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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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荷葉講述，李元夕執筆，不多時就寫了張人名錄帖出來，共有二十五人，散居博州府四城各處。
謹慎起見，還是得篩一遍，不知為何，李元夕對香盒曾經離開荷葉手這事，很在意，會不會有人掉包呢？可能性不大，但，還是查一遍吧，萬一有新線索呢。
若在往常，二十五人查一遍，最多四日，可眼下分秒必爭，四日費不起。李元夕把錄帖收好，準備想個好法子再行動，當下還有件要務須辦——安葬紫鴛。
紫鴛唯一的親人，妹妹白鷺尚在飛浦鎮，白鷺來之前，李元夕能做的不過是停靈。
停靈也不能停在濟仁堂。李元夕略一沈吟，決定去城隍廟，那裏最長可停放棺槨七日。
打定主意，李元夕又提筆寫了封給白鷺的信，請荷葉去寄個急腳遞。
荷葉匆匆去了。李元夕又對陳舒念道：“我現在去冠花樓，取回紫鴛的衣物用飾，能讓紫鴛帶上的都給她帶上。你自己守在這兒，成嗎？”
陳舒念點頭：“棺槨呢？你用哪家的，我可以請鄰舍胥老伯去置辦。”
正說著，院中響起腳步聲。兩人隔窗望去，見是汪嘉陽。
“來得正好，棺槨、紙燭等事都交給他辦。”
說著，陳舒念開了房門，喊過汪嘉陽。剛好汪嘉陽今日清了訂單，閉店備年，時間充裕。於是三人商量著分工，分頭行動。
***
冠花樓前，人堵如墻，根本擠不過去。李元夕無法，只能等在人群後面。
“都擠在這兒做什麽呀？”李元夕問旁邊的男人。
男人看她一眼，笑道：“你個女人，不也來了？今兒花魁去圓覺寺上香，都等著瞅看大飽眼福呢。擱在常日，就算萬金都不定能見上一面。”
出息。李元夕聽了男人的話，沒再應聲，她擡頭望天，層雲厚重，雖是日中，依舊無有日光，好在無風，不然她等在這露天雪地裏，可要遭罪了。
忽然人群嘈動。
“花魁娘子，我傾慕你！”
“花魁，花魁，你看看我！”
“我帶了十萬金，願得花魁娘子一笑。”
……
伴著熱切的喊叫，一個身穿杏粉裙衫、頭戴帷帽的美人步出冠花樓，眾人湧上前去，卻被美人前的十二個壯漢以藤鞭攔下。
有那心急之人，把金銀扔向美人，一邊扔一邊喊：“花魁，我等你，我一定要娶你！”
饒是男人們恨不得剖出心來，那花魁到底一言未發，給婢女們簇擁上了車轎。
馬鞭揚起，車轎起行，不死心的眾人又踩著雪泥緊追而去。
目睹這一切的李元夕，突然就相信所謂“烽火戲諸侯”是真的。以前她總當是笑談。
想著，她卻搖搖頭，撣撣身上濺染的雪水珠，提步進了冠花樓。
“捕快大人，您，您怎麽又來了？”
一個倚在樓梯欄桿上的黃衫美人道，她手裏抱著個香爐，一面說一面直身，同李元夕見禮。
“你們媽媽呢？”李元夕道，“讓她過來。”
“媽媽感了傷寒，好幾日都未從起身，您有何吩咐，鶯兒可以效力。”
“帶我去見她。”李元夕道，不覺瞧了那鶯兒一眼，雖是淡妝薄粉，可彎眉櫻口，倩目柔頰，甚是可愛。
“是。”
鶯兒引著李元夕到了二樓最裏面的一間房前。不容通稟，李元夕推門就步了進去。
那媽媽正躺在床上，額頭包著巾子，未曾梳洗，李元夕一眼望去，差點沒認出她。
“李捕快，您又有何指教，老身今日怕是沒法聽候了。”那媽媽啞著嗓子道。
“紫鴛去了。我來取她的東西。”李元夕立在門前，微微蹙眉，房中一股怪味，藥氣、病氣混著脂粉氣，激得她想吐。
“啊！我的紫鴛！”那媽媽幹嚎了幾聲，摸出帕子按著無淚的眼角道，“我還以為她，她要過好日子了呢！她遇見了您，怎麽也能脫籍，再不用受苦，誰知道！”
這是嘲諷，李元夕聽得出來，雖生氣，卻也無可奈何，因為她很後悔。之前她跟紫鴛提過脫籍事，紫鴛不願，說她已經習慣樓裏的生活，就算出來，她能做什麽呢？又有誰願意娶她呢？
那日看見紫鴛受鞭笞，李元夕就下了決心，一定不能讓她再回冠花樓，可惜紫鴛沒給她機會。
那媽媽見李元夕攥緊了雙拳，立刻換過口風，嘶聲道：“李捕快，您是好人，紫鴛的一切都拜托您了。她的房間在三樓，您去就是，想拿什麽就拿什麽！”說完，沖門外的黃衫美人道，“鶯兒，你帶李捕快上去。”
李元夕隨著鶯兒上了三樓紫鴛房間。
推門的瞬間，一股冷氣撲面。李元夕以為是無人住沒生碳火的原因，可很快發現，這冷氣實是因為空蕩所致。
房中除了幾件舊衣，幾件粗重家具外，再無其它。
李元夕知道，媽媽們都心狠手辣，恨不得拿凈女兒身上的一分一厘。可紫鴛有一件金簪，是她心愛之物，李元夕此來，想著至少拿回金簪，讓它陪伴紫鴛。
收好舊衣，李元夕即刻去二樓尋那媽媽。
媽媽自然不認：“哎呦，這是哪個手短的，等我查出來，扒了他的皮。”
“我今兒一定要帶紫鴛的金簪走，你看著辦。”李元夕立在門口喊道。
“呀，您別急，我這就派人去問。”
那媽媽喚過個男仆，低聲吩咐了幾句，那男仆急急上了三樓，很快折返回來，手裏拿著個楠木盒。
“李捕快，您看看，這就是紫鴛的金簪，給個小丫頭順了去。”那媽媽示意男仆把盒子交給李元夕，“讓您久等了。”
李元夕接過盒子，打開見是赤金耳挖簪，是紫鴛的那支，遂不再耽擱，收起就走。
***
回到濟仁堂，汪嘉陽已取回棺槨、紙燭，李元夕便同陳舒念一起，殮裹了紫鴛，一應衣物都是新的，是李元夕從綢緞莊買的成衣。
之後便扶靈去了城隍廟。
安置妥當，設案祭拜後，李元夕讓陳舒念等人都回去歇息。
“你也不可傷神，一會兒就來家，啊。”陳舒念對正在添紙的李元夕道。
李元夕點頭應了。
可燒完紙後，她卻沒有離開，反倒坐在靈前，細細梳理整個案情。紫鴛已經去了，官坊的二十三個人也去了，還有汪嘉陽、胡推官，短短幾日，這麽多人喪命，兇手可謂喪心病狂，必須拿到他，越早越好。
李元夕確認，這些人都是被同一個人所害，因為他們都與“香”有直接或間接的關系。
汪嘉陽是浸了百合的奇楠香，這奇楠據說是紫鴛所贈，香盒卻是劉家香鋪的；胡推官是浸了水仙的沈香，這沈香是夏伯淵的贈禮；引爆官坊的弓·箭手很可能就是八義莊的那個人，那人幫兇手做事，為的是拿榮興身上的密信。
香，都是香，紫鴛最後是被安息香奪命。
李元夕擡頭，望著祭案上的線香，忽然心中一痛，人就倒在跪氈上昏了過去。
在闔上眼的瞬間，她看見了紫鴛。她試著喊住她，紫鴛卻一個勁兒地往前走，直到了重英江邊才回頭。
“姐姐，你回去吧，妹妹要先行一步了。”紫鴛跳上一艘烏篷船，沖李元夕擺手，“遇見姐姐很開心，若有來生，我願做姐姐的親妹妹。”
“紫鴛，告訴我，那奇楠香是怎麽回事？你為何要給汪嘉陽？”李元夕急道，擡腳也要下船。
不料一個老嫗輕點竹篙，那烏篷船就離岸丈遠，李元夕趕緊收腳，萬幸沒落在水中。
可紫鴛也沒再回答她的問題。
她自是不甘心，又要飛身上船，突然數道雪刃襲來，同來的還有一個蒼老的女聲：“生死異路，陰陽相隔，小巫女，你且回去，再追老身就不客氣了！”
話音剛落，又是數道雪刃飛來，李元夕連連翻身躲避，待她雙腳落地，立在岸邊，只見江水湯湯，積雪皚皚，哪裏還有烏篷船的影子。
“紫鴛！”
這次回答她的是個男聲：“元夕，你醒醒！”
李元夕慢慢睜開眼睛，就見崔巍正望著她，滿臉憂容。
***
“崔巍！”李元夕說著，伸手撫上他的臉，她有些不信，擔心看到的只是幻影。
崔巍握住她的手，輕聲道：“是我。我來晚了。”
他一早趁著雪停就去采梅花，回來才知道官屬炮坊出了事。他知道，李元夕一定會去，便趕過去尋她，誰知晚了一步，李元夕已趕去了濟仁堂。
他見眾人善後，缺布少棺的，便留下幫忙，直到把二十三人的遺骸收斂完畢，他才往回走，去濟仁堂跟陳舒念問詢李元夕的消息。
這時李元夕已在城隍廟了。
崔巍便急急趕來，誰知就見李元夕倒在跪氈上，口唇微動，只是不醒，他不由地喊她。
“扶我起來！”
李元夕確認是崔巍，心中稍安，可身上毫無力氣，遂讓他幫忙。
崔巍扶住她，輕聲道：“不急，緩一會兒。”說著，讓她靠在自己懷裏。
李元夕沒堅持，卻也沒再說話，見她不語，崔巍也不開口，兩人默然相對，心中都很安然。
片刻，李元夕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這才慢慢起身，但腿麻得厲害，只能扶著崔巍行走。
“我——”
李元夕低著頭，剛要說什麽，崔巍卻截住了她的話，道：“不要緊，你盡管放手去查案，我會在家等你。”
“但你也要答應我，好好吃飯，能睡的時候就睡一覺。”崔巍看著她，不過一日一夜未見，她已眼下發青，唇皮幹裂，如失水的英花，讓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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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葉講述，李元夕執筆，不多時就寫了張人名錄帖出來，共有二十五人，散居博州府四城各處。
謹慎起見，還是得篩一遍，不知為何，李元夕對香盒曾經離開荷葉手這事，很在意，會不會有人掉包呢？可能性不大，但，還是查一遍吧，萬一有新線索呢。
若在往常，二十五人查一遍，最多四日，可眼下分秒必爭，四日費不起。李元夕把錄帖收好，準備想個好法子再行動，當下還有件要務須辦——安葬紫鴛。
紫鴛唯一的親人，妹妹白鷺尚在飛浦鎮，白鷺來之前，李元夕能做的不過是停靈。
停靈也不能停在濟仁堂。李元夕略一沈吟，決定去城隍廟，那裏最長可停放棺槨七日。
打定主意，李元夕又提筆寫了封給白鷺的信，請荷葉去寄個急腳遞。
荷葉匆匆去了。李元夕又對陳舒念道：“我現在去冠花樓，取回紫鴛的衣物用飾，能讓紫鴛帶上的都給她帶上。你自己守在這兒，成嗎？”
陳舒念點頭：“棺槨呢？你用哪家的，我可以請鄰舍胥老伯去置辦。”
正說著，院中響起腳步聲。兩人隔窗望去，見是汪嘉陽。
“來得正好，棺槨、紙燭等事都交給他辦。”
說著，陳舒念開了房門，喊過汪嘉陽。剛好汪嘉陽今日清了訂單，閉店備年，時間充裕。於是三人商量著分工，分頭行動。
***
冠花樓前，人堵如墻，根本擠不過去。李元夕無法，只能等在人群後面。
“都擠在這兒做什麽呀？”李元夕問旁邊的男人。
男人看她一眼，笑道：“你個女人，不也來了？今兒花魁去圓覺寺上香，都等著瞅看大飽眼福呢。擱在常日，就算萬金都不定能見上一面。”
出息。李元夕聽了男人的話，沒再應聲，她擡頭望天，層雲厚重，雖是日中，依舊無有日光，好在無風，不然她等在這露天雪地裏，可要遭罪了。
忽然人群嘈動。
“花魁娘子，我傾慕你！”
“花魁，花魁，你看看我！”
“我帶了十萬金，願得花魁娘子一笑。”
……
伴著熱切的喊叫，一個身穿杏粉裙衫、頭戴帷帽的美人步出冠花樓，眾人湧上前去，卻被美人前的十二個壯漢以藤鞭攔下。
有那心急之人，把金銀扔向美人，一邊扔一邊喊：“花魁，我等你，我一定要娶你！”
饒是男人們恨不得剖出心來，那花魁到底一言未發，給婢女們簇擁上了車轎。
馬鞭揚起，車轎起行，不死心的眾人又踩著雪泥緊追而去。
目睹這一切的李元夕，突然就相信所謂“烽火戲諸侯”是真的。以前她總當是笑談。
想著，她卻搖搖頭，撣撣身上濺染的雪水珠，提步進了冠花樓。
“捕快大人，您，您怎麽又來了？”
一個倚在樓梯欄桿上的黃衫美人道，她手裏抱著個香爐，一面說一面直身，同李元夕見禮。
“你們媽媽呢？”李元夕道，“讓她過來。”
“媽媽感了傷寒，好幾日都未從起身，您有何吩咐，鶯兒可以效力。”
“帶我去見她。”李元夕道，不覺瞧了那鶯兒一眼，雖是淡妝薄粉，可彎眉櫻口，倩目柔頰，甚是可愛。
“是。”
鶯兒引著李元夕到了二樓最裏面的一間房前。不容通稟，李元夕推門就步了進去。
那媽媽正躺在床上，額頭包著巾子，未曾梳洗，李元夕一眼望去，差點沒認出她。
“李捕快，您又有何指教，老身今日怕是沒法聽候了。”那媽媽啞著嗓子道。
“紫鴛去了。我來取她的東西。”李元夕立在門前，微微蹙眉，房中一股怪味，藥氣、病氣混著脂粉氣，激得她想吐。
“啊！我的紫鴛！”那媽媽幹嚎了幾聲，摸出帕子按著無淚的眼角道，“我還以為她，她要過好日子了呢！她遇見了您，怎麽也能脫籍，再不用受苦，誰知道！”
這是嘲諷，李元夕聽得出來，雖生氣，卻也無可奈何，因為她很後悔。之前她跟紫鴛提過脫籍事，紫鴛不願，說她已經習慣樓裏的生活，就算出來，她能做什麽呢？又有誰願意娶她呢？
那日看見紫鴛受鞭笞，李元夕就下了決心，一定不能讓她再回冠花樓，可惜紫鴛沒給她機會。
那媽媽見李元夕攥緊了雙拳，立刻換過口風，嘶聲道：“李捕快，您是好人，紫鴛的一切都拜托您了。她的房間在三樓，您去就是，想拿什麽就拿什麽！”說完，沖門外的黃衫美人道，“鶯兒，你帶李捕快上去。”
李元夕隨著鶯兒上了三樓紫鴛房間。
推門的瞬間，一股冷氣撲面。李元夕以為是無人住沒生碳火的原因，可很快發現，這冷氣實是因為空蕩所致。
房中除了幾件舊衣，幾件粗重家具外，再無其它。
李元夕知道，媽媽們都心狠手辣，恨不得拿凈女兒身上的一分一厘。可紫鴛有一件金簪，是她心愛之物，李元夕此來，想著至少拿回金簪，讓它陪伴紫鴛。
收好舊衣，李元夕即刻去二樓尋那媽媽。
媽媽自然不認：“哎呦，這是哪個手短的，等我查出來，扒了他的皮。”
“我今兒一定要帶紫鴛的金簪走，你看著辦。”李元夕立在門口喊道。
“呀，您別急，我這就派人去問。”
那媽媽喚過個男仆，低聲吩咐了幾句，那男仆急急上了三樓，很快折返回來，手裏拿著個楠木盒。
“李捕快，您看看，這就是紫鴛的金簪，給個小丫頭順了去。”那媽媽示意男仆把盒子交給李元夕，“讓您久等了。”
李元夕接過盒子，打開見是赤金耳挖簪，是紫鴛的那支，遂不再耽擱，收起就走。
***
回到濟仁堂，汪嘉陽已取回棺槨、紙燭，李元夕便同陳舒念一起，殮裹了紫鴛，一應衣物都是新的，是李元夕從綢緞莊買的成衣。
之後便扶靈去了城隍廟。
安置妥當，設案祭拜後，李元夕讓陳舒念等人都回去歇息。
“你也不可傷神，一會兒就來家，啊。”陳舒念對正在添紙的李元夕道。
李元夕點頭應了。
可燒完紙後，她卻沒有離開，反倒坐在靈前，細細梳理整個案情。紫鴛已經去了，官坊的二十三個人也去了，還有汪嘉陽、胡推官，短短幾日，這麽多人喪命，兇手可謂喪心病狂，必須拿到他，越早越好。
李元夕確認，這些人都是被同一個人所害，因為他們都與“香”有直接或間接的關系。
汪嘉陽是浸了百合的奇楠香，這奇楠據說是紫鴛所贈，香盒卻是劉家香鋪的；胡推官是浸了水仙的沈香，這沈香是夏伯淵的贈禮；引爆官坊的弓·箭手很可能就是八義莊的那個人，那人幫兇手做事，為的是拿榮興身上的密信。
香，都是香，紫鴛最後是被安息香奪命。
李元夕擡頭，望著祭案上的線香，忽然心中一痛，人就倒在跪氈上昏了過去。
在闔上眼的瞬間，她看見了紫鴛。她試著喊住她，紫鴛卻一個勁兒地往前走，直到了重英江邊才回頭。
“姐姐，你回去吧，妹妹要先行一步了。”紫鴛跳上一艘烏篷船，沖李元夕擺手，“遇見姐姐很開心，若有來生，我願做姐姐的親妹妹。”
“紫鴛，告訴我，那奇楠香是怎麽回事？你為何要給汪嘉陽？”李元夕急道，擡腳也要下船。
不料一個老嫗輕點竹篙，那烏篷船就離岸丈遠，李元夕趕緊收腳，萬幸沒落在水中。
可紫鴛也沒再回答她的問題。
她自是不甘心，又要飛身上船，突然數道雪刃襲來，同來的還有一個蒼老的女聲：“生死異路，陰陽相隔，小巫女，你且回去，再追老身就不客氣了！”
話音剛落，又是數道雪刃飛來，李元夕連連翻身躲避，待她雙腳落地，立在岸邊，只見江水湯湯，積雪皚皚，哪裏還有烏篷船的影子。
“紫鴛！”
這次回答她的是個男聲：“元夕，你醒醒！”
李元夕慢慢睜開眼睛，就見崔巍正望著她，滿臉憂容。
***
“崔巍！”李元夕說著，伸手撫上他的臉，她有些不信，擔心看到的只是幻影。
崔巍握住她的手，輕聲道：“是我。我來晚了。”
他一早趁著雪停就去采梅花，回來才知道官屬炮坊出了事。他知道，李元夕一定會去，便趕過去尋她，誰知晚了一步，李元夕已趕去了濟仁堂。
他見眾人善後，缺布少棺的，便留下幫忙，直到把二十三人的遺骸收斂完畢，他才往回走，去濟仁堂跟陳舒念問詢李元夕的消息。
這時李元夕已在城隍廟了。
崔巍便急急趕來，誰知就見李元夕倒在跪氈上，口唇微動，只是不醒，他不由地喊她。
“扶我起來！”
李元夕確認是崔巍，心中稍安，可身上毫無力氣，遂讓他幫忙。
崔巍扶住她，輕聲道：“不急，緩一會兒。”說著，讓她靠在自己懷裏。
李元夕沒堅持，卻也沒再說話，見她不語，崔巍也不開口，兩人默然相對，心中都很安然。
片刻，李元夕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這才慢慢起身，但腿麻得厲害，只能扶著崔巍行走。
“我——”
李元夕低著頭，剛要說什麽，崔巍卻截住了她的話，道：“不要緊，你盡管放手去查案，我會在家等你。”
“但你也要答應我，好好吃飯，能睡的時候就睡一覺。”崔巍看著她，不過一日一夜未見，她已眼下發青，唇皮幹裂，如失水的英花，讓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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