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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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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路通睜開眼,見李元夕正望著自己,一臉急灼,口中似乎念念有詞,但他聽不見。他只覺得頭腦昏沈,四肢酸痛,仿佛跋山涉水趕了很遠的路。

他試著動了動手,這才註意到他是躺在張花梨榻上。噫,他明明在廳上喝茶來著,怎麽就躺倒了呢?他使勁想了想,終於記起,袁志蘭與李元夕去了內間講話,他在等她倆,等她倆出來一起吃喜餅。

一想到袁志蘭,就有好多話湧上喉頭,都是關於訂婚的,這可是大事,他要好好同她商量。

“志蘭!”

在路通喊出口的瞬間,李元夕暗暗松了口氣,醒了,他可算是醒了。她從袁志蘭的貼身婢女那裏拿到了解藥,自是無誤,但還是只有親見才能心安。

“大通,聽我說。”

“志蘭呢?”魂魄歸位的路通急急尋找那個親切的身影,卻是一無所獲,不由地就要跳下榻去。

李元夕雙手按住他,止下他的掙紮,沈聲道:“路通,你聽好了,袁姐姐負案在逃,我需要你的幫助。”

陽光越過雕窗,在路通紅撲撲的臉上逐嬉,輕柔且溫煦,不料他瞬間變臉,紅潤褪去,驚訝與暗沈並至,好不懼人,於是陽光一溜煙地跑掉了。

“不可能!”聽完李元夕的講述,路通搖著頭喊道,“志蘭她……”她可是要同捕快他訂親的人,她怎麽會作奸犯科呢!

一定是哪裏出了差錯!

路通很想爭辯,卻在李元夕堅定的眼神中無法開口。

“大通,現在要緊的是找到袁姐姐,讓她自行出首,將功折罪,如此方可從輕量裁。你想想,袁姐姐可能會藏身何處?”

李元夕剛說完,就聽見敲門聲。

“請進。”

一個婢女快步走了進來,路通認得她,她是袁志蘭的貼身侍從小雪。

“你家小姐志蘭呢?”路通急道。

小雪看了看李元夕,見對方輕輕頷首,這才回答:“小姐給譚捕快帶走,不知所蹤。還請路公子幫忙找尋。”

說著,小雪拿出一方猴形印章,遞給路通:“這是馬行的掌印,小姐說過,若她有事,馬行由路相公代為掌管。”

路通摩挲著那枚印章,半響無語,忽然他像被雷擊中般仰起了頭:“譚冰怎麽能帶走志蘭!馬行的護衛呢!”

李元夕坦然道:“是我。我只是想……”

“破案!你腦子裏只有破案!根本不管志蘭的死活!”路通厲聲喊道,“那譚冰是何種人,他會對志蘭做何事,你想過沒有!不,你根本不會想!”

小雪悄悄看了李元夕一眼,剛想插言,卻被她以目光止住了。

路通的喊叫愈發狂躁:“虧你還是我的搭檔,你還一口一個袁姐姐,你怎麽能!我知道了,這一切都在你的謀算之中!你假裝好心好意替我拿喜餅,卻算計了所有人,你還真是巫女,李元夕,我恨你!”

喊著,嚷著,兩行熱淚滾滾而下,滾進路通的嘴裏,又苦又澀。

發洩出來就好。李元夕提著的心落了一半,路通無虞,需趕緊找到袁志蘭。

雖然她已讓小雪先行告知了馬行的二掌櫃,說大掌櫃臨時外出,行裏一應事務由其負責,但群龍無首,終不是上策。

“我再問一次,袁志蘭會去哪兒?”譚冰帶走了袁志蘭,但一定不會去譚冰熟悉的場子,畢竟譚冰是公人,面太熟,太容易打聽。相反,倒是袁志蘭的別院更穩妥一些。

身為馬行大掌櫃,李元夕不信,袁志蘭只有袁記馬行這一所宅子。

“我不知道!”路通恨道。

多此一問。李元夕心中罵了自己一句,提腳就走,走到門口,又回過身來,看了看小雪,又看了看路通。

小雪會意,點了點頭。

兩人的無聲交流,落在路通眼裏走了樣,變了味,他猛然跳下榻,一把抓住小雪:“是你?你跟李元夕勾連?”

*

崔巍一刻也不想在百味齋多待,但他又不是隨意撂挑子的人,所以還是忍著,把鋪子裏的一應賬目、事務料理妥當,這才以身體不適為由,提前離開。

戴天驕恨恨地遠望著他的背影,再不敢上前。清晨的那一甩,讓她終於明白,她還是輸給了那個女捕快。這還真應了她父親的話,上趕的不是買賣。

那麽要不要考慮汪家小子,那汪嘉陽都托了三五個媒人來提親了。其實細想,戴家與汪家才是門當戶對,旗鼓相當,至於崔巍嘛,也就是勝在皮相,但再好的皮相都有衰頹的那日,完全沒有真金白銀來的堅固耐用。

崔巍不知自己遭人腹誹,一出了百味齋,他就乘車趕往李元夕家。他要找到她,同她表明心志。

忽然,車廂一個大顛,他差點從座椅上甩出。

“黑豆——”崔巍喊著,擡手掀開了車窗,他擔心別是撞上往來行人車架就好,可真不妙,車輪側旁橫臥著個人,夕照下,看不清是死是活。

崔巍急急下車,把那人扶起察看,脈博雖有,卻無意識。崔巍決定送他去醫館。但那人實在是沈,崔巍怎麽也扶他不起。

“有人嗎?快來搭把手!”

崔巍急的四顧求助,但實在不巧,靜靜巷道中,竟是一個人也無。

“崔老板,你就別喊了!”突然,那人睜開了眼睛,獰笑著朝崔巍舉起了手。

*

“啊,太好聞了!”

呂通天把頭深深埋在銀子堆裏,嗅了又嗅,如見到肉骨的柴犬,渾身滿足。

還是當官好啊。他擡起頭,抓了兩錠大銀在手,唇角浮起一絲譏笑。區區個推官,不過四年任上,就能積下數萬家財,難怪人人擠破了腦袋也要弄頂官帽戴戴。

但不義之財不可取,取的多散的快!天賜神盜在世,可不就是對付這幫蠹蟲的!

呂通天莫名有些後悔,是不是金盆洗手早了些,應該再做幾年,多教訓幾個才是。

“剝剝!”輕微的窗扇叩擊聲傳來,打斷了他的亂想。

呂通天隨手把銀子扔進箱子,蓋上箱蓋,一屁股坐上箱頂,然後才沖窗下喊了聲“我在”。

聽到應聲,那窗扇即刻被推開,接著就見李元夕跳了進來。

“這是——你又手癢了?”李元夕見殿內堆著兩行十多個箱籠,深深擰眉。

“是啊!我待在這雷公廟,可太無聊,就找些樂子,排解愁懷。”呂通天笑道。

“還回去,立刻!”

“我不!我還沒看夠呢!不能花,看看總行吧。”呂通天掀開身側的箱子,“李元夕,你來看,這可是你三輩子都掙不到的,快來過過眼癮。”

李元夕瞥他一眼,沒有應聲,臉色卻沈了下去,如暴風雨前的黑暗天空。

見勢不妙,呂通天旋即改口:“還,還,我都聽你的。——大捕快,這些小事你就別管了,你來可是有要事?怎麽還特意換了衫裙,嘻嘻!”他打量著李元夕的杏粉衣衫,心道好看,但卻不敢說。

昨夜從慈幼堂離開,李元夕與呂通天約好,讓他在這雷公廟藏身,以便時時敲打監視孟潔明。孟潔明雖然說了與她合作,但這種偽君子的話,不能全信,保不準他哪天就變卦。

“幫我打探個人,袁志蘭,我要知道她名下所有的宅院。”

既然路通說不知道,那她只好從頭打探。她相信,以呂通天的關系網應該很快,畢竟他只用了三個時辰不到就把慈幼堂摸透了。

“袁志蘭,袁記馬行的大掌櫃?”呂通天確認地問了一聲,待李元夕點頭,他忽的壞笑起來,“怎麽,你擔心她拐跑你的好搭檔,那個什麽通,還是你羨慕人家的家底呀?”

“少廢話!能不能查?”李元夕甚是火大。今天計劃出了紕漏,她不生氣是假的。

“能!別說一個袁志蘭,就是十個……”

呂通天沒說完,李元夕已越窗而出,窗扇合上時,飄來她的一句叮囑“戌時,最晚”。

這都什麽人啊,明明有求於人,還一副臭臉!

呂通天揚起拳頭,沖著窗戶比劃了幾下,臉上卻是得意得很。他跳下箱子,捶了箱身幾拳:“還,我才不還呢!至少也得等你破案了才還,且讓那姓胡的著急著!”

李元夕翻出雷公廟,見日頭尚高,便決定回家換衣,然後去高記甜食鋪探看博方。這可憐的小孩,也不知醒了沒!

這一身杏粉衫裙,可太不利落了,對敵交手好不吃虧,還要被人諷笑。一想到呂通天那眼神,李元夕走的更快,為了避人耳目,專揀小巷窄道,橫叉豎切間,就來到了青葵街。

“有人!”

李元夕一眼就發現她家門前有兩個盯梢的暗探,她立刻擡腳轉向,裝作路過的樣子,直直向前走去。

是誰?誰會盯她?

身為捕快,一直都得罪不少人。可現在——胡推官!李元夕想到的瞬間,心跳加快。

胡推官敢派人守在她家,那會不會去騷擾巧老太一家?那可是她的親人!

不行,需得去提醒姑母一聲。

李元夕想著,剛要轉腳折向青桐街,就聽背後有人喊她:“小巫女!”

是個小男孩,手裏拿個小布袋,袋子長長滾滾的,好像裝了根小棍子。

見李元夕回身,那男孩跑到她跟前,伸手道:“二兩銀子!”

“打劫啊你!”李元夕極力忍住火氣,卻還是拿了塊碎銀給他,“去買糖吧。”

“二兩銀子!”那男孩堅持道,他慢慢打開了手裏的小布袋,一支玉笛露了出來。

李元夕頓時大驚,她認得,那是崔巍的隨身玉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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