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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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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沒想到李元夕去而覆返,何老板在看到她的瞬間,疲憊的面容因震驚而定格,等他想掩藏時已經來不及了,但他還是盡量挺直脊背,保持儀態。

李元夕也很驚訝,不過幾步路的工夫,何老板居然蒼老了許多,剛才那個錚錚傲骨的長者哪兒去了?就連他身上的駝布道袍似乎都寬大了一圈。看樣,何鈺沒有撒謊,何家香鋪的壓力的確很大。

但這一面之詞,還需確認。她壓下心頭猜想,問何老板:“敢問何老板,近來真的拿不到海南沈,無法制作香茶,不能按時發貨嗎?”

聽到這個問題,何老板眉頭蹙得更緊,他瞥了眼立在客室門口的何鈺,怒道:“去領家法。”

何鈺一怔,小聲道:“小巫女不是對手,她不會亂講……”

“那也不行。”何老板打斷兒子的話,“經營之秘,概不外傳,謹言慎行,君子之道,你都忘了!”

李元夕接口道:“是我問他的!我是捕快,是公人,按律,民眾需協助公人斷案。何鈺做得很好,據實相告。何老板,現在我需要你的助力,請回答我的問題。”

何老板依舊不答,而是問道:“什麽案子,何家本分經營,按時繳納稅賦,未從違規。”

“何家不違規,不代表別家不違規啊。”

李元夕說著,突然發現何老板有些軸,一個商人,不應該呀,難道真是給家規約束緊了。

她端起那杯半溫的香茶,抿了一口,繼續道,“何老板,你得回答我,我才能給你支招,助何家解困。”

“真的,小巫女?”何鈺忍不住插言,見李元夕認真點頭,轉身勸他父親,“爹爹,這是好事,咱們都告訴小巫女,也不算家醜外揚。要真發不出貨,丟了主顧,那才是醜事,更是要命的事。”

聞言,何老板垂眸,放在膝上的手也攥緊了。李元夕看得清楚,知道他正在糾結,且不說他個長輩要向她個後生請教,有多難為情,單是承認經營不善也足以讓他這個老板汗顏。

此時等待比催促要好。於是她端起茶盞,慢慢品飲,不料那茶實在適口,她喝得停不下來,一飲而盡,何鈺笑著給她續杯。

“小巫女——”

何鈺剛想說什麽,不妨外面突然響起一片銅鑼聲,還有驚慌的喊叫。

“走水了,走水了!”

聽到這六個字,三人皆是一怔,李元夕先反應過來,放下茶盞就沖到了鋪外。

幽藍天際下,黑煙滾滾,李元夕躍上何家房檐,發現走水的是隔街宅院,好像還是內院,她剛要細看,就聽何鈺小聲說了句“活該”。

走水事大,關系人命,不該幸災樂禍。李元夕聽何鈺說得憤然,心中一動,翻身下地,問他:“你說什麽?”

何鈺卻沒有回答,只是嚷道:“你會飛!小巫女,你好厲害,能教我嗎?”

“不能。”李元夕斬釘截鐵道,“你剛才說‘活該’,誰活該?”

“我失言了,你當沒聽見,不要告訴我爹爹,不然他會罰我跪祠堂。”何鈺說著,低下了頭,可李元夕總覺得他很是高興,語氣中全是歡呼雀躍。

她想了想,換了問法:“走水的,是誰家?”

“蕭家。”何鈺忽地擡起了頭,眸色閃閃,“蕭家二公子的新宅,他今兒剛訂親,這晚上就……”

他的話沒說完,面前卻沒了聽眾,何鈺扭頭,只見一道飛影掠墻而去。

“小巫女——”

***

蕭宅前擠滿了人,人聲喧沸,震得火把燈籠晃個不停。

“都出來了吧?”

“萬幸,萬幸。”

“蕭家這是要大盛呀,二公子就是有本事,定下了濮家小姐,了不得呀。”

“哎,二公子,可看見二公子了?”

聽到這裏,隱身暗處的李元夕剛要上前,就見人群哄地散開,一頂軟轎飛奔到了宅門前,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步出轎子,門前兩個小廝迎上去,跪地道:“給老爺請安。”

蕭得志急聲道:“二公子呢?”

“二公子在後院,帶人滅火。”

“混賬,你們怎麽不去?”

“公子讓我們照看……”

這時宅門裏突然跑出個灰頭土腦的男子,驚叫道:“不好了,二公子倒在火堆裏了。”

聞言蕭得志一腳踹翻跪地的小廝,喝道:“快救人,二公子不能死!二公子若有事,你們都得賠命!”

“是,是!”

小廝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往院裏跑,蕭得志跟上去,走了沒幾步,忽又回頭對眾人道,“驚嚇到諸位,都是蕭某的不是,還是諸位歸家安歇,容蕭某改日登門謝罪。”

他說完,立在軟轎旁的四個護衛立即驅散眾人。不一時,蕭宅前變得空蕩靜寂,只有內院不時傳來的呼喊聲,分外刺耳。

蕭得志見左右無人,壓低聲音對身側的男仆道:“派人盯住濮家,若有人敢亂傳話,你知道的。”

“明白。”那男仆應著急急去了。

見狀,李元夕按上劍柄的手攥得更緊,緊緊盯住蕭得志:他不對勁兒,但卻是個機會,他人在這裏,那麽蕭家香鋪算是無人。

走一趟。

這個念頭剛出,就聽頭頂傳來兩聲貓叫。

又不是春天,哪兒來的野貓!李元夕掏出銀針,正要擲出,那貓叫卻換了人聲。

“大捕快,我呀。”

呂通天從檐角探出頭來,望著李元夕道:“我看過了,內院的火已撲滅了,沒事了,你回去吧。”

“你怎麽來了?冠花樓那邊呢?”李元夕見是他,又驚又氣,卻又怕驚動蕭得志,只能壓低了聲音。

“有人盯著,放心。這蕭宅我也留了人,剛才火起,那夥計就跑去尋我了,我想你這麽好管閑事,一定來,所以……”

什麽叫好管閑事!李元夕的氣更大,卻不是發作的時候,只能是不理他。

見她不說話,呂通天又道:“走吧,你在這兒做什麽,何家的事結束了?”

沒等李元夕回答,蕭宅前傳來一連串的哭叫。

“老爺,不好了,二公子他……”

李元夕擡頭,見兩個小廝跪倒在蕭得志面前,一邊磕頭一邊道,蕭得志卻顧不上聽,提步沖進了院中。

“好倒黴呀,蕭懷這剛訂親,也太沒福氣了!”呂通天小聲道,語氣中卻是揶揄滿滿。

說著就要下地,不料李元夕攔住了他。

“幫我做一件事,越快越好,這樣……”說完,李元夕就提步奔向蕭宅。

***

守在門前的兩個護衛,攔住李元夕,說外人不得擅入。

李元夕拿出腰牌:“我是捕快,也是仵作,蕭宅出了人命,我代表府衙,特來查驗。”

聞言兩個護衛對看了一眼,有些猶豫,李元夕卻是等不得,乘機按下面前雙刀,步了進去。

一進二院,就見廳上燭火大亮,廳前階下跪滿了人,蕭得志的怒吼震耳欲聾。

“廢物,都是廢物!”

“來人,讓他們統統陪葬。”

得令的兩個護衛立即拔刀,然下一瞬,只聽“當”的聲響,雙刀墜地,於此同時,兩個刀手也摔在了階下。

眾人大驚,正不知發生了何事時,擡頭卻見一道人影立在階上。那人身穿曳撒,挺拔如竹,腰掛寶劍,開口卻是個女聲。

“蕭老板,請節哀。”李元夕輕聲道,“不對,沒有哀痛,應該是放心。”

蕭得志本就驚愕這不請自來的女人,現在又聽她如此大放厥詞,那怒火更聲,喝道:“你是誰?夜闖民宅,信口雌黃,該當……”

李元夕擺手打斷他,拿出腰牌,“忘了說,在下李元夕,博州府捕快,特來驗看。”說著掃了地上的門板一眼,板上蓋著白布,布下顯出個人形輪廓。

“李捕快,這是我們蕭家家事,不勞您受累,請回吧。”蕭得志望著她,眼中滿是提防,眼角鼻翼的黑斑也顫個不停,他本是瓜條臉,配上這黑斑,好似放久的蜜瓜就要腐壞。

李元夕看不得,別過頭,壓下心中不快,道:“人命,從來就不單是家事。蕭公子這招金蟬脫殼用得好哇。”

“金蟬脫殼”四個字,她咬得很重,廳上廳下的人都聽清了。蕭得志還沒開口,那些跪地的仆從已是喊了起來。

“二公子沒死?!”

接著一個大膽的道:“敢問捕快大人,您所言當真,小的們的性命可都在您手上呢。”

李元夕回頭,對眾人道:“當然,這板上的並不是蕭懷。”說著提高了聲音,“就算是蕭懷,也不用你們賠命。冤有頭,債有主,誰做的的事誰承擔。你們放火了嗎?你們拿刀砍蕭懷了嗎?你們的命也是命,誰也不能任意奪去。”

這話說到了眾人心坎裏,可在蕭得志面前,眾人只有唯唯,並不敢應聲。

李元夕自是明白,也不需眾人回答,她只是要把道理說清楚,給大家一顆定心丸。

然蕭得志不吃這套,他盯著李元夕的背影,惡聲道:“李捕快,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在蕭家,就要聽我蕭某的。”

“是嗎?”李元夕側身,朗聲道,“蕭老板可能沒聽清,我再說一遍,誰的命也是命,別人無權隨意奪去,就算是私契的奴仆也不行。大家都是人,誰又比誰真的高貴呢?”

“你!”蕭得志喝道,卻說不出別的話,因為李元夕不給他機會。

“蕭老板,你還是先想想怎麽追回令郎吧,不然跟濮家的親結不成,蕭家香鋪可就要關門了。”

此言一出,眾人愕然,接著喧聲一片。

蕭得志變了臉色,青筋突出,一看就是氣得不行,開再開口時,氣焰卻矮了半截。

“李捕快,您這是什麽話,我們蕭家……”

“實話!”李元夕冷聲道,“實話難聽卻救命,蕭老板,你再耽擱下去,可就要人財兩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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