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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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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峙

“為什麽!為什麽!!”巨錘渾身上下都纏著繃帶,又一連昏睡了幾日,沒有什麽力氣,只將北寒虬的衣領拉高了一些。

“幾十年了,巨錘,魔道幾十年以來被妖道壓了一頭,妖道什麽黑鍋都往我們身上扣,就連剿滅巫道之事,妖道也能扯上我們......巨錘,你真的甘心嗎?”北寒虬從輪椅上被他拉了起來,他的傷勢也很重,只因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就有些喘不過氣。

巨錘一個黑面漢子,幾乎是帶著哭腔道:“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霖,北寒虬,我們這麽多年的好友,你知道霖對我來說有多重要,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北寒虬沈默了,無從反駁他。

巨錘拋下他向巨霖奔去,白絲纏上巨霖的身體,像是要將她包裹成繭。就連大殿中也布滿了絲,叫人寸步難行。然而那絲線碰到巨錘後,竟然叫他正在流血的傷口止住了,北寒虬的斷角也在接觸到繭絲後慢慢生長了出來。

巨錘不去想其他,只拼命向前,雙手拼命撕扯著繭絲,速度卻怎麽也比不過繭絲重新纏上的速度。

北寒虬見巨錘在撕扯白絲,以為他瘋魔了:“你瘋了嗎巨錘?!那是巫女的白絲,她已經被選中了,你要做什麽??你是魔將,傷害巫女,會十倍反噬在你自己身上!”

但他坐在輪椅上,行動不便,結果不小心失去平衡摔倒在了地上,只能趴在地上看著巨錘,艱難地挪動自己的身子。

巨錘不答他,只咆哮著:“還給我!!”然而他扯不斷無盡的白絲,一如當年他沒能回來看巨霖一眼,只有身上的傷口增加了,血又流了下來,卻染不紅白絲——血似乎是被那白絲吸收了!

北寒虬也吼道:“你瘋了嗎你!你睜大眼睛仔細看看這是誰!!你妹妹早就死了!!我不管這是你從哪裏撿來的,現在巫女選中了她,四十年了,巨錘,四十年!!魔道巫女缺失了四十年,如今終於有人能夠擔此重任,不管她原來是誰,只要絲能讓她成蛹化蝶,就會忘記從前一切記憶,你也不用擔心她會想起來以前的事,她會一直在你身邊!!”

“我不需要!!”巨錘一面解絲,一面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她有自己的家人,我把妹妹的名字給她,只是給自己一個照顧她的理由,她會想起來、會回家,我不需要留下她!!”

巨霖被無數絲線包裹著,很快便纏成了一個橢圓狀的繭。藍蝶攀在繭上,觸角微微抖動,連帶著翅膀也在顫,冰藍色的鱗粉不住往下掉,北寒虬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巨錘好不容易扯開身前的絲,眼前卻出現一個熟悉的背影。

是巨霖。

她緩緩回頭,看著巨錘。巨錘心急,只好沖她伸出手,卻聽巨霖緩緩開口,道:“你為什麽不回來?哥哥。”空靈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中,巨錘只覺得手腳冰涼,楞在原地。

巨霖從絲繭中抽身出來,一副少女的模樣,慢慢向巨錘靠近。

“我好冷,好冷......”

少女頂著巨霖的面孔,微微俯身。她只是簡單的將小手放在巨錘的臉上,他便動彈不得,只能看著她的臉。她沒有眼睛,血淚只能從她的眼眶流下來,蜿蜒成一條小河。

然而北寒虬看到的是,上一秒,巨錘還在拼命撕扯著繭絲,下一秒就像見了鬼一樣,整個人楞在原地,驚恐的看著前方。

北寒虬知曉他是中了巫女的幻術,他艱難地用手支撐起自己的上半身,朝藍蝶不住哀求著:“巫女,魔將他無心冒犯,只是......只是......”

然而藍蝶憤怒難息,絲逐漸從巨錘的手向上攀,將他與自己想象出的巨霖包裹在一起。

北寒虬不住磕頭,力氣之大,他新生出的角竟然就被他這麽硬生生磕斷了。北寒虬把臉深深埋在地上,雙手奉上自己的角,道:“若能平息巫女憤怒,北寒虬願將虬族之角奉上,今生今世,聽憑巫女差遣。”

藍蝶顫動翅膀,來到北寒虬身前。白色的觸角碰了碰北寒虬的角,將它整個吸收了進去。

大殿中的光亮更盛了幾分,包裹著巨錘的絲頓時散開,巨錘倒在了地上。同時,包裹著巨霖的絲也被破開了。

化蝶。

北寒虬濕潤了眼睛。

此刻,如菱看著北寒虬想要殺人的眼神,道:“想起來了?”

北寒虬吐出一口鮮血,道:“你怎麽......想起來的?巫女的絲,你的記憶,怎麽可能......”

如菱冷冷地看著地上的北寒虬,手上的力道漸松,胡雪衣無力地滑落在地上。符文已經到了她的手上,不斷冒著黑氣,她背對著胡雪衣,道:“妖道毀我巫族,魔道滅我記憶,巫道失去的,我會一點一點、一點一點拿回來。我才是巫道利刃,只有我,才能葆巫族一世。”

她越說,施加在魔族眾人身上的壓力愈發強烈。

在這種情況下,北寒虬還能冷笑道:“你的巫道,已經沒有了。”

如菱被他一激,道:“你說什麽?!”

大局已定,魔將、魔族武士對巫女幾乎沒有任何反抗能力,北寒虬只能道:“巫道已經沒有人了,全部......咳,全部都死光了,你的族人,全部死光了。反而是魔道蒸蒸日上,甚至已經和仙門接頭,是我們贏了。”

他嘴角一勾,“你要葆巫族一世,人都死光了,你能保下什麽?你什麽都做不了。”

如菱怒極反笑:“好,好啊,很好。”

她指間一動,血海從井口噴湧出來,向魔道中人傾瀉而來。

如菱大笑:“那就讓你,也嘗嘗我滅族之痛!等殺了你們,回去魔道,我會裝作遇襲,將你們都已身死的消息帶給魔道,再舉魔道全力以覆仇,將魔道攪得天翻地覆!”

血海無差別攻擊,胡雪衣只能勉強支撐自己的身子,星盤在她手中流轉,覆蓋在了村裏人身上。

然而血色很快被湛藍替代,從井口出來的,只有溫潤的水。

如菱猛地一回頭,看著井口,就見兩個人影從井口飛了起來,胡雪衣看清其中一個人,支撐不住似的腳一軟,卻正巧撲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師尊,我來遲了。”

那聲音,還是她最熟悉的樣子。

如菱看著白守溪,準確來說,是看著她手中的劍。

胡雪衣靠在白守溪懷裏,想要看清她的臉,眼前卻是一片模糊。白守溪示意古寧將胡雪衣扶到後頭,自己站在最前面。她一挽劍尖,上面赫然是那條足有十米長的長尾魚,此刻它的尾巴已經破爛不堪,似一塊破布。

白守溪一抖劍身,魚從她的劍尖滑落,砸在地上,無力的彈起了一下,便不再動了。

她擡眼看著如菱,兩幅極為相似的面孔,兩雙極為相似的眼睛,此刻卻站在對立方互相看著。

如菱從齒縫裏擠出幾個字:“我說過,如歌,不要攔我。”

白守溪沒有回應她,不稍一眼,劍身已經在如菱眼前。如菱擡手,一把接住了白守溪揮來的劍。她的手竟然沒有出一絲血,這是魔道巫女的能力,能夠使身上的某個位置變得堅硬。

然而白守溪的真正目的並不是要傷害如菱,她只道:“收手吧,如菱。”

如菱靠近了白守溪幾分,劍身也距離她的喉嚨近了幾分,可她卻像是全然沒有覺察一般,只道:“如歌,你不去向妖道覆仇,也不去同落井下石的魔道討說法,卻來勸我收手?你還記得那天在斷崖發生的事嗎?母親是怎麽死的,你難道忘了?”

白守溪看著她的眼睛道:“我記得,忘記了的人,是你,如菱。”

如菱吼道:“那你為什麽自己不覆仇,又要阻止我覆仇!如歌,你知不知道我都以為你已經死了?”二人的聲音太過相似,只是一個飽含怒意,另一個又清冷如舊,以此區分。

白守溪沒有被她的仇恨感染半分,她的眼睛受到聖泉浸潤,此刻整個人像是青燈下一尊靜默的像,只悠悠道:“是你忘記了,如菱,母親走的時候,握著我們的手......她說,先人的仇恨,到他們這裏為止,就好。一些事確實是他們的錯,不要延續仇恨的種子,冤冤相報何時了。如菱,是你忘記了。”

聖泉救了她,回溯了她的記憶,讓她想起了許多事。

聽她這樣說,如菱反而更憤怒了:“那又怎樣!她叫你忘你便全忘記了?你枉費巫族期望,族人全都死光了,全都死在我面前,我怎麽忘?你忘得掉嗎?你忘得掉嗎??”

五個字劃破天光一般,然而流到白守溪眼裏,又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樣子。白守溪動了動唇,如菱死死盯著她的唇瓣,想從裏面聽到一句答覆,白守溪卻沒來頭的說了句:“族人,還在。”

“你說什麽?”如菱似乎是聽到了什麽可笑的東西,一時竟有些發笑,“你別告訴我,巫道就剩我們兩個了,也算還在?要說我們一個沾了魔道的命,一個進了上三道的門,巫道已經沒有了,徹底沒有了!”

“不,”白守溪道,“六大祭司還有一個在,還有許多族人,他們都到了人間......過上了尋常人的生活,很快樂,很自由。這麽多年我游歷人間,也曾經見過他們,只是我們都默契地裝作不認識對方。不要打擾他們平靜的生活,如菱。”

如菱下意識道:“不可能!”她楞住了,她看著白守溪的眼睛,想從那裏看到一絲欺瞞,卻發覺她說的可能都是真的,才又道,“什麽意思......你們,你們都忘記了過去的仇恨,為什麽?你們怎麽能就這樣、就好像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那樣,就這麽安然無恙的過日子?”

白守溪靜靜地看著她,語氣裏也帶上幾分溫柔,道:“是我們曾經犯下了錯,如菱。巫道趁妖族首領不在,搶占圖騰,是事實。”

“不可能,這不可能......你們怎麽能都忘記了......”如菱卻完全沒有聽進去她的話,只喃喃道。

白守溪正想說些什麽,突然瞳孔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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