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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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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硬辦。

既然那楊婆子不好說話,幹脆不用同她講了。只要想法拿到她幾滴血就行。這樣做還有個便處,悄沒聲的,誰也不驚擾,若真是楊明誠,再補辦手續也來得及,強過折騰半天,竹籃打水。

李元夕打定了主意,不再糾結,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她轉而同吏人們閑聊,等這餐飯吃完,李元夕已對楊婆子有了大略而全面的認識。

楊婆子,早年喪夫,守著兩個兒子過活,家裏開著磨坊,衣食無憂,課子嚴謹,以光耀門楣為念,為人酸刻,毫利必爭。

“我同你去。”飯畢,趙光見李元夕牽馬就走,以為她要去義冢,趕緊跑到馬前,毛遂自薦。

“不必。”李元夕一口拒絕,翻身上馬,直奔北陽縣東門。她在東門附近找了家小旅館,要了間上房,美美睡了一覺。等她醒來,已是掌燈時分,大半個月亮掛在窗外,隱有鼓鐃之聲。

李元夕下樓吃飯,就聽小二跟掌櫃告假,說要去聽戲。李元夕這才註意到,不少飯畢的客人都沒急著回房,而是三五成夥地步出了旅館,想必都是去湊熱鬧。

這卻好。李元夕心下暗喜,慢慢吃完涼拌牛肉面,便也隨在眾人身後,向著那鼓喧弦響處走去。

越走越慢,越慢越遠,李元夕故意落在人後,看看無人在意,她悄然轉身,轉進了城東二街。

街上安靜,無有行人,只有皎皎月輝,鋪在青石路上。李元夕躡足疾走,很快就瞧見了那叢怒放淩霄,灼灼艷艷,盛氣逼人,縱然月輝在身,也不能折柔其半分。

“就是這兒了。”李元夕提身上墻,她今晚勢必要探清楊婆子家布局,以便動手。

李元夕雙足剛剛落在墻頭,就聽一聲嘶喝:“走呀,你個蠢貨,是不是找打。”

回應這喝聲的是兩聲驢叫,“噅——噅——”

李元夕循聲望去,就見東院墻下的搭棚裏,楊婆子正在趕驢推磨。

楊婆子手握木棒,沖著跪地不起的蒙眼黑驢大叫。一顆胡蘿蔔掛在驢子鼻頭,那驢子正伸長了舌頭舔夠,只是夠不到,涎沫溢出,沾滿驢唇。

“起來,快點!”楊婆子恨道,舉棒猛敲驢背。十幾棒子下去,那驢受不住疼,騰蹄站了起來。

“這才是嘛!你早聽話,還用吃這些打。”楊婆子見目的達成,不覺換了口聲。她放下木棒,轉身去石磨裏加麥子。就在她轉身的瞬間,那黑驢突然揚起前蹄,重重踢上楊婆子後背。

楊婆子不妨,立時就給踢飛,“啪”地撞上撐棚立柱。

“噅——噅——”那黑驢甚是得意,連聲叫喚,甩開四蹄,又叫又踢,霎時就把地上堆放的袋子踢了個亂翻天。

惡人自有惡畜磨。

話雖如此,人命關天。李元夕拿出青絲帕,蒙住臉,就要去看那楊婆子,卻猛然聽見了她的哭喊。

“救命啊!殺人啦!”

聲音尖利,底氣十足,看樣無有大礙。李元夕稍稍松了口氣。這時一個人影從院中西側廂房跑了出來,一路狂奔,奔進了磨棚,口中還急喊著“娘,娘!”

說也奇怪,那黑驢見有人來,立時就安穩了,馴馴立在石磨旁。

“信兒,我在這!”楊婆子應道,“別管我,先把面裝起來,明天人要取的。”

行吧,兒子來了。李元夕更是放心,這“信兒”是楊婆子的次子,楊明信,楊明誠的弟弟,兄弟二人都未娶親,現在家中只有母子兩個。

楊明信謹遵母命,把面粉一袋袋收好,這才去扶楊婆子。楊婆子唉聲嘆氣地站起來,一手扶腰,一手握頸,對兒子道:“這畜生,翻天了!等我好了,再收拾它!哎呦,哎呦,家裏還有膏藥不?”

楊明信扶住母親,連聲道:“有的有的,我先扶您回去。”

母子二人慢慢走回正房西間去了。

李元夕伏在墻頭,看的明白,又確認院中無有吠犬鳴鴨類的崗哨,便擰身下墻。

這趟探查比李元夕預想的順利,“不如就去取了骨殖,明日即來滴認。”她擡頭看看明月,確認時候尚早,往返義冢,綽綽有餘。

說走就走。李元夕提步向著街尾走去,從那裏右轉,走到頭,就是北陽縣城墻,出了城,不過十裏就是義冢。

忽然,門閂響動,有人!

李元夕立刻閃身暗處,她剛藏好,就見街側木門裏跑出個人來,月光皎皎,看的明白,那是個女人,懷裏還抱個小孩。

那女人抱著孩子,一路向街首跑去。

李元夕等人過去,本該立刻就走的,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不安心,不由地回頭看了那女人一眼。

這大晚上的,要是遇上歹人就壞了。還有,她應該是有事,不然跑什麽!

如此想著,李元夕已無法坐視不管,她轉身,去追那女人。她要看著她安然落腳才行。

很快,那女人就停了腳,看著她急吼吼敲門的樣子,李元夕睜大了眼睛,因為那女人敲的不是別家,正是楊婆子家。

許久未有人應,那女人急的哭了起來,可又不敢出聲,似是怕人聽到。門側薔薇紅艷,薰風過處,花葉齊刷刷望向女人,明目張膽地笑話她容顏憔悴。

終於,終於,楊家的門開了。

“小信,你讓我進去,我要見伯母。”那女人擦擦淚,急道。

“我娘受傷了,剛睡著,你不要吵她。”楊明信道,他立在門檻裏,李元夕避在遠處,看不見他的臉,但能聽出他的不耐煩。

“我不是要吵,我只是求她,讓她帶我——”

那女人的話沒有說完,就被懷裏孩子的驚叫打斷了。

“啊,乖,不怕不怕,娘親在這兒。”那女人輕撫孩背,柔聲安慰,就在這空檔,楊家的門卻“嘭”的關上了。

那女人再敲,再無人應。

她搖搖晃晃地往回走,月光在前面引路,她卻走得分外艱難,就像腳底拖著鐐銬一般。

懷裏的孩子又哭了起來,那女人淒然一笑:“對不起,是娘錯了!”她說著,轉身又走回楊家門前,把懷裏的孩子放下,那孩子蹬著小腿,哭個不停。

女人似乎沒有聽見,她直起身,猛然撞向楊家院墻。

明白了!

一直避在暗處偷眼的李元夕立刻出手,一把就拉住了那女人的胳膊。

“死都不怕,還有什麽解決不了的!”

李元夕望著又是驚恐又是疑惑的女人,亮出了腰牌,“走吧,有什麽苦,都跟我說說。”

李元夕彎腰抱起那兀自啼哭的小孩,但她實在是不會哄小孩,只好把小孩交給他的母親。

在抱住孩子的瞬間,那女人立時大哭,嚎啕大哭。李元夕等她哭夠了,才帶著她們母子回了她住的小旅館。

李元夕讓小二送了夜宵過來。

“先吃,吃完睡一覺,有了力氣,該報仇報仇,該伸冤伸冤。”李元夕把筷子遞到那女人手裏。

“不,我現在就要說。”那女人已洗凈了臉,雖然眼皮還是紅腫,但精神卻好了很多。

“好,你慢慢說,不急。”李元夕挑亮了燭芯,坐在女人對面,豎起了耳朵。

原來,這女子名毛蕓蕓,是楊明誠的青梅竹馬。兩人情投意合,於三年前的七夕夜,暗許終身。

楊明誠答應她,待回家稟過母親,就會遣媒上門提親。可之後,毛蕓蕓再沒見過楊明誠。

不久,毛蕓蕓有了身孕,她堅持生下孩子,為此惹惱了父母。毛父嫌她有辱門楣,更加上厭惡楊婆子,根本不同意女兒嫁給楊明誠,於是將其禁閉在家,斷了她與外界的往來。

但血濃於水,隨著外孫一天天長大,毛父臉上的寒冰開始融化,他對女兒的看管也松了許多。

毛蕓蕓這才得以步出家門,去楊家尋找楊明誠。

“楊伯母根本不讓我進門,每次都說明誠外出游學未歸。”毛蕓蕓無奈道,“我不信,明誠只是個童生,在家備考還來不及,怎麽會外出。何況他還答應了我!”

聽到這裏,李元夕開口問道:“那你今晚為何又去楊家?”

“前幾天街上有告示,說是發現了無名屍骨。我聽母親的描述,那身量,年齡都跟明誠對得上,關鍵是,那青梅山,本就是楊家山林,只是明誠祖父好賭,才抵了出去。我擔心萬一真是明誠,我須得去給他收骨。”

毛蕓蕓看了眼床上安睡的兒子,又道:“這是明誠的孩子,我怎麽也得讓他認祖歸宗,不能總是這樣沒名沒分地活著。”

這句話倒是提醒了李元夕,她問毛蕓蕓:“你與楊明誠的交往,可有信物。”

李元夕並不懷疑毛蕓蕓,但要想她的孩子歸宗楊家,單憑毛蕓蕓的一面之詞,楊婆子並不會認,哪怕這孩子滴骨認親成功,楊婆子也可以翻臉不認。

毛蕓蕓拿出貼身收藏的一塊金錠,放到李元夕面前:“這是明誠留給我的。上面有楊家印鑒。”

李元夕拿起那金錠細看,錠底下確有一行小字:楊亮家藏金一兩。

“還有別的嗎?”李元夕又問。

“釵子算嗎?”毛蕓蕓說著,拔下頭上的銀釵,放在桌上。

李元夕沒有回答。單有信物,遠遠不夠。那楊婆子,需得讓她口服心服才成。

見李元夕不語,毛蕓蕓發急,淚水又湧了上來。

“不急,讓我想想,這事一定有辦法,你放心。”李元夕勸慰道。她讓毛蕓蕓先自歇息,她則坐在燈下,凝神細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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