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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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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羊湯下肚,趙光的臉色好了很多,李元夕會了賬,讓他好好歇著,先把小年過了再說。

趙光卻要趁熱打鐵,恨不得立時就拿到真兇。

“沒那麽簡單,不差明一日。”李元夕摁了摁太陽穴,“且就現有的線索,真兇還遙遙無及。”

“有懷疑目標了,是吧?剛在汪宅,你一直問那奇楠香,查就是!順著奇楠香,我不信查不出個子醜寅卯。”趙光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可奇楠香,怎麽殺人呢!”

“跟碳火殺人差不多。”

李元夕提示了一句,見趙光猶是恍惚,只好繼續道:“聞到汙穢之氣,很多人會嘔吐,嘔吐物若堵在喉間,很容易引起窒息。汪嘉陽就是被痰液憋死的。不過他聞到的是百合香,他不喜歡百合,一旦被其香氣熏迷,人就陷入沈睡,對自身無法照管。”

聽到這裏,趙光“啊”了一聲,恍然道:“這不就是暈香麽?”

李元夕點頭:“暈香殺人,好巧妙的心思,是誰呢?”莫名地,她對真兇多了幾分興趣。

這也是破案吸引她的地方之一。形形色色的兇手,施出形形色色的手段,而她也要用形形色色的手段一一擊破。這是心智的較量,冷靜,純粹,而又殺伐有力。

趙光看她凝神,不覺小聲道:“別等了,查香鋪就是。我這就回理刑廳拿商戶名錄。”說著站起身,往外走。

李元夕喊住他,趙光回頭,燈影下,她的雙眸亮如清泉。

“一家家的查,年前不用做別的了。”李元夕道,“日市,劉家香鋪。”

“你有目標啊,早說嘛,我這就去拿人。”趙光喜道,揮了揮拳頭。

“不。”李元夕搖頭,“不是他家。”

“什麽意思?”

“兇手如此巧思,會把證明其身份的物件留在現場!”李元夕拿出那剔紅香盒,“若我們去查劉家香鋪,才是落了兇手的圈套。”

她繼續道:“但是,這是目前唯一的線索,還得查。”

趙光懵然。

“去查劉家香鋪的對手。看他家新增主顧,特別是大主顧,都是從哪些香鋪轉過來的。”

“啊,這就是,就是——”

“利之所在,謀之所動。”

說完,李元夕又補了句:“所以說不急,明日你且歇一天。回家祭竈。”

不料趙光說他不回家,李元夕挑眉,就聽他繼續道:“我哥在家,哪還用我。再說,這是我來博州府接手的第一個案子,辦不好,我爹會搬家法。”

“哦,那行吧。”李元夕起身,同他一起出了羊湯館,忽然想起了什麽,又道:“你住哪兒?廳裏的值房?”

趙光笑道:“不是,你猜——”

“不說拉倒。有地住就行。對了,路通可曾告訴你,城北廢棄草料場,麻記牛丸?”

“那是什麽?”趙光好奇道。

“你猜——”李元夕也賣起了關子,說完,大步離開。

***

李元夕回了青竹街,崔巍正在書房裏作畫,高燭燃燃,將他的倩影印在書架上。

“畫什麽呢?”李元夕說著,探頭去看,宣紙上赫然一瓶梅花,三兩佛手,幾個柿子,還有一柄如意。

“這是,是那正旦掛的圖。”

崔巍停筆,笑望著她:“歲朝清供。”

李元夕拿起墨錠,一面研磨,一面道:“怎麽想起畫這個了?”

“田老板,說他家的歲朝圖得換了,讓我給一幅。”

“他說你就畫呀。”

“試些新的,也不錯。”

聽了這話,李元夕才點頭道:“你喜歡就好。”說著,她忽然記起了什麽,“今是結年賬的日子,我還沒給他送銀子。”

崔巍蘸墨,在紙上描畫水仙,道:“給了。”他今兒去集賢堂結算潤筆,順便連李元夕的賬目也清了。

李元夕一想就明白過來,遂道:“多少銀子,我給你。”

崔巍笑道:“我可是要利息的。”

李元夕也笑:“那就不給了。你且記賬吧。”

說說笑笑間,崔巍完成作畫,兩人回到榻上坐了,捧著香茶,商談明日小年宴的食譜。火盆燒得很旺,李元夕的臉紅撲撲的,如熟透的果子。

“江米條,我怎麽把這茬忘了!”李元夕拍拍腦殼,“不知明日……算了,我現在就去高記糖食鋪,跟江寧報個號。”

說著就要下榻,崔巍牽住她,笑道:“都備著呢。”

“有嗎?我要吃。”

“有。”崔巍把她垂落的一縷頭發給攏到耳後,這才起身去架格上拿了個紙包過來,仔細打開,放到李元夕面前。

“哢哢蹦蹦——”李元夕嚼著江米條,甚是滿足,“還是你記性好,崔老板,你可太好了。”

崔巍笑笑:“不敢。我也是見裴展拿著,才記起來。”

“裴展?”

“嗯,他去集賢堂結算書款。他最近的書賣得很好,堪稱田老板的搖錢樹。對了,他還送了一本給我。”

崔巍起身去書架拿了本藍封線裝的冊子。

“傳奇。”李元夕看著封面題名,笑道,“也不知他天天哪來這麽多傳奇故事,不會都是杜撰的吧?”

忽然,急促的叩門聲響起。

崔巍看了眼滴漏,已過二更。

“你待著,我去看看。”李元夕按了按崔巍的手,走出書房,借著清白的月光翻身上墻,沿著院墻,躡足走到大門側,悄悄擡眼,頓時一驚,門前立著的居然是巧老太。

“姑母!出了何事?”李元夕開門,把巧老太往屋裏讓,“進去說。”

巧老太擺手:“你快去看看,他們把裴展抓走了。”

李元夕一怔:“是誰?可有簽文?”

“就是你們理刑廳的,說裴展誹謗誣蔑。你快去打點,別讓他吃虧。”巧老太拿出個布囊,塞給李元夕,“該花銀子就花銀子。我先回去,跟娥兒作伴,你有信,就來告訴聲,啊。”

“我送你。”李元夕扶上姑母的胳膊,順便把布囊塞還給她,“沒事,你別急,我去看看就是。”

“不用,路通帶我來的,他等著我呢。”

李元夕這才發現,街口停著輛馬車。

“我送你過去。”

路通一直註視著這邊的動靜,見巧老太轉身,便迎了上來,不妨李元夕也在,他有些怔楞。

李元夕知道他的尷尬,遂不多言,只說聲“多謝”就把巧老太扶上車。

“你自個小心。”路通拿起馬鞭,才說了這麽句,也不等李元夕應聲,就趕著車走了。

李元夕望著車身消失的方向,心中略略一想,折身回到崔宅,拿起那本《傳奇》就走。

崔巍明白是有急案,也不留她,而是取了自己的鬥篷給她披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

理刑廳裏,甚是安靜,燈不明,鏈不響,大門緊閉,根本不是拿人審案的樣子。

李元夕扒在墻頭,一臉怔楞。不是理刑廳,那是甚人拿人?

她側頭望向大牢,牢前只掛著一盞風燈,暈黃的燈,顫顫跳著,如顫栗囚犯的嗚咽。

李元夕摸將過去,剛跳下墻,就見牢門開處,孫牢頭拿著水火棍走了出來。

“孫頭兒,今晚可有新朋?”李元夕趕上前,低聲道。

“籲!”孫牢頭伸出手指壓住嘴唇,“於護衛說了,是重犯,不得探試。”

於護衛是夏伯淵的人,王長隨身後,夏伯淵一直未尋到合適人補缺,便從護衛中選了於恬做自己的左右手。這於恬不但功夫好,人也忠心,嘴還嚴實,別說夏伯淵,就連夏夫人也很是賞識。

“特別好的孩子,要不是崔巍,我都想……”李元夕記起,茶花糕案結束後,她去拜望夏夫人,夏夫人那又是遺憾又是歡喜的眼神。

她定定神,又問孫牢頭:“都是何人哪?如此嚴重。”

“幾個書呆子罷了。一個我認識,集賢堂的田老板,另一個,好像是個秀才。”

連田貴也拿了,到底是什麽事,會讓夏伯淵動讀書人!

想著,李元夕拿出錠小銀,塞給孫牢頭,讓他打酒吃,“不瞞你說,這田老板還欠著我的銀錢,我得去跟他討要,別到時抄了家產,我找誰去!”

孫牢頭攥著銀子,低聲道:“是這個理,你快去,但不能耽擱太久,於護衛說,明早來提審。”

***

一進大牢甬道,嘈雜人聲就灌進了耳朵,李元夕快走幾步,就見原本空落落的牢房,此時居然滿了大半。那些囚犯都是年輕人,最大的不過而立之年,小的只有十幾歲,或穿襕衫,或帶小帽,但都一臉文氣,縮在稻草堆中,唉聲嘆氣,竊竊私語。

李元夕看著他們,忽然認出其中幾個是集賢堂的夥計,頓時明白,這是把書坊的人都拘了來。

“怪不得會放大牢,這麽多人,夏府跨院那私刑堂,根本放不下。”

她想著,根據孫牢頭所言,直走到裏面的單人牢房,果然就看見了裴展的身影。

裴展正閉目盤腿坐在角落裏,聽見門響,朗聲道:“讓你們大人來,我要申訴!”

不妨回答他的是個女聲,他立刻睜開了眼睛,驚訝道:“元夕,怎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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