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寨樓，清雲觀——這是王老頭給的地址。公路不好走，還走了很長一節碎石子路，近兩小時我們才到了這裏，已是中午時分，熱得要命，是那種悶熱，衣服都貼到了背上。

路上吳叔只和我交流了這件事是不是要通知我父母，我說沒得任何必要，真要是那種存在的東西，他們也只有幹著急。吳叔則表示讚賞地看了我一眼，但馬上又正眼道：“關於你抽煙的事情，我還是覺得有必要說的。”

我靠，我覺得和他多少有些交情了，也不至於如此快就要出賣朋友吧。我白了他一眼，故意叨了一支煙，悠然地吐著一個煙圈，雖然那時汗水還大滴大滴地冒著。

清雲觀就是一排很老式的木房子，建在半山腰上。在外邊的木欄邊，用正楷字體豎了個木牌，上寫：清雲觀。

此時正是大中午，一天最熱的時候，看樣子沒有任何香客，但也沒看到王老頭的表哥。

正在我們準備喊時，西廂房傳出一陳刺耳的歌聲，好像唱的是“太陽出來嘍呢，喜洋洋嘍........”接著一個提著褲腰帶的老頭昏頭昏腦地搖擺著走出來，那眼睛像還沒睡醒的樣子。這老頭兒一張清瘦的臉，一把標準的山羊胡子，一雙小小的眼睛，腳上踩著一雙灰撲撲的解放鞋，一條藍色布褲卷到膝蓋上，一條白色帶子系著，還被他抓在手上，一件灰色襯衣，衣領黑了一圈的感覺，裏面一件白汗褂，感覺好久沒洗的樣子，但即使就這副形象，卻令人覺得很有喜感。

老頭兒一出門來就看到我倆傻木楞登地站在外面，不覺呆了一呆，吳叔說：“你是.......”那老頭兒仿佛回過了神，叫道：“等等，尿急，尿急。”說完一溜煙就轉過西廂房，不見了。

我和吳叔走進正房，迎面是一張道家三清的大畫像，像前是一張長條幾，供奉了香火，還有些水果。我走上前，看著三清畫像，心頭一片安寧，也不似剛才那樣熱悶了，心頭卻莫名地產生了一種敬畏的感覺，順勢就跪到墊子上拜了幾下，心頭一片虔誠。

我站起身來時，那老頭兒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正笑意融融地看著我，吳叔則對倚墻根靠著的兩把老式木椅來了興趣，一邊撫摸一邊嘴巴發出嘖嘖的聲音。

我對老頭兒笑了笑，老頭看著我，突然咦了一聲，走上前來，徑直摸了摸我的後腦勺，又拍了拍我的前額，我被整得暈頭昏腦的，但又不好意思拒絕。

老頭兒道：“很好，很好，就是有一絲怨氣纏身，不妨事不妨事。”

吳叔急忙收回專註於椅子的眼光，一臉驚訝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頭兒，說：“寧老，我們......”

來時王老頭特意說了，見到人時不要叫什麽道長，直接喊他寧老頭就行了，但終究是有求於人，也不好意思直接叫老頭，所以他把頭字去掉了。

老頭兒擺擺手，說：“我就叫寧中來，你就叫我寧老頭吧，鄉裏都這樣叫。”

吳叔直接地把王老頭寫的那張紙條遞過來，寧老頭看了一眼，懷疑地閃著小小的眼睛看著吳叔：“真有酒有肉，還有美女看。”那一臉的貪欲樣子，令我馬上沒了好感，幾十歲的人還如此老不正經，我直接懷疑他倆老表是一個窩裏出來的。

吳叔臉上的肉抽了抽，然後，我看著他盡量壓抑住自己的情感：“放心，酒和肉我包了，至於美女，至於美女......”

寧老頭呵呵一笑，“好吧，先把酒和肉管了，美女你慢慢想法子，我就只是喜歡看看，沒別的意思。”我覺得我和吳叔都有種想揍他一拳的感覺。

寧老頭也不問具體的事情，從裏屋拿了個布袋出來，說了聲“走”，就徑直先走出門了，比我們還著急的樣子。他居然不怕有人來搞破壞，門也不鎖，放心得很的樣子。

我和吳叔悶著頭走在他後面，到得山腰一處山水形成的一條小溪時，一個年輕女子正蹲在那裏清洗衣服，寧老頭背著手停下，一臉不懷好意的樣子湊上前去，“羅家妹子，你好久沒上來嘍，我想了你好久，你知道不知道。”

那女子撿起一塊石頭砸到寧老頭大腿上，“呸”了一聲“老不正經的東西，怎麽還不死。”

寧老頭被砸得痛了，怪叫一聲，撫摸著大腿，小聲說：“你就不相信人家喜歡你麽？”

我和吳叔跟在身後，真他媽想找個在地洞鉆進去，永世不出來，沒有地洞，我們只好擡頭望天。

這時寧老頭似乎突然才想起我倆跟在身後，幹咳了兩聲，說“走”，然後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那個不理他的羅家妹子，大步走去，我瞟了一眼羅家妹子，一個三十來歲的村姑，白凈的臉，也還算不難看。

吳叔向我歪了歪頭，表示他和我的想法一樣----不難看，但也不代表真的就長得好看。

在車上，吳叔邊開車邊說了事情的經過。寧老頭也不說話，只是到處亂看，偶爾有錯車時，如果對面車裏有漂亮女子，寧老頭總不免伸手擺幾下，表示友好的招呼。我坐在後面，覺得身上的汗水八顆八顆地流，吳叔可能也好不到哪去，從反光鏡裏，我看到他滿臉的無奈。

車子行了好一會，寧老頭才說：“那個李什麽的學生，應該是被嚇丟了一魂，至於這小子，靈臺很清明，沒事。”

吳叔說：“那有救嗎？”

寧老頭轉身看我一眼，說：“怕有救吧？”還眨了眨眼。

我無語地看著他，想說我又不是女人，別勾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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