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 大年三十, 蔣家人一早就起來忙活了，雖然兩兄弟分了家, 但是關系比之前親近不少。不過到底分了家，祭祖就分開來祭了, 不跟往日一樣, 大家一塊兒祭祖。

蔣愛華家中午燒飯祭祖, 那麽蔣愛國家就是晚上祭祖。雖然分開來了, 但是吃飯還是一道兒的, 中午大夥兒一起在蔣愛華家裏吃著, 晚上則在蔣愛國家吃。

村子裏分家的兄弟都是這麽弄，分家了並不代表不相往來, 只是說明可以撐起門戶罷了。再往後來，獨生子女結婚，要是娘家婆家住的近，一般也是分中午和晚上兩頭吃團圓飯。

這兒的風俗年三十祭祖的時候, 在家裏燒紙錢給祖宗就可以了，因為祖宗已經被他們請回來吃飯了，同時還會給家裏門神燒點兒紙錢, 感謝門神保護家裏人平平安安的, 沒讓不幹凈的東西進來，傷害家裏人。

這祭祖的飯肯定是得有魚的，這魚不能吃，得正月十五之後才能吃, 說是年年有餘，來年日子豐裕。對了，這桌子靠近門這邊是不放板凳飯酒的，這面放的是香爐和紅燭，香爐裏頭插了三根香，大概這香點到一半的時候，才將飯菜撤下，上一杯綠茶給祖宗們喝。而且這敬的祖宗也只有三代，按照他們家的說法，三代之前的祖宗都投胎去了。

在祖宗用膳這段時間，蔣家人則是輪番磕頭燒紙錢，蔣康特別著重的介紹了家裏的小孫子國慶，祈求祖宗保佑家裏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如今的風俗，女的還不能燒紙錢，必須男的燒 ，女的都在廚房等著，不能進堂屋，說會沖撞祖宗啥的。

蔣康一早被張萍扯著說了一大堆，張萍讓蔣康在祖宗面前多說些好話，不僅僅是孫子國慶，還有愛國跟曉曉兩個在外頭要平平安安的，當然也悄悄的讓蔣康跟祖宗們說下，趕快讓二兒子兒媳婦有個孩子。除此之外，家裏所有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這都是每年必要祈求的話。

總歸，祭祖不僅僅是請祖宗吃個飯，吃完飯，老祖宗也是有任務的，得保佑自己子孫後代心想事成的。

見香燒的差不過了，蔣康就讓兩個兒子把飯菜撤到廚房裏頭，然後倒上綠茶。飯菜在廚房裏頭了，女人們才可以動。

張萍先是拿個了個小碗，分別留了點飯，每樣菜也夾了點兒，放在一邊，等會兒送祖宗的時候，這些菜是要倒在路邊的。

這風俗是個啥意思，大夥兒也說不清楚，但是祖上流傳下來就是這樣弄的。另外，這祖宗吃的飯，也不是咱們這種盛法，一般是盛到一個小碗裏，然後把小碗的飯反著扣在另外一個碗裏，那個碗裏的飯表面就是圓圓的了，這種盛法的飯祖宗才能吃到。

關於祭祖，各地風俗也不同，但其實內涵是差不過的，都是講究個孝道。

咱們國家關於這孝道可是有好長一段歷史的，這就是一門文化。

祖宗吃完以後，蔣家人就開始做自己的團圓飯了，當然，團圓飯之前，家裏的門對子啥的是必須貼好的，然後吃飯前，必須放炮。

按照流程走了一遍後，一家子圍著一塊兒，坐在一起樂呵呵的吃起飯來。蔣康跟張萍自然坐在上邊，蔣愛華跟蔣愛國兩家分別坐在左右兩側，蔣愛珍一個人坐在下手。

想著閨女要出嫁了，張萍這心裏很是不舍，雖然閨女嫁的近，但是當姑娘跟當人兒媳婦那是完全不一樣的，也不曉得她這傻乎乎的閨女能適應不。

張萍拼命給自家閨女夾菜，“愛珍啊，初八你就要成婚了，以後咱家這團圓飯吃飯就少個角嘍。”

蔣愛珍倒是沒她媽這般心思細膩，成婚什麽的，她完全沒啥特別難受的感覺，這麽近，想家回來就是了，現在想這些，還不如吃好眼前的紅燒雞塊嘍，但自家親媽傷感，她自然得安慰，嘴裏包著雞肉口齒不清道，“媽，這有啥，等明年二嫂子也生個小的，家裏不又是八個人了麽，也不對，保不齊我二嫂與眾不同，一下子給你生兩個呢。”

張萍心裏的傷感楞是被自家傻閨女給弄的一點也沒，但閨女說的也對，她現在就盼著曉曉趕快生個孫子給她抱抱。

想著兩個大孫子掙著喊她奶奶，要抱抱，哎呦，她這心都要化了。

“你呀，盡瞎說，都要成婚的人了，還傻乎乎的，你也不跟你兩個嫂子學學。”對這個閨女，兩口子也沒辦法，她這姑娘哪哪都好，長得好看，手腳也勤快，就是太傻乎乎了，而且心大，有時候講個話，她這個當媽的都能被噎的半死，關鍵這孩子還不曉得自己哪裏錯了，只希望陳功她媽身體好點，不然被閨女噎出毛病來了，她跟蔣康兩口子臉都不曉得哪裏擱啊、

“哼，媽現在有了兩個親閨女，哪裏還稀罕我這個假閨女。”蔣愛珍聽她媽這麽說，立馬嘟囔道。

蔣愛國在一旁聽他妹跟老媽拌嘴，只覺得好玩的緊。他這妹妹自來就是個直性子，有啥說話，真正是一點兒城府也沒有，不過他那妹夫陳功卻精明的很，說話做事各方面都讓人誇讚，上輩子他們老蔣家親戚裏頭，還就這個妹夫拿的出手。

說來也怪，他那妹夫樣樣都好，還就是被自家妹妹吃的死死的，疼他妹妹跟疼啥似的，上輩子他是一點兒不理解，還覺得自家妹妹不賢惠啥的，如今他算是懂了。

記得上輩子，大概是他兒子上小學六年級的事兒吧，陳功在城裏頭打工，他妹妹家裏種田的時候，不小心被水蛇咬了，陳功當天半夜就趕回來了。聽說後來陳功還跟他自己親媽拌了嘴，好像是愛珍在田裏種完稻子回來，家裏連口飯都沒得吃。

反正最後陳功一氣之下，不讓愛珍種田，後來那幾塊地是給自己媳婦曉曉承包了的。

還有次，她這妹妹打農藥皮膚過敏，身上癢的很，陳功楞是在村裏找了一群人陪妹妹打牌轉移註意力，他自己則坐在旁邊小板凳上，給自家妹妹上藥。

如此這樣的事兒，數不勝數，反正很多男人看不慣陳功疼媳婦的疼法，但是女人們大多羨慕。

這男人真愛一個女人的時候，的確是不關心別人的看法的，在他眼裏，只要自己媳婦好就好了，至於啥男子漢氣概啊，男人的面子啊，這些完全不重要。

“媽，陳功是個好的，你放心好了，他不可能欺負妹妹的，再者說了，不是還有我和大哥麽，你也別擔心。”蔣愛國笑著說道，然後順手給自家媳婦夾了筷子菜。

如今的蔣愛國每每想起上輩子的事兒，都有些恍恍惚惚，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有過上輩子。在他內心深處，他只希望上輩子的事兒，不過是黃粱一夢，一切都是假的才好。

“那是，媽，你放心，陳功才不敢欺負我呢，我跟他說了的，他要對我像我二哥對二嫂那樣才成，他可是答應了的。”蔣愛珍得意道。

張萍無語了，要不是小孫子國慶在屋子裏頭哭了起來，她還得好好教教閨女才成，這麽傻，以後怎麽搞奧。

張萍沖到屋子將小國慶抱了出來，左搖搖右搖搖，“呦呦呦，咱們小國慶醒了哎，是不是肚肚餓了，要吃奶奶了。”

方美雲去屋子裏餵奶，接著還給孩子把了把尿，然後孩子就被張萍給抱過去了，“美雲，你先去吃飯，孩子我先看著。”

方美雲謝過張萍，又逗弄了下孩子，等孩子咧著嘴開始笑，才坐下來吃飯。這會兒蔣愛華正跟蔣愛國說話，昨晚上蔣愛華跟方美雲商量了一下，心裏覺得，趁著年輕還是應該闖一闖，但是兩口子算了下錢，也就夠個來去車費以及吃住的錢，真要買貨回來賣，那錢肯定是不夠的。

蔣愛華之前本來也沒存啥錢，然後結婚，結婚的時候家裏房子還修了下，然後媳婦生孩子，錢都存不住。

而且蔣愛華也不敢把家裏錢全部帶走，總得留點給老婆孩子，所以，吃年夜飯的時候，蔣愛華稍微提了下。

別人不說，自己親哥哥，蔣愛國還是放心的，而且他哥人品絕對是沒問題，這點蔣愛國還是放心的，而且就算他哥不提，他也會提前準備。

怎麽說呢，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一家人，團結向上都是好的，為了點錢，為了點事兒，一家人弄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也累的慌。

“大哥，這事兒你放心，你走之前，咱們兄弟在商量商量。”蔣愛國如是說道。

方美雲跟蔣愛華自然連連感謝，方美雲說話的同時，還悄悄打量了劉芳曉得神情，見她自始至終都是支持蔣愛國，對於借錢給自家，也沒一點不滿，這心放下來的同時，也越發感激劉芳曉。

實話，換作是她，她也不一定借的。

這些天來，她仔仔細細想了很多事兒，她這小叔子跟弟妹，都是那種大度的性格，只要不是很過分，真有什麽情況，不是那種袖手旁觀的人。但是人要真欺負到他們頭上來了，不管是誰，他們也不怕，性格直爽，不會在後面說人壞話，但也不喜歡別人說她們的壞話。

這兩個人，就像戲文上說的那樣，是君子。

同時再想想她自己之前做的，方美雲私下真有些害臊，不過她自己也回想過了，要是再次遇到這樣的事兒，她估計還是會這樣做的。

因為，她了解自己，她就是這樣的人。她的心裏最多的還是自己的小家。

“對了，嫂子，那市裏燒飯的事兒，你這邊想好是誰了麽？”蔣愛國扒了口飯，笑道。他這嫂子不壞，但絕對不傻，蔣愛國其實對她感官平平，但他也不會跟個女人見識就是了。

蔣愛國很清楚的知道，只有自己強大了，別人才會學會尊重你。與其將時間浪費在別人身上，不如好好陪陪媳婦，多接幾個單子了。

說到燒飯這事兒，方美雲那真是賺來不少面子了，回娘家的時候，幾個嫂子弟妹對她都好的很，不過這個活還是被她媽給要去了。

“愛國，你看我媽成不？”方美雲其實還有些擔心蔣愛國嫌棄她媽年紀大了。

蔣愛國想了想，才點了頭。要是別的長輩，蔣愛國肯定是不敢的，要知道，這村子裏的長輩就愛仗著年紀大壓人，還愛管東管西，到時候真鬧出什麽來，好事也變壞事，大家臉上都不好看。不過大嫂子的母親，他還是知道的，真算的上是個善良的人。

他們這兒有個風俗，叫送夏。這送夏是在端午之前送，就是丈母娘給自己外孫子買小紅傘小紅鞋還有糕點，然後送過來。每次方母買的時候，都會特意給他兒子帶一份，就因為媳婦娘家離的遠。

“成，就是要辛苦嬸子了。”蔣愛國說道。

方美雲忙笑道，“這哪裏辛苦了，我媽說了，這是做慣的活了，舒服的很，比種田好多了，關鍵還能月月拿錢，心裏別提多高興呢。要我好好謝謝二弟。”

蔣愛國笑笑，只道是一家人。

一旁的蔣康跟張萍見一家人和和氣氣的，心裏邊開心的很。

這做父母的圖啥，不就是希望一家子和氣美滿麽。兩兄弟如今你幫我，我幫你的，他們老兩口看了，別提有多高興了。

等吃了晚上的團圓飯，大夥兒就圍在一塊兒聽著收音機，裏頭全是祝賀過年的話兒。還有一些村子裏人來喊蔣愛國打牌，蔣愛國自然拒絕了，他早發誓，這輩子不粘賭，就是彩票，他也沒準備買一張的。

雖然喊人的人特別熱情，但是蔣愛國還是拒絕了，並祝賀他多贏點兒，那人見蔣愛國怎麽都不肯，只能離開，不過他們一幫人打牌的時候，少不得說到蔣愛國，有的講他現在有本事了，也有架子了。還有人酸話蔣愛國，說他有兩個臭錢了，就瞧不起窮人了。

不過也有人說，這蔣愛國真是厲害，說不打牌就不打牌，想想以前他多愛玩啊，現在能吃苦的很，他能有今天，也是他自己努力出來的，別的不講，這份毅力也讓人佩服的。

有人誇讚蔣愛國，自然也人跟風，不是為了拍蔣愛國馬屁，而是蔣愛國做的事兒，大夥兒都看在眼裏。蔣愛國能有今天，也是自己一步步苦出來的，想想一個農村的窮孩子，能有今天多不容易啊。

當然，蔣愛國並不關註外頭人是如何評價他的，好也罷，壞也罷，沒什麽好在乎的，他現在只在乎眼前的小媳婦。兩口子窩著一塊兒說話，小媳婦身體冷的很，蔣愛國將她冰冰的小腳夾著放在自己兩腿中間，給她捂著。小媳婦手裏則捧著個鹽水瓶子。

這鹽水瓶子是跟鎮上小醫院裏的醫生要的。這會兒吊水的鹽水瓶子都是玻璃的，封口處是橡膠塞，塞的特別緊實。大夥兒都喜歡用這個做暖手瓶。

不過就是這水涼的快，而且剛倒水的時候，特別燙。但總歸比沒有的好。

“愛國，你幹嘛不讓大哥跟你一塊兒幹啊？”劉芳曉納悶道。

大哥學的是瓦匠手藝，其實也不是一點兒忙也幫不上。

“傻媳婦，給人打工哪有自己做老板來的好，大哥要是想跟我一塊兒做，早就說了，也不會等到現在了。而且，說實話，大哥自己闖比跟著我好多了。”蔣愛國如是說道。

其實私心裏，他是真的希望大哥能有自己的一番事業，兩兄弟真攪在一起了，要是沒事兒還好，萬一有點什麽事兒，也傷兄弟感情。

“也是。”男人嘛，都想有自己的事業，她還是能理解的。

“媳婦，明個大年初一，我們去給外公外婆拜年的時候，只怕外公會說閑話，你聽了別生氣啊。”私心裏，蔣愛國都不想帶媳婦去那邊拜年，但是新媳婦第一年，按照規矩必須帶著媳婦走一遍親戚家的，他得帶著媳婦認認人認認門。

他要是不帶媳婦去，一時痛快，但以後媳婦少不了被說嘴。

“因為四姨五姨家表哥的事兒麽？”劉芳曉問道。

“差不多吧，你不曉得，外公他老人家脾氣特別執拗，喜歡發號施令，別人不聽他的話，他鐵定生氣。”蔣愛國說道。蔣愛國這會兒還不知道他媽幫他擋了多少事兒的。

要是知道他外公跑自己家裏來打他媽，蔣愛國還不氣的動刀子啊，別說規矩，就是天王老子的聖旨他都不敢抵抗，死也不去拜年的。

這會兒蔣愛國不知道，所以還是打算明個去拜年。

按照慣例，大年初一上午拜本家親眷，吃過中飯，去給外公外婆拜年，初二回娘家，初三之後，就沒那麽多規矩了，基本上都是大家選個日子，聚一次湊著吃頓飯。往年都是初三的時候她媽跟姨媽等人在五姨家吃飯，然後再從大姨家吃到四姨家。

“愛國，你放心，明個你到哪兒我都跟著你。”劉芳曉摟著蔣愛國的胳膊道。

“沒事，我就是提個醒，也許看在過年的份上，外公不發火呢。這正月裏不作興生氣的。”蔣愛國安慰道。這家裏的親眷多了，真正也挺頭疼的，大夥兒都不喜歡把自己當外人，就愛插手別人家的家事兒，有的時候真的是越幫越忙，一件小事兒楞是給鬧大了，難以收尾。

蔣愛國考慮到的事兒，張萍自然也考慮到了，所以她打算明個跟兩個兒子一道回娘家，雖然有些不合規矩，但是啥也沒兒子重要，她爸那脾氣，發起火來啥也不管不顧的，而且心裏就只有小妹家栓子，偏心的很。

他偏心他的，但不能欺負她家愛國，以前把她的聘禮都給小妹，她也不說什麽了，但是別想用對她的這一套來對付她的兒子。

“你明個也別生氣，岳父要真說啥過分的話，你就當沒聽見，啊。”蔣康有些擔心道。

他這媳婦平日裏脾氣看著好的很，但是誰要說他孩子一句不好聽的話，她立馬能炸了，不管不顧的跟人吵架。他倒不覺得這樣有啥不好的，但是還是怕自家老婆子吃虧。

“你放心，我一開始肯定是能忍的。說我啥，我都受著。”張萍回道。

老夫老妻了，蔣康還能不曉得張萍話裏的意思，這是說她不要緊，真說她兒子了，只怕就得吵回去了。

“你這脾氣，我哪裏放心，這樣，我和你一道去吧。”蔣康嘆氣道。

“不成，大年初一的，家裏哪能沒人，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吃虧的，不僅這樣，我還能護住咱兒子，你等著吧。”張萍自信道。

蔣康卻是擔心了一夜，跟以往相反的事兒，張萍早早睡著了，蔣康還急的在那兒交代註意事項。要知道，以往張萍跟蔣康說個幾句話，這老頭子楞是鼾聲打的震天響。

大年初一早上，家家戶戶早早就起身了，各個穿上新衣，四處拜年。村子裏的小孩子人手一個小兜兜，這是用來裝糖果的，孩子們是整個村子都拜的，家家戶戶挨個拜個遍，然後村子裏人都會給他們餅幹糖果啥的放兜子裏，等回家的時候，基本上各個都是滿滿一大袋子，臉上表情喜悅，小跑著跑回家，對著媽媽道，“媽媽，媽媽，你看，我拜年拜了好多好吃的回來啊。”

過年的意義除了團聚，肯定更大的一部分是孩子們臉上喜悅的表情吧。

等到了下午，張萍真跟著兩兒子兒媳婦一道回娘家了，有人疑問，張萍只道自己是不放心孫子，才跟著一道去的。

不過張萍跟蔣愛國顯然是想多了，他們一路上都擔心外公罵人啥的。他們幾個根本連大門都沒給進好麽。蔣愛國外公直接將蔣愛國買的東西扔在門口，道他沒有這種六親不認的外甥啥的，讓他們回去。至於蔣愛華的東西，雖然沒被扔了，但是也沒能坐下來喝口茶啥的。

說實話，蔣愛國並沒被嚇到或者怎麽樣，他只是有些無語罷了，看著一臉幸災樂禍的栓子，更是無語。反正東西他是買了的，外公要怎麽處置，也是外公自己的事兒，別說是扔了砸了，就是餵了狗了，他也二話不說。

更何況，他自來都不喜歡外公外婆，在他面前擺架子，呵呵，比年紀大嘛？他兩輩子年紀加起來，比他們還大還麽。

扔東西，不過是個下馬威罷了，這不，他五姨不就過來勸了麽，話裏話外就是不要惹外公生氣，做人要孝順，聽老人的話總歸是沒錯的。

蔣愛國不答話，張萍就先忍不住了。

如今家裏這些親戚，是想一個兩個治住她兒子呢。都當自己是誰呢，一個個臉大的很。這大正月間，還是大年初一，就這麽對待她兒子，憑什麽。

“爸媽，東西我們反正是買了，要不要是你的事兒，你怎麽處置，我一點兒意見也沒有。我這新孫子，新媳婦來了，你們連個門都不讓入，到哪裏我也不怕人說嘴，既然你見著我們不開心 ，成，我們回去。”說著拉著兩個兒子就往回走。這中間，她那五妹少不得勸道幾句，說爸爸年紀大了，做兒女的要讓讓之類的。

張萍冷哼道，”你也別在我面前裝好人，要不是你們在中間調撥，能有這樣的事兒。今個大年初一，我當著爸媽的面，把話擺這兒。我兒子是我兒子，是姓蔣的，別一個個的占著輩分大，就想做我兒子的主。“

張爸氣道，”好啊，老子當年怎麽沒把你扔馬桶淹死了，不孝順的狗東西，小心被天打雷劈。“張爸說話真的毒的很，大年初一就罵閨女去死，張萍楞是忍住了，還拉著兩個兒子，死活不讓他們去跟她爸吵。

不是因為她孝順她爸，而是現在就是這麽個情況，有些事情她能做，但是愛國愛華不能做。

張萍忍了一路，楞是一滴眼淚沒流，但是牙齒藥的緊緊的，蔣愛國心裏難受，”媽，對不起，兒子給你添麻煩了。“蔣愛國是真的難受，他自己其實不太在乎別人的眼光和看法的，所以做事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來，不會被人所左右，他也一直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的。萬事開頭難，一開始肯定多多少少有些問題的，但是要把事業做好，做大，最開始的時候就應該立好規律。就像樹木一樣，要想樹長的高長的大，就是得坎掉一些枝子才成。

但是道理是一回事兒，這現狀又是另外一回事。為了他，常年與人和善的媽媽都跟不少親眷發生矛盾了，這次還是媽媽的爸媽。

張萍見兒子一臉內疚的模樣，立馬說道自己沒事沒事。其實張萍的確還好，並沒有特別傷心，氣是氣了些 ，那也是因為自己兒子被人欺負，倒不是為了她爸媽說的那些話。

在來之前，她就曉得可能會有矛盾，不過不知道會這樣，連門都不讓他們入，還扔東西。

蔣愛國一路沈默到家，等回了家，蔣愛珍又偷偷將之前外公外婆跑到她們家裏來揍老媽的事兒給告訴蔣愛國了。蔣愛國那個氣啊，但同時也打定主意混的更好，到時候讓爸媽享福，讓那些人羨慕去。

張萍一下子跟娘家爸媽以及兩個妹妹鬧翻的事兒，大夥兒都曉得了，也不是誰特意說的，而是年初八蔣愛珍結婚的時候，她外公外婆以及四姨五姨三家沒來，大夥兒一問就曉得情況了。

大夥兒面上沒說，心裏卻也覺得這三家做的過分，親外孫女結婚，這麽大的喜事不來，這是要斷親的節奏啊。

反正在蔣愛珍的婚禮上大夥兒沒怎麽討論，大家關心的更多的是陳家那邊給的聘禮以及蔣家這邊的陪嫁。

陳家那邊還是很給力的，該買的都買了不說，還另外給了一百塊錢，蔣家這邊不僅將錢還回去了，還另外給了一百塊。蔣愛國兩兄弟則是一人給了二十，蔣愛華家裏沒錢，二十不算少了。要知道親眷們來吃酒，也不過給個一塊錢兩塊錢禮錢罷了。蔣愛國倒是有錢的，不過這種事兒 ，他還是得跟著自己哥哥來，不然哥哥面上也不好看。不過除了給錢，蔣愛國在縣裏給自家妹子買了兩身衣服，只說是因為自家妹子照顧自己媳婦辛苦了才買的。

總歸蔣愛珍的嫁妝還真是整個村子頭一份，不僅有各種家具，還有錢啊 衣服啥的。

外邊人看著熱鬧，裏頭張萍那個不舍奧，好強一輩子的張萍哭的傷心，特別是閨女出門那一刻，她覺得整個心都空了。

明明她還記得閨女小時候的樣子，跌跌撞撞的跑來讓她抱，這一下就要成為人家的人了。她還有好多話沒跟閨女說，閨女就這麽嫁出去了，她哪裏能放心啊。

陳功見自家媳婦跟丈母娘哭的跟個淚人似的，連忙大聲道，爸，媽，我會好好照顧珍珍的，以後也會經常回來看你們的，你們就當多個兒子。

陳功能在這麽多親朋好友面前說這樣的話，著實感動了不少人。特別是那些家裏還有未嫁閨女的，都誇讚蔣家這個女婿好。

一幫人安慰，而且也不能真不讓閨女出嫁，張萍擦了眼淚，看著陳功道，“好好好，你們好好過日子。”

這個時候閨女出嫁，父母是不送親的。張萍跟蔣康還得招呼家裏的客人，中午大夥兒還有一頓酒席吃呢。

不過酒席過後，張萍兩個姐姐沒走，三姐妹間聚聚說個話，其實也是得了他們爸媽的吩咐，來勸勸張萍，一家子和氣別鬧的太僵。不過兩人也只稍微說了兩句，而且很明確的表明是得了自己父母的吩咐，她們自己其實還是站在自家三妹這邊的。

張萍聽了兩個姐姐的話，只笑了笑，她閨女結婚這麽大的事兒，她們都不來，那往後她們家孩子成婚，她也不去就是了。

張萍想法很簡單，別人怎麽對她，她就怎麽對別人。別人給她一顆糖，她肯定要還人家一顆，但是別人要打她左臉，她怎麽也不能把右臉送過去給人打，肯定要打別人左臉才成。

這親眷們相處不也都是這樣麽，禮尚往來，不一味的占贏，但也不一味的吃虧，你對我怎麽樣，我就對你怎麽樣。這年代，誰都不是傻子，沒道理虧了自家人，便宜別人。

唯一的閨女也嫁出去了，女婿還那麽好，張萍其實也真沒啥負擔了，而且大兒媳婦還一舉得男，真正是好命的很。

這姐們在一塊兒，說的最多的都是兒孫，他們三姐妹孩子都有了歸宿，但是各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別看張萍這兒跟她娘家鬧的不開心，她大姐日子也不暢快，唯一的兒子不曉得在哪裏打拼躲著生孩子呢。嫁出去的閨女嘛是三天兩頭哭著跑回來，如今靠著蔣愛國的名聲，雖然比以往好了些，但矛盾還是一大堆。初二閨女們一起回來的時候，女婿們好懸沒在她家吵起來。這二姐家窮了些，不過老公老老實，兒子也算老實肯幹，但是她那婆婆尚在，難處的很，再加上還有個愛占人便宜的妯娌，日子過的著實累人。

大夥兒一塊說著自己的不如意，關系倒比以往近了不少。

此後，張萍大姐跟二姐一如既往的跟蔣家走動，四妹五妹就當沒有了三姐，逢年過節都不走動，就是鎮上趕集的時候碰著了，也不說話。

張萍沒有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不過每年過年的時候，張萍還是讓兩個兒子去給她爸媽拜年，而且讓他們大張旗鼓，買一堆東西拎過去，不管東西好壞，但是一定要瞧著多，讓村子裏人都看見。

至於東西被她爸怎麽處置，張萍不關心，她想法很簡單，她兒子該做的都做了，她爸那裏就是跟人說嘴，也沒理由，別人沒辦法將臟水潑兒子身上。

張萍這做法的確很對，後來好幾個村子裏曉得蔣家這些事兒了，都說蔣愛國外公外婆老糊塗，沒一個人說蔣愛國六親不認的。

雖說兒子不在乎別人的流言蜚語，但是張萍是個老作派，還是不希望別人說他兒子這不好那麽不好，要知道，這種事情，日子久了，真的是有口難辨的。特別是關於孝道一事兒，真做的難看，不管對錯，外人都道兒子不好的。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沒有道理，男女吵架，大家同情女人，兒女跟父親吵架，也會說孩子不好。

總歸張萍雖沒啥大本事，但是過日子也有些屬於自己的小智慧。

蔣愛國跟劉芳曉在家裏呆到了初八，十五的時候再回來祭祖送燈。為了縣裏的生意，蔣愛國還是有必要在縣裏擺桌酒的，特別是二牛那件事兒，他真的得謝謝彭陽。

古話說的好，不打不相識嘛，這彭陽雖然脾氣不好，但人也還成，至少講義氣，雖沒結拜，但啥事都能想著他。最關鍵的事兒，蔣愛國想從彭陽那派出所哥兒那兒得到點市裏的消息。

到底是在組織部門上班的，肯定有些小道消息，不管多少，聽了總歸沒啥壞處，總比兩眼抓瞎的好。

這請機關工作者吃飯，蔣愛國還是很註意的，就在家裏辦的酒，人也不多，就彭陽三兄弟跟彭陽那個派出所的朋友，叫趙澤。

這趙澤生的一臉正氣，跟彭陽一樣，都是硬漢子形象，不過趙澤是正氣，彭陽則是匪氣。兩人一塊兒頗有幾分土匪跟將軍的感覺。

這趙澤跟彭陽不同，說話做事滴水不漏，不過對於市裏的事兒，倒也不是什麽特別**的事兒，告訴他們也無妨。

那煙草廠分兩派，正廠長是市委書記的人，副廠長是市長的人，花老板呢正好就是副廠長的人，而且為了給市長拉票，當時他跟副廠長想了員工福利這麽個事兒。正廠長也不甘示弱，他們蓋房子，那麽他就搶了裝修這個事兒，這裝修的人正好就是市委書記的人，一來掙筆錢，二來麽，他們故意拖裝修進度，到時候員工住不進去，心裏不滿，那麽最先找的人肯定是提案的人。

要知道，員工可不管你們什麽派什麽人的，只管房子啥時候可以到手。一直拖著拿不到，的確會提案的人不滿，覺得自己被欺騙了。

所以，這花老板沒辦法，就想找人裝修，不用市委書記的人，但沒奈何，市裏的裝修班子都被拉過去了，正急著呢，蔣愛國這個楞頭青就撞過去了。

說來，這是機遇也是挑戰。

蔣愛國聽了算是大概明白了，他這是碰著神仙打架了啊。這往後得在夾縫中生存，的確不容易啊。

至於為什麽市裏分了兩派，還競爭這麽激烈，聽說是為了升省委你去。

趙澤說完，又道，“反正你們要註意點兒，不過也別太擔心，你們也算運氣好，今年有中央經濟巡視組過來視察，你們盡早完工盡早脫生為好。”

趙澤這麽一說，蔣愛國還真想起來了，他縣裏十八間辦公室裝修，不就是為了要迎接中央經濟巡組的麽。

也對，中央的人來了，市裏怎麽也不敢亂來。

彭陽這人不愛聽這些，就在那埋頭吃飯，當然從進門就他就沒敢擡頭，這會兒一聽趙澤說他們去市裏做生意，沒啥大事兒，立馬開心道，“哎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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