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裏面，沈煉找了個大廳角落坐下。

不一會，換過衣服的柳青玉柳青蟬就帶著兩小走了進來。

四人的到來無疑就是焦點，很多在此吃飯的人不約報以關註，連帶著沈煉也被人看了幾眼。

好在他此時在角落陰暗處，倒也沒人認出他來。

沈蘭瑾和戴鈺早被告知爸爸來了，見狀爭先恐後撲了過去。

沈煉左右手一邊抱了一個，示意服務員上吃的。

“爸，我學會游泳了！”

沈蘭瑾爭先搶言。

戴鈺反駁她：“別吹牛了，剛才阿姨松開你的時候還嚇得亂叫。”

她經過這陣子的相處，也已經漸漸融入了這個家庭，拘謹感不知不覺消失了。

“我說真的，等會吃過飯我游給你看！”

嘰嘰喳喳中，柳青玉拉開了兩張椅子和柳青蟬落座。

“姐夫，我就把我姐帶出來一會，這就著急跟出來了？”柳青蟬調侃說。

沈煉把兩小挨個放在了身邊椅子上：“是挺著急，正準備跟你姐要二胎呢！”

柳青玉臉色緋紅：“你少在這口無遮攔，誰答應你了……”

“正因為沒答應，才要努力讓你答應。”

柳青蟬看兩人狀態如此，即憂且喜。

憂的是不知道以後兩人是不是能長長久久這樣下去，喜的卻是至少眼前來說，姐夫徹底回歸了家庭。

當然，心裏面對他的時候還有些難以控制的波瀾，可這種波瀾她基本可以從容面對了。眨眼間，她已經超過了三十之齡，該看透的東西自也慢慢看透。

說說笑笑間，時間溜走。

大人的談話夾雜著孩子的打岔，氣氛能讓人徹底融入其中不願出來。

結過賬，還未盡興的緣故，幾人商議著還要去海邊再玩一下。

柳青玉沈煉兩人在前，柳青蟬一手牽著一個孩子在後。

沒人察覺，遠處停車場的角落，一輛黑色本田商務正靜靜停在哪兒。看到幾人出來之後，倒車，上路，陡然間加速。

“沈總！”

遠處派遣跟隨的保鏢首先發現了變故，驚叫了一聲。

沈煉被他變了腔調的聲音提醒，迅速轉頭。

刺目的遠光燈，伴隨著和風聲摩擦響起的呼嘯，徑直朝他和柳青玉撞來。

車速實在是太快了，快到眨眼間就到了近前。

不算龐大的車身就像是從地獄中忽然鉆出來的幽靈。

沈煉可以很輕易的避開，他的反應就算再遲鈍，面對這種生死關頭依舊會有超越常人的本能存在。更何況，車子的主要方向是他身邊的柳青玉。

可是。

身側是柳青玉，身後是柳青蟬沈蘭瑾和戴鈺，他就算是帶著柳青玉避開，不知道會不會波及到身後的孩子……

諸多紛雜的念頭在腦海間電一般閃過。

“小心……”

他脫口而出，卻沒來得及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抓住了柳青玉的手，沒來由的力道將她拽向了身後丟出，力氣太大的緣故，連帶著將柳青蟬和兩個孩子盡皆撞倒在地。

驚叫聲中，沈煉看清楚了車中之人的臉。

戴蘭，是戴蘭。

砰！

嘩啦！

前擋風玻璃頃刻碎屑橫飛。

巨大的慣性讓沈煉整個人如同木偶般飛了出去，滾落在地上……

柳青玉即將發出的聲音被堵到了嗓子裏，稍停，無聲朝前方跑了過去，半途中，眼淚傾瀉而出。

感覺就像是做了個夢，剛才還活生生的人忽然就這樣了，卻又清楚的知道不會是夢。

“姐夫！”

柳青蟬也感覺格外的不真實，她多想此時的沈煉真的是一個神，而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沈蘭瑾和戴鈺哭出聲來。

遠處聞聲前來觀看的人指指點點，有人幫忙打了120。

那兩名跟隨著的保鏢也跑了上來，卻手足無措。

此時的沈煉周邊全都是鮮血，怕一動，就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戴蘭從沈煉被撞飛出去的瞬間就停下了車子，靠在座椅上整個人也像是沒了靈魂，呆然發怔。

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她目標明明就是柳青玉，到近前時卻只剩下了那個男人。

她剎車了，巨大的慣性根本不受掌控。

車門被拉開了，她被保鏢拉扯著拽了下去。

戴鈺傻了一樣看著自己母親，瘋了一樣跑上前咬她，打她：“我恨你，我恨你……”

沈煉眼睛睜開著，有血跡從他眼角處滲了出來。

模糊間他看到了一個人影，他的手被人抓住了。

“撐著，撐著……”

臉上簌簌被墜下的雨點清醒著即將模糊的知覺。

沈煉不怕死，他太多次瀕臨這種時刻，早已經麻木起來。

然而事實上死亡永遠都不是最可怕的。

他怕今天的事情會給孩子造成陰影，怕柳青玉會撐不住，六年時間自己剛剛回到她身邊，命運就開了一個如此之大的玩笑。他更怕鄭海心白發人送黑發人，甚至怕戴鈺以後可能會孤苦無依……

“照顧好自己。”

沈煉手臂緩慢而無力擡了起來，落在了柳青玉臉上。

柳青玉雙手抓住了他的手，感受著那種讓人恐懼的冰涼。

“你敢離開，我恨你一輩子……”

柳青玉哽咽的說不出話，只顧用自己最後的力氣嘶聲喊叫：“救護車，救護車！”

她不敢想象徹底失去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可這種感覺就像是魔怔一樣占據著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刺耳的警報聲和救護車發出的聲音夾雜在了一起，而沈煉的手卻早已經軟軟的垂了下去……

……

搶救室裏，門始終都被緊緊關著。

而時間卻已經過去了整整六個小時。

柳青玉麻木不仁的追問著來回進出的大夫，渴望得到回應，也怕得到回應。

走道裏，鄭海心，沈安，柳金橋，柳青蟬，柳璨夫妻……

所有的人都在，也都揪著。

病危通知書一張張接著下，每一次都讓人心臟跳的抑制不住。

院方不敢稍有差錯，搶救的同時已經發出了求援。

無數市裏權威醫院的急救大夫聚集在了搶救室中，在與死神爭奪。

不管是出於人道還是出於這件事的後果考慮，沈煉都不能死。

承擔責任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卻是他的死亡可能會造成地震一樣的轟動。

他身上擔著的東西太多太多，多到任何人都替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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