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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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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方

“他真這麽說?”

周嬸坐在床榻邊,慢慢停下手中動作,頭從粗布衣裳裏擡起來,看見謝春花點頭的動作,眉頭擰得更緊了。

謝春花一楞:“怎麽了?”

今天武館休沐,周嬸卻還是來了,只是不用做飯,比平常晚了一些。

她手裏拿了件衣裳,說是二郎長得快,原來的衣裳穿不下了,舍不得丟,縫縫改改還能穿。但一個人閑著也是沒事,來找春花嘮嘮嗑。

謝春花自然沒什麽意見,反而開心周嬸沒拿她當外人,兩個人聊著聊著,她忽然問起早上的事。

周嬸說過來的路上看見陶蓉了,好好的豆腐西施,小臉氣鼓鼓皺成一團,楊柳青跟在後面好言安慰半晌,她哇的哭了出來。

誰能惹姑娘哭成這樣啊?

想了一圈,也就策哥兒有這本事。

然而越聽越慌張,在謝春花好奇目光的詢問下,她針線活也不做了,把針別好放一邊,到外頭瞧了一眼,附到耳邊說:“你還記不記得我上回的玩笑話?”

看謝春花茫茫然搖搖頭,周嬸輕拍大腿:“就……你說策哥兒是不是病了啊?”

“病?我沒覺著呀。”

謝春花細細回想,他平常不咳不喘,一頓能吃三碗飯,怎麽也不像是哪裏出了毛病。

“唉,不是身體上的。”

周嬸低聲說,“是心病。”

心病?

謝春花穿針引線手裏動作沒停,面上閃躲:“要真有什麽心病,他不願意說,我們也不好在背後瞎猜啊。”

“他?他哪裏懂。”

周嬸把她拉到一邊,壓低聲音手一指:“哪有人一二十了還不開竅?莫不是個傻的。隔壁盧大那小子和他一樣的歲數,小時候一起挖泥巴,現在都已經抱上娃娃了。他呢?天天就只悶著!”

說到這裏,她臉上帶了惆悵:“以前別人說他木頭,我們也沒覺得有什麽,孩子性格悶點就悶點,咱們也少操點心,但現在……唉。”

周嬸話裏帶了失落,不難聽出她對那位西施娘子還是很滿意的,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不過她看著趙策長大,也算半個娘,為其操心也是自然而然。自己身為寡嫂,寄人籬下不說,無親無故,還是不摻和這事的好。

至於周嬸念叨的話,耳邊過就過了。

午時三刻,日頭最盛的時候,雖然這些天慢慢冷了,但曬多了還是有些頭暈眼花。

趙策從她這裏問過做菜的步驟,前腳剛走,嚴師傅又鬼鬼祟祟、步伐匆匆地出去了,像是在防著誰。

這家子真古怪。

謝春花在裏頭看得真切,滿腹狐疑地推開門,把洗過臉的水往門外潑,透明晶瑩的水珠濺起,嘩啦啦地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啪”的在灰色的地磚上留下一圈深色水漬,又不安分地暈染開來。

正要回屋去,忽然聽見周嬸在後邊喊她:“哎!”

謝春花回過頭,看她手裏攥著什麽,朝自己勾勾手,顯然是在示意自己過去。

“周嬸?怎麽啦?”

“來來來,看見這個沒有?你晚上把這裏邊的東西研碎,撒進策哥兒的碗裏。”

陰涼處,周嬸遞過來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謝春花接過來,好奇打開瞥一眼,裏邊塞滿了碎花瓣,花尖泛白,被剪得碎碎的,叫不上來名字,有些遲疑:“這是什麽?”

“噓!”

周嬸趕緊側身一擋:“這是藥,能治好策哥兒的病。”

“藥?哪個郎中開的藥哇!”

“不是哪個郎中開的,這是別人教我的偏方。”

她話語一頓,“啊,你千萬別說出去,那孩子倔得很,要是知道了一定不願意吃了!這花已經曬幹了,碾出來的粉末無色無味,只要你不說,他吃下去,病就好了。”

謝春花皺著眉頭,湊近聞了聞,一股令人炫目的濃郁香氣在鼻尖漫開,綿軟得像新剝的繭,卻有些昏沈。

她擡起頭:“嚴師傅知道這回事嗎?”

周嬸:“老嚴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哪裏顧得上孩子?你要問,他肯定覺得沒什麽,這心病可耽誤不得。”

如此說來,她倒是記起來了,武館的學生平日是趙策幫忙在帶,嚴師傅卻一天到晚見不著蹤影,這是在忙什麽呢?

“嗯……”

謝春花皺著眉頭應下。

人吃五谷雜糧,哪能不生病?

只不過村裏沒有郎中,要看病只能到鎮上,去一次又要花許多錢,小病小痛不如挨過去算了,村裏老一輩總是會有神奇的偏方,而這些偏方有的只是求個安慰,有的卻是出奇的好用。

因此她對偏方倒也並非完全不信,可這到底不是用在自己身上,求穩一些總不會錯。

周嬸走後,謝春花從後邊探出頭,把荷包小心翼翼揣懷裏,也跟著溜了出去,裝若無意地掉了個頭。

她的目的很明確,去藥鋪裏找個郎中問問。自己不認得,郎中總認得吧?

而且周嬸的態度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似乎非常不想張揚出去,唯一知情的還是身為外人的自己,看得出來她救人心切,但自己實在不好越俎代庖。

周嬸又不想讓嚴師傅知道,那自己問過心裏清楚了,也放心些。

回春堂裏這也不遠,謝春花在牌匾下站定,她看不懂上邊蒼勁有力的字跡,卻認得裏邊的陳設布置。

柱上貼了對聯,可惜她不識字。往裏邊探一圈,苦澀熏人的藥味便撲面而來。

坐診臺郎中不在,只有一個藥童在給人抓藥,她把藥方攤開展平,用鎮尺壓住,手裏拿著個戥子在方正的藥櫃前忙活稱量,動作十分嫻熟。

眼尖瞥見春花的身影,便道:“師傅出診去了,不急的話晚上再來吧?”

“我不看病,想請你幫我認一認藥。”

認藥?

也不是沒有過這種情況,藥童不疑有他,點點頭:“那你站那等我一下。”

謝春花依言候在一邊,看她把抓來的藥和藥方所記一一核對過,在包紙上麻溜地打了個十字活結,一切都做好後,又稱過銀子,仔細收好,轉過頭看她:“什麽藥?”

謝春花趕緊把荷包拿出來:“你認得裏邊是什麽嗎?治什麽用?”

“我聞聞。”

藥童才低頭一嗅,眉頭便擰到一塊去,難以置信地擡頭瞧她幾眼,話裏似乎有些不可思議:“你哪得來的這東西?”

見她這樣反應,知道應該不是什麽好東西。謝春花心中掠過許多猜想,不由得大驚:“這花不能用作入藥麽?”

莫不是有毒?

可這不是周嬸問來的偏方?

“……倒也不能這麽說。”

聞言,謝春花略略松口氣。

藥童捏起一瓣,在指尖碾碎,感受過順滑的粉末質地,心中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直言道:“這是助情花。”

……?

謝春花雖然不認得,但這個名字讓她心中隱隱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稀薄的助情花香有利於鎮痛安神,但這明顯是加工過的,這麽多的分量,恐怕會有……”

似乎是顧及女子感受,藥童斟酌了一下措辭:“催情壯陽的功效。”

轟——

腦海中理智的弦猝然崩開,謝春花懵懵然佇立原地。

“……”

“…………”

藥童也是女子,她自小求學,也比一般女子都大膽得多,眼見左右無人,便壓低聲音隱晦提醒:“魚水之歡,樂而有節,過度縱欲,傷身傷神……咳,有些事情需要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

“……不是,我……”

她通紅著臉語無倫次半晌,本想解釋,但此刻她更想逃離這裏,再解釋也是於事無補,反而顯得欲蓋彌彰。

思量過後,謝春花用低不可聞是聲音低低道了個謝,顫抖地接過那個荷包,一時間都不敢往裏看,仿佛裏邊裝的不是碎花瓣,而是劇毒蛇窩!

催情……壯陽?

這就是周嬸所說的治病辦法?

周嬸知道這藥的效用嗎?是刻意瞞著她,還是其實連她也不清楚“偏方”的具體功效?

謝春花幾乎是落荒而逃走出了藥鋪,這個荷包扔了也不是,帶回去也不是,放身上更不合適。

想了想,決定先藏起來,等明天周嬸來了再好好問問她,從誰哪裏得來的東西。

藥童說這花瓣經過加工,一個鮮嫩的碎花瓣也不可能碾碎成粉末質地,所以這一定是誰交給周嬸的,而這個人很有可能心懷不軌!

謝春花沿河邊快步而行,幾個人婦人結伴在河邊浣衣,擡頭見了她,先是一怔楞,隨即都蹙起眉頭,掉頭離去,好像撞見了什麽晦氣。

……可她根本不認得這些人呀?

謝春花狐疑看一眼,留心觀察,發現許多並不相熟的人對自己皆是如此態度,她想找個人問清楚,可還沒走到眼前,那人就趕緊避開了,不過也正因如此,謝春花看清楚了那人面上的不屑。

莫非是江邑有什麽風俗人情,她恰恰犯了忌諱?

她心下不安,打算回去問問嚴師傅和策哥兒有沒有什麽頭緒,卻看見兩個男人嬉皮笑臉地往那一站,攔住自己去路,揚起下巴努努嘴。

“你就是那個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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