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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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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譚輕歌看著男人的手,骨節分明,力量與纖長恰到好處的體現,一如他的職業,既是熒幕上殺伐果斷的軍人,又是鏡頭裏校園劇中窗邊看書的少年。

她抿了抿唇,一時沒有回應。

她還在思考,腦中閃回那人微紅的眼角與耳垂。

他長得很不錯,單就那雙眼便是漂亮異常,如一潭深深的湖水,湖中旋渦能拉人墜入般。眼角的淚痣給他添了幾分淩厲與破碎之感,現在就流行這樣的長相。

譚輕歌略帶審視與挑剔地看著他,似在評估他的價值。

顏柯若有所悟,故意往她面前靠了靠。

於是那張臉又放大了幾分,使得她更清晰地看清了。

“還算滿意嗎?”他輕聲在她耳邊道,與此同時,她又聞到了淡淡清新的果香。

譚輕歌輕輕笑了,忽然回想起每一個記憶中帶著顏柯的畫面。那些畫面中他總是精致的、美艷的,似乎在她面前不敢有半分懈怠。

她直碌碌地盯著他,從眉眼間掃視到腰腹。

他伸出的手沒有絲毫抖動,可身體卻很誠實,譚輕歌眼神到達何處,他那處就微微在顫。

末了,顏柯終於禁不住她赤.裸的眼神,沙啞開口道:“輕歌,選我吧,和我走吧。”

不遠處何白薇和喬月扭在一團,在拼命忍住尖叫。

楊逸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關鶴辰則是在拼命隱藏眼中的苦澀與發了瘋似的嫉妒之意。

譚輕歌紆尊降貴地動了動手指,緩緩擡起了手腕。

顏柯瞳孔一縮,眸子霎時大亮。他嘴角漾起明艷的笑容,還沒等譚輕歌將手放在他掌心裏。

他突然抓住譚輕歌,拉起她就跑。

她沒有掙開,因為那一瞬間她看清了,他伸出來的骨節分明的無名指上,指根處有一顆小痣。

那是把她從夢中黑暗的湖底裏,也是從靈朝無盡風霜虐待的漩渦中拉出來的手。

譚輕歌被一股強力帶著奔跑,感覺整個人跟飛起來了一樣。

她早換掉了高跟鞋,此時腳下踩著一雙運動鞋,被顏柯拉著一路奔向前。

回頭望去,節目組和其他嘉賓都被他們甩在後頭,越來越小。

眼見著兩人即將爬上緩坡,太陽適時溜走,此刻晚霞漫天,西方天空呈現淡淡的粉色,稀碎的雲被千陽市的微風吹散,如同一道道精心點綴霞光的白色塗料。

李導在顯示器前罵人:“發什麽呆啊,無人機追上去啊!”

他怒而拍桌,眼睛死死粘在顯示器上,一刻也不能移動。點煙的手都在抖,他看著譚輕歌裙角飛揚起來的角度,如同一只振翅欲飛的白鳥。

李導知道,這節目不想火都不行了。

輕歌氣喘籲籲,呼吸逐漸沈重,她剛想拽住顏柯的袖子讓他停下,便見顏柯一個轉彎,帶著她閃進了一座布滿白色小花的矮墻裏。

兩人靠著墻,對方急促的呼吸在寂靜的山風中格外明顯。

旁邊有座被藤蔓緊緊包裹住的亭子,遮蔽了視角,無人機沒有發現想跟蹤的目標,從兩人頭上掠過去。

“輕歌……”顏柯緩慢的念出她的名字,低語一般,

他眼睛裏面藏了星星一樣,璀璨的發著光。

男人掌心的溫度熾熱得不行,在松開她之前用力攥了一下,微微的痛感讓輕歌心中莫名泛起癢意,似有羽毛輕輕掃過。

他顯然是有話要說,此刻連鬢邊的發梢都在風中雀躍地動。

遙遠的靈朝人們,在彈幕中瘋狂一片,搖旗吶喊。彈幕多得重重疊疊摞在一起,輕歌幾乎看不清任何字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顏柯即將說出的話。

然而就在此時,帷幕上突然整齊地湧出一批長篇大論,皆是一模一樣的語句,一看就是有人安排的刷屏。

細看那長長的一篇文章,開頭便道:“吾妾輕歌……”

靈朝人差點沒當場吐出來:【什麽惡心東西,狗皇帝醒了?】

【嘔——嘔——嘔——誰家屎窖子沒蓋嚴,讓狗皇帝跑進去偷吃了?詐屍起來就為了說這些?】

恭宣帝氣得臉都綠了,他無能狂怒砸東西,在殿室內指著彈幕尖叫:“大逆不道!這幫子刁民竟敢這麽說朕!”

他擡起右手置於頭上,揉著兩邊的太陽穴。

但最讓恭宣帝奇怪和氣憤的是,此時殿內竟沒有侍者附和他,幫襯他一起罵那幫豬狗不如的百姓。更甚者,他竟還捕捉到了某些人若有似無的諷笑,認真去尋時,又人人都是一副鵪鶉縮脖模樣。

恭宣帝咬著牙道:“給朕繼續發,看譚輕歌被我感化後,求著朕不要拋棄她的時候,這群愚民還怎麽笑得出來。”

封建皇權雖然在靈朝已有隱隱傾覆的跡象,但恭宣帝能調動的力量還是蓋過了尋常的百姓們。

於是人們終於看清了那篇文章的具體措辭,看完後他們更想吐了。

“吾妾輕歌,汝決然而去,不顧昔日情義,此事不再追究。汝以為神州強大,可為後盾,殊不知靈朝也乃百年古國,亦不可小覷。朕知,你心中幽憤,不甘囚於宮墻,也不願備受冷落。此前是朕的過失,沒能註意到你這些小女兒的心思。若您能放下過去,為靈朝所用,將神州技藝悉數傳授靈朝,助朕治國、管理庶民,朕將不計你謀害皇嗣之罪,並予你貴妃之權。現命你立刻跪地接旨,休得推托。”

語氣頤指氣使、居高臨下,仿佛這是對她莫大的擡舉,是天賜的福祉。

【聖女請三思,那恭宣帝之前就欺騙過您。他騙您會尊您為聖女,最後卻又將所有臟水都往您身上潑,萬萬不能草率決定!】

【他還強迫您懷上子嗣,簡直就是強取豪奪的盜匪!】

【聖女,他不過是想利用您盜取神州的技藝來鞏固他自己的權威,若讓他有了那麽強大的器物,後果簡直不堪設想!他會壓榨我們到死的。】

【聖女大人,請您救救我們。】

【都瞎嚷嚷什麽,皇帝都原諒譚輕歌了,甚至都赦免了她的死罪,還給她貴妃之位,譚輕歌一介女流,得到夫君如此尊重,還不行嗎,她還想要什麽?】

【我說句公道話,無論是在靈朝還是神州,一個女人能得到男人這樣的諒解,就知足吧。】

【……】

譚輕歌眼前飄過這些彈幕的同時,耳邊響起的還有顏柯清越的聲音。

他彎著身子,以仰視的角度望她,看她的眼神甚至不似之前那般男人看女人,更像是信徒在祈求他的神靈的眷顧。

他顫著聲音道:“我能……追你嗎?”

靈朝人在看到那篇讓人七竅生煙後發出的鋪天蓋地的罵狗皇帝的,和讓譚輕歌深思熟慮的彈幕都戛然而止。

一邊是拿女人當自己所有物的發言,一邊是小心翼翼的詢問。

原來……原來那狗皇帝的要求根本不是需要聖女考慮的事情啊,豈止是聖女,這樣不體面的問話該令每個人去唾棄。

譚輕歌輕輕笑了下,手指在虛空中一點。

所有靈朝人都聽到了一道空靈的溫潤機械音:“是否將公西弼鐘拉入黑名單?”

“是否將屬於{帶動不良氣氛}的若幹人拉入黑名單?”

“是。”他們聽到了譚輕歌心中的回答。

顏柯一直在沈默地等待譚輕歌的答覆,看她做奇怪的動作,起初有些不解,可更多的是還是緊張。他藏在身後的手腕都在劇烈地顫,用盡了全部的定力才沒在這緊要關頭、她的面前顯露毛頭小子般的莽撞。

隨後,他見到那人柔和地笑了,眼角眉梢都在笑,像只剛化形的小狐貍:“看你表現。”

塵埃落定。

仿似拒絕的話語,卻讓顏柯心口石頭落了地,她沒有明確拒絕,這便是最大的幸運。

顏柯平日裏在鏡頭前的淡定全然飛到了九霄雲外,此刻一度失聲,張了好幾次口才發出聲響。他還想在說些什麽:“那我可以給你……”

驀地,一道突兀的絆腳聲打斷了他的話。

何白薇與關鶴辰在墻的拐角處,就露出兩個小腦袋來,不知聽了多久。

他們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和見了鬼一樣。

四人在靜默中僵持良久,輕歌倒是神態自若,她自然地捋了捋鬢角的發絲,將它別到而後。

顏柯面色微紅,不知怎地,又正色瞪了關鶴辰一眼。

何白薇一手捂著自己的麥,一手捂著自己的嘴,那雙本就水靈靈的大眼睛此刻瞪得更大了,她慌忙解釋:“你倆剛才跑走的鏡頭太唯美了,李導喊著讓我們也跟著跑過來,我和鶴辰覺得這樣也可以,就……我們不是故意偷聽的。”

關鶴辰面色陰沈,竟沒接話。

他上上下下看顏柯,發覺他身上的麥已經被摘掉了,顯然對這場“告白”蓄謀已久。

關鶴辰臉色更不好看了,心裏焦躁的同時忽然發現譚輕歌的麥正齊齊整整地夾在領口。

這代表著,剛才顏柯的話,很有可能已經被導演組錄下來了。

他表情實在過於驚恐,但此時根本沒有人多分給他一個眼神。

顯示器前的李導雖然因為無人機丟了現場畫面,不過卻是聽到了大部分的收音。

他呼出一口氣,按下一個按鈕,顏柯的聲音透過音箱再次響起:“輕歌,我能……你嗎?”

李導咬著牙,咬肌因用力而腫起,他惱火拍桌。

這破麥關鍵時刻掉鏈子,顏柯說的到底是我什麽你啊?

*

譚輕歌在搖椅上閉目養神,唇角有著極淡的笑,身上披著的羊毛毯溫熱的,在這太陽落山就瞬間變涼的山間給予身體暖意。

手機傳來兩聲震動,是小思的微信:輕歌姐,我到了。

沒過兩分鐘,小思就穿著粉色的衛衣,手中拉著行李箱奔赴到她面前,身後還跟著兩個小助理。

她剛到,便將譚輕歌拉起來,左右檢查了個遍,見她沒有任何擦傷才稍稍舒口氣。小思心疼道:“這兩天種田辛苦了吧。”

“不辛苦,火鍋和烤串都很好吃。”譚輕歌凡爾賽道。

小思:?

譚輕歌垂下眼睫。

小思也沒多追問,現在還是在亂糟糟的拍攝片場,不是聊天的好地方,回去再細聊也不遲。

節目拍完了,但收拾各類物品還需要些時間,她是特意飛來接譚輕歌回家的。

小思年紀雖小,可業務能力與人脈卻是業界知名的強手,而且手底下就輕歌這麽一根獨苗,看得和眼珠子一樣重要。

小思打開自己帶的空行李箱,踅摸著將輕歌的衣服和山上摘的紅野果往裏面裝,帶回去給譚爸嘗嘗千陽的土特產。

她邊整理邊道:“熱搜熱度已經下去了,輕歌姐你不用再操心了。”

譚輕歌微微點頭,剛想閉目養神,便聽到小助理咦了一聲。

“顏柯老師竟然還在和李導聊天,綜藝也需要覆盤嗎?”

遠處的顯示器前有一坐一站兩個身影,李導靠著椅背抽煙,顏柯在旁邊玩打火機蓋子,兩人時不時講兩句話,話題似乎不是很歡脫。

輕歌瞥到了男人手中上下翻轉的打火機,在微沈的夜幕裏,那火苗如同螢火蟲在閃動。

不多時,幾人踏上節目組安排的商務車,正要前往機場。

哪想都安頓好了,司機卻沒立即開車。

譚輕歌正泛疑竇,車窗忽然被敲響了,外面是李導笑得眼角擠滿皺紋的臉龐。

她降下車窗,沖他禮貌笑笑。

李導看上去興致頗高:“輕歌,這就走了?剩下的幾位藝人想組局密室呢,你不去嗎?”

譚輕歌搖頭,委婉拒絕:“有您帶他們玩,他們肯定更開心,我就不去了,上次落水後精神氣不足。”

李導拍了拍她的肩:“上次那事怪我,安保沒做到位,讓你遭罪了。”

“是我自己不小心,”譚輕歌客套著。

寒暄幾句後,李導咳嗽了幾聲清嗓子,忽然湊近問:“輕歌,顏柯那小子最後到底和你說什麽了?”

譚輕歌一楞,心像被撞了一下,她笑著開口試探:“節目組不是都拍到了嗎?”

李導沒詐出來,只得又重重咳了幾聲,含糊道:“沒拍全……顏柯那小子,一直和我犟。我就拍了那麽一丟丟素材,他還不讓剪進去,那你說,我這工作還這麽做,咱們這熱度還怎麽來?”

他拇指掐在中指尖上,扼腕嘆息。

李導把頭發揉得淩亂,笑著道:“輕歌,你同不同意讓我適當地加工一下,放心,我這邊絕對不亂剪,這點我向你擔保。”

他這話說得謹慎,輕歌問:“顏柯那邊怎麽說?”

李導嘿嘿笑:“顏柯老師那邊說,只要你同意了,他怎麽樣都行。”

譚輕歌自然不能自己拿主意,轉頭去看小思。

小思觀察半晌,當即道:“李導,我們當然不能不同意您剪輯,合同上都寫著呢,這是我們的義務。可最終成片你得先拿給我們過一眼,成不?”

“成,成!”李導滿口答應,笑得臉上皺紋十分惹眼。

待到送走這位酷愛搞事的導演,小思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追問:“到底怎麽回事啊?”

輕歌懶洋洋地蜷起身子:“什麽怎麽回事?”

“你和顏柯啊,到底什麽情況?”小思急得牙癢癢,恨不得去找李導要現場錄像。才三天不見,這位姑奶奶怎麽惹上那位大麻煩?

輕歌還沒來得及回答,車窗又被敲響了。

小思在看到來人時目瞪口呆,驚訝得嘴都合不上。

顏柯換了身衣服,此時身上套著漸變藍的毛衣,底下是件隨意的牛仔褲,褲筒被那雙格外長的腿撐得筆直筆直的,襯得腰身比例一絕。

他彎著腰,一只手撐在車門上方。唇角是掩不住的笑意,眸子裏也盡是雀躍的、流動的星河。

“輕歌,”他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譚輕歌不覺有異,可車內的小思和助理都是渾身一凜。

乖乖,這語氣,怎麽這麽親昵,跟撒嬌似的。

顏柯竟是能發出這種聲音的人?他們表情怪異。

小思在後面瘋狂扯譚輕歌的袖子,向她使眼色詢問,並叫她快走。

可那眼神卻被輕歌誤解了,以為小思是在催促她回答剛才的問題。

於是她老老實實道:“哦,沒什麽特別的,顏柯說他想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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