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店裏, 狄野對曉夏說道：“既然已經證實了蘭花妖的身份，就要盡快對她下手，我需要一個人幫忙。”

“查旭嗎？”曉夏困頓得打個哈欠。

“對，你睡吧, 我去找他談判。”狄野親親她額頭, 手指在她眉間一摁, 笑看著她睡了過去。

上樓頂飛到查旭家陽臺上，推門走了進去，站在床前看著床上的人。

查旭在睡夢中一個激靈，閉著眼睛翻身坐了起來。

“查老板喜歡裸睡啊。”狄野好笑得看著他。

查旭驀然睜大眼睛, 扯過一床毯子裹住自己，縮在床角看著狄野：“你想做什麽？”

“我對你沒興趣。”狄野拖過一把椅子, 把搭在椅子靠背上的衣服扔在床上，坐下去調整個舒服的姿勢，“我們聊聊。”

“你轉過去，我穿上衣服。”查旭指指他。

狄野目光投向窗外, 查旭飛快套上衣服跳下床，靠著衣櫃清一清嗓子：“說吧。”

“小鬼王說你師父一百六十二歲了，八十一年一輪回，需要吞食千年妖靈才能續命。是真的嗎？”狄野回頭看著他。

“是真的。”查旭點了點頭，“這個在道門是公開的秘密。”

“所以, 你師父派你來取我的妖靈？”狄野挑了眉頭。

查旭撓撓頭：“一開始是有這個意思，不過我師侄跟師父說了你幾籮筐的好話，師父就派我過來跟你接觸一下, 看看師侄是不是言過其實。”

“然後呢？”狄野盯著他。

“我跟師父說了，你確實是妖中君子，害你跟害人一樣，我們師門從不害人，所以師父讓我從別處尋找。”查旭扯了扯唇角。

“查老板說話，從來是貌似誠懇，實際上虛虛實實，讓人分不清真假。”狄野笑看著他，“查老板還喜歡給自己臉上貼金，明明是你找不著我的妖靈，非要說是不忍心害我。”

“你的意思是，我打不過你？”查旭也挑了眉，“上次去六合村的路上，如果不是曉夏阻止，你現在早被攝妖鈴煉化了，煉化就有妖靈，不用尋找。這會兒要不要再打一場？”

“煉化也不見得有吧。”狄野擺擺手：“只聊天，不打架。羅虎的事查老板幫了大忙，我得回報。我發現了一只兩千年的花妖，查老板想不想要？”

查旭瞪大了眼睛：“褚蘭身上那只妖，兩千年了？”

他曾兩次跑到咖啡店問起褚蘭，一次是褚蘭車禍後，一次是褚蘭出院後第一天上班，當時查旭看她的目光很奇怪，狄野猜到查旭早就察覺到了什麽，對他說的話並不感到奇怪。只是點頭說道：“她自己親口說的，她本來是一株墨蘭，是大詩人屈原親手栽種的，我沒算錯的話，距今兩年多年。”

“就是說，這花妖也看上了狄老板的妖靈？”查旭笑笑，“狄老板想要除掉她，卻沒有戰勝的把握，所以找我幫忙？”

“不是幫忙，是聯手。”狄野看著他，“你能做到什麽地步？”

“我會盡全力。”查旭肯定說道，“但我只能幫忙，主持大局的只能是狄老板。你有三寶，無根之水，三味真火，千年妖血，施展出來的話，人，妖，鬼都不是你的對手。”

“別給我灌迷魂湯，我有多大能耐，自己很清楚。”狄野站了起來，“就這麽說定了，明天一早褚蘭過來上班的時候，你就過來，我們速戰速決。”

查旭說一聲好，一頭栽倒在床上，手腳並用爬了上去：“我再睡會兒。”

“你真的二十六了？不是八十六？”狄野看著他。

查旭不耐煩說道：“我不喜歡活那麽長，一輩子就夠了。”

“那你是哪兒人？家裏都有誰？”狄野看著他，“上次跟你說過的婁道長，白雲觀的婁道長，你認識吧？”

查旭沒有搭話，臉埋在枕頭上響起了呼嚕聲。

“別裝了。”狄野好笑看著他，“不想說？我讓羅虎查查你的底細。”

呼嚕聲突然停了，查旭悶聲悶氣說道：“我一出現在後街，羅警官就開始調查我，還親自上門，審犯人一樣盤問了兩個小時，我抗議說他濫用職權，他跟流氓一樣皮笑肉不笑，你可以去告我。本來吧，我對這個人印象很差，在心裏給他起一個綽號，流氓警察。”

“可後來有幾個小混混老過來找麻煩，對他們用法術，違背師門的規矩，不用法術，我打不過他們，只能拿錢打發。有一次他們又來了，羅警官正好路過，推門進來背著手往那兒一站，鋒利的眼光一掃，那幾個人見了鬼一樣，貼著墻根溜走了，後來再也沒出現過。所以呢，羅警官很清楚我的底細，狄老板就不用費心去查了。”

“羅虎查的重點跟我不一樣。”狄野笑笑。

“先捉住花妖，其他的，以後再說。”查旭擡起手沖著狄野用力揮動，“狄老板，我困死了，你快走吧，我求求你。拜……”

狄野這才拉開門出去，足尖在陽臺上一點，縱身飛出。

查旭從床上爬起來，扭頭看向咖啡店。

月亮西沈星光黯淡，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黑暗中三層的小樓罩在柔和的白光中，白光下可看到狄野在樓頂忙碌布置。

自從救回羅虎之後，狄野越來越自信，可對方是兩千年的妖，他這只一千年的妖，是花妖的對手嗎？他能不能一擊而中？

他收回目光呆坐著，兩手慢慢抱住了頭，身體出溜回床上蜷縮成一團，像是小嬰兒的睡姿，他扯過毯子裹住自己，夢囈一樣低低叫了一聲，媽媽……

兩滴眼淚滲出眼角，沿著面頰滑落在腮邊，他吃驚得摸著自己的臉，哈得笑了一聲，狠狠掌摑自己兩下，咬著牙自言自語，哭有用嗎？

蜷縮著身體在床上窩了一會兒，起身下樓，進廚房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冰水，仰脖子咕嘟咕嘟喝了下去，手背抹著嘴角的水漬看向窗外，起了風，呼嘯的西北風卷起街頭的落葉，打著旋撲向咖啡店門口，很快又退了回來，幾個鬼影隱入街角，嘰嘰喳喳議論著：大王說，要出大事了，讓我們躲避躲避，要不要打賭大王會站在哪一邊？一共幾邊？四邊啊，狄老板查老板蘭花妖，還有樓頂那位……

查旭笑笑，上了樓走出臥室站在陽臺上張望，寒風刮來了烏雲，天空陰雲密布，要下雪嗎？倒是個捉妖的好天氣。

對面的咖啡店十分沈寂，看來那只老妖已經準備好一切，正在養精蓄銳，準備天亮後的大戰。

因為是陰天，天亮得很晚。

晨光中一輛車開了過來，停在咖啡店樓下，房玨下車繞過車頭，打開副駕的門，擡頭看一下天空，手把著門笑道：“好像要下雪。”

褚蘭嗯了一聲，伸手圈住他脖頸親著他臉：“我答應你，周末請一天假，跟你在家中窩一整天，一步也不離開。”

房玨身體前傾，將她緊緊壓在汽車座椅的靠背上，親吻著她低聲說道：“我這三十多年，無論是工作還是學習，一直在努力上進，不敢有片刻松懈。因為你，竟然想要放松，想要偷懶，想要扔下工作，帶著你去沒人的地方，就我們兩個……”

他的半個身體探進車子裏，將座椅放平，跟她糾纏著不願放開。

查旭轉身往回走，快速刷牙洗澡換好衣服，拿著青銅鈴鐺推開了蔔算子的門。

天空中雪花飄落下來，那輛車還在，關了車燈安靜停靠，車身覆了薄薄一層白。

透過車窗可看到房玨坐在駕駛座上，定定看著咖啡店的方向。

店中亮著溫暖柔和的燈光，隔著窗戶可以看到褚蘭忙碌的身影，擦地，放下倒扣在桌上的椅子，然後擦桌子。

查旭站在門廊下等著，車內的房玨突然動了，要走了嗎？

他打開車門跳下車沖進了店裏，緊抱住褚蘭狠狠親吻著，好半天放開，沖出咖啡店上了車，調轉車頭疾馳而去。

查旭踏出門廊，開始搖動攝妖鈴，口中大聲說道：“閑雜的小妖速速避開。”

幾道半透明的影子飛快掠過街面遠遁而去，他橫跨過石板街，上了咖啡店的臺階，推開門轉身在門上貼了一道黃色的封印。

褚蘭聽到鈴聲，從吧臺裏探出頭微笑著招呼：“查老板早啊，今天的早點要喝咖啡嗎？推薦你喝美式，外帶還是在這兒用？”

“就在這兒吧。”查旭微笑著在窗邊坐下，“再要一份三明治。”

早餐很快端了上來，他笑看著褚蘭：“謝謝美女，狄老板還沒起床？”

她看一眼時間：“平常這時候早就下來了，給老板娘做早餐，今天晚了，也許是昨天夜裏有些勞累？”

褚蘭微笑著坐在查旭對面：“開個玩笑，查老板害羞了？”

查旭看向她，想要說沒有，呼吸凝滯著開不了口。

她一雙美麗清澈的眼睛水汪汪看著他，豐潤的紅唇一開一合，柔聲說道：“我很害怕門上貼的那張符，麻煩查老板給揭了吧。”

查旭說一聲好，站起身向著門口的符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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