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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他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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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他還活著

臘月過去將近一半,京中很是熱鬧。

即使外面天寒地凍,不少商販仍是裹著夾襖,兩只手收在袖筒裏,縮著脖子站在街道兩旁賣力吆喝,想趁著年前多賺幾枚銅錢,回家過個好年。

“咳咳——”

房中燃著暖爐,爐火添得極為旺盛,在房中呆久了便覺得頭暈氣悶。

文公公一邊抓著太師椅的扶手咳著,一邊招了招手,婢女立刻捧著痰盂上前。

文公公的皮膚好似一張揉皺了又被人展開的宣紙,帶著幾分浮腫,以及不自然的紅暈。

宮裏的太醫來看過,說這是肺熱,隨意開了幾張清熱的方子,讓文公公吩咐府中下人去外面的藥鋪抓藥煎服。

太醫本就看不上文公公是個閹人,如今他離開皇宮,沒了在天子面前的話語權,便更加瞧不上了,就連看病都格外敷衍,沒坐多久就要離開。

“去送送周太醫。”文公公朝身旁的婢女使了個顏色。

快走到門口時,婢女塞了一個鼓囊囊的荷包給周太醫,臉上掛著笑:“勞煩周太醫跑一趟。”

周太醫接過那荷包,拿在手裏顛了一下,收進袖口,依舊吊著嗓音,不冷不冷道:“聖上念著文公公昔日在禦前伺候,聽聞公公身子不好,特地讓我過來看看。若要謝,就請謝聖上吧。”

“是是是,”婢女好脾氣地笑笑:“周太醫說的是。”

帶周太醫的後腳踏出文宅,門口的小廝關起木門,方才還笑瞇瞇的婢女瞬間換了副臉色,對著門口啐了一口:“勢利眼的東西。”

文公公還在宮中當值的那會兒,他可不是現在這種態度。

越是到了這種時候,越能體現晏家那二少爺的好處。

婢女穿著碧色對襟小夾襖,身姿依舊是聘婷婀娜的。

她回到房中伺候,故意做出憤憤不平的模樣來,果然,文公公擡了擡松垮的眼皮,問她發生了什麽事。

文公公肺裏有痰,喘氣時發出“嗬嗬”的聲音。

婢女站在他身旁聽得真切,她端起旁邊的犁羹,拿勺子舀了舀,餵到文公公嘴邊,將那周太醫的話添油加醋補充了一番,到了末尾還要加一句:“若是晏二公子在就好了,您何苦受這種氣。”

還有文公公在宮裏收的那些個幹兒子,往日裏一口一個“老祖宗”的叫著,如今文公公被安排出宮了,一個兩個的就跟死了一樣,也沒個動靜。

身邊的婢子們紛紛不滿,還不忘誇讚晏時和幾句。

文公公將她們的話聽在心裏,眉頭微皺,但是順著她們的話問道:“晏家的老二什麽時候回來,可有消息?”

婢女搖頭,說是不知。

夜了,婢女出去倒痰盂時,走到宅中角落,左右張望一番,見四周無人,便打了一聲呼哨。

一只灰鴿從屋檐上飛下,落在她手中。

婢女動作熟練地拆下灰鴿腳上的字條,將字條收進袖口,揚手將它放飛,捧著痰盂離開,並未在此處多做停留。

到了光亮處,婢女避開人打開竹筒裏的字條看了一眼,字條上寫了短短兩行字,字跡蒼勁有力。

婢女看完後將紙條揉做一送入口中,竟是直接吞了下去。

後半夜,文公公被噩夢驚醒,渾身盜汗。

他躺在床上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著,想喚人進來點蠟燭,連叫三聲,外頭都無人答應。

怎麽回事?

文公公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喉間發出嗬哧嗬哧的動靜,皮膚枯皺的手扶著床板,想要坐起身子。

“醒了?”

黑暗中似是響起一聲輕嗤,分不清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文公公身上又開始下汗,身處黑暗中頭昏目眩,險些以為自己還在噩夢中沒有醒來。

房中響起腳步聲,借著廊外不甚明亮的月光,勉強可以看清一個高大的黑影步步逼至床前。

“數日未見,文公公可還記得本座的臉?”

隨著話音響起,來人手上的火折子“呲”一聲點亮,映著一張含滿煞氣的臉。

幽幽火光下,男人的面容一半被火舌照亮,另一半隱在陰影當中,若非眉宇間的殺意太重,這本是一副令人難以忘懷的長相。

文公公本就是從睡夢中驚醒,當下又見了這樣一張臉,登時一口氣沒有喘上來,手捂著胸口,張著嘴發出“咯咯”的聲音。

“你……”

他幾乎說不出話來,但他想問的是——你沒有死?

不該啊,不應該啊。

那一日,他親眼看著江雪瀾將下了天仙子的茶水喝下去,又親眼看著他強行催動內力,帶著與他同行的那名女子殺出重圍。

如此一來,他就算不死,也廢掉半條命。

為了永絕後患,他派人一路追殺至蝶谷,又想借晏清河的手將他除掉,他怎麽會……

“嗬——”

文公公大張嘴喘了許久,都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江雪瀾臉上的神情要笑不笑,嗓音低沈,帶著幾分嘲弄:“讓本座猜一猜,你是不是想問,本座為何還活著?不僅活著,還找來了你面前?”

他猛地逼近床頭,手中火舌一閃,險些因為他如此忽然的舉動滅掉。

“文公公,本座本想留你一命,替當年的事作證人的。如今看來你並不願意,既如此,那你也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話音剛落,床上忽的傳來一股惡臭,江雪瀾目光向下一掃,立即有些厭惡地往後退了一步。

原來是躺在床上的文公公,被他嚇到屎尿失禁了。

“這桌子,”小義伸出一根手指在桌面上撚了撚,沾了一手的油膩:“多久沒擦了啊。”

“我這就擦幹凈,三位客官要吃點兒什麽嗎?”

這家客棧的生意不太好,他們進門的時候唯一的小二正躲在柱子後面打盹。

小義嫌桌面油膩不幹凈,小二連忙用脖子上搭著的毛巾在桌子上使勁兒擦了兩下。

他脖子上搭著的毛巾已經快要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

小義往後躲了躲,看了晏清河一眼。

晏清河自然十分嫌棄這裏,只是這附近只有這一家客棧,實在沒得挑。

他問小二要了三間上房,又問他廚房能不能燒熱水沐浴。

“能的能的,”小二熱情道:“我待會兒就讓廚房的人給三位客官燒上。”

這家客棧外面的招牌半新不舊的,隨意打量幾眼內裏的裝潢,再看看不怎麽靠譜的小二,小義小聲嘀咕:“床鋪上不會有虱子吧。”

那小二站在一旁滿臉堆笑,分明聽見了小義的話,卻不肯吭聲,故意裝作聽不見。

“宛兒,”晏清河看向陸宛,“先將就一晚,明日一早動身,天黑之前便能趕到懷寧,我們可以到折柳山莊借宿一宿。”

聽到折柳山莊,陸宛眉頭一動。

他們這幾日趕路,自然也聽到了關於孟青陽與扶風郡主的傳聞,陸宛忍不住道:“不知道孟大哥回去了沒有。”

這是他踏入客棧來第一次開口說話,小二不禁看了他一眼。

這位小公子一身藍色夾襖,皮相頗好,唇色略淡,眉眼鼻唇皆像是畫出來的一樣。五官雖無艷色,卻叫人越看越喜歡,總是想多看他幾眼。

晏清河伸手敲敲桌子,“把你們最好的幾個菜都上上來,再加一壺茶。”

“好咧。”小二拉了拉脖子上的毛巾,樂呵呵地往後廚走去。

晏清河這才看向陸宛,回覆他方才的話:“宛兒不必憂心,他遲早要回去的。”

君命難違,皇帝親自下旨賜婚,孟青陽怎麽敢抗旨不從。

退一步講,就算他真的膽大包天,膽敢不接聖旨,孟老莊主和莊主夫人為了護住莊子上下的幾百條性命,也斷然會將孟青陽綁回來的。

陸宛實在不必為此感到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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