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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鋒陷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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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鋒陷陣

九月末。

大暑過後依舊熱得讓人虛脫。

樂祺從大周派兵前來,與滕厲匯合,兩人心照不宣,以“匡扶正義”為旗,殺向香穰。

此時,距離騰卓被幽禁已經過去了一月有餘,南烏已然天翻地覆,一如當初與樂翊交戰時的緊張之感。

樂祺和滕厲兵強馬壯,樂祺以為南烏之軍不足為懼——去年,即使在自己洩露了行軍消息後,花爀和滕厲依然打不過被腹受敵的樂翊,竟讓只讓他損失了五千兵馬,五千被俘。

要知道,南烏埋伏之人也是比樂翊手中兵馬近乎多了一倍!

樂翊擅長帶精兵奇襲,而這次樂祺也帶領精兵長驅直入。

雖然自己貴為太子,但父皇卻還想著自己那個能征善戰的小兒子!

那樂翊究竟有什麽好,能讓所有人念念不忘?

他才是嫡長子,這個皇位是他的!

而樂祺這一戰就是為了證明給所有人看,他不比樂翊差,甚至可以做得更好。他只需要讓滕厲陣前沖鋒,損失他的兵將,自己帶兵占領香穰,從此南烏徹徹底底歸順大周,再也不會生出事端!

樂祺與滕厲會面,兩人憑借打探而來的消息,準備給予騰青州致命一擊。

五日後。

大兵壓境。

香穰王宮中,騰青州安穩地坐在寶座之上。

羌莫望身著繡著金葉祥雲的長袍,與騰青州並排,她小腹的隆起隱藏在裙擺的褶皺之下,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了當今大世子的血脈,而這可能也是南烏唯一的血脈。

“滕厲那邊情況如何?”騰青州問。

將領回稟:“已和樂祺聚於香穰城外三十裏安營紮寨,殿下是否趁夜出其不意,奇襲敵營?”

“正合我意。”騰青州聲音很沈,但也能讓人察覺一種虛弱之感,他身體越來越不好了,“他們會先亂,而你我只需要在適當的時候出手。花爀的軍隊於前日到達香穰,這是一場有準備之戰,他們無非是跳梁小醜。”

將領不明:“殿下是說這人會自亂陣腳?”

騰青州篤定:“日落之時,便是死期已到。”

傍晚時分,落日瑰麗的紅色光芒將整個天空染成血一般的顏色,如同赤紅色朱砂畫卷。

滾滾層雲浸染,邊緣散著如天神降臨般的璀璨光芒。

滕厲和樂祺商議,最後吃飽喝足一頓,趁著夜色拿下香穰!

營帳間傳來陣陣肉香,這是近日拉鋸戰以來最豐盛的一頓。

鍋內的燉肉香噴噴冒著香味,不少士兵已經聚攏在大鍋前,沒人發現有一條白蛇如鬼魅般穿梭在竈鍋兩側,當它掠過之時,肉味變得更加蠱惑人心。

士兵們敲打著飯盆,盛出燉爛的牛肉和小米燥飯,他們狼吞虎咽的品嘗著美食。行軍途中從未吃過肉,而太子殿下承諾只要攻占香穰,搶到的女人、珠寶、美食統統歸他們!至少殺死敵人,他們就可以加官進爵,飛黃騰達!

士兵們嬉笑著扒飯,仿佛勝券在握。

肉很香,讓人吞下一口還想再吞一口,胃如同一個巨大的無底洞,任憑吃多少都無法填滿。

“欸,你怎麽這麽快吃完了,又要盛一碗?後面的人還沒吃呢!”

“就是、後面排隊去!你他娘的都吃幾碗了,難道想讓其他的兄弟們餓肚子啊!”

“滾滾滾、一碗還不夠!”

這名手拿空碗的士兵眼神茫然,他敲擊著破損的飯碗絮絮叨叨:“我餓我餓,我要吃,我要吃……”

其他士兵用手一推他:“吃什麽吃、你吃土去吧!”

要飯的士兵倏然地倒在地,他沒有反抗,屁股沾著泥土又臟兮兮的站起來,聲音卻變得尖銳:“給我給我,給我吃,給我吃……”

眾人哄笑:“這人吃肉吃傻了吧,明天要什麽沒有?據說南烏姑娘漂亮著呢!”

士兵充耳不聞,眼睛直勾勾的瞪著肉。

忽然,他推開人群,一頭紮入了滾燙的鍋中!

登時,上半身被燙得通紅,發腫起泡!

“欸欸欸這個人怎麽回事!”

“還吃不吃飯了!趕緊把他給我拉出來!”

“沒吃過肉啊!至於嗎!”

眾人正要拉開士兵的瞬間,忽然聽見他聲音沙啞粘膩,似乎五臟六腑都化作了粘稠的汁水。

那人癲狂的自言自語:“……好餓啊好餓啊好餓啊,不是這個味道!不是這個味道!我要吃的不是這個肉,不是這個肉啊啊啊!”

轉眼間,他向著旁邊一名幫扶的士兵撲上去!

黑夜之下,營地亂成一片。

香穰城墻上,羌莫望撫摸著自己胸前的小白蛇。

目光所及之處,混亂的火光在黑暗中跳動。

她嘴角牽起一絲殘忍的微笑:“滕厲太笨了,我們都無需用反間計,只需要輕輕在他們的狂歡中加入一絲蜂蜜便好。”

騰青州依舊是素色長袍,衣袖在晚風下翩躚擺動。

“這也是當初花爀對付樂翊的法子,梅開二度了。”騰青州說。

羌莫望笑了笑,高貴之姿睥睨遠處跳動的光點:“雖然可控的不多,但足夠他們損兵折將的了。”

雖然下次蠱對身體有所損傷,但羌莫望並不在意,只要能讓騰青州穩坐王位之上。

聯合兵營中早已亂成了一鍋粥,小部分吃過牛肉的士兵不知怎麽開始發瘋,撕咬下其他人的臉頰,啃食著冒著血水的人肉。

聞風查看的滕厲也嚇了一大跳,樂祺更是臉色慘白。

他早就聽說南烏巫蠱興盛,但聽聞會巫蠱的羌家早就因叛君之罪被誅滅,而大祭司羌莫望無非就是被騰卓擡舉的棋子,再說,女人還能會什麽?

但是當他看到士兵眼睛血紅的向他撲來時,整個人嚇得魂兒都飛了,腿腳不停哆嗦打顫!

“救命!救命啊啊啊!”

撲哧。

撲哧。

有的士兵被其他人用刀戳破胸口,有的士兵張開血盆大口咬上其他人的喉嚨。

夜幕之下,這是另一場狂歡。

城樓上,騰青州一聲令下,香穰城門大開。

無數身披鎧甲的士兵如浪潮般湧出,鋪天蓋地席卷而去!

樂祺站在高處看見黑壓壓的敵軍,嚇得手腳冰涼,全身發顫。

敵軍鋪天蓋地,勢無可擋!

“——撤!給我撤!”樂祺拼命的大喊,只需看一眼,他便知自己根本毫無勝算,對方的氣勢太過強盛,而他的兵馬又陷入巫蠱之術,打不了啊!

滕厲聽見樂祺要撤,讓傳令兵敲響戰鼓:“誰都不能撤!正面迎敵,救王上,匡正義!”

轉瞬間,三團兵馬交雜在一起,無法分割,就算樂祺想退也退不得了。

他的身後哪裏來的香穰守軍,將他的人馬如餃子般包在一起!

樂祺瞪大雙眼,呆呆地望著已經人仰馬翻的軍隊,鮮血撲鼻,血沫飛濺,殘肢和肉塊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

這是他第一次出征。

這和他想象的不一樣啊!

他一直生長在京城,從未去過偏遠之地,也未曾經歷戰爭之殘酷。

明明看樂翊都是一副輕松的模樣,此時他卻不知如何下手。

樂祺顫顫巍巍翻身上馬,只想找到一個縫隙逃出去。馬剛邁開步子,倏然一只斷手從他耳邊蹭過,他嚇得一驚,雙手松開韁繩,直接跌落馬下!

自己不會要死在這裏了吧?

恍惚間,他看到了更可怖的景象。

屍人軍!

***

朦朧夜色被血色浸染。

孟葵身披鎧甲,騎著小白驢,嘴裏嚼著臨行前花姑塞給她的蜂蜜糖果:“樂祺、滕厲、騰青州都在了,只需一戰,可定勝負,南烏太平……天下、太平嘍!”

她終於理解為什麽那天樂翊不著急離開公主府。

樂翊需要一個機會將南烏勢力一網打盡,一年前沒有達成的目的,今朝無論如何也必須達成。二是,他不願意花未晚再參與其中,他是南烏人,緊要關頭一定會站在樂翊的對立面,所以樂翊借騰青州的手,繳了花家的兵權,又將他困住。

於樂翊而言,這也是對花未晚和滕鈺的保護。

三股人馬交織,樂翊猜想最先敗下陣的應該是樂祺,樂祺的副將都是親信,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只打過幾場小仗就居功自傲。他對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哥哥了解得透徹,除了偷偷摸摸拉幫結派,背後捅刀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本領。

至於滕厲和騰青州,雖然將領不同,但如此一團亂麻的纏鬥,無法彰顯主將對於戰事的理解,更何況,唯一稱得上是對手的花爀已經死了。

樂翊看向天際,聲音幽幽:“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何你身為南烏人,卻一直在幫我?”

孟葵說:“我會說一個你聽不懂的詞語。”

“請賜教。”樂翊早已習慣孟葵口中冒出的那些新鮮玩意兒。

孟葵說:“歷史的必然性。即使我不幫你,你依舊會回到大周,依舊會統一天下,這就是必然發生的結果,無論是誰在你的左膀右臂,都有人會完成這共同的使命,因為未來已經註定了。”

“但我希望陪我身邊的是你。”樂翊說。

孟葵笑了笑:“那是當然,畢竟咱們兩個要不離不棄啊!”

風拂過臉龐,吹動重新繪制的紅色旗幟。

孟葵輕聲問道:“太子殿下,如今我有精兵五千,不死不傷,就再幫你一程了!”

話音剛落,趕屍骨笛聲音悠揚空靈,如皚皚白雪落入這一片戰火之中。

孟葵身後士兵林立齊整,他們目光堅定,緊緊握著紅纓長槍。

他們隨太子南征北戰數年,等這一天也等了許久,南烏平定則國泰民安。

月光灑落,如霜降地。

樂翊高喝一聲:“白行止、章尉勇聽令。隨我沖鋒、陷陣!”

擂鼓聲動,響破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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