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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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甸星重新煥發生機。
對紀天音來說, 嗷嗷待哺的小崽子們從八只變成了上千只，更麻煩了。
原住民陸續藏在地表下的冬眠設施中醒來，每天吃掉的食物都是一筆可觀支出, 營養液可以應付一時，更大的問題還在後面。
除卻吃飯, 這群人需要住所, 需要普及基礎教育, 還需要治療冬眠時間過久的後遺癥。
——最後一項需求比較簡單，讓十歌挨個睡一睡病人就好了，暫時不管。
紀天音頭痛地捏著眉心。
“這就是目前要買的東西，你看一下清單，主要是抗地震屋舍的3D打印設備及相關材料，還有農耕用的機器人……”布洛德將信息傳輸到她的光腦裏，“星際間生鮮食品的運輸成本比較高，我學著蓋了溫室大棚可以種點蔬菜，如果回來時倉庫有空餘, 再買幾袋蔬菜種子和金坷垃。”
“那是什麽？”
“肥料。”
長久以來，七英傑眼中的布洛德一直是個“吃軟飯的、啥都不會幹的、除了主帥喜歡以外一無是處的”小白臉……啊不，雖然他並不白, 但扣頂“妖妃受寵禍亂朝綱”的帽子絕對不冤。
但是現在，巧克力湯圓同學也有派上用場的那天。
紀天音看了眼購物清單上的預算金額, 眼前一黑，終於理解奢侈品店裏為伴侶埋單的alpha有多麽絕望：“第一師團修建邊境基地時也沒花這麽多錢……”
“親愛的，民用和軍用設施的標準不同, 基地建設的重點是武器存儲和防禦能力，用在住處上的預算並不多，所以才每隔幾年就要翻新。”布洛德順手攬住她肩膀，“你總不能指望伊甸星的藝術家們自願擠在六人宿舍裏，而且這些臨時住所未來也會成為正規城市的一部分，我監督過帝國新興城市的建設，放心吧。”
花錢沒數的前皇子殿下也學會勤儉持家。
飛船的駕駛室沒有旁人，發散的信息素填滿房間，飄著若有若無的誘人氣息。
紀天音側頭凝視深蜜色的性感五官，片刻後回神：“我該出發了，你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可以一起買回來。”
現在還沒有實力開采鈺礦，不過伊甸人集體冬眠前儲備了不少能源，出售後可以用來購置生存物資。
只是這顆星球在宇宙間沒有影響力，屬於星際淘寶不包郵的極度偏遠地區，想買什麽只能讓紀天音開飛船一趟趟的往回運，辛苦程度堪比人肉代購。
布洛德不假思索地開口：“各大奢侈牌的限量手包、高定禮服和YSL全色系口紅……好了不開玩笑，記得帶束鮮花給我。”
紀天音擡頭親吻男人的側臉：“我會給你買禮物的。”
話音未落，駕駛室艙門被人猛地撞開。
十歌露出夢游般的表情開口：“大小姐，記得買個維生艙，我睡了這麽多人，有點……虛……”
紀天音在操作板上輸入啟動密匙，眼底殘留著溫柔情緒：“聽你的意思，最近睡覺時不是靜態，而是動態的了？”
“我睡覺特別老實，連翻身都不會翻！但治愈異能的作用終歸有限，還是需要更先進的設備。”十歌揉著眼睛走過來，把卷成筒狀的紙套在那根呆毛上，“必須買的藥品都寫在這張紙上了，千萬不要買錯。”
紀天音臉上瞬間陰雲密布，擡手把紙筒從頭頂擼下來：“又想被電嗎？”
“哈哈哈哈，一撮頭發佇立在那裏，真的讓人很想拿點東西往上面套。”十歌笑聲惡劣。
你在玩套圈嗎！
駕駛室的電流滋滋作響，頂著亂蓬蓬卷毛的鹹魚醫生趕緊躲避攻擊，完全不見平日慢吞吞的懶散模樣。
性命攸關的時候，他也是個身手敏捷的alpha。
“我幫你揍他。”布洛德立刻離開座位，追著十歌的背影出去。
“先把小關叫來，讓他陪我一起去，他力氣大，可以幫忙扛東西。”紀天音壓下怒火，默默在腦內的私人購物清單上劃去了“小熊睡衣”一項。
竟然以下犯上？
很好，他的禮物沒有了。
布洛德一陣風般沖出房間追打十歌：“稍等，我去叫人。”
五分鐘後，成熟穩重的金發騎士登上飛船，兩米零一的身高仿佛半截鐵塔戳在那裏，存在感不容忽視。
“將軍，你要求我同行嗎？”關夜飛熟練地坐在副駕駛位，操作面板上的按鈕逐一亮起，“航線的設定請交給我，如果你累了可以先行休息，三個小時後我們才會抵達中轉站。”
無論主帥變成什麽樣子，他都保持著一如既往的恭敬。
紀天音放松地陷進椅背裏：“還是你做事靠譜。”
想不到偌大一顆星球，能派上用場的只有兩個omega。
……
“流火”型飛船離開大氣層向附近的中轉站駛去，噴出的長長尾炎消散在宇宙之中。
有人卻捕捉到了細微痕跡。
星海深處，一艘戰艦悄無聲息地盯上飛船，卻不著急追上去攻擊。
自從這顆荒星的坐標出現在宇宙智慧生物聯盟的註冊案上，盯上它的海盜勢力就不止一支，不過全都被守在這裏的輕型戰艦悉數解決。
戰艦上的生物並不善良，而是在用實際行動告訴其他海盜：這片星海上，具備資格搶劫的只有他們。
而他們，是壞人中的壞人。
最壞的壞人不一定要肌肉虬張，不一定要用洪亮嚇人的聲音威脅弱者，也可以溫柔安靜。
比如珀羅。
這個男人梳著蜜柑色的囂張刺猬頭，臉上被機械一般的絕對理智籠罩，盯著屏幕上飛船的虛擬影像：“打聽到消息了嗎？”
“——編號為dxpg15的星球由星際‘榕樹島生存戰’的舉辦方發現，本來以為是毫無資源開發的荒星，所以被當做游戲勝出者的獎品，沒想到星球上還有沈睡已久的原住民，那艘飛船應該是去補充物資的。”侍立在身側的屬下推了推銀框眼鏡。
珀羅瞇了瞇眼睛，像蛇在打量老鼠：“駕駛者是誰？”
“搜索不到那艘飛船的註冊資料，情報隊伍回稟說似乎是亥亞帝國的通緝犯，帝國的憲兵隊曾與他們接觸卻無功而返，很厲害。”
“噢……通緝犯。”珀羅的一條腿搭在皮質轉椅的扶手上，略帶嘲諷地望向匯報的屬下，“安東尼，你不也是嗎？”
戴銀框眼鏡的男人露出難堪的表情，終究沒說什麽：“……是。”
珀羅嘲弄地揚起嘴角：“記得我在蠻荒星附近的領域發現你的逃生艙時，你慌張得像條沒家的野狗，還以為犯了多大的罪，沒想到是抓捕通緝犯時把自己搭進去了。留你在這艘戰艦上，我都覺得丟人。”
尖刻的一字一句直直戳向的心口。
——安東尼，現任第一將軍吉頓的主治醫師，自從試圖違法標記omega被派遣至蠻荒星9區後，一切風光已經成為過去。
想要抓住帝國的A級通緝犯關夜飛為自己脫罪，卻因為傳遞錯誤情報調動治安軍而受到處罰，他撬開關押牢房的門鎖，好不容易才逃向星際。
戴眼鏡的前醫生漲得滿臉通紅：“首領，我只是個沒背景的平民，鬥不過那群人……”
“不光如此，你在被我抓住的那一刻就註定是個廢物！”珀羅一腳將他踹倒，不耐煩地踢了踢，“去告訴小崽子們準備開工了，都給我打起精神。”
“……攻，攻擊那艘飛船嗎？”安東尼不敢反抗，鏡片後的眼睛布滿痛苦。
“是去占領那顆星球！”珀羅順勢將他踢向門口，“我是老大，永遠不要讓老大解釋任何決定，你們只要照做就行了，明白嗎？”
“遵命……”安東尼悲慘地重重撞上金屬墻壁，拍拍身上的塵土起身，捂著腹部退了出去。
珀羅無趣地按動操作臺，控制戰艦駛向dxpg15星球。
盯了那艘“流火”型中級飛船好一陣子，確定它只在星球和中立貿易區來來往往，很明顯是來購買物資，而且一次運不完，必須分幾次。
如今獵物再次出發，將其攔下勢必有所收獲，至少也可以發筆橫財。
但對於貪婪的海盜首領來說，遠遠不夠。
珀羅在中立貿易區花錢打探到了這群人的購物單，發現他們買的東西都不便宜……那麽，錢是哪裏來的？
那顆星球上會不會還有寶藏，因為沒被發現，才被誤判為沒有資源？
珀羅一貫理智的表情變得興奮：“好久沒做這麽大的買賣了……我上次覺得開心，還是把那個賠錢貨omega賣給冤大頭呢。”
輕級戰艦的身軀也比普通飛船更加龐大，在星球的背面緩緩降落，下方正好是海洋，沖擊波攪得海平面躁動異常。
被炮火擦洗的艦身上印有主人的標記，遠遠望去，像鯊魚的三角背鰭劃破汪洋血海。
——那是宇宙中最讓人聞風喪膽的海盜組織，瘋鯊。
……
伊甸星地表。
眾人熱火朝天幹勁十足的建設家園，燒除野草，開墾農田。
不過科技發展至今，縱然距千年前沒有什麽翻天覆地的變化，卻也比伊甸人記憶中的發達不少。
熱火朝天蓋房子的是機器人，幹勁十足挖水庫的也是機器人，大家只需要在旁邊修理零件抹點機油就算付出勞動了。
——宇宙科技，以人為本。
文藝老清新厄刻蘇長老，將長胡子用系成蝴蝶結的粉色緞帶捆住，晃來晃去來到言陵身旁：“孩子，我族在千年前還是昌盛繁榮，各項科技也位於宇宙之巔，如今卻人脈雕零，面對滄海桑田的一幕，你就不想說些什麽嗎？”
言陵叼著根狗尾巴草坐在草房子前，聞言警惕地站起來：“值得同情，別的沒了。”
厄刻蘇果斷張起雙臂，唰啦一聲抖開寬大衣袍：“來，和我創造一個民族吧！”
“去死啊臭老頭！”言陵暴吼著解開腰帶，“你他媽看清楚，我是帶把的！帶把的！”
厄刻蘇拒絕接受現實：“這是薛定諤的嘰嘰，只要我不觀測，它就處於存在與不存在的疊加狀態……”
“滾！”言陵單手提著褲子轉身而去。
早知道就和將軍一起采買物資了，總好過留在這裏忍受色老頭的騷擾……
不止此處跨種族的交流異常火爆，另一邊，同族生物之間照樣劍拔弩張。
日影與陽炎最近學了個新詞，叫做“上諫”。
——古代有個美人，因為君王專寵不思朝政導致社稷傾頹，大臣們紛紛上諫此女乃紅顏禍水，於是君主迫於無奈，弄死了美人。
到時候他們也跟紀天音反應一下，團長就會一條白綾賜給布洛德了。
之所以結下深仇大恨，是因為上周日晚上這個可恥的alpha霸占了團長，讓她沒能給他們講故事，自然也沒機會睡在一起。
日影氣鼓鼓地沖到布洛德面前質問：“你從前不是說團長即使和你在一起，一切也不會改變嗎！為什麽她不跟我們睡了？”
兩對大大的暗紅色瞳孔裏充滿不信任。
團長和他在去童話鎮海上樂園約會時，雙胞胎就隱隱察覺了主帥與七英傑的關系將要發生巨大變換，這個男人再三保證什麽都不會改變，他們才安心。
而現在看來……騙子，大騙子！
“小朋友，永遠不要相信在野黨的話，他們為了上位什麽甜蜜的謊言都敢說，而且上位後還會把在野期間吃過的虧盡數討回來。”布洛德毫無欺騙純潔少年的愧疚心理，坐在涼棚下吹著小風，“再說，是她覺得40歲的合法正太已經不該撒嬌才主動拒絕你們的要求，嘻嘻嘻。”
賤裏賤氣的笑聲徹底激怒雙胞胎，一左一右圍上來，逮住布洛德露出來的部位張口便咬。
“疼疼疼！你們是屬狗的嗎？”布洛德甩掉兩只小家夥，捂著烙下深深牙印的手腕輕輕揉搓。
想了想又停下動作，眼神愈發狡猾：“等她回來，我就說你們兩個聯手欺負我，看，證據都有了。”
“嗚哇——我們這種沒有童年的小孩子只能被人肆意欺淩嗎——”
敗於成年人陰險套路之下的純潔少年抱在一起，無助大哭。
布洛德殘忍地捂住耳朵，很明顯不打算哄勸：絕對是裝的！
陽炎抱住哥哥嚎了一陣，驀地擡頭抽動鼻尖：“……聞到血腥味了。”
“我也是。”日影瞬間收起淚珠，墊著腳向氣味傳來的方向張望。
他們自小生長在戰場上，馴養出了野獸般的直覺，可夕陽自天邊灑下一片餘暉，視野所及之處看不到什麽異常。
“血腥味？不會是誰修機器人的時候傷到手指了吧……”布洛德收起開玩笑的表情，用異能讓風從他們警惕的方向吹來，“現在呢？”
日影呼吸著香甜的血氣，舔了舔下唇：“味道更濃烈了。”
“去看看，但不要走太遠。”布洛德輕聲命令，湛藍的眼瞳環視四周。
日影與陽炎撥開草叢潛入血氣傳來的方向，如游魚入水，半點聲音也未發出。
他們是孩子，也是戰士，有足夠的能力應對危險。
聚居地的青綠草原上零星散落著幾頂倉促搭建的草棚，只能擋雨，連風都不遮。
還好七英傑的主要戰力都在星球上負責防禦，不然離開飛船的伊甸人什麽都做不了。
遠處突如其來的血腥味，到底是野獸捕食，還是另有危險？
“怎麽了？”林間螢隱約看見雙胞胎的背影，右眼對上他的瞳孔後立刻皺眉，“……能夠被他們聞到血氣，一定是什麽大型動物死掉了。”
無形的思維觸手向四面八方延展開來，搜索可以操控的目標，在一無所獲後越飄越遠，直至海面。
水面之上突兀地出現幾只快船，最早出發的小船已經上岸，來取水的伊甸人偶然遭遇海盜，來不及傳訊就被殺死，鮮紅的血流進海洋緩緩逸散，染得水面一片通紅。
然而這僅僅是個開端。
更遠處……更遠處是……
林間螢唰的擡手扯下皮質眼罩：“戰艦！我看見一艘戰艦降落在海上，因為不想被我們提早察覺所以派出船隊接近，不確定有多少人，但船身上印著海盜組織瘋鯊的標志！”
鯊魚的三角鰭破開汪洋血海，撕咬一切獵物。
伊甸沒有暴露鈺礦的消息，卻仍然引來了星海上的嗜血鯊魚。
戰艦上的人在感知範圍之外，他也無法探查更詳細的情形。
傀儡術於是接駁附近的一切伊甸人，操控眾人從各自歇身的地方趕來，聚在一起抵禦危機。
布洛德訝異地望向天邊，早已料這顆星球到會引來海盜，但改造過的戰鬥飛船終究不是什麽高尖武器……沒想到連戰艦都開過來了？！
“先讓全員在安全地帶集合，我想想辦法聯絡她或者宇宙聯盟總部。”布洛德迅速分析局勢，聽見身旁陸續傳來的腳步聲，憂心忡忡地望著毫無戰力可言的原住民們。
“先生，請問出了什麽事？”
“不忙的話就回去幹活兒了，我才剛學會操作現代的機器人呢。”
那群伊甸人有男有女，還有身高與雙生子類似的小孩子，悉數報以信任的目光。
他們不是亥亞帝國的強大異能者，連件像樣的戰鬥服都沒有，平民的服裝以不經剪裁的輕薄紗織面料為主，用別針和束帶穿在身上，顯得異常飄逸輕盈。
這幫血液裏流淌著藝術與和平的人形生物剛從千年的冬眠中醒來，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而且全無還手之力。
林間螢將異能發揮到極致，大腦內似乎有無數雙眼睛同時註視各個角落：“還聯絡什麽，等聯盟派出援助早就完了，當然是反擊！”
反擊？
難道讓厄刻蘇長老用胡子上的粉色蝴蝶結萌殺海盜嗎？
“只是戰艦而已，裏面還有人就是我的發揮場合。”林間螢向來聖潔的臉龐染上俗世殺意，走向停在樹蔭下的一排單人飛行摩托。
那只是紀天音買來代步的普通交通工具，沒有嚴絲合縫的防禦，沒有優越的武器系統。
布洛德幾步追上瘦弱的異色瞳alpha：“沒有保護的精神系異能者很容易受傷，我陪你去。”
記得他從前與關夜飛一起行動，極少直面戰場，就算幫助伊甸人擊退蔔特族時也只負責後排清掃，如今兩個指揮者都不在這裏，這個團隊並不完整。
幹點小活就哼哼唧唧的金貴教祖，此刻慢慢跨上漆黑發亮的飛行摩托，答得相當傲慢：“難道沒有他的時候，我就是個廢柴嗎？”
分開的折桂七英傑自然沒有聚為一體時強大，他面臨危險的幾率也高了數倍……但仍然要去。
月桂白金勳章是最強單兵的象征，唯有獨自扭轉某場戰役的局面並全面勝利的人才能被皇帝授予殊榮，他是勳章的主人，當然有此實力！
“別忘了還有我呢！平常吵吵架就算了，這時候還得被你選擇性忽略？”言陵不知從何處冒出來，先一步跳上車，“我的分子扭曲最多保護幾個人，但大範圍的元素異能不同，殿下，這裏交給你了……至於我，當年可是有名的海盜殺手啊。”
這兩個人的關系，有那麽好嗎？
當然沒有！
如果被問到“你在戰場上時只剩下最後一顆子彈該怎麽做”，那麽兩人會不約而同地回答“沖著林間螢/言陵的腦袋狠狠開槍”。
但此刻他們是同伴，搭乘同一輛飛行摩托奔赴遠方，共同阻止心懷不軌的海盜。
布洛德微微嘆氣：“好吧好吧，你們都走了，把最艱巨的任務留給我……”
女人抱著孩子進入地下冬眠設施暫時避難，青年們拿著原始的武器守在旁邊警戒，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表情卻十分不安。
氣體的密度驟然增大，在四周形成空氣墻，縱然抵禦不了太猛烈的攻擊，也能阻隔落在附近的流彈。
十歌躺在搭起的粗陋草棚裏，打了個呵欠：“啊……好困……”
布洛德解下礙事的披風丟到地上：“求求你有點危機感可以嗎！”
“反正我又不是戰鬥人員，著急也沒用。”十歌懶散地翻了個身，“只是星際海盜而已，一幫在黑市上買了幾條槍就敢拉幫結派的家夥沒什麽可怕，這種規模的敵人言陵在上尉時就解決過不少，他就是抓海盜有功，升職才特別快。”
小狼狗穿女裝吸引海盜上鉤，這釣魚執法的經歷都選入宇宙十大傳說了，目前雖然不需要偽裝，但對付敵人的手段還留著。
“別說只有我一個人著急。”布洛德時刻留意天上的雲層動向，順滑的銀色短發隨風輕輕飄動，“‘瘋鯊’曾在帝國疆域內活動過，派出剿滅海盜的戰士卻無一歸返，打算加派人手時卻找不到他們的蹤跡，應該是逃了。”
說簡單點，那是神聖亥亞帝國都束手無策的敵人。
“瘋鯊”首領的兇殘和詭譎遠超想象，盯上的獵物全部被敲骨吸髓的吃掉，宇宙間不幸遭遇他們的商船在洗劫貨物後連引擎也被挖出來，只留下一具空蕩蕩的飛船殘骸安置無辜者支離破碎的身體。
閉目養神的十歌緩緩睜開眼睛：“我好像記起來了……‘瘋鯊’在境內肆虐的時候言陵已經升職，第一師團集體遠征，沒有碰面的機會。”
帝國也未能完全消滅的敵人與叛逃的海盜殺手一朝在陌生異星相會，究竟是鯊魚將獵物的血肉完全吞下，還是釣魚者在餌食裏埋入致命的劇毒？
——結局，或許今日水落石出。
……
海平面上，驀地出現散發寒氣的冰藍色通道。
日影與陽炎歡快地繞圈奔跑，腳下觸及的海水即刻凍結供他們穿梭，如履平地。
“瘋鯊”的快船引擎被寒冰凍結，船上的人不死心地加大馬力，引擎卻驟然爆炸！
“轟！”
火光沖天而起，凝結的冰道嘩啦一聲重新散為海水，燒焦的屍體被浪花拍入海底，淪為魚蝦的餌料。
雙生子解決了小隊海盜，腳步不停地溜向靜靜停泊的戰艦，眼瞳裏閃過炙熱的光芒。
他們出來時只是為了查探情況，不過現在玩得瘋了，便什麽都忘記。
另一側，一輛飛行摩托貼著海平面低空劃過。
林間螢勉強擠在狹窄的後座上，死死勒住言陵的脖子嚎叫：“慢點！你給我慢點！我暈車！”
言陵專註地凝視前方，幾乎被他勒斷了氣：“我已經很慢了，你這個戰鬥力只有五的渣滓不要喊，不是說慌張的時候沒辦法使用異能嗎，到底行不行啊？”
“我要沒辦法用傀儡術，你剛剛就被戰艦的攻擊系統打下來了！”林間螢聲音在疾風裏迅速消散。
出來時走得匆忙，兩個人連頭盔也沒帶，這時候要是一顆子彈打過來……
永遠優雅神聖的男人凝心靜氣驅散腦中雜念，提醒道：“思維觸手穿透了戰艦首端的一些區域，能感應到的人都被我控制著自相殘殺，但有些能量場混亂地方鉆不過去，如果能破壞掉電路可以一試……要是將軍在就好了。”
他曾創辦聖歌共濟會，坐擁信徒無數自視甚高，向來誰也不服，叫紀天音也只是“你”來“你”去，極少數的情況才會認認真真稱主帥一句“將軍。”
言陵的五官被發絲覆蓋，秀麗的五官陰沈下來，如捕獵的野狼：“我可不比她弱！”
飛行摩托死死按下剎車，停留在貼近海平面的戰艦尾端。
不知道在被海盜發現之前還有多少時間，只好爭分奪秒的開始行動。
言陵的分子扭曲是個局限性很強的異能，因為只能通過雙手發動，在攻堅時的作用卻非同尋常——只要這艘戰艦由物質構成，分子結構就會被他扭曲。
小狼狗的黑色亂發下露出一雙嗜血眼睛，隔著半指手套按在戰艦不起眼的一角，手套隨即崩裂，片片布料四飛五散，而戰艦上出現一個清晰可見的掌印！
“嘣……嘣！”
金屬部件扭曲的異響接連不斷。
“不知道力量夠不夠將戰艦全部報廢……但她可以做到，我當然也行！”言陵額頭不斷滲出汗水，在下頜處匯聚後墜入海面。
伊甸星的海洋含鹽量遠遠低於藍星，甚至可直接飲用，從此之後，怕是會鹹一點了。
“放心透支你的體力，只要大腦還活著，哪怕沒了呼吸我都能操控你回到十歌那裏救治。”林間螢的左眼發出妖異綠光。
“嗖——”
附近傳來榴彈劃破長空的尖銳嘯響。
言陵倉促地駕駛飛行摩托避開，擡眼望去。
一個腦袋上有黑色不明紋身的光頭男人，肩扛著火箭筒立在碟狀飛行器上：“這裏已經被瘋鯊占領，你們識趣點就趕緊投降，……不過就算投降，你黑豹爺爺也不會手下留情的，哈哈哈哈！”
言陵：“……”
這是他認識的第幾個自稱“黑豹”的海盜了？
求求你們這些文盲家夥起名字的時候走點心，不要見個酷炫的名字就往身上套，重名率真的很高。
下一秒，第N號“黑豹”狂笑著向腳下的飛行器發射榴彈，兩者在炸開的黑紅色煙花裏一同化為灰燼。
言陵不假思索地回到戰艦尾部破壞了的位置，單手按在艦身繼續發動能力：“你能不能看著點周圍，剛才要不是我察覺不對勁早就中彈了。”
林間螢居然出現無暇分心的狀態，過了許久才回答：“我在傀儡的眼裏看見了一個似乎是首領的人，但無論如何都無法控制……”
……
岸上。
布洛德發現光腦還可以進行地面聯絡，給眾人發了條簡單的信息：“我這裏暫時沒有異常，你們放心。”
風墻仍然結實，能夠感知的範圍裏不見敵人蹤影。
但通訊頻道裏良久沒有回應。
布洛德不放心地又詢問一遍，突然聽見滋滋作響的接觸不良聲。
“唔……咳咳咳！我討厭水，救命，救命！”
痛苦的聲音分不清是日影還是陽炎，仿佛溺水一般拼命掙紮，越是張口灌進的液體就越多，隨後一片死寂。
“日影！陽炎！”布洛德提高聲音反覆呼喚。
十歌警惕地坐起身：“……中斷聯系了？”
另一條通訊線裏，言陵那邊也沒有回應。
布洛德焦灼地望向四周，剛要重新發起通訊，突然從空氣裏分辨出極為纖細的顫抖，狠狠將十歌推離原地！
接著驟然轉身壓縮空氣形成防禦層，攔下襲來的東西！
“砰！”
什麽人的身體結實撞上空氣墻，發出沈悶的巨響。
布洛德下意識攻擊，大腦接受了眼睛傳遞的圖像後卻生生命令他僵在原地……
一連串丟過來的家夥，都是同伴。
言陵的嘴角滲著一行血，林間螢臉色蒼白到扭曲，還有長相一模一樣的雙生子渾身濕漉漉，像被扔進水裏淹到失去意識才被撈出來……全都氣若游絲，沒有半分抵抗的能力。
一頭卷發的十歌飛出幾米堪堪停住，還算敏捷地站起來：“他們……”
“還活著，我察覺到呼吸聲了。”布洛德示意他安心。
“——你們都是異能者嗎？”
從空中驀地沈下一把理智到沒有半分波動的聲音。
有著蜜柑色刺猬頭的男人騎在言陵走時的那輛飛行摩托上，視線在幾人間掃來掃去：“你是嗎？你是嗎？”
布洛德循聲望去，深深記住那張相當普通的臉。
他就像帝都周一隨處可見的上班族，被繁重的工作壓垮，如果不是那個誇張的發型轉身就能淹沒在人海裏，完全沒有邪惡的氣質。
——可到底用了什麽方法，居然將七英傑的四位戰將一網打盡？！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鯊魚們的首領珀羅。”刺猬頭跳下摩托車，隨便一腳將它踹到變形。
他站在距離布洛德幾米遠的地方，輕輕重覆了一遍問題：“你是異能者嗎？”
布洛德沒有回答，將異能發揮到極限沖了上去！
剎那間風起雲湧，天空中出現巨大雲旋，吹來海風中的血腥和潮氣。
風系並不像其他元素那般可以造成大規模的殺傷，他最多把人吹上天空，或者剝離他周圍的氧氣聚在身邊。
布洛德用上能想到的一切手段，卻沒有收獲成效。
珀羅穩穩立於風中，徹骨冷靜的眼神靜靜註視銀發的男人，身體幾乎化為流光沖上來！
布洛德下意識擡起雙手制造防禦氣層，卻聽見了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
風墻消失了。
珀羅一拳擊中胸口，在他震驚的眼神下緩緩解釋：“一個無效化的異能者，就這麽讓你們吃驚嗎？”
——無效化？！
宇宙最兇殘的海盜首領果然沒有那麽簡單。
無效化異能沒有等級，覺醒這類異能的人大腦也不會出現核心垂體，在生活中完全是個普通人。
如果他們不接觸異能並將其抹消，或許連本人都不會發現自己有此能力。
怪不得林間螢無法腦控這個男人，怪不得雙子的冰路會消失……他們賴以生存的戰鬥天賦化為烏有，淪作普通人，要怎麽答應這樣的怪物？
他們都是針對現有異能做出的一系列訓練才變得強大，天賜能力仿佛皮膚下流淌的血液，自然而然成為身體的一部分，將它強行剝離才會不習慣。
布洛德悶咳幾聲，咽下口中的一絲甜腥。
珀羅沒有乘勝追擊的得意，平靜地指出：“你受過舊傷，又被我打了一拳，肋骨現在應該已經出現裂痕了。”
“是麽？”布洛德不以為然。
十歌無法投入戰鬥，此刻只有他還站著，一旦倒下，見血的鯊魚會對伊甸人做出什麽事情？
珀羅依然勝券在握，即便身高只有173公分，也顯出失敗者望塵莫及的高挑。
“受傷又怎麽樣，殺了你不是有手就行嗎？”布洛德強撐而立，即將倒下的身體突然被一雙手溫柔扶住。
馬卡龍脫掉管家式的黑色燕尾服，聲音輕而篤定：“大人，我將全力執行您的命令，直至最後一刻。”
他是不依靠異能的戰士，有著不輸於紀天音的實力。
“還有我……”
被扔在地上的言陵擦去嘴角血絲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核心垂體嚴重受損，短時間內無法使用能力。
珀羅聳聳肩，木頭一樣的臉突然泛起淺淡笑意：“我不是來打架的。”
“那你還是來這裏度假的嗎？”布洛德嗤笑一聲，“小學生春游就該跟爸爸媽媽在一起，不要自己亂跑。”
輸人不輸陣，打不贏還能討個口頭便宜。
“嫁給我。”珀羅傲慢地抱臂站在他面前，簡單甩出三個字。
布洛德條件反射地望向地上的言陵：“……你腦子有病吧，這個人也是alpha，還是男的！”
一行人裏只有他秀美的像個姑娘，難道兇殘的海盜王心動了？
心動還敢下這麽狠的手，連秀麗少年的臉頰都打青了一塊，此刻爬都爬不起來的陷入昏迷。
“你的長相很符合我的審美，看起來好像還是奧爾維亞的皇族……嗯，總之配得上我這個首領，所以得嫁給我。”珀羅終於沈不住氣，指著銀發藍眸的男人強調，“不是他，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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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紀天音來說, 嗷嗷待哺的小崽子們從八只變成了上千只，更麻煩了。
原住民陸續藏在地表下的冬眠設施中醒來，每天吃掉的食物都是一筆可觀支出, 營養液可以應付一時，更大的問題還在後面。
除卻吃飯, 這群人需要住所, 需要普及基礎教育, 還需要治療冬眠時間過久的後遺癥。
——最後一項需求比較簡單，讓十歌挨個睡一睡病人就好了，暫時不管。
紀天音頭痛地捏著眉心。
“這就是目前要買的東西，你看一下清單，主要是抗地震屋舍的3D打印設備及相關材料，還有農耕用的機器人……”布洛德將信息傳輸到她的光腦裏，“星際間生鮮食品的運輸成本比較高，我學著蓋了溫室大棚可以種點蔬菜，如果回來時倉庫有空餘, 再買幾袋蔬菜種子和金坷垃。”
“那是什麽？”
“肥料。”
長久以來，七英傑眼中的布洛德一直是個“吃軟飯的、啥都不會幹的、除了主帥喜歡以外一無是處的”小白臉……啊不，雖然他並不白, 但扣頂“妖妃受寵禍亂朝綱”的帽子絕對不冤。
但是現在，巧克力湯圓同學也有派上用場的那天。
紀天音看了眼購物清單上的預算金額, 眼前一黑，終於理解奢侈品店裏為伴侶埋單的alpha有多麽絕望：“第一師團修建邊境基地時也沒花這麽多錢……”
“親愛的，民用和軍用設施的標準不同, 基地建設的重點是武器存儲和防禦能力，用在住處上的預算並不多，所以才每隔幾年就要翻新。”布洛德順手攬住她肩膀，“你總不能指望伊甸星的藝術家們自願擠在六人宿舍裏，而且這些臨時住所未來也會成為正規城市的一部分，我監督過帝國新興城市的建設，放心吧。”
花錢沒數的前皇子殿下也學會勤儉持家。
飛船的駕駛室沒有旁人，發散的信息素填滿房間，飄著若有若無的誘人氣息。
紀天音側頭凝視深蜜色的性感五官，片刻後回神：“我該出發了，你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可以一起買回來。”
現在還沒有實力開采鈺礦，不過伊甸人集體冬眠前儲備了不少能源，出售後可以用來購置生存物資。
只是這顆星球在宇宙間沒有影響力，屬於星際淘寶不包郵的極度偏遠地區，想買什麽只能讓紀天音開飛船一趟趟的往回運，辛苦程度堪比人肉代購。
布洛德不假思索地開口：“各大奢侈牌的限量手包、高定禮服和YSL全色系口紅……好了不開玩笑，記得帶束鮮花給我。”
紀天音擡頭親吻男人的側臉：“我會給你買禮物的。”
話音未落，駕駛室艙門被人猛地撞開。
十歌露出夢游般的表情開口：“大小姐，記得買個維生艙，我睡了這麽多人，有點……虛……”
紀天音在操作板上輸入啟動密匙，眼底殘留著溫柔情緒：“聽你的意思，最近睡覺時不是靜態，而是動態的了？”
“我睡覺特別老實，連翻身都不會翻！但治愈異能的作用終歸有限，還是需要更先進的設備。”十歌揉著眼睛走過來，把卷成筒狀的紙套在那根呆毛上，“必須買的藥品都寫在這張紙上了，千萬不要買錯。”
紀天音臉上瞬間陰雲密布，擡手把紙筒從頭頂擼下來：“又想被電嗎？”
“哈哈哈哈，一撮頭發佇立在那裏，真的讓人很想拿點東西往上面套。”十歌笑聲惡劣。
你在玩套圈嗎！
駕駛室的電流滋滋作響，頂著亂蓬蓬卷毛的鹹魚醫生趕緊躲避攻擊，完全不見平日慢吞吞的懶散模樣。
性命攸關的時候，他也是個身手敏捷的alpha。
“我幫你揍他。”布洛德立刻離開座位，追著十歌的背影出去。
“先把小關叫來，讓他陪我一起去，他力氣大，可以幫忙扛東西。”紀天音壓下怒火，默默在腦內的私人購物清單上劃去了“小熊睡衣”一項。
竟然以下犯上？
很好，他的禮物沒有了。
布洛德一陣風般沖出房間追打十歌：“稍等，我去叫人。”
五分鐘後，成熟穩重的金發騎士登上飛船，兩米零一的身高仿佛半截鐵塔戳在那裏，存在感不容忽視。
“將軍，你要求我同行嗎？”關夜飛熟練地坐在副駕駛位，操作面板上的按鈕逐一亮起，“航線的設定請交給我，如果你累了可以先行休息，三個小時後我們才會抵達中轉站。”
無論主帥變成什麽樣子，他都保持著一如既往的恭敬。
紀天音放松地陷進椅背裏：“還是你做事靠譜。”
想不到偌大一顆星球，能派上用場的只有兩個omega。
……
“流火”型飛船離開大氣層向附近的中轉站駛去，噴出的長長尾炎消散在宇宙之中。
有人卻捕捉到了細微痕跡。
星海深處，一艘戰艦悄無聲息地盯上飛船，卻不著急追上去攻擊。
自從這顆荒星的坐標出現在宇宙智慧生物聯盟的註冊案上，盯上它的海盜勢力就不止一支，不過全都被守在這裏的輕型戰艦悉數解決。
戰艦上的生物並不善良，而是在用實際行動告訴其他海盜：這片星海上，具備資格搶劫的只有他們。
而他們，是壞人中的壞人。
最壞的壞人不一定要肌肉虬張，不一定要用洪亮嚇人的聲音威脅弱者，也可以溫柔安靜。
比如珀羅。
這個男人梳著蜜柑色的囂張刺猬頭，臉上被機械一般的絕對理智籠罩，盯著屏幕上飛船的虛擬影像：“打聽到消息了嗎？”
“——編號為dxpg15的星球由星際‘榕樹島生存戰’的舉辦方發現，本來以為是毫無資源開發的荒星，所以被當做游戲勝出者的獎品，沒想到星球上還有沈睡已久的原住民，那艘飛船應該是去補充物資的。”侍立在身側的屬下推了推銀框眼鏡。
珀羅瞇了瞇眼睛，像蛇在打量老鼠：“駕駛者是誰？”
“搜索不到那艘飛船的註冊資料，情報隊伍回稟說似乎是亥亞帝國的通緝犯，帝國的憲兵隊曾與他們接觸卻無功而返，很厲害。”
“噢……通緝犯。”珀羅的一條腿搭在皮質轉椅的扶手上，略帶嘲諷地望向匯報的屬下，“安東尼，你不也是嗎？”
戴銀框眼鏡的男人露出難堪的表情，終究沒說什麽：“……是。”
珀羅嘲弄地揚起嘴角：“記得我在蠻荒星附近的領域發現你的逃生艙時，你慌張得像條沒家的野狗，還以為犯了多大的罪，沒想到是抓捕通緝犯時把自己搭進去了。留你在這艘戰艦上，我都覺得丟人。”
尖刻的一字一句直直戳向的心口。
——安東尼，現任第一將軍吉頓的主治醫師，自從試圖違法標記omega被派遣至蠻荒星9區後，一切風光已經成為過去。
想要抓住帝國的A級通緝犯關夜飛為自己脫罪，卻因為傳遞錯誤情報調動治安軍而受到處罰，他撬開關押牢房的門鎖，好不容易才逃向星際。
戴眼鏡的前醫生漲得滿臉通紅：“首領，我只是個沒背景的平民，鬥不過那群人……”
“不光如此，你在被我抓住的那一刻就註定是個廢物！”珀羅一腳將他踹倒，不耐煩地踢了踢，“去告訴小崽子們準備開工了，都給我打起精神。”
“……攻，攻擊那艘飛船嗎？”安東尼不敢反抗，鏡片後的眼睛布滿痛苦。
“是去占領那顆星球！”珀羅順勢將他踢向門口，“我是老大，永遠不要讓老大解釋任何決定，你們只要照做就行了，明白嗎？”
“遵命……”安東尼悲慘地重重撞上金屬墻壁，拍拍身上的塵土起身，捂著腹部退了出去。
珀羅無趣地按動操作臺，控制戰艦駛向dxpg15星球。
盯了那艘“流火”型中級飛船好一陣子，確定它只在星球和中立貿易區來來往往，很明顯是來購買物資，而且一次運不完，必須分幾次。
如今獵物再次出發，將其攔下勢必有所收獲，至少也可以發筆橫財。
但對於貪婪的海盜首領來說，遠遠不夠。
珀羅在中立貿易區花錢打探到了這群人的購物單，發現他們買的東西都不便宜……那麽，錢是哪裏來的？
那顆星球上會不會還有寶藏，因為沒被發現，才被誤判為沒有資源？
珀羅一貫理智的表情變得興奮：“好久沒做這麽大的買賣了……我上次覺得開心，還是把那個賠錢貨omega賣給冤大頭呢。”
輕級戰艦的身軀也比普通飛船更加龐大，在星球的背面緩緩降落，下方正好是海洋，沖擊波攪得海平面躁動異常。
被炮火擦洗的艦身上印有主人的標記，遠遠望去，像鯊魚的三角背鰭劃破汪洋血海。
——那是宇宙中最讓人聞風喪膽的海盜組織，瘋鯊。
……
伊甸星地表。
眾人熱火朝天幹勁十足的建設家園，燒除野草，開墾農田。
不過科技發展至今，縱然距千年前沒有什麽翻天覆地的變化，卻也比伊甸人記憶中的發達不少。
熱火朝天蓋房子的是機器人，幹勁十足挖水庫的也是機器人，大家只需要在旁邊修理零件抹點機油就算付出勞動了。
——宇宙科技，以人為本。
文藝老清新厄刻蘇長老，將長胡子用系成蝴蝶結的粉色緞帶捆住，晃來晃去來到言陵身旁：“孩子，我族在千年前還是昌盛繁榮，各項科技也位於宇宙之巔，如今卻人脈雕零，面對滄海桑田的一幕，你就不想說些什麽嗎？”
言陵叼著根狗尾巴草坐在草房子前，聞言警惕地站起來：“值得同情，別的沒了。”
厄刻蘇果斷張起雙臂，唰啦一聲抖開寬大衣袍：“來，和我創造一個民族吧！”
“去死啊臭老頭！”言陵暴吼著解開腰帶，“你他媽看清楚，我是帶把的！帶把的！”
厄刻蘇拒絕接受現實：“這是薛定諤的嘰嘰，只要我不觀測，它就處於存在與不存在的疊加狀態……”
“滾！”言陵單手提著褲子轉身而去。
早知道就和將軍一起采買物資了，總好過留在這裏忍受色老頭的騷擾……
不止此處跨種族的交流異常火爆，另一邊，同族生物之間照樣劍拔弩張。
日影與陽炎最近學了個新詞，叫做“上諫”。
——古代有個美人，因為君王專寵不思朝政導致社稷傾頹，大臣們紛紛上諫此女乃紅顏禍水，於是君主迫於無奈，弄死了美人。
到時候他們也跟紀天音反應一下，團長就會一條白綾賜給布洛德了。
之所以結下深仇大恨，是因為上周日晚上這個可恥的alpha霸占了團長，讓她沒能給他們講故事，自然也沒機會睡在一起。
日影氣鼓鼓地沖到布洛德面前質問：“你從前不是說團長即使和你在一起，一切也不會改變嗎！為什麽她不跟我們睡了？”
兩對大大的暗紅色瞳孔裏充滿不信任。
團長和他在去童話鎮海上樂園約會時，雙胞胎就隱隱察覺了主帥與七英傑的關系將要發生巨大變換，這個男人再三保證什麽都不會改變，他們才安心。
而現在看來……騙子，大騙子！
“小朋友，永遠不要相信在野黨的話，他們為了上位什麽甜蜜的謊言都敢說，而且上位後還會把在野期間吃過的虧盡數討回來。”布洛德毫無欺騙純潔少年的愧疚心理，坐在涼棚下吹著小風，“再說，是她覺得40歲的合法正太已經不該撒嬌才主動拒絕你們的要求，嘻嘻嘻。”
賤裏賤氣的笑聲徹底激怒雙胞胎，一左一右圍上來，逮住布洛德露出來的部位張口便咬。
“疼疼疼！你們是屬狗的嗎？”布洛德甩掉兩只小家夥，捂著烙下深深牙印的手腕輕輕揉搓。
想了想又停下動作，眼神愈發狡猾：“等她回來，我就說你們兩個聯手欺負我，看，證據都有了。”
“嗚哇——我們這種沒有童年的小孩子只能被人肆意欺淩嗎——”
敗於成年人陰險套路之下的純潔少年抱在一起，無助大哭。
布洛德殘忍地捂住耳朵，很明顯不打算哄勸：絕對是裝的！
陽炎抱住哥哥嚎了一陣，驀地擡頭抽動鼻尖：“……聞到血腥味了。”
“我也是。”日影瞬間收起淚珠，墊著腳向氣味傳來的方向張望。
他們自小生長在戰場上，馴養出了野獸般的直覺，可夕陽自天邊灑下一片餘暉，視野所及之處看不到什麽異常。
“血腥味？不會是誰修機器人的時候傷到手指了吧……”布洛德收起開玩笑的表情，用異能讓風從他們警惕的方向吹來，“現在呢？”
日影呼吸著香甜的血氣，舔了舔下唇：“味道更濃烈了。”
“去看看，但不要走太遠。”布洛德輕聲命令，湛藍的眼瞳環視四周。
日影與陽炎撥開草叢潛入血氣傳來的方向，如游魚入水，半點聲音也未發出。
他們是孩子，也是戰士，有足夠的能力應對危險。
聚居地的青綠草原上零星散落著幾頂倉促搭建的草棚，只能擋雨，連風都不遮。
還好七英傑的主要戰力都在星球上負責防禦，不然離開飛船的伊甸人什麽都做不了。
遠處突如其來的血腥味，到底是野獸捕食，還是另有危險？
“怎麽了？”林間螢隱約看見雙胞胎的背影，右眼對上他的瞳孔後立刻皺眉，“……能夠被他們聞到血氣，一定是什麽大型動物死掉了。”
無形的思維觸手向四面八方延展開來，搜索可以操控的目標，在一無所獲後越飄越遠，直至海面。
水面之上突兀地出現幾只快船，最早出發的小船已經上岸，來取水的伊甸人偶然遭遇海盜，來不及傳訊就被殺死，鮮紅的血流進海洋緩緩逸散，染得水面一片通紅。
然而這僅僅是個開端。
更遠處……更遠處是……
林間螢唰的擡手扯下皮質眼罩：“戰艦！我看見一艘戰艦降落在海上，因為不想被我們提早察覺所以派出船隊接近，不確定有多少人，但船身上印著海盜組織瘋鯊的標志！”
鯊魚的三角鰭破開汪洋血海，撕咬一切獵物。
伊甸沒有暴露鈺礦的消息，卻仍然引來了星海上的嗜血鯊魚。
戰艦上的人在感知範圍之外，他也無法探查更詳細的情形。
傀儡術於是接駁附近的一切伊甸人，操控眾人從各自歇身的地方趕來，聚在一起抵禦危機。
布洛德訝異地望向天邊，早已料這顆星球到會引來海盜，但改造過的戰鬥飛船終究不是什麽高尖武器……沒想到連戰艦都開過來了？！
“先讓全員在安全地帶集合，我想想辦法聯絡她或者宇宙聯盟總部。”布洛德迅速分析局勢，聽見身旁陸續傳來的腳步聲，憂心忡忡地望著毫無戰力可言的原住民們。
“先生，請問出了什麽事？”
“不忙的話就回去幹活兒了，我才剛學會操作現代的機器人呢。”
那群伊甸人有男有女，還有身高與雙生子類似的小孩子，悉數報以信任的目光。
他們不是亥亞帝國的強大異能者，連件像樣的戰鬥服都沒有，平民的服裝以不經剪裁的輕薄紗織面料為主，用別針和束帶穿在身上，顯得異常飄逸輕盈。
這幫血液裏流淌著藝術與和平的人形生物剛從千年的冬眠中醒來，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而且全無還手之力。
林間螢將異能發揮到極致，大腦內似乎有無數雙眼睛同時註視各個角落：“還聯絡什麽，等聯盟派出援助早就完了，當然是反擊！”
反擊？
難道讓厄刻蘇長老用胡子上的粉色蝴蝶結萌殺海盜嗎？
“只是戰艦而已，裏面還有人就是我的發揮場合。”林間螢向來聖潔的臉龐染上俗世殺意，走向停在樹蔭下的一排單人飛行摩托。
那只是紀天音買來代步的普通交通工具，沒有嚴絲合縫的防禦，沒有優越的武器系統。
布洛德幾步追上瘦弱的異色瞳alpha：“沒有保護的精神系異能者很容易受傷，我陪你去。”
記得他從前與關夜飛一起行動，極少直面戰場，就算幫助伊甸人擊退蔔特族時也只負責後排清掃，如今兩個指揮者都不在這裏，這個團隊並不完整。
幹點小活就哼哼唧唧的金貴教祖，此刻慢慢跨上漆黑發亮的飛行摩托，答得相當傲慢：“難道沒有他的時候，我就是個廢柴嗎？”
分開的折桂七英傑自然沒有聚為一體時強大，他面臨危險的幾率也高了數倍……但仍然要去。
月桂白金勳章是最強單兵的象征，唯有獨自扭轉某場戰役的局面並全面勝利的人才能被皇帝授予殊榮，他是勳章的主人，當然有此實力！
“別忘了還有我呢！平常吵吵架就算了，這時候還得被你選擇性忽略？”言陵不知從何處冒出來，先一步跳上車，“我的分子扭曲最多保護幾個人，但大範圍的元素異能不同，殿下，這裏交給你了……至於我，當年可是有名的海盜殺手啊。”
這兩個人的關系，有那麽好嗎？
當然沒有！
如果被問到“你在戰場上時只剩下最後一顆子彈該怎麽做”，那麽兩人會不約而同地回答“沖著林間螢/言陵的腦袋狠狠開槍”。
但此刻他們是同伴，搭乘同一輛飛行摩托奔赴遠方，共同阻止心懷不軌的海盜。
布洛德微微嘆氣：“好吧好吧，你們都走了，把最艱巨的任務留給我……”
女人抱著孩子進入地下冬眠設施暫時避難，青年們拿著原始的武器守在旁邊警戒，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表情卻十分不安。
氣體的密度驟然增大，在四周形成空氣墻，縱然抵禦不了太猛烈的攻擊，也能阻隔落在附近的流彈。
十歌躺在搭起的粗陋草棚裏，打了個呵欠：“啊……好困……”
布洛德解下礙事的披風丟到地上：“求求你有點危機感可以嗎！”
“反正我又不是戰鬥人員，著急也沒用。”十歌懶散地翻了個身，“只是星際海盜而已，一幫在黑市上買了幾條槍就敢拉幫結派的家夥沒什麽可怕，這種規模的敵人言陵在上尉時就解決過不少，他就是抓海盜有功，升職才特別快。”
小狼狗穿女裝吸引海盜上鉤，這釣魚執法的經歷都選入宇宙十大傳說了，目前雖然不需要偽裝，但對付敵人的手段還留著。
“別說只有我一個人著急。”布洛德時刻留意天上的雲層動向，順滑的銀色短發隨風輕輕飄動，“‘瘋鯊’曾在帝國疆域內活動過，派出剿滅海盜的戰士卻無一歸返，打算加派人手時卻找不到他們的蹤跡，應該是逃了。”
說簡單點，那是神聖亥亞帝國都束手無策的敵人。
“瘋鯊”首領的兇殘和詭譎遠超想象，盯上的獵物全部被敲骨吸髓的吃掉，宇宙間不幸遭遇他們的商船在洗劫貨物後連引擎也被挖出來，只留下一具空蕩蕩的飛船殘骸安置無辜者支離破碎的身體。
閉目養神的十歌緩緩睜開眼睛：“我好像記起來了……‘瘋鯊’在境內肆虐的時候言陵已經升職，第一師團集體遠征，沒有碰面的機會。”
帝國也未能完全消滅的敵人與叛逃的海盜殺手一朝在陌生異星相會，究竟是鯊魚將獵物的血肉完全吞下，還是釣魚者在餌食裏埋入致命的劇毒？
——結局，或許今日水落石出。
……
海平面上，驀地出現散發寒氣的冰藍色通道。
日影與陽炎歡快地繞圈奔跑，腳下觸及的海水即刻凍結供他們穿梭，如履平地。
“瘋鯊”的快船引擎被寒冰凍結，船上的人不死心地加大馬力，引擎卻驟然爆炸！
“轟！”
火光沖天而起，凝結的冰道嘩啦一聲重新散為海水，燒焦的屍體被浪花拍入海底，淪為魚蝦的餌料。
雙生子解決了小隊海盜，腳步不停地溜向靜靜停泊的戰艦，眼瞳裏閃過炙熱的光芒。
他們出來時只是為了查探情況，不過現在玩得瘋了，便什麽都忘記。
另一側，一輛飛行摩托貼著海平面低空劃過。
林間螢勉強擠在狹窄的後座上，死死勒住言陵的脖子嚎叫：“慢點！你給我慢點！我暈車！”
言陵專註地凝視前方，幾乎被他勒斷了氣：“我已經很慢了，你這個戰鬥力只有五的渣滓不要喊，不是說慌張的時候沒辦法使用異能嗎，到底行不行啊？”
“我要沒辦法用傀儡術，你剛剛就被戰艦的攻擊系統打下來了！”林間螢聲音在疾風裏迅速消散。
出來時走得匆忙，兩個人連頭盔也沒帶，這時候要是一顆子彈打過來……
永遠優雅神聖的男人凝心靜氣驅散腦中雜念，提醒道：“思維觸手穿透了戰艦首端的一些區域，能感應到的人都被我控制著自相殘殺，但有些能量場混亂地方鉆不過去，如果能破壞掉電路可以一試……要是將軍在就好了。”
他曾創辦聖歌共濟會，坐擁信徒無數自視甚高，向來誰也不服，叫紀天音也只是“你”來“你”去，極少數的情況才會認認真真稱主帥一句“將軍。”
言陵的五官被發絲覆蓋，秀麗的五官陰沈下來，如捕獵的野狼：“我可不比她弱！”
飛行摩托死死按下剎車，停留在貼近海平面的戰艦尾端。
不知道在被海盜發現之前還有多少時間，只好爭分奪秒的開始行動。
言陵的分子扭曲是個局限性很強的異能，因為只能通過雙手發動，在攻堅時的作用卻非同尋常——只要這艘戰艦由物質構成，分子結構就會被他扭曲。
小狼狗的黑色亂發下露出一雙嗜血眼睛，隔著半指手套按在戰艦不起眼的一角，手套隨即崩裂，片片布料四飛五散，而戰艦上出現一個清晰可見的掌印！
“嘣……嘣！”
金屬部件扭曲的異響接連不斷。
“不知道力量夠不夠將戰艦全部報廢……但她可以做到，我當然也行！”言陵額頭不斷滲出汗水，在下頜處匯聚後墜入海面。
伊甸星的海洋含鹽量遠遠低於藍星，甚至可直接飲用，從此之後，怕是會鹹一點了。
“放心透支你的體力，只要大腦還活著，哪怕沒了呼吸我都能操控你回到十歌那裏救治。”林間螢的左眼發出妖異綠光。
“嗖——”
附近傳來榴彈劃破長空的尖銳嘯響。
言陵倉促地駕駛飛行摩托避開，擡眼望去。
一個腦袋上有黑色不明紋身的光頭男人，肩扛著火箭筒立在碟狀飛行器上：“這裏已經被瘋鯊占領，你們識趣點就趕緊投降，……不過就算投降，你黑豹爺爺也不會手下留情的，哈哈哈哈！”
言陵：“……”
這是他認識的第幾個自稱“黑豹”的海盜了？
求求你們這些文盲家夥起名字的時候走點心，不要見個酷炫的名字就往身上套，重名率真的很高。
下一秒，第N號“黑豹”狂笑著向腳下的飛行器發射榴彈，兩者在炸開的黑紅色煙花裏一同化為灰燼。
言陵不假思索地回到戰艦尾部破壞了的位置，單手按在艦身繼續發動能力：“你能不能看著點周圍，剛才要不是我察覺不對勁早就中彈了。”
林間螢居然出現無暇分心的狀態，過了許久才回答：“我在傀儡的眼裏看見了一個似乎是首領的人，但無論如何都無法控制……”
……
岸上。
布洛德發現光腦還可以進行地面聯絡，給眾人發了條簡單的信息：“我這裏暫時沒有異常，你們放心。”
風墻仍然結實，能夠感知的範圍裏不見敵人蹤影。
但通訊頻道裏良久沒有回應。
布洛德不放心地又詢問一遍，突然聽見滋滋作響的接觸不良聲。
“唔……咳咳咳！我討厭水，救命，救命！”
痛苦的聲音分不清是日影還是陽炎，仿佛溺水一般拼命掙紮，越是張口灌進的液體就越多，隨後一片死寂。
“日影！陽炎！”布洛德提高聲音反覆呼喚。
十歌警惕地坐起身：“……中斷聯系了？”
另一條通訊線裏，言陵那邊也沒有回應。
布洛德焦灼地望向四周，剛要重新發起通訊，突然從空氣裏分辨出極為纖細的顫抖，狠狠將十歌推離原地！
接著驟然轉身壓縮空氣形成防禦層，攔下襲來的東西！
“砰！”
什麽人的身體結實撞上空氣墻，發出沈悶的巨響。
布洛德下意識攻擊，大腦接受了眼睛傳遞的圖像後卻生生命令他僵在原地……
一連串丟過來的家夥，都是同伴。
言陵的嘴角滲著一行血，林間螢臉色蒼白到扭曲，還有長相一模一樣的雙生子渾身濕漉漉，像被扔進水裏淹到失去意識才被撈出來……全都氣若游絲，沒有半分抵抗的能力。
一頭卷發的十歌飛出幾米堪堪停住，還算敏捷地站起來：“他們……”
“還活著，我察覺到呼吸聲了。”布洛德示意他安心。
“——你們都是異能者嗎？”
從空中驀地沈下一把理智到沒有半分波動的聲音。
有著蜜柑色刺猬頭的男人騎在言陵走時的那輛飛行摩托上，視線在幾人間掃來掃去：“你是嗎？你是嗎？”
布洛德循聲望去，深深記住那張相當普通的臉。
他就像帝都周一隨處可見的上班族，被繁重的工作壓垮，如果不是那個誇張的發型轉身就能淹沒在人海裏，完全沒有邪惡的氣質。
——可到底用了什麽方法，居然將七英傑的四位戰將一網打盡？！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鯊魚們的首領珀羅。”刺猬頭跳下摩托車，隨便一腳將它踹到變形。
他站在距離布洛德幾米遠的地方，輕輕重覆了一遍問題：“你是異能者嗎？”
布洛德沒有回答，將異能發揮到極限沖了上去！
剎那間風起雲湧，天空中出現巨大雲旋，吹來海風中的血腥和潮氣。
風系並不像其他元素那般可以造成大規模的殺傷，他最多把人吹上天空，或者剝離他周圍的氧氣聚在身邊。
布洛德用上能想到的一切手段，卻沒有收獲成效。
珀羅穩穩立於風中，徹骨冷靜的眼神靜靜註視銀發的男人，身體幾乎化為流光沖上來！
布洛德下意識擡起雙手制造防禦氣層，卻聽見了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
風墻消失了。
珀羅一拳擊中胸口，在他震驚的眼神下緩緩解釋：“一個無效化的異能者，就這麽讓你們吃驚嗎？”
——無效化？！
宇宙最兇殘的海盜首領果然沒有那麽簡單。
無效化異能沒有等級，覺醒這類異能的人大腦也不會出現核心垂體，在生活中完全是個普通人。
如果他們不接觸異能並將其抹消，或許連本人都不會發現自己有此能力。
怪不得林間螢無法腦控這個男人，怪不得雙子的冰路會消失……他們賴以生存的戰鬥天賦化為烏有，淪作普通人，要怎麽答應這樣的怪物？
他們都是針對現有異能做出的一系列訓練才變得強大，天賜能力仿佛皮膚下流淌的血液，自然而然成為身體的一部分，將它強行剝離才會不習慣。
布洛德悶咳幾聲，咽下口中的一絲甜腥。
珀羅沒有乘勝追擊的得意，平靜地指出：“你受過舊傷，又被我打了一拳，肋骨現在應該已經出現裂痕了。”
“是麽？”布洛德不以為然。
十歌無法投入戰鬥，此刻只有他還站著，一旦倒下，見血的鯊魚會對伊甸人做出什麽事情？
珀羅依然勝券在握，即便身高只有173公分，也顯出失敗者望塵莫及的高挑。
“受傷又怎麽樣，殺了你不是有手就行嗎？”布洛德強撐而立，即將倒下的身體突然被一雙手溫柔扶住。
馬卡龍脫掉管家式的黑色燕尾服，聲音輕而篤定：“大人，我將全力執行您的命令，直至最後一刻。”
他是不依靠異能的戰士，有著不輸於紀天音的實力。
“還有我……”
被扔在地上的言陵擦去嘴角血絲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核心垂體嚴重受損，短時間內無法使用能力。
珀羅聳聳肩，木頭一樣的臉突然泛起淺淡笑意：“我不是來打架的。”
“那你還是來這裏度假的嗎？”布洛德嗤笑一聲，“小學生春游就該跟爸爸媽媽在一起，不要自己亂跑。”
輸人不輸陣，打不贏還能討個口頭便宜。
“嫁給我。”珀羅傲慢地抱臂站在他面前，簡單甩出三個字。
布洛德條件反射地望向地上的言陵：“……你腦子有病吧，這個人也是alpha，還是男的！”
一行人裏只有他秀美的像個姑娘，難道兇殘的海盜王心動了？
心動還敢下這麽狠的手，連秀麗少年的臉頰都打青了一塊，此刻爬都爬不起來的陷入昏迷。
“你的長相很符合我的審美，看起來好像還是奧爾維亞的皇族……嗯，總之配得上我這個首領，所以得嫁給我。”珀羅終於沈不住氣，指著銀發藍眸的男人強調，“不是他，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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