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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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門宴
坦白說，周是對於一朝成為已婚人士這件事沒什麽實感。
領證是兩家請人敲定的良辰吉日，但即使盛亭市的婚育率降低到新娘扔捧花所有人見鬼一般紛紛躲避的程度，民政局還是詭異地排著長隊。所以她和宋清則是那天一大早就去辦的登記，合照一拍紅章一蓋戶籍狀態就成了已婚，連給人象征性地憂愁一下的時間也沒有。
婚禮和她從小參加到大的社交晚宴別無二致，只是流程繁瑣一些。而且她第二天一早有個新加坡的會議必須現場出席，下午還有一筆生意要談，婚禮一結束她就穿著婚紗去趕航班了。
交換戒指的時候周是走神地發現宋清則的皮膚很好，隨後宋清則在歡呼聲中輕吻了她嘴角。
這是約定好的程序，所以周是控制了自己，沒有躲避。
……但她沒想通為什麽宋清則站直身體的時候舔了舔嘴唇。
動作很輕很快，完全像是下意識的。
當然問是不能問。
導致周是在飛機上還思考了一會兒，想著想著思緒開始亂飄。
宋清則的嘴唇長得非常好看，唇珠飽滿，弧度自然朝上，是天生的笑唇。他刨去鋒利的輪廓以外，單看五官其實有一點男生女相。不過此人肩寬腿長，氣勢過於懾人，估計沒人敢這麽評價。
周是上車的時候宋清則跟在後面，幫她抱著長長的裙擺，很妥帖地等她坐穩後再放上後座。
關車門前是個理當說些什麽的時機，周是回過頭，望向她這位全新的丈夫，嘴唇動了動，沒想出說什麽好。因為他們實際上並不太熟啊。
宋清則適時地開了口：“落地後記得發個消息給我。”
周是沖他點了點頭，車門就此關上。
她乘的還是婚車，前蓋和後視鏡綴了一圈花，粉白郁金香和藍紫繡球。
周是是等散場了才走的，賓客已經散得差不多，宋清則目送那輛花裏胡哨的婚車飛馳而去，回過身環視一周，宋家人都回去了。
他這邊的伴郎裏，駱桉還沒走，就站在不遠處，一副如喪考妣的神情。
宋清則走過去，一眼瞥見駱桉手上的捧花，立刻明白了他那悲傷從何而來。
方才周是追著莫湘湘遞捧花被莫湘湘一路逃走，索性直接采取最傳統的拋捧花儀式扔掉這個燙手山芋，被他這位好兄弟不幸摘取。
駱桉一見到他就把花遞過去：“送你，我不想結婚，你再結一次。”
宋清則說：“不會說話我可以痛快地揍你一頓。”
花束被折騰得有些淩亂，宋清則接過來，揀出幾片掉落的花瓣，“今晚我去你家住。”
駱桉：“？？？”
駱桉不解：“你不是有婚房麽？”雖然新娘跑路了。
“剛裝修，有甲醛。”宋清則面不改色地回答。
房子本來就是精裝，他所謂的裝修也就是增設了些家具、敲掉了一根柱子。他是有點私心，新房的內設下了大手筆，完完全全遵循了周是寫的那篇裝修建議方案，又疊加了一些他的個人喜好。他們倆至今都只是來搬過東西，沒在屋裏住過。宋清則想在周是回來的那天前保持房子的嶄新狀態，好比一件送出去的禮物要等對方拆開。
回宋家也不是不行，但總歸會被家裏人說，尤其林菽又要疑慮得睡不著覺了。
不過駱桉很好騙，恍然大悟：“怪不得嫂子跑得這麽快，你得開空氣凈化器啊。”
“……”宋清則忍了，“我先回去放東西，晚點找你。”
駱桉非常快樂：“晚上還可以一起打游戲！”
“不打。”宋清則冷酷地說，“明天有會要開。”
有會要開而且不止一場。房地產今年走勢本就不好，游龍上市失敗後宏圖股價持續低迷，偏偏市場上有機構趁機多次增持宏圖股份，宏圖股權結構偏零散，這麽幾次下來該機構的股份已經逐漸逼近當前的最大股東。
宋硯知聯系了曾經保薦宏圖上市的幾家投行咨詢解決方案，全都安排在今天。
盛亭市商界一共這麽大，宋周兩家的婚事基本都有所耳聞，每場會議前各方都要來宋清則面前道一句新婚快樂。
宋清則一律微笑言謝，至少這群乙方的賀喜是真誠的。周氏聯手宏圖，其他財團家族恐怕對此樁婚事多有忌憚，巴不得他和周是感情立刻出現裂痕轉眼就離婚。
光是訂婚至今，他在外露面的場合，往他身上靠近的女孩子都明顯變多了，想來背後是有蓄意破壞者渾水摸魚。各方盤根錯節，這種事揪不出來，每個有頭有臉的財團都有嫌疑。
想到這個他反而更擔心周是一些，不知道有沒有閑雜人等找機會在她那裏晃悠。、
這個世界上不檢點的臟男人可太多了。
紅酒木塞被海馬刀紮入，緩緩取出。
周是全程盯著酒液灌進杯中。
對面的新加坡富商問：“周小姐愛喝紅酒？”
周是說：“私下愛喝。”在外要克制著防止自己太醉，喝不爽快。
富商被“私下”二字引向了其他的方向，大笑道：“有意思，看來周小姐還有丈夫不知曉的一面。”
周是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麽這就說到丈夫上去了？她的婚禮昨天才結束。
“盛亭是風水寶地。”對方後仰著靠在椅背上，“在遇見周小姐之前，我還碰見過一個與你同樣美貌、聰明、掌管家業的女人，也來自盛亭。”
周是皺了下眉頭，這華僑老頭藤校PhD畢業，浸淫西方文化五十餘年，評價女人依然要從外表開始。
但又不得不聊，他的連鎖診所在東南亞極具影響力，要是能談成這一筆，周氏醫藥板塊將再添助力。
“我沒掌管家業呢，還在為我爸打工。”周是琢磨了一下，雙手交疊著撐住下巴，“我猜猜看，您說的那位女士是否姓魏？”
“據我們所知，魏蜀系當前對宏圖地產的持股總計達到19.17%。”幻燈片向後翻了一頁，分析師簡短道，“考慮到宏圖地產最大股東目前持股25%，而魏蜀系的持股比一旦達到20%，宏圖地產將被列入長期股權投資，我們給出的大致方案如下，具體細節可與宏圖詳細再議——”
宋清則的手機亮了起來。
微信消息。他低頭看了一眼，繼續望向會議室內的大屏幕。
宋硯知忽然轉過頭來問了他一句：“小周哪天回盛亭？”
宋清則小聲回答：“明天下午。”
宋硯知嗯了一聲不再說話，宋清則反而陷入思考。
他爸應該早就開始與大股東洽談，但顯然不見多少成效，魏蜀系的增持進行得無比順暢。如果這樣下去一直沒個結果，恐怕要引入新的戰略股東。
安排他和周是成婚，難說宋硯知沒有打算過引戰周氏。
生意談完，周是回酒店洗了個澡，躺在床上處理郵件。
處理完畢剛好十點半，她給宋清則打了個電話。
沒多久便接通，宋清則的聲音帶了點雜音，不是特別清楚，“餵？”
周是楞了楞：“你在外面？”
“嗯，在開車，回家路上。”宋清則說。
這可是周日。周是隨口問：“加班了？”
宋清則戴了耳機，聲音傳不出去，但他還是心虛地瞄了一眼宋硯知。
股權問題他暫時不想跟周是說，周氏已經給予宏圖現金流上的幫助，新婚初始再提一個股權像是賣慘脅迫。宋硯知也是沒到最後一步沒必要提的意思，散會後還拍著他的肩膀說，和小周先好好過著。
車輛駛入過江隧道，宋清則腦子一根神經搭錯，隨口胡扯：“沒加班，和朋友在外面吃飯。”
周是撓了撓頭，也沒放在心上：“我明天下午的航班，晚上七點一刻到浦東。”
“好，我到時候來接你。”宋清則說。
周是心說，我還沒說要你來接。
雖然她報了個精確時間就是想讓他接的意思。
“不用準點到，我拿行李再從浦東機場繞出來要挺久的。”周是說，“你忙的話就算了。”
“我明晚沒安排。”宋清則依舊公事公辦地回答。
周是覺得他今天講電話有點過於簡略，一般來說他倆通話宋清則才是話多的那個。
……開車累著了？不至於吧。
宋清則又從後視鏡瞄了一眼宋硯知。
宋硯知無語，他一句話都沒說，但很明顯兒子嫌他影響自己和周是打電話了。
宋清則說：“快到了，我回去後再打給你。”爸在車上他實在是施展不開啊。
這就不用了吧，周是說：“沒事不用打，我待會就睡了。那就……”先掛了？
“呃，等等。”宋清則飛快地插話，他想起會議中收到的消息，“你爸媽約我明天中午去吃飯。”
“明天？中午？”周是原本姿態懶散，一下子坐了起來，語氣古怪。
“對。”還是到周家去吃，明明他們也知道周是還在新加坡出差。
鴻門宴三個大字就差明晃晃寫出來了。
“你答應了？”周是緊張地問。
“嗯。”總不能拒絕吧。
“……”周是把床頭的筆電扯過來，“你等我看看——我改簽航班吧，我改到明天淩晨的。”
“啊？”宋清則沒懂。
多麽單純的小青年，周是想，本來梁書漪就對她下嫁宋家一事耿耿於懷，即使宋清則本人討得了她的好也無法撫平她對於宋家家庭條件的不滿，這下子趁周是不在，恰好可以找到機會拿捏宋清則。
而梁書漪又是一個順昌逆亡的極端性格，宋清則一個不小心觸犯到她逆鱗，下場難以想象。
周是腦中冒出一萬種恐怖設想，手上已經開始操作：“我明早七點就到盛亭，你來接我過去。”
宋清則震撼不已，苦於父親在場無法傾吐，只能溫順地說：“知道了。”
“然後我們先回家吃早餐。”周是安排道，“我上次搬東西過去看到附近有賣豆花的。”
兩句話說得宋清則通體舒暢，特別是“回家”的字眼，語氣更加柔軟：“嗯嗯好，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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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和她從小參加到大的社交晚宴別無二致，只是流程繁瑣一些。而且她第二天一早有個新加坡的會議必須現場出席，下午還有一筆生意要談，婚禮一結束她就穿著婚紗去趕航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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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是上車的時候宋清則跟在後面，幫她抱著長長的裙擺，很妥帖地等她坐穩後再放上後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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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則適時地開了口：“落地後記得發個消息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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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是是等散場了才走的，賓客已經散得差不多，宋清則目送那輛花裏胡哨的婚車飛馳而去，回過身環視一周，宋家人都回去了。
他這邊的伴郎裏，駱桉還沒走，就站在不遠處，一副如喪考妣的神情。
宋清則走過去，一眼瞥見駱桉手上的捧花，立刻明白了他那悲傷從何而來。
方才周是追著莫湘湘遞捧花被莫湘湘一路逃走，索性直接采取最傳統的拋捧花儀式扔掉這個燙手山芋，被他這位好兄弟不幸摘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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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則說：“不會說話我可以痛快地揍你一頓。”
花束被折騰得有些淩亂，宋清則接過來，揀出幾片掉落的花瓣，“今晚我去你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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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桉不解：“你不是有婚房麽？”雖然新娘跑路了。
“剛裝修，有甲醛。”宋清則面不改色地回答。
房子本來就是精裝，他所謂的裝修也就是增設了些家具、敲掉了一根柱子。他是有點私心，新房的內設下了大手筆，完完全全遵循了周是寫的那篇裝修建議方案，又疊加了一些他的個人喜好。他們倆至今都只是來搬過東西，沒在屋裏住過。宋清則想在周是回來的那天前保持房子的嶄新狀態，好比一件送出去的禮物要等對方拆開。
回宋家也不是不行，但總歸會被家裏人說，尤其林菽又要疑慮得睡不著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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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則忍了，“我先回去放東西，晚點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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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硯知聯系了曾經保薦宏圖上市的幾家投行咨詢解決方案，全都安排在今天。
盛亭市商界一共這麽大，宋周兩家的婚事基本都有所耳聞，每場會議前各方都要來宋清則面前道一句新婚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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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是說：“私下愛喝。”在外要克制著防止自己太醉，喝不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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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又不得不聊，他的連鎖診所在東南亞極具影響力，要是能談成這一筆，周氏醫藥板塊將再添助力。
“我沒掌管家業呢，還在為我爸打工。”周是琢磨了一下，雙手交疊著撐住下巴，“我猜猜看，您說的那位女士是否姓魏？”
“據我們所知，魏蜀系當前對宏圖地產的持股總計達到19.17%。”幻燈片向後翻了一頁，分析師簡短道，“考慮到宏圖地產最大股東目前持股25%，而魏蜀系的持股比一旦達到20%，宏圖地產將被列入長期股權投資，我們給出的大致方案如下，具體細節可與宏圖詳細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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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消息。他低頭看了一眼，繼續望向會議室內的大屏幕。
宋硯知忽然轉過頭來問了他一句：“小周哪天回盛亭？”
宋清則小聲回答：“明天下午。”
宋硯知嗯了一聲不再說話，宋清則反而陷入思考。
他爸應該早就開始與大股東洽談，但顯然不見多少成效，魏蜀系的增持進行得無比順暢。如果這樣下去一直沒個結果，恐怕要引入新的戰略股東。
安排他和周是成婚，難說宋硯知沒有打算過引戰周氏。
生意談完，周是回酒店洗了個澡，躺在床上處理郵件。
處理完畢剛好十點半，她給宋清則打了個電話。
沒多久便接通，宋清則的聲音帶了點雜音，不是特別清楚，“餵？”
周是楞了楞：“你在外面？”
“嗯，在開車，回家路上。”宋清則說。
這可是周日。周是隨口問：“加班了？”
宋清則戴了耳機，聲音傳不出去，但他還是心虛地瞄了一眼宋硯知。
股權問題他暫時不想跟周是說，周氏已經給予宏圖現金流上的幫助，新婚初始再提一個股權像是賣慘脅迫。宋硯知也是沒到最後一步沒必要提的意思，散會後還拍著他的肩膀說，和小周先好好過著。
車輛駛入過江隧道，宋清則腦子一根神經搭錯，隨口胡扯：“沒加班，和朋友在外面吃飯。”
周是撓了撓頭，也沒放在心上：“我明天下午的航班，晚上七點一刻到浦東。”
“好，我到時候來接你。”宋清則說。
周是心說，我還沒說要你來接。
雖然她報了個精確時間就是想讓他接的意思。
“不用準點到，我拿行李再從浦東機場繞出來要挺久的。”周是說，“你忙的話就算了。”
“我明晚沒安排。”宋清則依舊公事公辦地回答。
周是覺得他今天講電話有點過於簡略，一般來說他倆通話宋清則才是話多的那個。
……開車累著了？不至於吧。
宋清則又從後視鏡瞄了一眼宋硯知。
宋硯知無語，他一句話都沒說，但很明顯兒子嫌他影響自己和周是打電話了。
宋清則說：“快到了，我回去後再打給你。”爸在車上他實在是施展不開啊。
這就不用了吧，周是說：“沒事不用打，我待會就睡了。那就……”先掛了？
“呃，等等。”宋清則飛快地插話，他想起會議中收到的消息，“你爸媽約我明天中午去吃飯。”
“明天？中午？”周是原本姿態懶散，一下子坐了起來，語氣古怪。
“對。”還是到周家去吃，明明他們也知道周是還在新加坡出差。
鴻門宴三個大字就差明晃晃寫出來了。
“你答應了？”周是緊張地問。
“嗯。”總不能拒絕吧。
“……”周是把床頭的筆電扯過來，“你等我看看——我改簽航班吧，我改到明天淩晨的。”
“啊？”宋清則沒懂。
多麽單純的小青年，周是想，本來梁書漪就對她下嫁宋家一事耿耿於懷，即使宋清則本人討得了她的好也無法撫平她對於宋家家庭條件的不滿，這下子趁周是不在，恰好可以找到機會拿捏宋清則。
而梁書漪又是一個順昌逆亡的極端性格，宋清則一個不小心觸犯到她逆鱗，下場難以想象。
周是腦中冒出一萬種恐怖設想，手上已經開始操作：“我明早七點就到盛亭，你來接我過去。”
宋清則震撼不已，苦於父親在場無法傾吐，只能溫順地說：“知道了。”
“然後我們先回家吃早餐。”周是安排道，“我上次搬東西過去看到附近有賣豆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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