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

真琴到達醫務室的時候，看到千昭靠著墻站在外面，他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醫務室裏傳來有些壓抑的痛呼聲，但意外的聽不到哭泣。

真琴和千昭對視一眼，點點頭，轉身進去。

繞過窗簾，女孩脆弱卻格外動人的背部暴露在空氣中，肩膀的地方瘀血嚴重，甚至因為夏季校服薄，被滅火器的把手和噴嘴部位硬生生擦破了皮，有一條很深的劃痕，能看到裏面的深紅。傷口看上去邊緣並不平整，愈合後想來也會留一條可怖的凸起的疤痕。

“可能會留疤，還有些脫臼，固定好了以後記得不要提重物，休養久一些。”

校醫處理了傷口，在上面纏上厚厚的棉布。

真琴呼吸有點不通暢，心裏面堵得慌，趕來的路上心裏面那一丟丟詭異的快感消失不見。

她張口：“別擔心，不會有事的，我會想辦法。”

女生沒有反駁，但自始至終都沒有都沒有回頭。

她只是用有些虛脫的顫音說：“我很期待。”

真琴知道她並不相信自己的話，但是她會證明的。

她轉身開門，門口，千昭站在那裏，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她的話，他走進去。

真琴聽到校醫說男生不要進來，然後有聽到咲子的聲音，聽不清，太小了像蚊子叫，隨後是千昭說要看看她的傷，這次聽清了，咲子說傷口不好看。

千昭說他想看。

然後是窸窸窣窣的衣服聲，似乎是將臨時披著的襯衫又脫了下來。

真琴沒再停留，她走了出去。

但是，她沒有再回溯了，她告訴自己，這件事似乎讓兩個人感情升溫了。

***

醫務室裏面，校醫很自覺地回避了，留下千昭坐在椅子上，看著坐在病床上的咲子。

“你和別人體質不一樣，更容易骨折和感染。”千昭皺著眉說。

他的手指到現在都有一些不正常的顫抖，似乎抱著她跑到醫務室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咲子扯了下嘴角，她貪婪地望著眼前的少年，因為對方沒有看她，所以看不見她眼中的偏執與眷戀。

***

那個休學的同學又來了，於是咲子離開了那個“風水寶地”，坐在了靠墻的第一個位置。

但是並沒有所謂的生疏，課間，千昭會特地靠墻蹲在她桌子前面和她聊天，兩人就像老夫老妻一樣，身邊插不進任何人。

友梨羨慕的看著他們。但是又釋然了，怎麽說呢，她見過那個傷口，如果說是因為這件事導致的感情升溫，她大概是沒有那個勇氣的。

一定很疼吧。

“你們沒發現這兩個人都是富家子弟嗎？”

有個女生聊天的時候忽然說道。這句話自然引起了其他同學的註意。

“欸？哪裏有？也不是名牌啊？”

“我家賣服裝的，我告訴你們，他們的衣服我觀察過，光看布料，就是這個價！”女生比了一個數字，一片嘩然。

這動靜不小，那邊小聲聊天的兩人看了過來，眾人又心虛地回頭假裝聊其他的東西。

欲蓋彌彰。

咲子被逗笑了，但是一笑就會扯到肩膀上的傷口，疼得倒吸涼氣。

千昭摸摸她的頭：“咲子變得很勇敢了呢，那樣都沒哭。”

咲子忽然放下嘴角，片刻，她說：“畢竟當時你不在嘛，沒什麽用。”

千昭楞住。

是的，咲子很清醒地區分著人群，在不同的人面前有著不同的反應，聰明她從小就知道，眼淚只有對在乎自己的人有用。

她不會向陌生人撒嬌賣慘，但會在眼周紅腫的時候一聲不吭冷靜地忍痛先把護膚品洗掉，然後換鞋帶鑰匙走到領居間宮家，在間宮阿姨開門的時候，在阿姨驚呼下，在千昭跑來時，可憐兮兮地變成小哭包，在醫院裏治療時哼哼唧唧地要哥哥哄自己吃藥，卻能在間宮家不在時乖巧地讓護士姐姐換藥。

“......下個月，一起去看畫展吧。”

他說。

“嗯。”

咲子彎彎眼睛。

不可能的，因為你最晚存在的時間線，在明天忽然就消失了。

——也就是說這一天他觸發了回程票。或者說，這一天他用了回溯，然後再自身時間流動的12小時之內，使用了回程票，人間蒸發。

***

咲子沒有什麽喜歡的衣服顏色，更多的是場合需要，以及環境因素影響，可能會在金色主題派對上穿水紅色的設計大膽裙子，也可能在實驗室穿純白色的工作服。

但千昭保證，不管是不是自己沒徹底了解對方，但黑色長款保守的裙子絕對不會是她的偏向。

一身黑的樣子，像極了參加葬禮。

她是在葬禮剛結束就來了？

為什麽這麽急？

而且，他發現許多矛盾點，其他還能用分別太久記錯了自我催眠，但最明顯是，一個滅火器為什麽會造成那樣嚴重的傷口？

傷口也是，過了很久卻沒有愈合的跡象。

以他在自己時代的知識儲備量，這點信息綜合起來會指向一個很詭異的猜想——眼前的川崎咲子，時間定格了。

定格時間對身體的傷害極強，尤其是本來就被環境汙染過的咲子，就仿佛是隔壁國家古時候的纏足，外表大小不變，實則內部全部紊亂，傷害極強，強行壓縮身體時間不讓它流動，然後短暫的達成了某種他暫時沒法分析出來的條件。

咲子，你到底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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