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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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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不悔

不得不承認,七星和他的主子一樣,身體恢覆得極快。他醒來以後第二日,便著急落地行走了。

笛斯也沒有阻止他,任由他每日出出進進,每次都精神奕奕出門,灰頭土臉回來,如此往覆,生生不息。

一日晌午,七星沖了回來,眼中異常興奮。

“喲!七星今日回來的如此之早,快來快來,嘗嘗新鮮出爐的鮮花餅,老頭兒我今日改了配方……”花常在吆喝道。

七星卻似乎沒有聽到,他徑直走去花房,拉走了正在花房跟花絮澆花的笛斯。

笛斯走前還對花絮說:“我去去就回。”

花絮看著二人的背影,心中升起隱隱的不安。

直到傍晚,眾人結束晚飯,二人還未歸來。

花常在似乎比花絮還要緊張,在門口踱步。

拂熙調侃道:“花族長,您要想瘦身,我可教你一套拳法,您這樣飯後踱步,成效不大哦!”

花常在自豪地拍拍自己十月懷胎的肚子:“我這肚子,可是當年老婆子還在的時候給我養出來的,我這夜裏做夢哪,時常夢到老婆子叮囑我,肚子可不能沒了,要是沒了,奈何橋上相遇之時,她絕不放過我!”

拂熙瞠目,花族長不愧是花族長,繼上次說出“生命在於靜止”之後,這次,連已經離開人世的夫人都搬了出來。言下之意便是,你再勸我瘦身,我那死鬼老婆子晚上就要來找你嘍!這讓誰還敢再勸,難怪拂熙從未見過花絮說過此事。

前晚一場淅瀝瀝的春雨後,院裏的這棵桃樹,似是受了什麽刺激,滿樹炸裂開來,映紅了整個院子。終於肯露出自己花容月貌的“公主”卿塵坐在樹上,挑了朵姿色一般的桃花在指腹間轉了轉,然後,對著拂熙勾手。

拂熙不知道他叫自己作甚,但這段日子她被卿塵使喚慣了,這不,還是老老實實走到樹下,仰頭望著他。

“上來。”卿塵挑了挑眉。

拂熙擡腳站在樹下秋千上,沒好氣問道:“幹嘛?”

卿塵俯身,微微嘟嘴:“你看看,我嘴上的牙齒印還在不?”

拂熙的臉刷一下紅如桃花,卿塵趁她走神,手指一彈,那桃花落在拂熙頭上。或許是自己故意選了一朵姿色一般的,卿塵怎麽看都覺得人比花嬌啊!

拂熙別開臉,單手扶著秋千繩,對著門口道:“大師兄,花族長怎麽了?這都踱了一炷香時間了。”

“還能怎麽了,擔心女婿了沒唄!”

雖然拂熙在拉紅線方面頗有經驗,但經過上次與宛清揚和江千尚的一番相處之後,卿塵發現,若是對著真人,拂熙在這方面的自行參悟能力基本沒有,不過好在她一點就通。被卿塵一句話點撥下來,此刻,拂熙望著門外,再轉身看坐在堂屋內心緒不寧的花絮,微微皺眉:“這樣下去,回月老府又沒指望了。”

卿塵笑道:“看不出來,你對月老府這麽有感情?”

拂熙笑著撓頭,這才摸到自己頭上有朵桃花,估摸著是樹上掉下來的,她也沒多想,就任由那花呆在頭上:“感情自然是有的,不過嘛,”她嘻嘻一笑:“我想回月老府,主要是因為上面更有利於提升仙術,這凡塵,終究還是濁了些,我下來這些日子,覺得自己的仙術不進反退了。”

卿塵彈了彈拂熙額頭:“蠢貨!你完成了這次的任務,君上會讓你空手回月老府?”

拂熙一拍腦袋:“對哦!我還真是被鮮花餅蒙了心,君上上次開心,一開口我便成了仙,這次他再一開口,還不知道要獎勵我什麽呢!”

想到這裏,拂熙瞬間覺得眼前世界開闊了,她跳下秋千,跑到門外跟著花族長一起踱步,就在她差點要沖出去幫花族長找人的時候,餘光一瞟,看到了兩個熟悉的人影。

拂熙跳將起來:“回來了,笛斯和七星回來了,族長。”

花常在懸在心口的大石“哐當”一聲落下,肥嘟嘟的身子已經做好沖上去迎接二人的準備,卻在目光落在二人衣衫上時,面色一凝,低低嘆了口氣,轉身負手走回屋內。

拂熙不明白花常在為什麽突然一反常態,她不放心地看了花常在一眼,又回身迎接笛斯和七星。他二人一身泥濘,仿佛剛從哪個泥坑裏爬出來的一般,隱隱還散發出些惡臭味,拂熙掩著口鼻,靠近一看,那泥土黑黢黢,透著黑亮的光澤,似乎還有點黏糊糊的,她來百花也有一段日子了,著實不知百花何處有這樣的泥土。

“你們去哪裏了?”拂熙問道。

“要你管!”七星白了拂熙一眼,跨著大步進了屋。

“誒!你這小屁孩,出去玩到一身泥回家還對老子娘發火不成?豈有此理!”拂熙學著那些個等待淘氣孩子歸家的父母回擊道。

“拂熙,他小孩子心性,你別介意。”一旁,笛斯抱歉道。

拂熙連連擺手:“沒事兒,我與他說笑呢,我要是弄了自己一身泥,我可能比他火氣還大呢。”

七星回頭看了拂熙一眼,想要說些什麽,終是嘆了口氣,回到了屋內。

夜晚,星星正亮,笛斯坐在花房房頂,仰望著天空發呆。

“你走吧。”有聲音在身後響起,繾綣著夜風滑進笛斯耳中。

花絮走到他身旁,坐了下來,她見笛斯沒有說話,繼續道:“你們找到出口了。”

笛斯望著天的眼神一滯,有些僵硬地轉頭看花絮:“你都知道了?”

“爹爹與我說了,你們身上沾的泥,只有那裏才會有。”花絮呵呵一笑:“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今日才知道原來百花族是有出口的,那出口就在黃泉瀑布的後面。你說,我每日都經過瀑布,我怎麽就沒發現呢,哎,我還真是蠢。”

笛斯看著花絮:“或許不是因為你沒有發現,是你根本沒有想過要出去,你的族人們也一樣,你們沒有經歷過塵世的汙濁,沒有對金錢與權力的欲望,沒有欲望,便不會想要尋找離開這裏的路。”他頓了頓:“花絮,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不是一個幹凈的人,我為了那個皇位,做了太多惡心的事,我的手上,沾了太多的鮮血,我不配留在這裏。”

“笛斯……”花絮打斷了他:“我雖然沒有經歷過骨肉相殘,沒有經歷過戰場上的廝殺,但我知道,你不僅僅為了是皇位,不僅僅是為了自己,你是為了藍竺的百姓,為了讓他們有更幸福的生活,有更加美好的未來,為了國家的國泰民安。”

花絮轉頭對上那雙眸子,那雙本應冷若冰霜的眸子,此刻,仿佛冰與火在他的眼中交融,交融著諸多花絮看不懂的情緒。

那晚她雖然喝醉了,但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深深印在她的心底,她記得他年少經歷的奚落與痛苦,記得他的隱忍與孤獨,記得他在戰場上的每一場廝殺……她想,就算窮盡一生,她或許都體會不到他的痛苦,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給予他支持,支持他走出這裏,去過自己的人生。

笛斯望著花絮,既然選擇了那樣的一條路,他就不可能輕易孑然身退,他自己做不到,那些人也不會讓他做到。在外面,等待他的是至高無上的皇位,是一幫冒死在萬民書上簽字的百姓,是一班誓死忠心於他的門客。

花絮在他的眸子中看到自己漸漸模糊的身影,她的心微微一悸,下一瞬已被眼前之人擁入懷中,他的聲音隱忍而低沈:“不用等我……”

花絮閉上雙眼,只覺腦袋一沈……

遙遠的天空出現了魚肚白,花絮緩緩睜開眼,她的身上蓋著笛斯昨夜套在外面的薄衫,花絮坐起身,靜靜將外衣折好。

花房下傳來拂熙的聲音:“花絮,去采茶,要不要?”

花絮垂眸看下面,拂熙正搭著蜜合的肩膀,兩人仰頭看著花絮,笑意如春。

花絮笑著點了點頭,下面兩人忙上前扶好梯子,待花絮下了梯,兩人一左一右挽著她,蜜合葡萄眼彎了彎:“花絮姑娘,你今日可要小心些,我和拂熙姐姐聯手,你那片茶園可保不住了!”

三人笑作一團,朝著茶園出發。

自從笛斯走後,花顧之如雨後春筍,蹭一下又冒了出來。他一日三餐到花族長家蹭飯,一餐不落下,吃著吃著,也不知道是被鮮花餅堵了哪根筋,花顧之竟然要拜花常在為義父。關鍵是,花常在二話沒說,竟一口答應了。

就這樣,在認親儀式結束後,花顧之正式住進了花族長家,與花常在還有花絮成了真正的一家人。

一連好幾個晚上,卿塵躺在花房房頂,仰天長笑。

拂熙心道,現實果然比話本子還要不靠譜,本以為笛斯走了,花顧之努力努力,說不定還有些機會,這下好了,“情人”變“兄妹”,她與大師兄的這場比賽,提前結束了,她也算是輸的徹徹底底!

拂熙委屈的小臉落入卿塵的眼中,他這人絲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暗爽,賤嗖嗖的“安慰”道:“小師妹,莫傷心,你看他二人都姓花,說不定本來就是親戚呢,你可能不知道,這有血緣關系的人若是結合了,對下一代很不好的,哈哈哈哈!”

拂熙翻他個白眼,我信你個鬼,百花族所有人都姓花也沒見你說。

花常在突然多了個兒子,樂到每天都是笑醒的,但他老人家樂著樂著,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家裏現在不僅有一個嫁不出去的女兒,還多了個娶不到老婆的兒子!

帶著幸福的憂愁,某個午夜時分,花常在躡手躡腳挖出自己藏在桃樹下的最後一壇子三口醉,好巧不巧,被酒鬼拂熙看見了,兩人分享了三口醉後,商量出一個大計:舉辦一場全百花族的相親大會!

當然,不能明著跟族人說這是一場相親大會,一老一小嘰嘰咕咕一番後,決定再辦一次繁花節!

沒錯,百花族破天荒要舉辦今年的第二場繁花節了。

清明時節,細雨紛紛。

百花族人,盛裝出行。

與以往不同,今年的第二場繁花節,人人都必須戴上面具,不可以真面目示人。

煙雨蒙蒙的曲水河畔,蜜合頂著爆炸頭,戴著她滿是刺邊兒的面具,滿臉寫著不愉快。

“小刺猬!”身後,白水追了上來。

“你看!”蜜合抱著自己的腦袋,大叫道。

“看什麽?”白水一臉茫然:“看你的面具是吧?好看!帶刺兒的面具我還是第一次見!”

蜜合氣鼓鼓道:“你是不是傻,你看我的頭,這麽明顯都看不到嗎?都炸開了!我最討厭雨天了,一到雨天,我的頭就會炸成這樣,拂熙姐姐早上給捯飭的發髻和小辮子都沒了!”

白水撓撓腦袋:“我倒是覺得這頭發挺適合你的,小刺猬的頭不就是應該這樣嗎?夠霸氣!”

以前在山裏,每逢雨天,蜜合的那些朋友們都排著隊來嘲笑她的爆炸頭,她還是第一次被人用“霸氣”來形容自己的頭發,忙喜道:“你要這麽說,也不是沒有道理!”

“餵!你倆還在磨蹭什麽?還不快過來!”飛亭下,拂熙朝著二人招手。

蜜合和白水來到飛亭下,眾人手中已經舉著一盞盞琉璃燈。

曲水蜿蜒流淌,水面彩燈飄零,水與火隔著琉璃相遇,將水面編織的如夢如幻。

蜜合和白水順手一撈,撈了兩盞小小琉璃彩燈。

形態各異的琉璃燈罩內火光燁燁,映照出溫潤的光澤。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每盞琉璃燈罩內都有攏成花瓣形狀的三個小燈。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一盞小燈燃盡,這時,琉璃罩上便會顯現出一個燈謎,持燈人猜出謎底,根據謎底可猜出游戲的地點。

這個玩法可是拂熙和花族長熬了幾個通宵想出來的,而所有燈上的燈謎,白水和蜜合一聽,連呼不妥不妥!可燈已在手,妥不妥可由不得他們了。

花絮倒覺得很是有趣,適才她剛至曲水旁,便有一盞桃花燈飄到她的面前,此刻,她手中的第一個燈熄滅,粉色的琉璃盞上果然出現了五個字。

“花絮,花絮,你的燈謎出來了!”拂熙似乎比花絮還要緊張。

花絮舉高燈盞,心中默念道:草上休亂動。片刻,她莞爾一笑:“我知道要去哪裏了。”

“哪裏?你要去哪裏?”拂熙當初讓花顧之來出所有燈謎的謎面,自以為為自己省了事,如今看來,著實為難了自己。

花絮道:“謎底乃是個‘茶’字,我想,我要去的是茶園。”

拂熙迅速在腦袋中比劃了幾下,隨即拍手道:“可不就是個‘茶’字。”

卿塵嗤笑一聲:“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說的就是你。”

拂熙好想翻卿塵一個白眼,奈何,她打心眼裏覺得他說的有理。縱然是成了仙,於讀書這一項上,她終究是個扶不起的阿鬥,好在,身邊還有個靠譜的,拂熙舔著臉笑道:“大師兄,您才高八鬥,今日我的燈謎就靠你了。”

她話剛落音,兩人的燈同時滅了一盞,拂熙用餘光瞥了眼卿塵的燈,又看回自己的燈,兩人的謎面竟然是一樣的,好家夥,鴻運當頭啊!

卿塵睨了一眼,大步走開,拂熙疾步跟上:“大師兄,等等我,咱們的燈謎是一樣的!”

茶園旁的空地上,平日裏供人納涼的大竹亭早已變了樣,以竹簾相隔,亭子被分為五個小隔間。花絮到的時候,正好看到亭下端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遠遠的,花絮叫了他一身,那人轉過身,見到來人,卻仍是不茍言笑的模樣。

花絮上前道:“顧之,你與我抽到一樣的燈謎嗎?”

花顧之也早已聽出花絮的聲音,他搖頭晃腦道:“非也,非也,我是來做評判的。”

花絮不解:“評判?”

“對。”花顧之領著花絮來到第一個隔間,一本正經道:“我就是今日茶園煮茶的評判。”

花絮來到第一個隔間,但見裏面茶釜、茶碾、拂末等煮茶的工具一應俱全,她轉身問花顧之:“所以,今日抽到‘茶’字謎底的人都會來這裏參加煮茶的比賽?”

花顧之正色道:“正是,花絮,你且在此間稍候片刻,我想,其他人很快就會到了。”

要說花顧之入戲還真是快,他轉身坐到正中的裁判位置上後,之後,便再沒開口說過一句話。

期間,花絮聽到隔壁陸陸續續有聲響,估摸著一盞茶時間到,有鈴鐺聲響,花顧之字正腔圓道:“‘融雪煎香茗,調酥煮乳糜’,今日的茶園煮茶正式開始。”接著,他又邀請了幾位族中老人,與他一同作為今日煮茶的批判。

花絮還未反應過來,又一聲鈴鐺,只聽到隔壁叮咚作響,大家似乎已經開始了。

花絮卻不著急有所行動,她先打開水壇,湊近一聞,已是覺得不對勁,再用勺舀了些許,用竹箸沾了點置於舌尖上,咦,竟然是雪水。

那廂,花顧之開口道:“‘水為茶之母’,為了今日比賽的公平公正,花族長特地將其珍藏多年的梅枝雪水給大家煮茶。”

花絮心道,爹爹是受了什麽刺激,先是三口醉,現下是梅枝雪水,地下藏了多年的寶貝都挖了出來,莫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她吧?思及此,花絮決定今晚好好問問他。

有路過茶園的族人一聽到梅枝雪花,紛紛停下步子,一時間,竹亭被圍的水洩不通,其中,自然包括解不了燈謎,險些將燈砸了的白水的蜜合。

煮茶對於花絮來說,已是輕車熟路之事,她掐算著時間,碾茶完畢後,打開蓋子,茶釜中的水剛好沸,趁著“魚目微有聲”之時,花絮將碾好的茶末倒入茶釜之中。

耳畔傳來蓋上茶釜的聲音,花絮心道,隔壁的人竟和自己同步了,隔著珠簾,她看到影影綽綽的高大身影,一時之間竟有些晃神,茶釜中的聲響將她拉了回來,花絮覺得自己有些好笑,人都走了,自己還在這裏胡思亂想,她打開茶釜,水周沸騰如湧泉連珠,她細細將沫餑舀出放入盂內。少頃,水聲如騰波鼓浪,鼻尖聞得屢屢清香,花絮莞爾,不愧是多年梅枝雪水!

有族人撩開竹簾,將花絮分好的茶盞端了出去。隔壁的茶盞也被端了出去,透過縫隙,花絮輕輕瞥了一眼,白瓷杯內,茶水成漩渦狀旋轉,中心的茶餑如零落桃花,隨波流轉,暢意自在。

“煮茶很難嗎?”

“花絮,你見過大海嗎?”

“我這茶餑就似海上之冰山,千年不化,萬年不朽。”

“我用沫餑,還可畫出四季來。”

熟悉之音在耳畔響起,花絮的思緒飄到某個傍晚,日落西山,她在院中教笛斯煮茶,笛斯天分極高,她只是速速做了一遍,他便熟記於心,他還能用沫餑在茶水上畫畫,春之桃,夏之荷,秋之菊,冬之梅,他用竹箸輕撩水面,四季之花在花絮心底綻放。

她問他最愛什麽花?

他說,在遇到她之前,他無心賞花,如今,他獨愛桃花。

因為,他們相識在桃花盛開的季節。

如今,四季之花皆是花絮所愛,但她心裏最特別的那一朵,正是那茶盞中飄零的一朵桃花,只是一眼,便已不成淡定。

外面,花顧之與幾位老人家就茶色、茶味、茶香認真點評,最後,在花絮給隔壁的那位族人之間展開的激烈討論,最後,花絮險勝,花顧之上前撩開珠簾,邀請花絮出來,花絮看了眼隔壁,竹簾已被撩起,裏面空無一人。

“顧之,適才在隔壁煮茶的是誰?”花絮忍不住問道。

花顧之只是微微一笑:“都戴著面具,我也認不出來,適才他的第二個燈謎出來了,他著急走了。”

花絮望著亭外,面色黯然。

一旁,白水和蜜合沖了進來,二人湊到花絮的茶釜旁,用竹箸一人沾了點茶底,舔了口,閉上眼細細回味,半晌,兩人面面相覷。

“小刺猬,你嘗出什麽了嗎?”

蜜合頭搖如撥浪鼓:“沒有,不就是茶味兒?”

“我尋思著也是啊!怎麽適才聽他們評說,這茶好像天上有地下無似的。”

二人齊齊嘆了口氣。

那廂,幾位還在品茶的老人家齊齊搖頭,真真朽木不可雕也!

幾人出了茶園竹亭,恰好在外遇到路過的拂熙和卿塵。

“拂熙姐姐,你們這是要去何處?”蜜合一見到拂熙,就黏了上去。

“我們要去煙雲閣。”拂熙笑道。

“你們?難道和大師兄的謎底又是一樣的?”白水忍不住問道。

“正是!說來也巧,今日我和大師兄連著兩個燈謎都是一樣的。”拂熙心下也泛起嘀咕,面上卻開心得很。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緣分吧!”卿塵別著手大步向前。

拂熙忙屁顛屁顛追了上去。

花絮手中的琉璃盞又滅了一個,這次的謎面是句詩:萬紫千紅總是春。

花絮提起步子,走向花房,這次的比賽是插花,這對於花絮來說,不過是信手拈來之事,輕而易舉地拿了第一之後,她手上的第三盞燈滅了:疑是銀河落九天。

花絮思忖片刻,莫非是在黃泉瀑布?

花絮來到黃泉瀑布之時,眼前煙霧渺渺,耳畔水聲鼎沸,至於人嘛,一個都沒見到。

“莫非我猜錯了謎底?”花絮嘟囔著,覺得不對勁,轉身欲走,突然,“砰”一聲巨響,似乎有巨石從天而降,水花濺到花絮的身上,花絮趕忙往後退了兩步,難不成又有人從黃泉瀑布掉了下來?

“有人嗎?”花絮靠近瀑布,水花如煙,朦朦朧朧間,她只能看到水面泛起波浪層層,適才造成巨響的東西卻全然不見。

花絮在岸邊等待良久,適才心中泛起的漣漪跟隨水波漸平,她站起身,準備回去。

“我回來了。”

花絮驀然睜大眼,她回身而看,雲霧繚繞中,有一道煙墨色乍看。

花絮一點點靠近:“笛斯?”

白霧中的煙墨色由虛到實,化成花絮日夜思念的模樣:“是我。”

“你回來了?”指尖觸摸到笛斯的面龐,花絮確定眼前之人不是幻象,驚喜在爬上眼角的那一刻化為絲絲擔憂:“你回來了,二皇子能放過你的那些門客嗎?藍竺的百姓們怎麽辦?”

“二皇子已經死了,藍竺的百姓需要人來守護,但是能守護他們的卻不止我一人,你放心,一切都安頓妥當了。”笛斯握住花絮的手:“不知百花族聖女,是否願意收納我這個孤苦無依的外鄉人?挑水澆花,采茶問藥,釀酒洗衣……只要你吩咐的,我皆可效勞。”

“你不後悔?”

“此生不悔。”

不遠處的白霧中,七星牙齒一酸,主上就是主上,做什麽都是佼佼者,以前怎麽沒發現,他說起這些話也是信手拈來呢?

七星覺得身上汗毛都豎了起來,隱約間,他聽到身後的樹林間有聲響,他警惕回首,朦朧間,他似乎看到樹後有東西,生怕有人打擾了主上的人生大事,七星不敢聲張,持劍小心翼翼靠近那棵大樹。

及近,七星扶額,整整齊齊的一排腦袋從樹後探出來,最上邊的白水朝著他使勁揮手:“讓開些,你擋著我們了。”

七星無言:“你們站多久了?”

眾人相識一笑,壓低嗓子道:“反正比你久。”

拂熙朝著他招手:“還不快過來,站在那裏礙事。”

七星貓著步子來到樹後,花顧之正躲在樹後小聲念叨:“非禮勿聽,非禮勿視。”

花族長拍拍七星的肩膀:“小七星,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有福同享,來來來,給你留了位置,過來一起看。”

七星被花常在拉到身邊,嘴上不情願道:“今日霧氣大,我適才站那麽近,都只能聽到聲音,你們站這麽遠,能看到什麽呀?”

“你若想看,我們自然有的是法子。”

卿塵大手一揮,七星頓覺白霧散開,眼前清晰一片……

碧波白浪之下,花絮與迪斯比肩而立。

花絮煙霧繚繞的水面,忽然想起什麽:“笛斯?你是剛回來的嗎?”

“嗯。”笛斯眼中閃過一道狡黠的光。

花絮摸了摸笛斯的衣袖:“那你的衣服為何沒有濕?你怎麽知道今日繁花節要戴面具?你這衣袖上沾的是茶末……”她話未說完,一點溫熱覆上唇畔,帶著些特殊的香味兒,半晌,花絮推開笛斯,問道:“你……你喝酒了?”

“嗯。”笛斯低聲道:“花族長給我留了最後一碗三口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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