

其中有一句臺詞她印象還挺深刻的,於是忍不住有感而發:

“你說,這個世界上是不是所有事物都是有保質期的?”

“?”

靳逢鳴拿著水杯的手一頓,目光安靜地看向她。

見他沒有絲毫觸動,今時鹿開始掰著手指舉例:“你看啊,水果有保質期,蔬菜有保質期,果汁也有保質期,就連……”

今時鹿還想再舉一個例子來為自己接下來的話作鋪墊,無奈想不出來了。

好巧不巧,靳逢鳴也看過這部電影,原臺詞是這樣的——

“每個東西上面都有個日子,秋刀魚會過期,肉醬也會過期,連保鮮紙都會過期,我開始懷疑,還有什麽東西是不會過期的。”

見她半天說不出來,靳逢鳴垂眸看了眼手裏,修長的指尖無聲的在玻璃杯的杯壁上敲了兩下,今時鹿見狀,立刻眼睛一亮,瞬間來了靈感:

“你看,就連一杯水也是有保質期的。”

說完,她秒變古早臺偶女主,用一副憂郁的眼神看著他,認真且憂傷的說道:“所以,你說這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沒有永恒的東西呢?”

配合此情此景,她在結尾的時候還不忘極其傷感的嘆一口氣。

“唉……”

靳逢鳴:“……”

也不知道她哪來這麽多戲,總能有一些出人意料的發言。

靳逢鳴沒有被她這些青春疼痛式發言影響,全程氣定神閑的背靠著流理臺,甚至中途還淡定地喝了口水,等她說完之後,才語氣隨意地接了句:“有啊。”

今時鹿來了興致:“嗯?”

隨後,她就見靳逢鳴意味深長的看了自己一眼,順手將杯子放回了流理臺上,隨著杯底與臺面接觸時清脆而短暫的摩擦聲,

他不疾不徐的聲音也落入她的耳朵:

“你的矯情。”

說完,他特意停下看了她一眼,而後,起身走出了廚房。

今時鹿被強行拉回現實,“哎!你這人——”

結果,靳逢鳴的背影早已經消失在了樓梯口,今時鹿看著空無一人的廚房,鼓著臉哼了一聲。

果然是!

悶騷!!

又沒情調的——

摩羯男!!!

**

回到房間,今時鹿又繼續對著面前的數學題犯難,打了個哈欠之後,才現桌子上不知何時又多了五根頭發掉下來的頭發。

今時鹿放下筆,覺得還是求助外援比較好。她沒多猶豫,起身走出房間,來到隔壁的門前敲了敲。

“靳逢鳴,你在嗎?”

過了幾秒,就聽見靳逢鳴的聲音透過門板從裏面傳了出來:“有事嗎?”

“有啊,”今時鹿,“不然我來你這兒幹嘛?”

“……”

裏面的人不說話了。

今時鹿見他遲遲不開門,又敲了一遍:“靳逢鳴,開門!”

靳逢鳴:“找我什麽事?”

還是不給她開。

“……”今時鹿深吸了一口氣,“你先開下門不行嗎?!”

終於,她聽見“哢嚓”一聲,門終於開了。

見到人後,今時鹿猝不及防的楞了一下。

靳逢鳴應該是剛洗完澡,胡亂支著的頭發上還滴著水,毛巾隨意掛在脖子上,透明的水珠順著濕潤的發梢落下,滴在白色T恤上,領口瞬間濕了一片。

可能她催的太急了,靳逢鳴連臉都沒顧得上擦,晶瑩的水漬一顆接著一顆從鼻背上滑落,他淡色的薄唇輕抿著,對比之下,那顆眉心痣顏色好像更深了些。

嗯……總覺得有些色氣。

幾分鐘前,靳逢鳴剛從浴室裏出來就聽見了今時鹿在門外的敲門聲,當時他就圍了個浴巾,身上的水都沒來得及擦就被她催著開門,沒辦法,就只能先隨便找了件衣服套上了,連臉都沒顧得上擦。

今時鹿看著他那張狼狽中又帶著些許冷酷的臉,剛剛被拒之門外的氣憤瞬間偃旗息鼓。

“那個……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在洗澡。”

靳逢鳴的掌心撐在門上,神色淡漠的看著她,還是那句話:“什麽事?”

今時鹿抿了下唇,開始說正事:“我剛才聽你說,你去參加競賽班的預選考試了是嗎?”

“對,”靳逢鳴打量似的看了她一眼,“你有興趣?”

今時鹿撇嘴:“我才沒有,我就是有道題不會。”

靳逢鳴垂眸,看見她手裏確實拿著卷子後,這才終於松了門,自顧自的轉身往裏走,路過衣架時,順手拿了條幹毛巾,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問她:“哪道?”

今時鹿跟著他進去,也不見外,徑直走到小圓桌前一屁股坐下,攤開卷子指著背面的一道題說:“這道。”

靳逢鳴回頭看了她一眼,從沙發上拿了個抱枕給她丟了過去。

“坐這個。”

今時鹿一臉懵的看著他丟過來的抱枕,後知後覺的“哦”了一聲,拿起來放到了身下坐著。

簡單擦了把頭發上的水後,靳逢鳴也走了過去,伸手將她面前的卷子拿了過來。

今時鹿用手支著下巴,視線有意無意的落在了他的頭發上,因為剛洗過的原因,發梢還帶著被水浸過的柔軟,有幾根散亂的支著,比平時多了點散漫乖張。

與此同時,那股熟悉的薄荷味迅速將她包裹,除此之外,還帶著點溫沈的木質香。

原來,那是他洗發水的味道。

靳逢鳴漆黑的眼眸裏閃過幾幀瀏覽題目的痕跡,而後,他朝今時鹿伸出掌心:“筆。”

今時鹿把手裏的筆給了他。

靳逢鳴拿過筆,將試卷轉了個個兒,推到她面前,筆尖指了指題目說道:“這道題用聯立方程解,先求f(x)的解析式,用x分之1代替x。”

“嗯……為什麽啊?”

“你先按我說的做,”靳逢鳴說著,將筆遞給她,“試試。”

“好吧。”

今時鹿按照靳逢鳴的話,寫完之後,得出來了一個關於f(x)和f(x/1)的方程組。

靳逢鳴看了一眼她寫的,繼續道:“再把f(x)當作未知數來解,能得出f(x)的解析式,最後代入x=2就可以了。”

“噢!明白了!”

今時鹿豁然開朗,看了下方程式之後,又擡頭向靳逢鳴,“好神奇啊!”

今時鹿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你也太厲害了吧!”

靳逢鳴沒什麽誠意地笑了一聲,臉上溫潤如玉,說出的話卻毫不留情:“今時鹿,你的基礎——”

今時鹿:“?”

靳逢鳴不動聲色地瞥了她一眼,補充了後半句:“不太行。”

他這話一出,今時鹿臉上浮現的崇拜立刻就消失的幹幹凈凈,鼓著臉蛋,但又無可奈何,只能一邊氣一邊寫。

靳逢鳴見狀,無聲勾了下唇角,低頭在手機上翻了兩下之後,放到了她面前:“把這幾道同類型的題做了,一會兒我檢查。”

“還有其他不會的題嗎?”

“現在沒有,”今時鹿,“但明天可能會有。”

“好,那明天再問。”

“可是明天周一,”今時鹿,“你不是不回來嗎?”

“對,不回。”

“那我怎麽問你啊。”

“微信發我。”

“哦,好吧。”

還以為他會回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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