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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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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士兵回村, 趕在前頭的,是拉車的糧食。

而通過了征兵測驗的士兵們,則跟在車後慢跑著, 每個村子都選出了一個領隊, 由領隊帶隊形、監督軍紀。

與此同時,士兵們也穿上了縣裏發放的統一練功服,他們胸口,繡著一個簡單的兵字。

這還是在徐秀越提出之後, 縣裏緊急招募裁縫繡娘,趕工出來的。

繡的手藝不算精美, 但看起來卻整齊劃一。

而這身衣服,只有頭次回村的時候,才允許穿著。

大田村頭,等待家中兒子十五日休沐的家長已經在這裏等候了段時日。

他們有的是家中貧困,有的是兒子太多, 家產不夠分,便有人應征謀求一份出路,而有的, 則是單純拗不過兒子想當兵。

他們大田村人口多,這次出去當兵的人也不少, 不過大多數都是做田兵, 不兩日就能回家一趟, 甚至開荒結束後, 只需要上午去。

這比給縣裏老爺們打零工還輕省!

唯一的缺點就是真要拼命的時候, 雖然在後排, 也必須上。

可有些人家,比如李老漢家, 本來說好去當田兵掙個工錢的,結果前幾日別的田兵回來了,他兒子卻沒有回來。

打聽之下才知道,他兒子竟然自個兒做主,報名那個什麽精英隊了。

那可是頭一個要沖上戰場的,是要人命的!

李老漢氣的不行,吧嗒吧嗒快速抽著旱煙,決定等兒子回來,一定得好生教訓一番!

很快,嘎達嘎達的牛車聲音響起,眾人探頭往遠處看,首先見到的,卻是一輛載滿糧食的牛車,等車近了,眾人才看到後面跟著牛車跑的男人們。

他們紮著同樣的發髻,穿著統一制式的服裝,隨著旁邊領隊的“一二一”,整齊劃一地邁著同樣的步伐,看得李老漢擦了擦眼睛。

“這是……這是我家狗剩嗎?”

等人到了近前,士兵們更是聽從指令幾乎同一時間停止步伐,轉身面向眾人。

等著接親的大田村人這才認出來,這不就是他們家出去的兒子嗎?!

他們忙奔上前去噓寒問暖,與之相認,可兩排士兵卻沒人回話,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們走開。

李老漢也迅速從一隊士兵中找到了自家兒子,因著他穿著深灰色的衣袍,跟人數較多的灰白袍不同,所以李老漢一下就認出了他。

只不過如今他兒子的面貌,跟走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李老板也說不上哪裏不同,人還是那個人,黑也還是黑,但那種感覺,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趕車的衙役也不阻止他們上前,有人見自家兒子不說話,甚至上手扯人,有的還以為孩子變傻不會說話了,竟哭了起來。

衙役這時候才道:“咳,大家夥別怕,軍士們這是遵守紀律,沒有什麽問題。”

可此時,有脾氣暴躁的已經忍不住了,當即怒道:“什麽狗屁紀律,我家娃兒都傻了!”

衙役臉色一沈:“擾亂軍紀者,杖三十!我也是念在你們不懂,才好言相勸,現在都從隊伍裏退出去!不聽勸阻者,杖責三十,關入大牢!”

時下村人對官府畏懼,一聽此言,雖然心中憤憤,還是聽話的退到了衙役指定的位置。

這裏的熱鬧很快吸引了村裏人的圍觀,村長更是擔心出事,忙趕過來向衙役問好。

衙役板著一張臉道:“您來的正好,村裏有沒來的人家,都叫過來集合一下吧。”

村長忙叫了個村裏的小夥子,挨家挨戶去敲門。

又等了一盞茶時間,人員這才算是齊了,衙役也才展開一張紙,宣讀起來。

“今有留仙縣大田村人李狗剩、徐鐵柱……通過測試,獲精英衛兵榮譽稱號,特向其家人頒發精英隊軍屬證書。”

與此同時,領隊一聲喝,穿著深灰色服裝的士兵全體從隊伍中出列。

他們昂首挺胸,那股氣勢,李老漢還以為是哪裏的官老爺來了。

衙役見他們出列,才繼續念道:“凡精英隊軍屬者……”

又是一串長長的念誦,聽得眾人卻沒有頭暈目眩,反而精神抖擻。

什麽優先保護就不說了,那逢年過節的米面糧油,還有林家鋪子的九折,等等等等,都是切實的好處啊。

家裏出一個當兵的,能有這麽多好處?

衙役照本宣科念完,轉頭看向那群目不斜視的士兵,此時心裏竟然升起了一絲羨慕,轉而想到自己衙役的身份也是鐵飯碗,而且後期還能入軍,也就歇了心思,繼續自己的工作。

“念到名字的,出列。

李狗剩——”

李狗剩聞言向前一步,轉身,面向衙役。

衙役將一面錦旗和一塊皮質小包遞給他,道:“這是你的軍屬證,就由你交給你的家人吧。”

李狗剩看著手中的東西,心裏五味雜陳,他看向人群中的李老漢,眾人在此時也將李老漢佝僂的身形讓了出來。

李狗剩雙手捧著錦旗和軍屬證,緩緩走向李老漢,忽的跪地,擲地有聲道:“爹,以後,誰家都不能隨便說咱家的不是了!”

衙役方才所念的軍屬權益中,有一條便是隨意詆毀謾罵軍屬者,徒兩年,杖三十。

李老漢身上穿著幾乎由破補丁縫制而成的衣服,身形佝僂,皮膚褶皺,顯而易見的,是村裏的貧困戶。

聽到李狗剩的話,李老頭腦海中響起村裏那些游手好閑的罵他窮羅鍋、朝他扔泥巴的事,沒想到,他兒子竟然看在了眼裏。

“好好……”

一時間,想教訓兒子的心,歇了。

那邊衙役已經稱好了米,放到李老頭面前,一改方才嚴肅的模樣,面上帶笑,甚至恭敬地拱手彎腰道:“這是您家這月的糧補,月銀已經提前發給李軍士了。”

李老頭看著那袋糧食,久久不能言語,縣令大人沒有誆騙他們啊!

每一個回鄉的士兵,都經歷了這樣的流程,每一次,衙役都會重新宣讀一遍軍屬權益。

有拿到這麽一堆東西的人激動到慌亂的,連連說著這怎麽好意思。

衙役便趁此機會道:“士兵為保衛縣裏而參軍,這是您應得地榮譽。”

村裏人大多不識字,即便衙役解釋了,他們也不太明白榮譽一詞的含義,直到錦旗被衙役挨個掛到各家門口,他們忽然就理解了。

事情都在按照徐秀越三人設想的方向發展,經過第一輪士兵回鄉,大街小巷裏,眾人談論的話題都從神人徐仙姑變成了征兵。

徐秀越也是這時候才知道,縣裏之前傳了些什麽關於她的謠言。

雖說這很好的提升了她的13格,並且接受各種神乎其神的設定,幾乎是每個“神棍”的必備修養,但就是……聽到別人這麽誇張的誇讚自己,還有略有些羞恥。

好在,那些都是過去式了。

為了更快的傳播當兵的好處,許縣令甚至約談了幾位縣裏有名的說書先生,那一通藝術處理之後,當兵仿佛成了這世間難得的好差事。

鐵飯碗呢!

事情在往好處發展,三人商量著,等下回休沐之後,就可以著手再次征兵了,然而事情還是出現了轉折。

這世間從來不缺反抗權威的人,有些人是合理質疑之後提出論據,但有些人嘛,只是單純的別人說什麽,他就要不做什麽,就要反著來。

輕一點的叫叛逆,重一些的則會違法亂紀。

自打軍屬權益頒布以來,畏懼於官府權威的人只是有些羨慕,但有些人在嫉妒的同時,還偏要觸及一絲底線。

他們不敢偷盜搶奪財務,那是犯罪,但眼看著之前不如自己的人家,因為一個勞什子的軍屬證,一躍成為全村都不敢輕易得罪的人家,有些人就是看不慣了。

什麽詆毀謾罵軍屬的條款,不過言語幾句,還真能抓他們坐牢?

他們還偏要針對這些當兵的家屬!

有一女子,於一日敲響了鳴冤鼓。

她控訴同村閑漢每日裏言語侮辱自己。

原來這女子家貧,丈夫不得已入了軍,因著家中老人早逝,又沒有兄弟照拂,丈夫一走,家中便沒了男人。

家中孩子尚小,她一開始只能忍著,不與他搭話,甚至出門遠遠看到他,都會率先躲開,誰料這閑漢反而變本加厲,總趁著午間人多時在她家門口叫囂。

如今村裏流言四起,她被逼無奈,上縣城本想去軍營找她相公回去,奈何守門的兵丁說她相公進山訓練去了,不好找人。

女子一時間竟有了走投無路之感,守門兵丁看她哭的傷心,詢問後知曉了大概,便讓她來縣衙告官。

不過是些口角,官老爺怎麽會管這等閑事?

那兵丁說的信誓旦旦,她也再無路可走,這才敲響了鳴冤鼓。

大堂之上,許縣令聽完女子哭泣訴苦,喊人傳喚了女子控訴的閑漢,便想將女子請入後衙,由家中女眷招待。

許縣令自己,則緊急召來了徐秀越跟林修為,商量著要怎麽處罰合適。

徐秀越感覺許縣令越發會偷懶了,如今連審個案子,還得喊他倆來出謀劃策。

許縣令卻道:“這可是頭一樁言語中傷軍屬的案子,要說實質性的損害,也沒有發生,也那閑漢嘴賤,也是一打聽就能找到證據的。”

徐秀越一想也是,第一個案子,總歸要重視一些。

不過,要說沒有實質性的損害,徐秀越並不認可,不說現代還有精神賠償呢,放在古代,如今這個女子名聲大過性命的地方,這閑漢往重裏說,那就是要這女子的命了。

徐秀越可以想象,若是她的相公如今不是在軍營服役,而是戰死沙場,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也不會是到軍營找自家相公回家出頭,恐怕早三尺白綾自證清白了。

徐秀越將自己的猜測說了,許縣令想了想,也道:“貞潔女子多烈性,很是有這個可能,不過若真是如此,本縣必定為她修上一塊貞節牌坊,以示獎勵!”

徐秀越:……

人都死了,誰稀罕你那塊石頭牌坊啊。

徐秀越真想問許縣令一句,這牌坊給你你要不要啊?不過她覺得許縣令會說要,甚至會說為名而死,死而無憾。

這麽一想,徐秀越也歇了跟他掰扯牌坊的事,轉而道:

“這件事,往輕了說,也就是言語侮辱軍屬,按照咱們先前頒發的軍屬權益,應當杖三十,徒兩年。可往重了說,這就是在逼死這女子了,應當以故意殺人罪論處。”

“這……”許縣令蹙眉道,“是否太重了。”

所謂亂世用重典,指的可不僅是打起仗來用重罰,而是社會不穩定的時候,加重法律懲罰,可以更好的維護社會治安。

對於這位眼看著剛頒布了軍屬條例,就來踩一踩底線的顯眼包,徐秀越覺得,不嚴懲他一頓,就是對他想要“一枝獨秀”的不尊重。

徐秀越道:“以殺人罪論處,直接斬首太重,正好咱們的礦山還缺礦工,不如殺人未遂,徒十年吧,讓他去挖礦。”

“啊這……”

許縣令都被徐秀越的腦回路驚呆了,不知道她是怎麽從一個侮辱軍屬的案子,轉到挖礦上去的。

林修為此時卻展示出了自己的商人本性,讚道:

“妙啊,此乃一舉兩得之計,一方面再有人想要侮辱軍屬,就要掂量下自己能判幾年,另一方面,還可以大肆搜尋已經違法之人,全部抓來挖礦!還不用出工錢!”

徐秀越:……

論狠還是林修為狠。

她敢提出這樣的懲罰,很大一個原因是,他們如今已經有了基本的武力,足夠管束縣裏的鬧事者,另外就是屁股決定腦袋。

那些士兵的家人就是軍屬,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更會支持縣裏的判決。

許縣令本有些心軟,他為官多有些和稀泥,就是為了將來致仕之時,得個謙恭仁善的好名聲,可聽兩人這麽說,便有些動搖。

很快,閑漢被傳喚到了,與此同時,衙役還請來了幾名同村的證人。

再次開審的時候,衙門外已經圍滿了好奇的百姓。

許縣令見此事有這麽多百姓關註,正了正官帽,也挺起了胸膛,驚堂木一拍,開始審案。

師爺將女子記錄在案的控訴念誦一遍,而後許縣令才問道:“柳娘子告你侮辱軍屬,口出惡言,汙她清白,你認還是不認?”

閑漢站在堂上,看著四周圍觀的百姓,以及坐在大堂上的許縣令,非但沒有恐懼,反而有種自己成了視覺中心的得意感。

他面上掛起哭笑不得的表情,道:“大人,冤枉啊!小的只是瞧她美貌,喊她一聲美嬌娘,問她是否寂寞,那是關心軍屬嘛!小的也是怕這美嬌娘有所需求,小子也是好心想幫上一幫!”

“你!”柳娘子似是沒想到這人臉皮如此之後,在大堂之上還能堂而皇之地說這些汙言穢語,當即氣的臉色煞白,撫著胸口說不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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