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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 命運重逢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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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點,傅斯晨睜開眼,眼前軟木天花板上,隱約印著幾條從窗戶縫頂端透進來的柔淡光線,幾樣簡約的木制家具配著黑色床單。男性氣息濃重的房間,因著窗臺邊那盆翠綠的植物,多了些許明媚的生氣。

傅斯晨伸手摁了摁額頭,讓混沌的腦袋稍微清醒些,隨手又把落地窗簾用力一拉,整個房間的灰白黑色調頓時沐浴在晨光中,平添了幾分柔和。

他坐起來,從床邊的桌上煙盒中抽出一根,偏頭點上。

傅斯晨其實沒有醒來抽煙的習慣,但昨晚的夢實在讓他郁悶,煙頭在晨光中忽明忽暗,夢中的情景又時隱時現。

又是在一片花海裏,他拿著花和戒指屈膝半跪,誠心誠意地對著一位背對著他的短發姑娘求婚。而那位他要求婚的姑娘,竟只比跪著的他高不了多少。等她終於肯轉過頭來時,他終於看清她的臉,白得有些透明的臉上,綴著幾顆顯眼的小雀斑,濕黑的有些瘆人的瞳仁和平淡無奇的五官,組成了白小米那張臉。她接過他手中的花,遞到鼻尖嗅了嗅,才朝他伸出那只細瘦的右手。他激動地為她戴上戒指,不知是戒圈不合適還是她的手指太粗,戒指竟然卡在了手指的中段,她疼得齜牙咧嘴,他則急得滿頭是汗。戒指拔不出又推不進,一著急,腳一蹬被子,醒了。

傅斯晨深吸了一口煙,沒錯,他又夢到了那個叫白小米的女生,他竟然,又一次夢到她了。煙霧繚繞中,傅斯晨心頭的憋悶越聚越多,不由自言自語道:“跟沒發育好的豆芽菜求婚?我瞎了嗎?”

傅斯晨摁滅煙蒂,雙手在頭上胡亂抓了幾下,松了松頭皮打了個哈欠,剛要起身去洗漱,只覺得鼻腔有些癢,用手一碰,幾滴紅色鼻血順著鼻腔留到手背上。

流鼻血?

傅斯晨怔了片刻,臉色難看起來,他暗罵一聲,仰頭沖進浴室,一陣溫水沖洗後,臉上血跡總算幹凈了,看著水汽氤氳的鏡中,自己那張被燈光照得有些發白的棱角分明的臉,他甩了甩頭發上的水滴,滿臉陰郁地返回床上。

他上一次整夜夢到白小米,醒來後也是流鼻血,這次依舊如此,他不得不隱隱擔心起來。自從車禍過後,他的體內就發生了一些說不清的變化,雖然說不太清,但這種變化他是能感覺到的。

如果說之前的那些只是他的一種感覺上的變化,那麽白小米的出現,就讓傅斯晨真切地意識到變化的發生。這種亦夢亦真的事,他不知道算不算一種第六感的延伸,他希望跟真實沒有一點聯系,但他對夢到同一個人兩次的行為無法解釋。如果說這是一種潛意識和預兆,那他和這位才見過一次的陌生女孩到底會有什麽樣的關系?難道真的如夢中出現的那樣,他會跟她求婚?

不不不,這太不可思議太瘋狂了,傅斯晨被這突如其來的事件和想法弄得異常煩躁。他打開冰箱,裏面三層隔間外加門扇背後,塞滿一個法國牌子的礦泉水。他抽出一瓶,一口氣喝下大半,壓下心頭的郁悶心慌,才走進浴室洗澡。

出門前洗澡是他多年的習慣,傅斯晨習慣性地對著鏡中做了幾個健美動作,修長健碩的身形上,肌肉塊因他的使力依次鼓起,他頗為滿意地揚起下巴,眼角掃過衛生間的不銹鋼架,上面放了一包粉色的東西。

他伸手拿下來,是一包開了封沒用完的衛生巾,那是他的模特前女友分手時忘拿走的,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大半年。傅斯晨一個轉身,隨手把它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裏。

作為古德拍賣行的金牌拍賣師,傅斯晨做事一向嚴謹守時,今天上午有場海瑞爛尾樓的拍賣會,盡管因為夢的影響,他的心情有些郁悶,但他還是迅速把自己打理好,提前半小時從公寓下到車庫,整了整心情,坐進自己的車裏。

打了幾次火,從沒出過問題的車子,竟然發動不起來。看看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開車從這裏到公司要半個小時,傅斯晨只能打電話約車。但等了大半個小時,依舊沒人接單,無奈之下,傅斯晨只能不停加價,直至加了六七倍的價位,才等到一輛掉了後包圍的寶來。

穿著阿瑪尼西裝的傅斯晨,皺著眉頭擠在雜亂的後座上,開車的黑胖司機是個樂呵的話嘮,從上車就沒停過嘴,路上恰巧又遇到事故堵車,車子徹底夾在車流中動彈不得。

傅斯晨不時看看手表,這個位置離地鐵站還很遠,走過去顯然並不現實,胖司機看出客人的焦躁,盡職地想要給他制造一個歡樂輕松的氛圍,靈機一動,轉過頭來對傅斯晨說:“哥們,要不我給你唱首歌吧。”

傅斯晨剛要拒絕,對方的高音已經按捺不住飈了起來:“我知道,我的未來不是夢……”唱到興起,司機在位置上竟然扭動起胖胖的身體,朝後面的傅斯晨喊:“掌聲在哪裏?”

傅斯晨擺著一張撲克臉,絲毫沒有配合這種腦殘行為的意思。

胖司機不愧是老司機,淡定面對冷場,自己開開心心地摁了幾下車喇叭。

傅斯晨:“……”

胖司機屬於自嗨體質,一開口就根本停不下來,一手拳起來當話筒,一手指向唯一的聽眾傅斯晨:“你們的雙手在哪裏?”

傅斯晨依舊繃著臉。

胖司機又淡定地摁了個按鍵,車前擋風玻璃的兩個雨刷開始熱情搖擺。

傅斯晨:“……”

本以為歌神就此嗨完了,沒想到胖司機一手放在耳朵邊,轉頭朝他又是一聲吼:“後面的朋友,你們的歡呼聲,尖叫聲在哪裏?”

說時遲那時快,忽然“嘭”的一聲,後備箱門開了……

傅斯晨在心裏嘆了口氣:昨晚的噩夢就是一個預兆,諸事不順啊。

一路上忍受著胖司機五音不全的催促,傅斯晨又開始焦躁起來,司機一口一個夢夢夢,讓他再次陷入昨晚那個夢的恐慌中。如果他的未來果真就如那個夢一樣……傅斯晨渾身打了個激靈,在狹小臟亂的後座空間裏自言自語:“不行,不能讓它發生。”

古德的拍賣會開場在即,公司的其他員工都在緊張有序地準備會場,白小米和蘇夢站在大廳聽禿頭劉訓導。雖然還沒正式入冬,大堂裏的暖氣卻已經開得又足又猛,白小米胸前的尿味被暖氣烘出來,一陣陣熏得她呼吸困難眼睛火辣。擡手擦眼的間隙,她透過玻璃大廳,看到外面忽然來了幾輛面包車,從裏面沖下來很多民工打扮的工人,手拿各種工具,朝著大廳圍了過來。

白小米隱隱覺得不對勁,指著外面提醒禿頭劉,“經理您看看外面!”禿頭劉不快地瞪她一眼,剛想讓她別插嘴,轉頭一看,馬上傻眼了。來的這群人他有印象,全是曾在今天要拍賣的這個海瑞爛尾樓裏幹過活的、被跑路的開發商拖欠工資的農民工和被拖欠工程材料款的商戶,他們一定是以為樓被賣掉後賬就徹底爛了,錢就討不回來了,所以才早早來包圍古德,企圖幹擾拍賣會。

此刻正是上班時間,公司的員工都還沒到齊,早來的也全在準備會場,大廳裏就剩他們幾個,如果讓這群人沖進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禿頭劉簡單地跟蘇夢和白小米說了當前的狀況,蘇夢顯然被拿家夥的民工給嚇到了,聲音發顫:“劉經理,那現在怎麽辦?要不我先去打電話報警?”

禿頭劉如夢初醒,看看蘇夢又看看白小米,開始下命令:“蘇夢,你馬上去報警,我去找老板,集合全公司現有人手設置安全屏障。白小米,你,你馬上去把大門關上,然後守住。記住,警察和老板沒來之前,你一定不能讓他們進來,不然拿你是問!”

話音剛落,蘇夢和禿頭劉瞬間都不見了人影,白小米楞在原地,等反應過來,才百米沖刺,把兩扇大玻璃門一關,然後站在門口,反手緊緊抓著門把手。她這時這才反應過來:禿頭劉為什麽要留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來守大門?是看她好欺負還是覺得她長得像門神?

看著空蕩蕩的大廳和眼看就要沖進來的那一群拿著鐵鍁磚頭的民工,白小米獨自頂門的背影忽然就多了些就義的英勇氣概。看著外面人多勢眾和自己的勢單力薄,白小米腿軟了,她不是不想跑,是根本沒處跑,人一進來,誰都跑不了。再說了,她還要想要畢業證呢,跑哪去啊?

警察什麽時候才能到誰也不知道,門口的人已經在挑釁了,大門雖然被暫時鎖上了,但人潮一推,搖搖晃晃。白小米站在門後不敢撒手,她怕門被撞倒,更怕人群沖進來。真是沒想到,自己第一天來實習就要玩命,早知道在學校就好好學習了,畢業證再金貴也比不上命貴啊。

玻璃大門已經被撞得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白小米覺得再不做點什麽,自己還沒來得及綻放的青春就真要被沖進來的憤怒人群踩扁了。定了定神,她忽然朝著門外一聲厲喝:“住手!”

聲音透過門縫,形成一個擴音,傳出去頗為響亮,外面的人群聽到這一聲清亮女聲,騷動慢慢靜下來,都等著她的下一句。

從小到大,白小米跟著老爸去過不少地方也見過不少場面,大學四年,她又跟系裏的教授鬥智鬥勇,練成了遇事再大也不慌的性子。剛才只聽了禿頭劉的三言兩語,就基本判斷出他們的來頭和目的。她深吸一口氣,手依舊緊緊把著門,力都集中在丹田,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簡潔有力:“我知道你們來的目的是想要回欠款,我們公司舉行這次拍賣會,就是為了給你們解決這個問題。”

“放屁!”擠在最前面、拍得最囂張的一個黑臉寸頭,拿著棒子指向勢單力薄的白小米:“你他媽瞎說,你們解決問題?你拿什麽解決?賣了樓你們分了錢,誰他媽還管我們死活?你一張嘴就想把我們哄走?沒那麽容易!兄弟們,不要聽她胡說,我們進去砸,讓他們賣不成!”

人群被他一煽動,更是奮力地推門砸門,白小米真想沖出去拍死那幾個煽風點火的爛番薯臭鳥蛋。但也就是想想,饒是她再大膽,也不是一個男人的對手。她努力保持鎮定,用力朝外大喊:“你以為你們砸了這裏,阻撓了這次的拍賣會,你們被拖欠的錢就能拿得回來了嗎?”

外面又漸漸靜下來,白小米繼續深吸一口氣,說:“你們來討回工錢,這本來是合理合法的,但因為你們的打砸行為,不但錢要不到,還會被關進警局,難道這就是你們想要的結果?”

“我們拿不到錢,你讓我們怎麽辦?”一位農民工終於放下舉著的大棒,帶著無奈的哭腔低吼。

白小米定了定神,她知道現在自己的每一句話都事關重大,她其實已經嚇得小腿肚要抽筋了,面上還極力穩著音調,露出誠懇又堅定的表情告訴眼前的人:“只要我們能如常召開拍賣會,爛尾樓順利賣出,政府就有錢去解決遺留問題。這其中,肯定包括你們被拖欠的各種款項,所以,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馬上離開,不要幹擾會場,政府會給你們一個妥善安排的。”

農民工們面面相覷將信將疑,猶豫著要不要相信白小米的話,手中的家夥也慢慢垂了下去。但站在最前面的幾個流氓習氣重的刺頭男,一人用磚頭把大門的金屬門把拍歪,一人指著白小米恐嚇道:“你他媽什麽人?你說話能算數嗎?想幾句話就打發我們走?沒這麽容易!我今天把話放這,如果今天拿不到錢,你們這場子今天就別想開了!”

兩個人三兩句話又把民工們的情緒重新煽動起來,白小米使出吃奶的力氣去頂門,大玻璃門在鐵鍁和磚塊的拍擊下,雪花狀從點到面,越來越多。白小米頭冒冷汗,聽著玻璃內裂的聲音,大門已經搖搖欲墜。她心裏一緊,叫了聲:“不好。”

在下意識往後退的時候,白小米覺得今天大概是兇多吉少了。

她趕緊用手捂著臉,想著就算受傷也千萬別毀了臉。就在萬念俱灰的時候,眼角的餘光處忽現一個高大的身影,緊接著一只修長有力的手臂從後面伸過來,牢牢攫住她纖細的腰身。白小米只覺得胸口一緊,她看到環在自己腰間的,是只非常幹凈修長的手,而被帶起的一瞬間,她也落入了一個寬闊而溫熱的懷抱中。她聞到了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一種淡淡的、類似於被陽光曬過一天後的被子上發出來的、讓人想要埋頭進去深吸一口氣的溫暖味道。

他的力氣很大,一帶就把她帶離了大門的正後面。白小米在他的手臂力道下,細腰幾乎要斷成兩截。

白小米心驚膽戰,擡頭間,看見一雙極黑極深的眼睛裏,那目光清冷而銳利,令她心頭一凜。烏黑的短發、高大挺拔的身姿、柔和深邃的五官都讓她有剎那的恍惚。

傅斯晨?

傅斯晨今天坐的車子一直堵車,他幹脆讓司機繞路過來,但單行線轉不到西側的大門,他趕時間,讓司機停在了大樓南邊,那裏有一個平時很少人走的逃生通道小側門,從那可以直接通到公司大廳。

等他踩著點趕過來,本以為大家都已經準備就緒,誰想剛進到大廳就看到驚險的一幕。搖搖欲墜的大門下竟然還傻傻站著一個不知深淺的瘦小黑色身影,她心理素質似乎很強大,絲毫看不出慌張,還頗為鎮定地背對著大廳跟外面的民工喊話,試圖要勸退對方。

情況危急,傅斯晨想都沒想就沖過去把她帶離。在抱住她的那一刻,他感覺這個身體實在太纖細了,抱在手上簡直沒有什麽重量,自己毫不費力就把她迅速帶離了門後。

就在他們離開的下一秒,大門就應聲倒下,一地玻璃碴飛得到處都是。白小米倒抽一口冷氣,無法想象被這麽厚重的玻璃門砸成肉餅的自己是哪般模樣。破門而入的民工們舉著棍棒到處揮舞,想跑已經來不及了,傅斯晨根本無暇顧及懷中人的樣子,反身就把她護在懷中,任由身後的人把大堂一陣亂砸。

白小米背後倚著墻,臉抵著傅斯晨堅實的胸膛。長這麽大,這是她第一次跟男性用如此親密的姿勢抱在一起,聞著他身上混合著煙草味的男性味道,白小米的心中莫名狂跳了幾下。

公司的其他員工嚇得四處躲閃,好在這群人只砸東西不打人。外面的警車呼嘯而來,鬧事的人聽到警笛這才慌了神,頓時四下逃竄,幾十名警察沖進來迅速制服了幾個帶頭鬧事的人,另外一些煽動鬧事的領頭人看到不妙早早溜了。剩下一群民工群龍無首,只能乖乖丟下武器,束手就擒。

看到局面被控制住,傅斯晨這才松了口氣,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從剛才開始,他就隱隱聞到一股怪味。他疑惑地看了眼還縮在他懷裏的短發女人,皮膚蒼白,臉上還帶著還未褪去的震驚表情,鼻子兩邊的幾顆褐色小雀斑在白皙的膚色上顯得尤為清晰,漆黑的眼睛帶著慌亂。

只一眼,傅斯晨便觸電一般將她從手臂中松開。

怎麽又是她?

白小米原本還穩穩地靠在傅斯晨懷裏,誰知這靠山忽然毫無征兆地一撤,她反應不及瞬間支空,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好在她的運動神經還算發達,眼疾手快地在半空中迅速伸手一扯,在落地前的幾秒,如掉進水裏的人伸出手緊抓救命稻草,慌忙緊緊拽住對方。

白小米想要抓住傅斯晨的手臂,但抓到的卻是他外套裏的白色襯衣,不知是下墜的力道太強還是衣服的纖維不緊密,就聽“刺啦”一聲巨響,原本吵吵嚷嚷的大廳裏,霎時就安靜了。

收拾殘局的同事紛紛轉過頭,看向大廳中間姿勢怪異的兩人——撲倒在傅斯晨腳下,手裏還拿著一片襯衣料子的白小米。以及,前胸的白色襯衣被上下撕開,剛好詭異地只露出裏面一對健壯胸肌的傅斯晨。

在古德拍賣行裏,集顏值和實力於一身的傅斯晨一直是眾多拍賣師心中的ICON,他嚴謹苛求的形象長期固定在完美的畫風裏。沒人能想到,一個神一樣存在的人,有朝一日會以這樣大跌眼鏡的形象示人。

考慮到傅斯晨在古德的身份,大家一時間都屏住呼吸,想笑又不敢笑,更不敢貿然上前,只能眼睜睜地等著看傅男神的下一步行動行事。不少對傅斯晨有賊心沒賊膽的女色狼甚至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淩波微步,只為了再多看一眼男神的性感大胸肌。

傅斯晨黑著臉一言不發,從早上起來他就覺得事事不對勁,這種如在乾市時的怪異感覺讓他心神不寧,果不其然,還是遇到了她。傅斯晨冷冷扣上自己原本敞開的外套上唯一的一顆扣子,但這並沒有什麽用,腰扣的設計依舊遮擋不住他胸前露出來的肌肉。

跌坐在地的白小米這才回過神來,嚇得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急忙攔住傅斯晨:“等……等一下。”

傅斯晨深吸了一口氣,冷著臉停住腳步,張著口子的衣服擋不住呼呼的冷風,饒是古德的暖氣吹得再猛,也架不住冷風從破碎的大門往裏直灌。為了不讓別人看到胸前揪起的一片雞皮,傅斯晨不動聲色地攏了攏胸前依舊光鮮的領帶,這才轉頭,眼光冷淡地看向他最不想見卻又再次遇見的白小米。

白小米咽了咽口水,一臉歉意,不知要先道歉還是先道謝。她的身高決定了她的視線平齊的地方正是傅斯晨露出的飽滿大胸肌,她不由自主地盯著他那一片結實有力的大胸肌,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這樣的眼神和動作,讓白小米在這一刻顯得尤為像個女色狼。

看周圍人都在低聲暗笑,白小米這才驚覺擡頭。看到傅斯晨隱忍發青的臉,她腦子頓時一團糨糊。剛經歷了生死一刻又被摔到地上,任誰在這時腦子都無法正常運轉,她腦中一熱,向傅斯晨遞去手中的布條,說:“這……這個還給你。”

傅斯晨看了眼那塊被她撕下來的襯衣布,覺得一股快要沖破理智的怒氣直往上頂:“你叫住我,就為了這個?”

白小米木然地點點頭,她現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公司裏已經很久,哦不,從沒有人敢這麽大膽地當眾對大神傅斯晨進行如此明目張膽的先撕衣再調戲,今天的好戲看得一眾八卦人士內心戲破表。而一直強裝“我不冷”傲嬌表情的傅斯晨差點被白小米匪夷所思的行為氣得破功。他不想再跟她糾纏磨蹭丟人現眼。深吸一口氣,即便凍得胸口已經泛起一片雞皮,傅斯晨依舊邁著四平八穩的常速步子,慢慢走進辦公室,直至關上門,他才猛地一縮,不停搓著兩只手說:“靠!凍死我了!”

此時的白小米杵在原地,暗罵自己腦子短路,可他剛才明明可以提醒她站穩了再不撒手啊,為什麽忽然不聲不響地就放手了呢?她瞅了瞅自己的衣服,難道是被她衣服上的尿味熏的?她滿臉疑惑地朝自己衣服上深吸了一口……嘔呸!

原來如此!

看著傅斯晨含恨離去的背影,白小米心想完了完了,剛報道就因為這泡尿得罪了古德兩個重要的人,自己以後還能不能在古德好好實習下去啊?

等傅斯晨上樓走遠了,看熱鬧的同事才捂著快笑成內傷的肚子,迅速圍聚在一起。

男A好奇地看向不遠處的白小米,滿嘴興奮:“哇,沒想到這次的實習生這麽生猛,一言不合就撕衣調戲,目測有了這條女漢子,咱以後上班就熱鬧了。”

女B憤憤不平:“哼,未必,就她一來就扒大家男神衣服,這樣的,還想安安穩穩地留到實習結束?估計半道就被看不爽她的人給攆走了!”

女C嘴巴一撇,說:“你剛才不是看得挺爽的嘛,公司裏太沈悶,有點刺激多歡樂,再說沒有她,大家能看到傅男神的大胸?照我說,咱還要謝謝人家。”

一位人稱李娘娘的男同事滿場看了看,壓低聲,一副爆猛料的姿勢,豎起蘭花指招呼大家把耳朵靠過來,說:“我聽人事部的人說,這次來的這兩位實習生中,有一位還是禿頭劉的親戚。”

“哪位是?”有人問。

李娘娘白人一眼:“這還用問嗎?你想啊,兩個實習生明明是一起在聽禿頭劉訓話,可為什麽剛才就只剩白小米一人頂著門?能跟著禿頭劉跑的那位肯定才是自己人嘛。”

眾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旁邊不知誰提醒了一句:“噓,來了來了。”

大家一同朝門口看去,見蘇夢正帶著一群安裝新門的工人走過來。

李娘娘扶了扶眼鏡,忽然捏著蘭花指捂著胸口:“哎呀我去,看來我辦公室一枝花的地位是不保了。”

眾人一陣哄笑,其中有個聲音笑得特別誇張,大家詫異回頭,看到身後禿頭劉那張油光滿面的臉,正皮笑肉不笑地問:“各位,什麽事這麽好笑啊?”

原本正伸長脖子專心看美女的各位頓時如鳥獸散,禿頭劉滿意地看了眼正在門外指揮工人安裝的蘇夢,轉頭朝著裏面還驚魂未定六神無主的白小米喊:“你還楞著幹什麽,沒受傷的話就跟大家一起收拾大廳。別光站著,多學學人家蘇夢,真是的,同是實習生,差距怎麽這麽大!”

傅斯晨在自己的辦公室裏連喝了兩杯熱水,身子才逐漸暖和起來,心裏卻依舊拔涼。他沒想到做完這個同樣的夢,他又再次見到了白小米,這件事,簡直詭異得可怕。

他煩躁地脫下身上這件在他三十年人生中第一次在身上穿爛的襯衣,轉手扔進辦公桌旁的垃圾簍裏,再從容打開靠窗邊的一個抽屜,又拿出一件幹凈的範思哲黑色襯衣換上。工作的時候,他一向偏愛能讓人冷靜理智的深色,仔細扣好包括領口最上面的那顆扣子,又戴上配套的領帶,恢覆了平日裏一絲不茍的正常形象,他才松了一口氣,轉身窩進了皮椅裏。

作為古德最嚴謹的拍賣師,每場拍賣會之前,傅斯晨都會事先準備兩身衣服,兩雙大一碼的鞋,兩支筆,兩把拍賣槌。對待工作,他喜歡有備無患,有了兩手準備,才能萬無一失,這次的意外,果然讓他準備的東西派上了用場。

喝了口熱咖啡,傅斯晨把寬大的辦公椅一轉,隔著落地玻璃看向遠處錯落有致的建築物。在傅斯晨遇到的情況裏,極少會出現讓他慌亂的時候,但今天在公司裏竟然看到白小米,對他來說真真切切算是突發狀況了,比被人來砸場還要震撼吃驚。

一直以來,傅斯晨都是堅決擁護科學的無神論者,他從不相信托夢或者夢境會變成現實的事情,夢就是夢,現實就是現實,兩者無法混為一談。

但現在,似乎確實發生了一些他現有的認知無法解釋的事情,就像他只要一夢到白小米,第二天就會在現實中見到她。

他還發現,每次他夢到白小米之後,醒來都會流些鼻血,夢中的鏡頭和細節越清晰詳細,他流的鼻血也就越多越嚴重。昨晚的夢讓他在今早上班之前,用冰塊把鼻子整整冷敷了半個小時才出門,沒想到一到公司,就遇到了白小米。可以這麽說,這次他受到的驚嚇比第一次更甚,如果說第一次還可以用巧合來解釋,但這第二次,這個說法連他自己都無法信服。

傅斯晨又給自己沖了杯特濃咖啡,一飲而盡,情緒才稍稍平和了些。

當初在學校選拔實習生的時候,他就跟張德亮明確表達過不讓白小米入選的意思,如今她出現在這裏,只有一個原因,張德亮是真看好她了。在古德這些年,傅斯晨做過的決定,張德亮極少反對,這次卻為白小米的事不顧他的提議特例讓她進來,這讓傅斯晨對夢中的荒唐事越發覺得擔心。

白小米的出現,讓傅斯晨有種說不出的對未知事情的擔心以及對以前自己所篤信的東西的懷疑。這種反覆糾結,對夢中事和人的排斥,讓他生出無法言語的怪異和不舒服。如果這只是一般的噩夢,又為什麽重覆兩次一樣的內容和情況?

心煩意亂中,傅斯晨對夢因已經不想深究,他現在滿腦子想的只有一件事:絕對不能讓這事發生,無論白小米為什麽來到這裏,他都要把這個名叫白小米的女人,徹底從他的工作生活以及視線範圍內清除出去!

心情覆雜地揉著太陽穴剛喝了一口咖啡,就聽到門外有敲門聲,傅斯晨收回亂七八糟的思緒,沈了沈聲音:“進來。”

門把手被輕輕扭開,一頭長發、青春可人的蘇夢拿著藥包站在門口。

傅斯晨擡頭看了眼來人,問:“什麽事?”

蘇夢看著換了一身黑色襯衣的傅斯晨,竟不由自主地臉色微紅,挺了挺胸,邁著方步走近:“傅老師,劉經理讓我上來問問您的情況,您剛才……有沒有受傷?”

傅斯晨擺擺手:“我沒事,您去看看別人吧。”

話還沒說完,就見蘇夢大驚失色地指著他的手臂說:“傅老師,您流血了。”

傅斯晨扭過手一看,上面的確劃了一道三四厘米的口子,估計是剛才把白小米拎出門後時,被大門飛出的玻璃碎片劃到了。

他淡然收回目光:“不礙事,一會兒我自己處理。”

“那怎麽行,這麽長的傷口,一定要好好看看。”蘇夢不由分說,打開手上的藥包,拿出消毒藥水、棉簽和止血的藥膏,就要上前給傅斯晨清理傷口。

傅斯晨隱隱皺眉,古德的員工都知道,傅男神不喜歡別人靠他太近,談話的時候,他基本都會自動與別人保持半米以上的距離,大家也都是識時務的人,極少有人主動去討嫌。公司的同事都知道,傅斯晨看起來溫文爾雅,但相處久了才知道,他長得有多帥,心腸就有多硬,無論是對心儀他的女同事還是女客戶。

傅斯晨面對新來的實習生蘇夢,不動聲色地把椅子下面的滑輪往後推了推,跟她保持著大半米遠的距離。

蘇夢又往前靠了靠,發現距離依舊還是那麽遠,心裏正納悶,就看到傅斯晨語氣加重了幾分,面無表情地指了指大門,說:“這點小傷我會處理的,我一會還有點事,你先下去吧。”

大概這是美女蘇夢第一次被人拒絕得如此直接,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直到走出門聽到身後毫不客氣的關門聲,這才垮下臉來。

自打早上見過白小米之後,蘇夢就自動把自己定位成了傅斯晨的準徒弟,現在自己的師父受了傷,她當然要爭取機會親自上來表現了。可沒承想,對方並不領她的情,讓她之前在白小米面前的優越感頓時蕩然無存,這位拍賣界的精英傅斯晨,果然如傳言中一樣,冷得讓人捉摸不透。

古德大堂陸續清完場,蘇夢拿著藥包,無精打采地從樓上下來,一不留神,撞上正沿著臺階收拾玻璃碴的白小米。

蘇夢條件反射般剛想行禮道歉,一看對方是白小米,話語和表情瞬間就隨意了許多,問道:“剛才好險,你沒受傷吧?”

長得漂亮的好處就是即便知道是競爭對手,即使知道她在關鍵時刻腳底抹油,白小米依舊對漂亮的蘇夢板不起臉:“我沒事,多虧了傅老師及時相救,不然這麽一扇大門砸下來,不死也殘了。”

蘇夢看了眼正在新裝的大門,忽然反應過來,難道是自己沒幫著一起去擋門,所以才沒給傅斯晨留下好印象?那現在是不是說,白小米已經比她早一步在傅斯晨心中占了先機?

這麽一想,蘇夢不由懊惱起來,但轉念一想,又安慰自己:算了吧,如果真去充這個大頭,萬一傅斯晨失手了,自己真被門砸扁了怎麽辦?白小米這次是僥幸,誰能保證一定百分百沒事?留個烈士的好名聲有什麽用,師父再好,也不如自己活著好,再說了,這白小米雖然立了功,但也闖了禍撕了傅斯晨的衣服呀,功過相抵,她頂多算是白忙活,誰能占先機還不一定呢。

擡腳要走之前,蘇夢又對一旁的白小米說:“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我剛去傅老師的辦公室幫他包紮了傷口,他手上流了一大攤的血啊,你真是太幸運了。”

白小米心裏一驚,什麽?傅斯晨因為救她受傷了?

“我上去看看情況。”她說著就要往上走,被蘇夢一把拉住,揚了揚手上的藥包:“我已經給傅老師仔細清理過傷口了,傅老師現在需要休息,不希望有人上去打擾。”

白小米不知道蘇夢嘴裏說的一大攤血到底有多大,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這傅斯晨萬一真是傷情嚴重,那她過完今天估計就不用再來了。

心裏正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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