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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車廂裏陸續充斥著人聲和抽水聲,溫欣在這嘈雜聲中緩緩轉醒,一時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她花了點時間醒神,才想起自己是在張儉的房間。

昨晚出來沒帶手機,也不知此時是幾點。車窗外天寒地凍,遠處的大草原籠在灰色陰霾之下,濃霧不見雲,卻也壯觀遼闊。

溫欣一眼便知,火車已經到蒙古國境內。

她下床,發現張儉不在房裏,不知去了哪裏。

張儉昨夜果然克服了困難,安穩睡了大半夜,不過早上他醒得很早,在房裏活動怕影響溫欣睡覺,所以他囫圇洗了把臉,就出去外邊待著了。

火車到二連浩特換車輪後,開始進入到蒙古國境內。

到達蒙古國有加掛餐車,這時已經開始供應早點,張儉看了一圈早點樣式,看見有現煮的奶茶,他想溫欣應該會喜歡,於是慢慢往回走,打算叫她一起出來吃早餐。

然而張儉回房時,溫欣卻不在房裏。

他在房裏聽了一耳朵,確認溫欣已經回了15號房,她正口齒含糊地和人說話,估計是在刷牙。

鐘靜宜說:“你昨晚什麽時候回來的啊?我一點都不知道呢。”

溫欣說:“我昨晚回來房門打不開,敲門你也沒應。”

“啊不好意思啊,我睡覺戴了耳塞,真的一點都聽不到啊,”鐘靜宜想了想,“誒不對啊,門打不開,那你是怎麽進來的?”

“就……早上隨便一動就開了。”

“啊?這麽奇怪!”鐘靜宜疑惑道,“門就自己好啦?”

不光鐘靜宜覺得奇怪,溫欣也覺得奇怪,只有隔壁房的張儉若有所思地望向車窗外的,勾了勾嘴唇。

進入蒙古國境內,中國的手機號信號完全屏蔽。在這裏無法使用銀行卡刷卡付賬,人民幣也不流通,只能用本國的貨幣。

張儉洗漱過後,從包裏拿了些蒙幣,轉身出去,敲15號的房門。

鐘靜宜在廁所裏解決人生大事,溫欣正換衣服,這時加快動作套上毛衣,又套上羽絨服,邊捋頭發邊走去開門。

早猜到是張儉,溫欣開門後毫不意外,一臉淡定地看著他。

到蒙古國的氣溫比北京要低一些,張儉穿上了外套,黑色夾克,襯得他皮膚冷白。他衣襟敞著,脖子上掛條英倫風格的格子圍巾,純粹是裝飾作用。二八分側背頭,梳得很蓬松,非常帥氣。

“早上好。”張儉先問好。

“早——”

溫欣話未說完,鐘靜宜忽然啊地一聲大叫,接著喊起來:“溫欣!我忘拿衛生紙了!你可以幫拿過來嗎?拜托了!”

門口兩人都尷尬了一瞬。

張儉低聲說:“我先去餐廳等你。”

溫欣猶豫了下,手扶著門框點點頭答應他。

溫欣去自己包裏拿一包紙,捏著鼻子給鐘靜宜遞進去,鐘靜宜一邊嘻嘻哈哈地抱歉,一邊又想起什麽,忽然問:“對了溫欣,你昨晚沒回來,那你是在哪裏睡的啊?”

溫欣站在廁所間門外,欲言又止,最後敷衍她說:“在餐廳那邊睡的。”

“哦……”鐘靜宜興致勃勃地說,“對了,現在是到蒙古國了吧?我看旅游攻略好像說到這裏會有加掛的餐車,等下我們去看看有什麽好吃好不好?”

上著廁所討論吃的,溫欣感覺很倒胃口,於是又敷衍一句:“你上完廁所再說吧。”

她想著去赴張儉的約,不打算等鐘靜宜了,敲一下門說:“我先過去,待會你過來找我吧。”

“哦,那好吧。”

溫欣拿手機看了眼微信,宋依依沒回覆。

手機電量即將告急,溫欣想著反正也沒信號,手機就不帶了,她找來轉換插頭,手機放在房間裏充電,只拿了錢包出門。

她錢包裏除了少量人民幣,還有少量蒙幣,和大額的盧布。盧布是到莫斯科用的。

張儉已經要了兩人份的早點,坐在靠窗的位置,偏頭看著窗外,眼神平和沈靜。

溫欣環顧四周,這餐車有異國風情,車廂內人種也突然變多了似的,她聽不懂的各種語言在竊竊私語。那對白種人母女沒有出現。

溫欣在張儉對面落座,沒有客套寒暄,很自然地問他:“你今天很早醒嗎?”

“嗯,天一亮就醒了,”張儉拿長柄勺子舀出半碗奶茶,遞給溫欣,“先喝點熱的暖暖胃。”

他多麽細心體貼,讓溫欣產生錯覺,以為自己和他的可能非常非常地大。溫欣坦然接受了他的體貼,默默喝兩口現煮奶茶,奶茶口感絲滑,味道也合她口味。

張儉給自己也舀了半碗奶茶,喝一口便讚起來:“味道挺不錯,你應該也喜歡這個味道吧?”

“嗯,”溫欣點點頭,拿一塊面包啃咬,忽然說,“今天早上我回我房間的時候,竟然一下子就打開了門,你說是不是很奇怪啊?”

張儉挑一挑眉,半真半假地侃侃而談:“其實一點也不奇怪,這種門鎖就是這樣,經常會莫名其妙地壞掉,又莫名其妙地恢覆。”

溫欣覺得他在胡說八道,沒跟他較真,垂眸莞爾一笑,又擡起目光去看窗外的天色。她想,也許門鎖根本就沒壞,是自己鬼使神差,內心想給張儉一個機會,所以那個時刻,她潛意識裏並不想打開那扇門。

早餐吃到一半,鐘靜宜找了過來。

她看見溫欣和前男友和諧地坐在一起吃早餐,好像一點都不驚訝,走過來同他倆打了聲招呼,管張儉叫“帥哥”,又暗暗對溫欣使眼色,那眼神在說你倆有戲。

溫欣沒理會她暗示性十足的眼神,因為張儉必定也看懂了鐘靜宜的眼神,他嘴角噙著笑看她倆,似乎想參與進來。

張儉難得熱情,邀請鐘靜宜坐下來一起吃。鐘靜宜瞧了眼,覺得不夠,自己又去買了些拿過來。

鐘靜宜跟溫欣坐一邊,自己動手盛了碗奶茶,讚道:“好喝!這才是真正的奶茶,沒有添加劑。”

溫欣和張儉笑而不語。

鐘靜宜今天只化淡妝,看起來挺清爽,比煙熏妝看著舒服多了。溫欣沒化妝,早上洗完臉後,只拍了些爽膚水,塗點了冬天必要的面霜和無色潤唇膏,但她皮膚好,看起來並不比化了妝的鐘靜宜遜色。

鐘靜宜吃得元氣滿滿,看溫欣和張儉都不說話,她覺得有點不自在,挺努力地想找話題調動現場氣氛。

“對了溫欣,你昨晚在餐廳睡覺怎麽睡啊?坐著睡嗎?”

溫欣第一反應是去看張儉的反應,他果然一臉看好戲的神情。溫欣避開眼神,尷尬地笑笑,不得不把謊言繼續下去,“趴在桌上睡的。”

“那樣睡肯定睡不好吧?”

“……還行。”

“哎呀我跟你說哦……”

鐘靜宜在滔滔不絕地講趴著睡覺的危害,但溫欣已經左耳進右耳出,分不出心思來理解她的話。

因為張儉忽然把一只腳伸了過來,鞋尖抵著她鞋尖,她刻意退讓,把腳後退,張儉卻跟了過來,還得寸進尺地把另一只腳的膝蓋過來抵她的膝蓋。

保持著這樣的姿勢不動,溫欣臉紅,心緒一下子又跌回了過去。

跟舍友結伴去逛清華校園的那次,沒有遇到張儉。一直到開學第三周的周末,張儉主動來找她,她才見上張儉的面。

正是那天溫欣在樓梯上滑了一跤,跌傷了腰,她坐著緩了緩,覺得自己沒那麽嬌氣,忍著痛毅然跑出去見張儉。

年輕清俊的張儉站在樹蔭下,把雙肩背包的一邊背帶掛在肩膀上,白色T恤上有斑駁的日光。不知是什麽東西吸引了他,他一直仰著頭往上看,仿佛在等攝影師定格這個姿勢,像在街拍。

見到張儉的那一刻,溫欣忽然忘記自己腰上的不適,她挺直身板,保持著良好的體態與步調,笑吟吟地走到張儉面前,笑容可掬地喊他:“張儉。”也許是高興過頭,喊他名字後,她竟不知該說什麽。

張儉低頭看她,沖她笑一笑,說:“溫欣同學,好久不見了。”

溫欣笑著回:“是啊,好久不見。”

“在這兒習慣嗎?”

“嗯,挺好的。”

張儉看著她笑,沒再問什麽。

溫欣沈溺在他的笑容裏,感覺自己變成了社交廢材,只會回答不會提問。可其實她是有滿肚子話想問的啊,比如高考後為什麽不給她回電話,比如在清華是不是已經交了女朋友,比如為什麽等到現在才來找她……

張儉大約察覺到她的局促,有點好笑,問她:“你就沒有什麽話想跟我說嗎?”

溫欣睜著鈍鈍的眼睛,一臉無辜,傻傻笨笨的樣子楞半晌,忽然燦爛地笑起來,說:“張儉,我請你吃飯。”

午飯在校外的麥當勞吃,張儉沒和她爭買單,坦坦蕩蕩地由她請。

麥當勞裏學生模樣的人居多,再有就是由父母帶著的小朋友,恰逢周末,店裏熱熱鬧鬧,難得有座位。

溫欣和張儉坐在角落裏,桌子很小,兩人面對面坐下,腿若不註意收緊點,輕易就會碰到對方的腳。溫欣非常老實,把雙腿收得緊緊的,一點都不敢越界。

張儉長腿大剌剌敞著,單手握著可樂杯輕搖幾下,冰塊在杯裏嘩嘩作響,他喝兩口可樂,目光沈靜地看著溫欣說:“你不問問我為什麽不給你回電話?”

溫欣知道他說的是高考後的那通電話,於是從善如流地問:“你為什麽沒給我回電話?”

張儉說接那通電話的人是他外公。

外公覺得打電話過來的那個女孩子奇奇怪怪,很有可能是個騙子,所以根本沒當一回事。不過外公沒告訴張儉那通電話,卻單純是因為記性不好,完全不記得這件事。

學校開學前一天,外公突然生病住院,張儉於是跟學校請了假延遲報到,每天在醫院陪著。然後在病床上的外公,有一天忽然想起了那通電話,便跟張儉提起來,說那個電話是找他的。

所以當天張儉回家翻查通話記錄,找出了溫欣的手機號碼。

溫欣驚訝,薯條頓在唇邊,“那個電話是好幾個月前打的呀,那你豈不是找了好久?”

張儉說:“倒也沒有找很久,陌生號碼就那幾個,查一下號碼歸屬地就知道哪個是你的了。”

那個時刻,溫欣忽然意識到,她心裏所有的疑惑,全都迎刃而解了,已不必再多問,她可以確定,那個疑似張儉的背影,並不是張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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