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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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不冷也不過分灼熱的五月，大概是最舒服的時候。
清早空氣微涼，剛吹走了昨天白日裏的那些兒熱氣，紅日又升，帶著熱意卷土重來。
蕤賓五月，是暮春與初夏的對決，是寒遇熱矛盾的微妙平衡。
一片濃翠中，重重密密的紅色，紅得嬌艷，紅得濃烈。
在五月的早晨燦爛而熱烈。
林晚意恍惚想起，今早出門時，樓下綠化中的石榴花開了。
她站在鏡子前，捧起涼水，試圖消散臉上不正常的紅暈，拉回自己飄散的思緒。
僅僅一捧的涼意不夠澆滅足以讓人恍惚的熱意，就像早晨那層涼紗經受不住夏日的烘烤。
那點兒涼把她的從初夏帶到年初的凜冬。
春節剛過，她就開始忙著為拍電影拉投資、制作商業計劃書。
直到現在——榴花如火的初夏，終於湊夠資金，距離開機不遠。
林晚意是一名新人導演，拍過一些商業廣告，有一部成績不錯網劇。
但這些成績來拍電影遠遠不夠，更別說，她還是沒有簽約影視公司的導演。沒有簽約的新人，代表著不會有人主動培養，或是給你施展才能的資源。
想要拍電影，只能靠自己去爭取。
沒有平臺做輔助和起點，她可以給自己創造。
很可能，任何影視行業從業者都有一個電影夢，希望有朝一日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影院銀幕，當然她也不例外。無論何時，無需質疑，這個夢總在她內心深處，像一股涓涓的甘泉，一份埋在地下的寶藏，指引迷途的追夢者方向 ，給予勇氣與力量。
幸而華慶投資的總裁對她的項目很感興趣，投了近八成的資金。加上她之前已經拉到一小部分，資金現已基本集齊，開機指日可待。
說實話，以她的資歷能拉到華慶的投資實屬不易。華慶投資一直以來作為企業投資方，投資過的影視作品多達幾十部。那些影視作品雖然沒有大爆的，可都也在上映播出後小火了一把，至少目前來說還沒有賠錢的。
作為一個新人，她能在半年內拉到投資，已經是十分幸運了。
截止目前，林晚意開機籌備工作已經完成大半，簽下了幾個主演，攝影部門美術部門基本成立，不出意外兩個月內開機。
只要資金到位，剩下的都是小問題，林晚意這樣想。
鏡子裏的自己，雙頰酡紅，剛剛喝得有點多。
剛才與華慶投資簽了合同，現在雙方在一家菜館包間裏聚餐，名為慶祝合作。
華慶那邊來的是投資負責人，趙總和兩個助理。他們讓林晚意叫來了她目前的團隊——初步成立的攝影部門與美術部門工作人員，以及前不久簽下來的三個主演。
下肚的酒精開始發揮作用，林晚意的臉依然是燙燙的，熱度絲毫不減。
她擦幹臉上的水，努力讓自己的理智回籠，等會回去包間還有的喝。
之前開會時，那個趙總很明顯對她的項目十分感興趣，剛闡述完具體內容，商議不過幾句，就直爽地答應下來。簽合同什麽的也十分迅速，比那些的語焉不詳的拒絕讓人舒心太多。
可誰也沒想到，那華慶的趙總上了酒桌，一沾酒本性便暴露出來，讓人一言難盡。
林晚意帶的隊伍裏有好幾個女生，年紀都不大。上桌前，大家說好不喝酒，趙總自己幾杯黃湯下肚，忘乎所以不停地勸酒。
別人不喝，推辭再三也不能讓他善罷甘休，馬上就板著臉，大聲嚷嚷：
“小林啊，是不是不給趙哥面子？”
“咱們剛簽了合同，就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來，今天給我個面子，祝你們早日開機，喝！”
林晚意在影視圈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員，拿不出成績來讓人信服她的能力。就是因為如此，很多人還沒看過她的項目內容，拒絕的話就已經出口，甚至還有人當面將她的策劃書丟進垃圾桶。
沒名氣，為了資金不得不低頭。
不想與投資人趙總有沖突，只能先忍下，今天過了大家最好一輩子不要再見。
她能一人在這兒，還是趁著趙總離席，才有機會從酒桌上暫時逃出來。
已經好一會兒了，林晚意該回包間了，否則又捉住借口罰酒來灌她了。
灌了水龍頭後衛生間內異常安靜，寂靜地有些可怕。
她的眼皮突突跳了兩下，一種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剛剛離席時，她旁邊的位置是空的，那是女主演鹿夕的位置。
那個小姑娘，臉龐精致，瓊鼻櫻唇，有一雙小鹿般的大眼睛，名字也恰如長相可愛。今年剛滿20，南城電影學院大二在讀，還沒踏入社會的小姑娘。
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林晚意看到與室友逛街的鹿夕，第一眼恍若自己劇本中的女主角走入了現實。
林晚意抓緊機會，把人給簽了下來。雖然那時，她才剛開始融資。
就算是鹿夕沒喝過酒，也被趙總灌了幾杯酒。
鹿夕第一次喝酒，辛辣的酒液入喉，被嗆得直咳嗽。趙總哈哈大笑，仿佛見到了什麽極為可笑的事情。
放在平時林晚意可不慣著這種人，她也是有脾氣的，早開罵了，這種酒品差的人喝什麽酒啊。
“小鹿？”
林晚意迅速冷靜下來，在衛生間內喊了兩聲，空蕩蕩的，甚至能聽見回聲。她在這兒待了有十幾分鐘，無人進出，可以確定衛生間裏沒人。
那小鹿去了哪裏？
她的心沈了下去。
來時在拐角處一包間聽見奇怪的聲音，當時她酒意上湧，腦子不清醒以為是錯覺，現在想來……
一個激靈，她急忙往回跑去。
用力一推，門開了。
包間內沒有開燈，很暗，但林晚意接著推開的門清楚地看到了裏面的場景。
瞬間，她的酒意全沒了。
女孩被人抵在墻上，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她只能嗚咽出聲。眼裏閃著淚光，像一只被人欺負的小動物。
聽見動靜，她滿懷期待地看向門口。
而作惡的人，正是早早離席的趙總。
見此場景，林晚意一股怒氣從胸口沖上來，腦子裏什麽甲方乙方、大局為重，為了資金再忍忍的念頭全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她一直都不是好欺負的，以前也是堂堂林大小姐，誰敢惹。
上前幾步，拽著男人肩膀，把人扯開。一腳踹去，也不管是哪兒，反正是用了十二分的力氣。
趙總發出殺豬般的慘叫，倒了下去。
林晚意怒意難平，待補上幾腳，卻聽見身後滿臉淚水的鹿夕叫了聲：“晚意姐。”帶著鼻音。
鹿夕今天穿的是藍色泡泡袖襯衫，搭配白色褲子，就是青春洋溢的女大學生。而現在，衣服領口被扯破，肩頭暴露在外。
此刻，林晚意對趙總的厭惡達到了巔峰。
“發生什麽了？”包間外傳來嘈雜的人聲，有人過來了。
隔壁包間的人早聽見有人的痛呼，內心奇怪，紛紛前來查看。
門外的說話聲腳步聲漸近，林晚意當即脫下外套，在人進來之前給鹿夕披上。
首先進來的是趙總帶的兩個助理，看見裏面的場景十分驚訝。那男助理急忙去查看躺在地上嚎叫的趙總。
其他人也跟著陸續進來，看見裏面，滿臉淚痕還披著林晚意外套的鹿夕，躺著捂住自己襠部發出陣陣慘叫的趙總，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們沒人說話，林晚意對躺在地上的人冷笑道：“要打120嗎？遲了可就來不及了。”
反而那男助理憤憤地說：“你知道他傷到的是哪兒嗎？”
“既然管不住，那正好廢掉別要了。”
“你——”
喬林是在這時進來的，他是林晚意這次電影的男主演。
“晚意姐。”他看見鹿夕的模樣，也明白了緣由，怒氣填胸。
林晚意對他招手，做口型說了兩個字，喬林頓時醒悟，點點頭，轉身出了包間。
那男助理見人越來越多，都站在林晚意那邊。自己這邊人數上不占優勢，說不定還會被打，不敢再出言挑釁，扶著趙總站了起來。
趙總痛得臉都扭曲了，滿頭大汗，臨走前還放下狠話；“你等著……別想拍什麽……電影了。”。他說話都牙齒打顫，想是痛得厲害。
林晚意安撫眾人一番，讓他們都散了，最後親自送鹿夕回學校。
車上，鹿夕裹著林晚意的外套，沈默著。
車窗開著，吹進來午後燥熱的空氣，沒能帶走車內的沈悶。
鹿夕擡頭，看見陽光透過車窗照在林晚意的臉上，仿佛透明，一縷發絲隨風飛揚。她看見她的眼下青黑，眉頭緊鎖，很可能在為剛才的事情憂慮吧。
剛剛趙總留下一句話去了醫院，剩下的人大多數對他的無恥感到氣憤，有人來安慰鹿夕，有人痛斥趙總的素質低下。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提合同與資金，但他們都知道，與華慶的合作是吹了，八成的的資金缺口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湊得到的。
到底能何時開機，又成了不確定的答案。
想到此，鹿夕鼻頭一酸，馬上又要掉下淚來。
她強忍喉頭澀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盡量聽起來和平常一樣，她開口：“對不起，晚意姐，如果……不是我……”還沒說完，眼淚便簌簌地掉了下來。
林晚意從自己的思緒裏回過神，拭掉她的眼淚，“你沒有做錯任何事，為什麽要道歉？”
“我……”她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那，和華慶的合同是沒了嗎？”
“是啊。”
“我們原定的七月開機，還能……”話一出口，鹿夕就後悔了，答案很明顯是否定的。
“我會想辦法，盡量按原計劃，你別擔心。”林晚意看著她，給她一個安撫性的微笑，試圖表現出毫不在意的模樣，“在飯桌上，我早就看他不爽，只可惜剛才只踹了他一腳，便宜他了。”
鹿夕見她這樣說，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但也悄悄松了一口氣。
沈默了一陣，林晚意忽然鄭重地拉著她的手，向她道歉：“小鹿，今天是我沒有照顧好你，要是……我真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麽。這次是我沒有盡到責任，害得你……”
鹿夕內心湧起一股暖流，急忙打斷她的話，“晚意姐，你一直護著我，我知道。”無論是在桌上被灌酒時，還是在包間為她出氣。
“小鹿，今天這件事，無論你做什麽我都會支持你，無論是報警。就算你不想再繼續演，我也可以……”
鹿夕心中一驚，急忙問：“晚意姐，你不拍了嗎？”
“怎麽會？我永遠不會放棄。”林晚意笑了一下，繼續說，“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想繼續參演，不用賠償違約金。”
“晚意姐，雖然我還是個學生，演技並不好，但你……只要你不會不要我，我就不走。”
聽她這番話，林晚意非常感動，卻說：“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覺，什麽也別想，等睡醒再做決定。”
看著鹿夕走進學校的背影，林晚意內心依然十分不是滋味。
剛剛在酒桌上，她問鹿夕手語學得怎麽樣？因為電影拍攝需要，她提前給鹿夕布置了學手語任務。
鹿夕懵了一瞬，像是中學時突然被老師點名抽查作業一般，回過神立馬答：“學了一點兒，但還是剛入門階段。”
說著比劃著，做了一串動作，意思是“我會手語”。
那是一個驕傲的小模樣，對自己的表現信心滿滿。
林晚意看她手指飛舞的動作忍不住一笑，同樣比劃了一個“不錯”。
鹿夕走後，只剩林晚意孤身一人，她突然感覺自己很累很累。遲來的酒意，帶著情緒起伏變化帶來深深的疲憊席卷而來。
不過短短半天，早上她還在為籌齊資金而興奮，現在一切都被打回原點。真是人生無常。
到底什麽時候能湊齊資金？林晚意也說不上來，但是她對自己剛才做的一切一點兒也不後悔，就是遺憾其他人來得太快，沒有再踢上兩腳。
沿著街道又走了一段，林晚意渾身疲憊，幾乎要站不穩，索性就坐在街邊。
車輛往來，行人匆匆。
各種喧囂嘈雜以及今天發生的讓人心煩意亂的一切，都如潮水般逐漸遠去。她仿若身處一葉小舟，隨著流淌的思緒飄遠，歸於靜謐。
半夢半醒之際，一道低沈而有磁性的聲音打破了她的寧靜。
“林晚意？”
男子身材高挑，一席英式剪裁的黑色西裝，布料挺括，泛著精致的暗光，保守低調卻顯奢華。肩寬腰窄的設計修身合體，展現出流暢的線條，完美地勾勒出他那健美身材。
他非常英俊，臉龐冷峻，臉部線條清晰流暢，明眸又黑又亮，猶如星辰一般閃爍。
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所有的喧嘩吵鬧在此刻都為他而沈寂。
只是，林晚意雙眼迷蒙，並不是十分清醒，幾乎睜不開眼睛，半睜著看了好久。從腰到胸，直勾勾地看了好一會兒，最後到臉，才勉強認出了眼前的人。
足足被這樣打量了有三分鐘，男人皺起眉頭。
即使是半夢半醒，林晚意也還記得他們之間的仇怨，喊道：
“江小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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蕤賓五月，是暮春與初夏的對決，是寒遇熱矛盾的微妙平衡。
一片濃翠中，重重密密的紅色，紅得嬌艷，紅得濃烈。
在五月的早晨燦爛而熱烈。
林晚意恍惚想起，今早出門時，樓下綠化中的石榴花開了。
她站在鏡子前，捧起涼水，試圖消散臉上不正常的紅暈，拉回自己飄散的思緒。
僅僅一捧的涼意不夠澆滅足以讓人恍惚的熱意，就像早晨那層涼紗經受不住夏日的烘烤。
那點兒涼把她的從初夏帶到年初的凜冬。
春節剛過，她就開始忙著為拍電影拉投資、制作商業計劃書。
直到現在——榴花如火的初夏，終於湊夠資金，距離開機不遠。
林晚意是一名新人導演，拍過一些商業廣告，有一部成績不錯網劇。
但這些成績來拍電影遠遠不夠，更別說，她還是沒有簽約影視公司的導演。沒有簽約的新人，代表著不會有人主動培養，或是給你施展才能的資源。
想要拍電影，只能靠自己去爭取。
沒有平臺做輔助和起點，她可以給自己創造。
很可能，任何影視行業從業者都有一個電影夢，希望有朝一日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影院銀幕，當然她也不例外。無論何時，無需質疑，這個夢總在她內心深處，像一股涓涓的甘泉，一份埋在地下的寶藏，指引迷途的追夢者方向 ，給予勇氣與力量。
幸而華慶投資的總裁對她的項目很感興趣，投了近八成的資金。加上她之前已經拉到一小部分，資金現已基本集齊，開機指日可待。
說實話，以她的資歷能拉到華慶的投資實屬不易。華慶投資一直以來作為企業投資方，投資過的影視作品多達幾十部。那些影視作品雖然沒有大爆的，可都也在上映播出後小火了一把，至少目前來說還沒有賠錢的。
作為一個新人，她能在半年內拉到投資，已經是十分幸運了。
截止目前，林晚意開機籌備工作已經完成大半，簽下了幾個主演，攝影部門美術部門基本成立，不出意外兩個月內開機。
只要資金到位，剩下的都是小問題，林晚意這樣想。
鏡子裏的自己，雙頰酡紅，剛剛喝得有點多。
剛才與華慶投資簽了合同，現在雙方在一家菜館包間裏聚餐，名為慶祝合作。
華慶那邊來的是投資負責人，趙總和兩個助理。他們讓林晚意叫來了她目前的團隊——初步成立的攝影部門與美術部門工作人員，以及前不久簽下來的三個主演。
下肚的酒精開始發揮作用，林晚意的臉依然是燙燙的，熱度絲毫不減。
她擦幹臉上的水，努力讓自己的理智回籠，等會回去包間還有的喝。
之前開會時，那個趙總很明顯對她的項目十分感興趣，剛闡述完具體內容，商議不過幾句，就直爽地答應下來。簽合同什麽的也十分迅速，比那些的語焉不詳的拒絕讓人舒心太多。
可誰也沒想到，那華慶的趙總上了酒桌，一沾酒本性便暴露出來，讓人一言難盡。
林晚意帶的隊伍裏有好幾個女生，年紀都不大。上桌前，大家說好不喝酒，趙總自己幾杯黃湯下肚，忘乎所以不停地勸酒。
別人不喝，推辭再三也不能讓他善罷甘休，馬上就板著臉，大聲嚷嚷：
“小林啊，是不是不給趙哥面子？”
“咱們剛簽了合同，就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來，今天給我個面子，祝你們早日開機，喝！”
林晚意在影視圈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員，拿不出成績來讓人信服她的能力。就是因為如此，很多人還沒看過她的項目內容，拒絕的話就已經出口，甚至還有人當面將她的策劃書丟進垃圾桶。
沒名氣，為了資金不得不低頭。
不想與投資人趙總有沖突，只能先忍下，今天過了大家最好一輩子不要再見。
她能一人在這兒，還是趁著趙總離席，才有機會從酒桌上暫時逃出來。
已經好一會兒了，林晚意該回包間了，否則又捉住借口罰酒來灌她了。
灌了水龍頭後衛生間內異常安靜，寂靜地有些可怕。
她的眼皮突突跳了兩下，一種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剛剛離席時，她旁邊的位置是空的，那是女主演鹿夕的位置。
那個小姑娘，臉龐精致，瓊鼻櫻唇，有一雙小鹿般的大眼睛，名字也恰如長相可愛。今年剛滿20，南城電影學院大二在讀，還沒踏入社會的小姑娘。
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林晚意看到與室友逛街的鹿夕，第一眼恍若自己劇本中的女主角走入了現實。
林晚意抓緊機會，把人給簽了下來。雖然那時，她才剛開始融資。
就算是鹿夕沒喝過酒，也被趙總灌了幾杯酒。
鹿夕第一次喝酒，辛辣的酒液入喉，被嗆得直咳嗽。趙總哈哈大笑，仿佛見到了什麽極為可笑的事情。
放在平時林晚意可不慣著這種人，她也是有脾氣的，早開罵了，這種酒品差的人喝什麽酒啊。
“小鹿？”
林晚意迅速冷靜下來，在衛生間內喊了兩聲，空蕩蕩的，甚至能聽見回聲。她在這兒待了有十幾分鐘，無人進出，可以確定衛生間裏沒人。
那小鹿去了哪裏？
她的心沈了下去。
來時在拐角處一包間聽見奇怪的聲音，當時她酒意上湧，腦子不清醒以為是錯覺，現在想來……
一個激靈，她急忙往回跑去。
用力一推，門開了。
包間內沒有開燈，很暗，但林晚意接著推開的門清楚地看到了裏面的場景。
瞬間，她的酒意全沒了。
女孩被人抵在墻上，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她只能嗚咽出聲。眼裏閃著淚光，像一只被人欺負的小動物。
聽見動靜，她滿懷期待地看向門口。
而作惡的人，正是早早離席的趙總。
見此場景，林晚意一股怒氣從胸口沖上來，腦子裏什麽甲方乙方、大局為重，為了資金再忍忍的念頭全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她一直都不是好欺負的，以前也是堂堂林大小姐，誰敢惹。
上前幾步，拽著男人肩膀，把人扯開。一腳踹去，也不管是哪兒，反正是用了十二分的力氣。
趙總發出殺豬般的慘叫，倒了下去。
林晚意怒意難平，待補上幾腳，卻聽見身後滿臉淚水的鹿夕叫了聲：“晚意姐。”帶著鼻音。
鹿夕今天穿的是藍色泡泡袖襯衫，搭配白色褲子，就是青春洋溢的女大學生。而現在，衣服領口被扯破，肩頭暴露在外。
此刻，林晚意對趙總的厭惡達到了巔峰。
“發生什麽了？”包間外傳來嘈雜的人聲，有人過來了。
隔壁包間的人早聽見有人的痛呼，內心奇怪，紛紛前來查看。
門外的說話聲腳步聲漸近，林晚意當即脫下外套，在人進來之前給鹿夕披上。
首先進來的是趙總帶的兩個助理，看見裏面的場景十分驚訝。那男助理急忙去查看躺在地上嚎叫的趙總。
其他人也跟著陸續進來，看見裏面，滿臉淚痕還披著林晚意外套的鹿夕，躺著捂住自己襠部發出陣陣慘叫的趙總，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們沒人說話，林晚意對躺在地上的人冷笑道：“要打120嗎？遲了可就來不及了。”
反而那男助理憤憤地說：“你知道他傷到的是哪兒嗎？”
“既然管不住，那正好廢掉別要了。”
“你——”
喬林是在這時進來的，他是林晚意這次電影的男主演。
“晚意姐。”他看見鹿夕的模樣，也明白了緣由，怒氣填胸。
林晚意對他招手，做口型說了兩個字，喬林頓時醒悟，點點頭，轉身出了包間。
那男助理見人越來越多，都站在林晚意那邊。自己這邊人數上不占優勢，說不定還會被打，不敢再出言挑釁，扶著趙總站了起來。
趙總痛得臉都扭曲了，滿頭大汗，臨走前還放下狠話；“你等著……別想拍什麽……電影了。”。他說話都牙齒打顫，想是痛得厲害。
林晚意安撫眾人一番，讓他們都散了，最後親自送鹿夕回學校。
車上，鹿夕裹著林晚意的外套，沈默著。
車窗開著，吹進來午後燥熱的空氣，沒能帶走車內的沈悶。
鹿夕擡頭，看見陽光透過車窗照在林晚意的臉上，仿佛透明，一縷發絲隨風飛揚。她看見她的眼下青黑，眉頭緊鎖，很可能在為剛才的事情憂慮吧。
剛剛趙總留下一句話去了醫院，剩下的人大多數對他的無恥感到氣憤，有人來安慰鹿夕，有人痛斥趙總的素質低下。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提合同與資金，但他們都知道，與華慶的合作是吹了，八成的的資金缺口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湊得到的。
到底能何時開機，又成了不確定的答案。
想到此，鹿夕鼻頭一酸，馬上又要掉下淚來。
她強忍喉頭澀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盡量聽起來和平常一樣，她開口：“對不起，晚意姐，如果……不是我……”還沒說完，眼淚便簌簌地掉了下來。
林晚意從自己的思緒裏回過神，拭掉她的眼淚，“你沒有做錯任何事，為什麽要道歉？”
“我……”她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那，和華慶的合同是沒了嗎？”
“是啊。”
“我們原定的七月開機，還能……”話一出口，鹿夕就後悔了，答案很明顯是否定的。
“我會想辦法，盡量按原計劃，你別擔心。”林晚意看著她，給她一個安撫性的微笑，試圖表現出毫不在意的模樣，“在飯桌上，我早就看他不爽，只可惜剛才只踹了他一腳，便宜他了。”
鹿夕見她這樣說，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但也悄悄松了一口氣。
沈默了一陣，林晚意忽然鄭重地拉著她的手，向她道歉：“小鹿，今天是我沒有照顧好你，要是……我真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麽。這次是我沒有盡到責任，害得你……”
鹿夕內心湧起一股暖流，急忙打斷她的話，“晚意姐，你一直護著我，我知道。”無論是在桌上被灌酒時，還是在包間為她出氣。
“小鹿，今天這件事，無論你做什麽我都會支持你，無論是報警。就算你不想再繼續演，我也可以……”
鹿夕心中一驚，急忙問：“晚意姐，你不拍了嗎？”
“怎麽會？我永遠不會放棄。”林晚意笑了一下，繼續說，“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想繼續參演，不用賠償違約金。”
“晚意姐，雖然我還是個學生，演技並不好，但你……只要你不會不要我，我就不走。”
聽她這番話，林晚意非常感動，卻說：“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覺，什麽也別想，等睡醒再做決定。”
看著鹿夕走進學校的背影，林晚意內心依然十分不是滋味。
剛剛在酒桌上，她問鹿夕手語學得怎麽樣？因為電影拍攝需要，她提前給鹿夕布置了學手語任務。
鹿夕懵了一瞬，像是中學時突然被老師點名抽查作業一般，回過神立馬答：“學了一點兒，但還是剛入門階段。”
說著比劃著，做了一串動作，意思是“我會手語”。
那是一個驕傲的小模樣，對自己的表現信心滿滿。
林晚意看她手指飛舞的動作忍不住一笑，同樣比劃了一個“不錯”。
鹿夕走後，只剩林晚意孤身一人，她突然感覺自己很累很累。遲來的酒意，帶著情緒起伏變化帶來深深的疲憊席卷而來。
不過短短半天，早上她還在為籌齊資金而興奮，現在一切都被打回原點。真是人生無常。
到底什麽時候能湊齊資金？林晚意也說不上來，但是她對自己剛才做的一切一點兒也不後悔，就是遺憾其他人來得太快，沒有再踢上兩腳。
沿著街道又走了一段，林晚意渾身疲憊，幾乎要站不穩，索性就坐在街邊。
車輛往來，行人匆匆。
各種喧囂嘈雜以及今天發生的讓人心煩意亂的一切，都如潮水般逐漸遠去。她仿若身處一葉小舟，隨著流淌的思緒飄遠，歸於靜謐。
半夢半醒之際，一道低沈而有磁性的聲音打破了她的寧靜。
“林晚意？”
男子身材高挑，一席英式剪裁的黑色西裝，布料挺括，泛著精致的暗光，保守低調卻顯奢華。肩寬腰窄的設計修身合體，展現出流暢的線條，完美地勾勒出他那健美身材。
他非常英俊，臉龐冷峻，臉部線條清晰流暢，明眸又黑又亮，猶如星辰一般閃爍。
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所有的喧嘩吵鬧在此刻都為他而沈寂。
只是，林晚意雙眼迷蒙，並不是十分清醒，幾乎睜不開眼睛，半睜著看了好久。從腰到胸，直勾勾地看了好一會兒，最後到臉，才勉強認出了眼前的人。
足足被這樣打量了有三分鐘，男人皺起眉頭。
即使是半夢半醒，林晚意也還記得他們之間的仇怨，喊道：
“江小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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