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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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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臘月十五, 港城久違地下起了大雪。

寒風的凜冽卻似乎影響不了屋內的熱鬧喧囂。

因為並不像是先前那樣為了商業來往而舉辦的宴會,而現在來的都是蘇甜熟識的人,邀請函都是她親自寫下寄過去的。秦昭當時還興致十足地想要參與其中, 蘇甜拿了張白紙讓他寫幾個字來看看, 在看清上面字跡時,沈默了許久,讓秦封把人拎出去了。

她實在是不明白,明明秦昭的簽名還算雅觀, 怎麽正式寫起字來就跟狗爬似的。

寧士蘭和霍希是最早過來的。

霍家那邊有事需要處理,為了不耽誤給她過生日, 霍明誠只能留守在家,讓妻兒替自己為蘇甜送上祝福。

晚餐過後,秦老太太便顯露出了些許疲憊之色。

老人家年紀大了,不如從前。要是換做年輕時那會兒,就算是通宵都不會覺得吃力。

見此, 秦昭正想送母親回房間休息,卻被她給拉到了老爺子那邊。

秦昭:“……”

他與神情嚴肅的父親大眼瞪小眼。

而蘇甜卻已經起身,攙扶起秦老太太。

蘇甜看出老人似乎有話想要和她說, 看了秦封一眼後,便扶著她緩緩上樓。

秦老太太和丈夫早就分房, 兩人房間也不在同一個方向。

快要走到房門口的時候, 老太太停了腳步。

她輕輕拍了下蘇甜的手背, 溫和地說道:“等給你過完生日, 我們就要出發了。”

蘇甜一楞, “您不在家裏多住幾天嗎?”

老太太卻笑了下, “要是留在港城,指不定他哪天興起, 就又要讓人去找什麽兒子。現在四處去走走也好,省得一把年紀了還整天想些有的沒的。”

這個“他”指的自然就是秦家的當家人,老太太的丈夫。

蘇甜也早就看出來了,自打老爺子試圖將私生子找回來卻又失敗之後,他似乎就徹底打消了念頭,不再寄希望於所謂的流落在外的血脈,開始四處游山玩水。而老太太之所以跟著一起去,為的也不是什麽夫妻情分,單純就是怕他在外面又弄出什麽幺蛾子來。

到了這個時候,感情已經不再是維系他們關系的必要物品,將兩人綁在一起的,是兩個大家族的利益。

秦老太太為了自己孩子的將來,是斷然不會允許有損害秦封繼承權的人出現的。

但即便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事,也不會有人擺在明面上說。

好在老太太也只是順口一提,並沒有想要蘇甜回應的意思,不然她答與不答,都是對長輩的不尊敬。

“好了,送到這裏就可以了。”秦老太太說道,她將一條粉鉆手鏈戴在蘇甜手上,望著她笑了笑,“生日快樂,孩子。秦家的將來,就交給你和秦封了。”

……

蘇甜回到客廳時,眾人正提議著打麻將。

剛送完父親回房的秦昭聞言,連忙舉手表示同意。

霍希並不擅長此物,便沒有參與進去。

而秦封則是拉著兄長在自己旁邊坐下,勢必要讓他見證“賭神”的誕生。

原本想要與蘇甜一起的秦封則是看了看不遠處的寧士蘭,順著拉扯的力度坐下。

蘇甜戴著秦昭剛剛給她圍上的羊絨圍巾,大半張臉都籠罩在了溫暖當中,她在寧士蘭旁邊坐下,依偎進母親懷裏,卻也因此,看見了寧士蘭手腕上和她一樣的傷痕。

盡管痕跡已經漸漸淡了,沒有新的傷疤覆蓋上去,但依舊能看出斑駁的痕跡。

那是比她當初割腕時還要深的傷口。

蘇甜那時候感受到的是刻骨銘心的疼,是無法言說的傷痛。

是被畸形的家庭壓榨得麻木的絕望。

那麽寧士蘭呢?她當初又該有多痛。

蘇甜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默默地挽緊了寧士蘭的手臂,好似這樣,就能將身上的熱度傳遞給她一般。

寧士蘭因為女兒的親近而感覺到滿足,垂眸溫暖地凝望著女兒的容顏,但在註意到蘇甜的視線後,笑容一頓,下意識將腕表往下劃,近乎狼狽地想要掩蓋住手腕上的傷痕。

蘇甜沒阻攔,只是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與腕表相撞的,是那只戴著手鐲的手。

寧士蘭怔怔地停下來,目光憂傷地望著蘇甜的鐲子,仿佛能透過它,看見底下的傷痕累累,以及她多年來不曾觸及到的,蘇甜隱秘的過往。

母女倆相互凝望著對方,似乎都從眼神裏看出了對彼此的擔憂與牽掛。

寧士蘭抿抿唇,小聲解釋道:“蘇蘇,我最近有好好吃藥,而且已經很少失眠啦。”

蘇甜微仰起頭看她,寧士蘭目光投註過來,語氣認真,聲音卻帶了一絲顫抖,“我有努力睡夠八小時,雖然不是一次性睡足的,但也一直在努力好好休息,我也沒有……沒有再讓自己受傷。”

說著,寧士蘭撫向她的手腕,忍住淚意說道:“蘇蘇,割腕好疼的,我們都不要再受傷了好不好?”

蘇甜眼眶的淚水在打轉,她輕點頭,伸出小拇指來,與母親約定,“好,我們拉鉤?”

寧士蘭望著她那與兒時一般的動作,這才再次笑了,雙眼微彎,笑容溫柔,那是蘇甜記憶裏最為喜歡的微笑。

寧士蘭亦伸手,輕輕勾住了她的小拇指,“嗯,拉鉤,約定好了。”

蘇甜窩在寧士蘭懷裏,與她說著這些天來的事,以及對蘇學義一家人的報覆。

當聽到蘇學義中風,而蘇太太母女卷款跑路時,寧士蘭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摸了摸她的頭,心疼地說道:“蘇蘇這段時間辛苦啦。”

這些事情,原本應該是她這個當母親的做的,如今卻讓蘇甜承擔了。

蘇甜依偎著她,輕輕搖頭。

寧士蘭不想女兒再為無關的人傷神,撫摸著她的頭發,突然提議道:“蘇蘇,我幫你綁頭發吧?”

她笑吟吟地望著蘇甜,眼中帶有期盼。

蘇甜答應了。

一刻鐘後,蘇甜看著鏡子裏紮著公主頭的女孩,回頭看向母親,寧士蘭笑著說道:“蘇蘇在我心裏,永遠都是小公主呀。”

不遠處的麻將桌,已經進行到了白熱化階段。

龐蓉看著幾乎要把她手上籌碼都贏走還不忘挑釁的秦昭,生氣道:“有什麽好得意的,要是甜甜在的話,你一局都贏不了!”

秦昭美滋滋地數著籌碼,聞言便得意地說道:“哎嘿,我就不信這個邪,我今天可是賭神光臨,逢賭必贏~”

“還有,哪裏是我的問題,明明就是你太弱了,你看其他人都沒有你輸得多……”

紀淺淺眼看著他要點炮到自己身上,連忙將籌碼藏了起來。

池如萱則淡定自若地用東西將自己為數不多的幾個籌碼蓋好,“少廢話。”

“啊啊啊啊啊!”龐蓉更是氣得想打人,隨即轉頭叫救兵,“甜甜——”

蘇甜忍俊不禁。

在龐蓉的連聲呼救下,寧士蘭對她說道:“去吧。”

蘇甜無奈起身,走向麻將桌。

秦昭還在那裏數著籌碼,見蘇甜走來,“好意相勸”:“嫂嫂,就算我哥在這兒,我也不會讓著你哦。”

“不過……”他停頓了下,“看在你是壽星的份上,我可以少贏一點點。”

秦封已經懶得搭理這個戲精。

紀淺淺看了一眼仍在洋洋得意,甚至還自封“賭神”的秦昭,他顯然不知道等待著他的會是什麽。

紀淺淺給蘇甜讓了個座,“甜甜,你打吧,我有點累了。”

池如萱則是握著自己所剩不多的幾個籌碼,頑強道:“我覺得我能贏。”

龐蓉冷冷一笑,“我等著看秦昭哭爹喊娘!”

蘇甜坐下,“我盡量,盡量。”

秦昭顯擺著贏下來的籌碼,“我就不信這個邪~”

半小時後——

秦昭摸出一張牌,看了眼桌上的戰況,微微顫抖的手打出去。

蘇甜推牌,“胡,清一色。”

龐蓉:“哈哈哈哈哈哈!!!!!”

她差點沒忍住拍桌大笑。

池如萱謹慎地數著自己的籌碼。

好險,沒輸沒贏。

點炮的都是別人,或者說,只有一個人。

“混一色。”

“大四喜。”

“大.三.元。”

秦昭看著已經空了的籌碼,他不僅把之前贏的都輸了出去,還倒欠了蘇甜不少。

蘇甜說:“你今年和明年的生活費都已經輸給我了哦。”

秦昭:“……”再次顫抖著把牌打出去。

“胡。”蘇甜正要推牌,秦昭開口道,“等一下!”

他不可置信地指向桌面的牌,“剛剛她們都打了二條,為什麽只有我點炮了?!”

“唔。”蘇甜輕輕將牌翻出來,又是清一色。她歪頭,不解地望向秦昭,“你不是說你要贏我嗎?”

“……”秦昭啞口無言,恨不得穿回之前一巴掌打醒那個誇下海口的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龐蓉笑得更大聲了。

就連霍希眼中也隱隱有了笑意。

蘇甜說道:“弟弟,你再輸下去,後年也沒有生活費拿了哦?”

秦昭轉頭喊道:“哥。”

蘇甜搭著牌,頭都沒擡便說道:“可是秦封的錢都歸我哎。”

秦封則是道:“你嫂子管錢。”

秦昭:“……”

終究是他一人承擔了所有。

*

蘇甜下賭桌前,把籌碼都分還給了他們。

秦昭這次可不敢再說自己是“賭神”了,雖然籌碼是拿回來了,但他卻因此背負了一個月的練習題。

蘇甜看見外面下起雪來,有些新鮮地走了出去。

外面的雪也不知道下了多久,庭院都被雪鋪滿。

請來的傭人原本還想把地面的雪鏟幹凈,蘇甜見此,便攔下了他們,讓傭人先回去休息。

蘇甜裹緊圍巾,踱步在雪地。

地面留下淺淺的腳印。

蒼茫的白色能給她帶來極大的安逸感,望著這片雪色,蘇甜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安定了下來。

她從小就喜歡雪,可惜的是所在的城市很少下雪。

蘇甜走到秋千旁邊,撣掉上面的落雪,然後坐了下來。

“怎麽一個人出來了?”伴隨著這句問候的,是一件紅色的鬥篷。

秦封給她系好帶子。

蘇甜彎眼一笑,望向前方說道:“雪越來越大了,我想看看能不能堆雪人。”

秦封看著雪景,“現在的雪還不夠厚,過了今晚,應該就可以了。”

夜色沈沈,庭院卻燈火明亮,再加上飄落而下的雪花,更是將夜晚襯得宛若白晝。

秦封在她身後,輕輕推動秋千。

“高點,再高點!”蘇甜扶著秋千,感受著雪的氣息,開心地說道。

她看向天空,忽而便笑彎了眼睛:“秦封,看!是月亮!”

十五的月亮,總是格外圓滿。

秦封亦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同時在心中倒計時,“三,二,一。”

天上在此時綻放起了煙火,五彩斑斕的光芒點綴在天際,瞬間盛放成耀眼的焰火。

原本明亮無比的色彩,更是將整個夜空點燃,燦若白晝。

此時降落下來的雪花,在焰火的點綴下,亦像是冬季贈送給蘇甜的禮物。

蘇甜欣喜地看著天際的色彩,回頭望向秦封。

秋千已經緩緩放慢了速度,直至停下。

秦封扶著秋千一側的繩索,不讓它亂動,望著蘇甜的側顏,亦是笑道:“生日快樂,蘇蘇。”

漫天煙火中,兩人的身影逐漸靠近。

盛大的煙花也在為他們訴說著歡喜。

此時,不遠處卻傳來了少年清朗的呼喚,“哥!嫂嫂!你們去哪裏了?準備吃蛋糕啦——”

秦老太太他們早就下了樓,準備一同給蘇甜慶生。

“甜甜,我的甜甜!我那麽大一個甜甜呢?”酒量淺的龐蓉,在誤喝了一杯紅酒之後,就開始了她的尋甜之路。

紀淺淺和池如萱一人拉一邊,試圖攔住龐蓉撒酒瘋,“甜甜等下就來了!”

秦封扶著蘇甜下秋千。

她回頭,寧士蘭和霍希正在門口等著她,見蘇甜望來,便朝她擺擺手。

蘇甜垂眸一笑,擡頭看向她們,牽住秦封的手,揚聲應道:“來了。”

寧士蘭看著女兒朝她跑來。

多年前的一幕與此刻重疊,當年的她帶著霍希來到蘇家,試圖將女兒護在她的身後。

而如今,她有了新的歸宿,卻也會帶著心上人不顧一切地奔向她了。

煙火依舊在天際盛放。

天上明月正好,亦是久違的團圓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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