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招娣是家裏的老大，自然承受的也是最多的那個。

小學一年級上完，母親萬氏嫌棄她是個賠錢貨，強制性的拒絕讓她繼續上學。

就此羅招娣開始和村裏許多的女孩子一樣。

每天公雞打鳴就起，做早飯，餵豬餵羊，打掃衛生，下地幹活。

一天有大半天的時間是在地裏度過的。

她以為好好做事，母親會看在她乖巧懂事的情況下，心疼她一些。

並沒有。

不過她也沒有多想什麽，因為她悄悄偷聽了父母親說話。

母親難孕，這一輩子可能就她一個女兒了。

想著其他家裏都是好幾個小孩子爭搶，她覺得雖然母親脾氣暴躁，老是打她，卻也不生氣。

因為母親身子不好，她要多關心母親一些，做個乖孩子。

變化發生在四年後。

那時她已經十二歲了，母親又懷孕了。

鎮上衛生院的人看過，說母親這一胎肚子尖尖的，肯定會生兒子。

母親高興壞了，她也跟著為母親高興。

可是很快她就高興不起來了。

因為除去原本每天她要做的事情，連帶母親要做的事情她也要接下來。

爸爸說媽媽懷孕了，招娣你要乖乖的照顧好媽媽。

媽媽說她懷孕了，招娣你要老實的照顧好弟弟。

媽媽又說了，爸爸要外出工作掙錢養弟弟，她要體諒爸爸。

那她呢？

十二歲的招娣已經能獨立思考了。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幾年前的天真想法，早就被實際磨滅的不覆存在。

明明是十二歲的孩子，可是和十歲孩子站在一起，營養不良的她更要顯小。

十個月的時間，母親當了十個月的皇後老佛爺。

她就做了十個月的低賤小丫頭。

她什麽都不說，讓做什麽就做什麽。

直到弟弟出生，她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差錯，弟弟變成了妹妹。

她那時候是個壞孩子，聽到這個消息後，她開心了好久。

弟弟不來，是不是就能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可她錯了，她早該想到，母親那麽厭惡女孩，怎麽可能會喜歡妹妹。

於是，除去每天要幹的事情，她還多了一件事情，就是帶妹妹。

媽媽說家裏糧食不多，女孩子要少吃點，原本她一個人的飯，現在要分給妹妹一半。

妹妹還小，不能做事，她就要一邊帶著妹妹，一邊做事。

母親不開心了，她還要當成一個靶子，站著不動的讓她打。

後來她越來越大了，十六歲的時候，母親就放話出去，要多少錢，她就嫁。

沒有任何附帶條件，只要能給夠錢。

或許要出嫁，母親很少再打她了，打的人開始變成了妹妹。

她心疼妹妹，多護了一點，就會發現事後她不在，母親翻倍打在妹妹身上。

時間長了，她也就明白了，逐漸的開始不護著妹妹了。

她以為一輩子就會這麽過去的。

和母親一樣找個父親一樣的老實人嫁了，到時候她出嫁了，就好過了。

直到第一個能拿出錢的人上門提親。

是一個躲過改革，藏下家產的封建大戶。

拿錢來買她，買回家做冥婚，因為他家的老爺快去世了，有算命的說必須有人陪著走。

她以為母親會拒絕，畢竟，嫁過去，等到老爺去世，她是要跟著一起被活埋的。

內心浮現了至生最強的一次求生念頭。

可是母親答應了。

她是真的怕，拉著母親的手哭著求著，都沒有喚來母親一絲的憐憫。

那時她是怎麽想的，逃吧，反正母親還有一個女兒。

所以在約定的前一天放羊的時候，她將栓羊的繩解開了。

和羊一起比著賽跑，羊往哪裏跑，她就跟著。

後來，她跑出村了。

第一次見到寬敞的大路，看著陌生的環境，內心湧起悲哀。

仿佛全世界都拋棄了她。

一路走著哭著，順著馬路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去哪裏也不知道，只知道要躲著，不能被母親抓回去。

她身上沒有錢，也沒有吃的。

就這樣餓著肚子躲了兩天，好在平時餓久了，她還忍得住。

可第三天，她不知道走到哪裏了。

一條街上的人都穿的很漂亮，街上有很多好吃的，香味飄進鼻子裏，將她忽略的饑餓感勾引出來了。

蹲在墻角，按著肚子，可憐巴巴的看著來來往往的人。

她面前的攤位就是大餅。

金黃色用油煎的香香的，她沒吃過，但是看著每一個買的人都露出滿足的笑容，她知道那個應該很好吃。

眼巴巴的看了一天，眼見著天色越來越暗，賣東西的人都快要收攤了。

她看到一個年輕好看的男人將最後一個大餅買走了。

賣家收攤了，她看都沒得看了。

情不自禁的吞了吞口水，她忍不住了。

悄悄的跟在年輕男人身後，反正天色已經黑了，她搶了就跑，應該不會有事吧！

腦海中冒出這個想法，她就抑制不住了。

體內饑餓調動著腦海中全部意識，讓她眼中只能看到大餅的存在。

握緊雙拳，她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了男人的面前，對著他的肚子就是一個拳頭。

疼痛讓他手中抓著的大餅掉落，她雙眼放光，立刻低頭撿起來就跑。

“餵，站住別跑！”

男人的聲音很好聽，但是她來不及多想，抓著大餅趕緊跑回了她昨天睡著的一個角落。

那是個死胡同。

可是她不想跑了，反正大餅已經臟了，那人應該不會要了。

大不了，追上她之後，痛打她一頓，反正她都習慣了。

狼吞虎咽的蹲在墻角啃著大餅，那是她這輩子吃的最好吃的東西。

就連後來嫁人了，可以天天山珍海味，可這個大餅的味道，什麽都代替不了。

“好啊，可算讓我追到你……”

男人話說到一半，她知道他在盯著她看，她管不了那麽多了，惶恐的看著男人。

口中卻不停歇，唔噥著說：“大餅已經掉了，沾臟了。”

男人看到那一雙淺褐色的雙眼，如同小鹿一般驚慌，整個人瞬間入迷了。

原來，是個小乞丐，還是個女的。

男人突然蹲在她面前，受到驚嚇瑟縮著後退，卻忘記背後是墻壁。

大餅已經吃完，她也做好了要挨打的準備。

卻聽到了一聲溫柔的詢問：“還餓嗎？還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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